()陳漢後面那句話嘰里咕嚕的,沈重听不清他說的到底是什麼,看樣子似乎是他們這個小旗里面的暗語,其他幾個校尉听到之後,都j ng惕地朝門口這邊看了一眼,齊刷刷地閉口不再說話。
只有方勝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繼續挑撥道︰「對,黃兄弟說的有道理!陳大哥,我真為你抱不平,要說你要才干有才干,要能力有能力,而且也在千戶大人手下那麼長時間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眼看陳漢手底下這些校尉都已經被自己說動,方勝正準備再火上澆點油,把陳漢也一塊說服過來。
陳漢這次卻沒有讓方勝把話說完,重重咳了一聲,站起身來向沈重所在的方向一揖說道︰「屬下參見百戶大人。」
「百戶大人,啊?」方勝一段話剛說了一半就被陳漢的舉動給嚇得咽到了肚子里,扭過頭去,就看到沈重正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小店里一時安靜了下來,方勝不知道沈重听了多少自己剛才挑撥離間的話,此時也只能期盼著沈重是剛到這里,什麼都沒有听到。
他心中存著幾分僥幸,硬著頭皮走到了沈重面前,向桌旁的眾校尉引見道︰「這位就是千戶大人剛剛任命的沈重沈百戶。陳大哥,千戶大人臨走時的吩咐,以後你們這一小旗的人馬就歸沈大人統領了。」
陳漢和他手下那些校尉看到方勝這首鼠兩端的樣子,不由都撇了撇嘴,心下有些鄙夷。
沈重根本沒理方勝,只是看著陳漢,微微頷首,在酒席之上如此放松的情況下,一句話就能讓自己手下這些校尉噤口,這個陳漢還是有些能力,至少在他手底下這些校尉眼里面,還是頗有威信。
沈重沒有說話,方勝在一旁也不敢動,其他的校尉都在看著陳漢的動作,也都沒有說話,倒是剛才那個慫恿著陳漢動手把沈重干掉的黃虎,先有了動作。
黃虎在十幾人中是年紀最小的,做事也最容易沖動,屬于憋得住尿憋不住話的那種愣頭青,做什麼事情不經過大腦,憑著一股子熱血便會向前沖。
他鬼頭鬼腦掃視了眾人一圈,臉上現出了一抹促狹的微笑,拎起一旁小火爐上坐著的水壺,用滾燙的開水沖了一蓋碗茶,雙手捧著給沈重端了過去︰「外面天氣寒冷,我給沈大人斟了杯熱茶,先喝了暖暖身子吧!」
沈重拿眼一掃,發現二十多雙眼楮齊刷刷聚到了自己身上,陳漢抱著雙臂,既不鼓勵,也不制止,顯然是默許了黃虎的行為,方勝在一旁更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沈重有些無奈,看來這些校尉已經听信了方勝的話,以為是自己搶了陳漢百戶的位置,黃虎的這些舉動,明顯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啊!
黃虎手中的蓋碗就舉在距離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如果這一碗茶喝不到嘴里,估計在場這些校尉沒一個人會將自己這個百戶放在眼里。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沈重倒也干脆,一句話說完,五指箕張如鉗,探手便向黃虎手中的茶碗伸了過去,想要將茶碗給搶過來。
黃虎卻是十分機靈,身體如陀螺般一個旋轉,手中蓋碗在空中急速轉了個圈,便讓沈重抓了個空。
黃虎存心要讓沈重出丑,所以甫一交手便用上了全力,身形在沈重和眾校尉圍坐的方桌之間不大的地方活動開來,就如一只狸貓一般閃轉騰挪,只看得人眼花繚亂。
而沈重卻如稚童撲蝶一般,身形笨拙地追在黃虎身後,別說蓋碗,就連黃虎半片衣角都沒有撈到。
片刻之間,兩人已經來來回回交手了四五十回合,那一蓋碗茶從黃虎左手換到右手,右手又換回左手,居然一滴茶水都沒有灑出來。
在場眾人都輕輕搖了搖頭,看來這沈百戶的武功也不過爾爾,連黃虎都比不過,更別說陳小旗了,就手底下這稀松平常的功夫,根本就難以服眾。
方勝也是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是在沈重手底下吃過虧的,所以看到此時沈重吃癟,心中感到無比快意。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次沈重丟了面子,便不可能再鎮得住這些只認實力的錦衣校尉,更不可能完成千戶大人交給他的清剿白蓮教的任務。
如果事情真的搞砸了的話,沈重在千戶大人心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而方勝在李澤面前說過的沈重不過爾爾的話,便能夠應驗,如此說不定千戶大人對他便會更加重視。
在場眾人各懷心思,沈重卻是微微帶著笑意,剛才他是存心試探一下黃虎的功夫到底如何,所以並沒有用上全力。
現在交手這四五十回合來看,這黃虎年紀不大,武功還算不錯,但x ng子有些莽撞,需要敲打敲打,沈重微微點了點頭,也該出手教訓教訓他了。
身隨意轉,沈重突然之間向前一躍,整個人的氣勢如猛虎一般陡然一盛,就如出膛的炮彈,速度一下提升了不少,
就像一只戲耍老鼠的貓,現在玩累了,玩倦了,此時沈重已沒有了耐x ng,上一世的格斗技關節技使將出來,一時之間,拳影重重,讓人應接不暇。
本來還感覺輕松的黃虎陡然招架得吃力起來,他手中托著一只茶碗,在應付沈重的同時,還要顧及茶碗中的水不要灑出來,一時手忙腳亂,大冬天的額頭竟然開始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在沈重的壓迫下,黃虎漸漸進入了沈重的節奏中,原來還靈x ng十足的動作變得越來越遲滯,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卷入了旋風之中的樹葉一樣,有些動作根本由不得自己,連帶著整個身體動作都有些吃力,甚至呼吸都開始有些紊亂起來。
陳漢一直眯著眼楮看著兩人的動作,此時面s 一變,剛想要出聲提醒,但已經晚了,沈重突然之間發力,五指並攏成尖,整個手臂如靈蛇吐信,又如鶴頸長鳴,準確點在了黃虎的臂彎處。
這一下由慢轉快,如月兌兔一般迅捷,但看上去卻又十分圓轉自如,絲毫不顯拖泥帶水。
黃虎吃痛之下,手臂一顫,斟滿開水的蓋碗中已經有些茶水灑到了他的手上,手心處頓時被燙得有些發紅。
他咬牙忍了下來,矮身後躍,準備調整身形再次發力,但沈重如影隨形,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哪里還會容他後撤,伸腿一踢,腳尖正踢在黃虎手背上,黃虎右手再也拿捏不住,手中茶碗已經從他手中飛了起來。
沈重微微一笑,看著空中飛起的茶碗,一個箭步向前躥出,半空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他看來,此時局勢已定。
在場校尉也都死死盯著空中那只茶碗,心中還存著一絲希望,只要空中的茶碗不落在沈重手中,哪怕掉到地上摔個粉粉碎,那也還算是打了一個平手。
眾人一個個攥緊拳頭,一個個都希望黃虎能阻上沈重一阻,黃虎也還不死心,身子急速向後躍出兩步,還是面對著沈重,伸出了自己的右腳。
但陳漢看到黃虎的動作,卻是微微搖了搖頭。
就好像身體其他部位也長了眼楮一般,沈重恰到好處地剎住前沖的勢頭,一個漂亮的轉身,順勢在黃虎的膝蓋處坐了下來,上半身向後一仰,一個漂亮的海底撈月,將快要落地的茶杯撈到了自己手中!
蓋碗在半空中落到茶杯之上,發出清脆的一響,居然連半滴茶水都沒有灑出來。
眾校尉攥緊的拳頭瞬間松了下來,一個個臉上都是懊惱的表情,方勝更是暗嘆一聲,沒想到沈重居然片刻之間將形勢逆轉,讓他本來想要看到的一場好戲落了空。
沈重坐在黃虎半躬的膝蓋之上,好整以暇地將蓋碗捧在手中,輕輕吹了吹上面的浮沫,綴了一口。
黃虎一直在用力,想要把自己的右腿從沈重底下抽出來,但沈重正坐在了黃虎的膝關節處,黃虎半蹲著身子,根本就不好發力,直到累得滿臉通紅,整個右腿卻好像鐵鑄一般,紋絲未動。
「這個茶不好,太釅!」沈重搖了搖頭,順手將一蓋碗的茶水向身後潑了出去。
就在此時,沈重突然起身,黃虎本來就一直在用力的腿上力道一輕,便不自主向後躍了出去,但好巧不巧,沈重隨意潑出的一蓋碗的茶水就好似長了眼楮一般,一滴不剩,全部潑在了黃虎的腳面上。
幸虧黃虎穿了一雙行腳時常穿的氈皮靴,要不然非得把腳面燙爛不可,但即便是如此,還是燙得黃虎直呲牙咧嘴。
這一手讓陳漢眼神一縮,心中不由暗贊了一聲,這個沈百戶,確實不簡單啊!這漫不經心的一潑,看似巧合,但實際上沈重居然連黃虎腿上的力道和後撤的步子大小都算計在里面了。
怪不得千戶大人選沈重來當這個百戶,看來他手底下還真是有兩下子。
不過經過剛才方勝那一番添油加醋的挑撥,心中先入為主,陳漢心中還是有些不快,讓他就這樣心甘情願地跟著沈重干,他還是有些不樂意。
「你小子不錯,還知道給我敬一碗茶!不過得讓陳漢教教你敬茶的規矩,要不然以後像這樣丟人的時候還多著呢!」沈重抬起眼來瞥了黃虎一眼,看他正捂著腳面瞪著自己,不由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是,是!百戶大人教訓得是!手下不懂規矩,讓百戶大人見笑了!」陳漢點了點頭,皮笑肉不笑說道,「百戶大人,請上座!」
他請沈重上座,自己卻是先一坐在了主位上,指著旁邊的位子說道。看這樣子,分明就是沒把沈重放在心上。
方勝在一旁看著,心里不由樂開了花,看來這陳漢還是將自己剛才那番話听進去了。看他動作,這一次明顯就是沒將沈重這個百戶放在眼中。
我且看他如何應付,心中暗想著,方勝便也在陳漢旁邊坐了下來。
沈重也不見外,直接從旁邊拉過一張條凳,硬生生在陳漢和方勝中間擠出一個位置坐了上去,這樣看上去,倒似乎是沈重坐在了桌邊的上首位置,陳漢和方勝兩人一左一右地陪坐在兩側。
這一下,陳漢氣勢上又輸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