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好像馮晴晴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樣細心的一勺勺喂著吃飯。可能小時候媽媽也這樣喂過她,不過她對小時候的記憶不太深就是了。
終于,一碗飯帶著太多的情緒勉強吃完,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只知道一口口機械的吞下。
見王菊收拾碗筷要走,她動了動身體急聲請求說,
「可以讓我見見你的兒子嗎?」
王菊的手停頓了一下,抱歉的看著馮晴晴為難說,
「小姐,這個時候我是不敢帶你出去的。你放心好了,毛子他不是壞人,我們只要拿到錢就會放了你,決不會傷害你!還有,顧先生他很愛你,很快就會把錢送來的。就先委屈您這要待一夜了!」說完,她怕自己會改變主意似的,俐落的收拾好那些東西走了。
馮晴晴這個人有個缺點兒就是太過情緒化,很容易在感動中沖動,以前好友扶金隻也常這麼說她。
她剛剛被王菊的經歷感動的一塌糊涂時,差點就忘了自己的處境,也忘了整個事情的起因。一頓飯吃完,激動的情緒也慢慢緩合下來,特別是王菊說到「顧先生」,馮晴晴的心就突然寧靜下來。
她靜靜靜靠在那里,嘴角浮起一絲笑。說起來也搞笑,她曾經有一段時間很糾結顧晨到底愛不愛她。因為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在彼此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就閃婚了嘛,所以她總會忍不住的多想。結婚那個時候是沖動,可後來就懊悔了。總會忍不住的想,他為什麼要娶自己啊,他喜不喜歡自己,他有沒有喜歡的人之類的。一想到他可能有喜歡的人而把她當代替品,那種感覺就非常不好受。可如果顧晨突然說愛她,也應該也接受不了吧,畢竟他們那時才結婚沒多久,談不上愛不愛的。總之糾結了相當一段時間,然後就在某一天的某個時刻突然不糾結了。想那麼多干嘛呢,有時候事情弄的太清楚了反而不那麼開心。管他愛不愛的,只要他們兩個在一起過的還湊合,沒有爭吵不開心就行了。當然,想通了眼前的世界也就開闊了。她這會兒想笑,只是笑她曾經有過一種很笨的想法,就像電視上放的那樣,假如她被人綁架了用槍指著,他老公會給錢呢?還是會救她?
而現在,她居然真的陰差陽錯的被綁架了。與她想象中有出入的是,這個綁匪好像不夠凶。有些時候女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也感覺得到她的男人愛她,所有的旁觀者也說她的男人愛她,只是沒親耳听到她男人說愛她,她就算明明感覺到了,明明很清楚了,卻仍是不敢確定。
王菊的一句「顧先生他很愛你」讓馮晴晴越想越煩燥。慢慢的,她又開始無聊的想整個人生的際遇了。
她二十三歲以前,可沒有一點兒征兆告訴她,她這輩子會嫁到有錢人家當闊太太。還記得十六歲的時候有跟小姨一塊去算過命,當時小姨找了個對象,想去算算和那人八字和不和。小姨算完後,就順便也出錢幫她算了命。
她那時候可是完全不懂,只覺得那算命的老女乃女乃玄乎,嘴里叨咕著她听不懂的話。最後她再三請示了幾遍,才听懂人家的話,那算命的說她將來有宮外孕,生不出兒子,會有兩個女兒之類的。又看了看她的臉相說她財運還不錯。
「宮外孕」三個字讓當年十六歲的馮晴晴難過的三天沒吃沒喝。她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麼就宮外孕,一听跟「孕」這個字有關,心里就猜想肯定是個不自愛的女生老是和壞男人鬼混在一塊兒。這估計也是她後來不怎麼跟男人接觸的原因,反正有兩三天她都困在算命人說的話語里,還想自己將來真生不出兒子被婆家嫌棄怎麼辦。
不過後來時間長了就忘記了。現在想想真是天方夜譚,她哪里有什麼宮外孕,兒子也已經長大下地活蹦亂跳了。算命這個事、、、、、也說不準啊,比方,她財運是不錯的。
她就奇怪,當年那算命的怎麼不直接說她將來會嫁個大富人家,那樣她就連書都不讀了,直接坐家里等她未來老公來娶她了。
高中那會兒,班里刮起「言情小說」的狂風,個個都迷的要死。幻想著是里面的女主角,認識一個高大帥氣的總裁,然後過著公主一樣的生活。
她起初也挺有興趣的,看了幾本之後,覺得大多是換湯不換藥。反正男的一定是帥,高大,多金。女的一定是漂亮,可愛,善良。越看越覺得不切實際,到了大學後更是非常清醒的明白,小說與現實往往是相反的。
中國人口那麼多,人人都能嫁個有錢人?那中國得有多少有錢人啊?再說,你一無是處,人家有錢人憑什麼看上你啊?反正門當戶對這個詞,還是有講究有來歷的。
不過有這個認識,不代表不看言情小說,偶爾做做夢,會對生活更充滿希望。
接著就是大四實習忙著找工作談未來理想,又疲于應付爸媽的催促決定回家相親訂婚。哪里陰差陽錯的,就突然結了婚。
想到這兒,馮晴晴又抿著唇笑的樂呵。所以說,人生就是奇妙的際遇啊,不早不晚的,就正好在那個時候遇上了顧晨。
就如同她那次所問顧晨的一樣,她為什麼不在十七歲的時候就遇上他呢!而顧晨答,就算那時候遇上了,他也不一定會喜歡她。
所以,緣份是個多麼神奇的東西啊,讓兩個不相識的人綁在一起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再倒退一步,假如她不是前面相了五個男性大受打擊,也不會突然沖動的想要跟顧晨結婚。就如同媽媽所說的,沒有哪個女兒會那麼傻,連人家家世都不清楚,就昏頭昏腦的跑去跟人結婚。
現在都還難以理解那時候的心情,怎麼會那麼大膽的才短短兩個小時就決定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總之如果時間再倒回去,她可沒那麼大的勇氣了。
不過也還好,像別人所說的傻人有傻福吧,她居然嫁了個實力派老公。
反正就這樣,有時候覺得你很懂人生,又時候又覺得其實自己一點兒也不懂這奇妙的人生,因為從沒人告訴她明天會發生什麼,也沒有預告播放明天會發生什麼。
這好像是它的可怕之處,也是它的迷人之處。
想到顧晨,心里又是暖暖的感覺,又想到他明天來了後、、、、、、不自覺的又想起王菊一家人。
現在在王菊眼里,他們是無路可走了。而細想想,這條路也是馮晴晴逼的,只是看她願不願意讓。
說實話,王菊也沒做什麼壞事,就是欺騙了她的感情她的錢,她一開始也很氣憤難過,但說來說去她自己還不是有責任?如果她不是急于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會這麼容易被人騙嗎?剛知道事情真相,好像所有事都沒辦法接受,這樣緩沖一下,倒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讓她就這樣原諒王菊他們,什麼都既往不咎,她又做不到那麼大方。
真是難辦!讓他們這麼好的一家子支離破散,又感覺有些于心不忍。煩煩煩,真不知道怎麼辦!她又不是什麼聖母,讓她就這樣放了他們一點兒都不計較,那個心真是不舒坦,想的實在為難,又想反正騙的都是顧晨的錢,等顧晨來了再說吧。如果顧晨說放過他們就放過他們好了。
大部分馮晴晴是原諒了王菊他們,就是內心那個小坎兒她過不了,總的來說,她還是不希望把他們逼到絕境的,這個事情鬧大了搞到警察那里就真的沒救了。
所以第二天上午王菊送來飯時,馮晴晴就開口說,
「你把手機給我,我給我老公打個電話!」
王菊征愣。
馮晴晴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口氣暴燥的說,
「你放心啦,我沒別的意思,我怕他帶警察來,到時候你男人真的要坐牢了!」
王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楮,然後又激動的喜極而泣,
「你,你是,說、、、、、小姐,你、、、、、、」她激動的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而馮晴晴此時臉色也黑了下來。她是不是有點兒傻的過份?自己白白被人騙了不說,她還聯合綁架的人讓他老公送錢來給騙她的人?
她自己都開始鄙視自己了,見王菊還激動的望著她顫抖著半天吐不出一句話,惱火的吼,
「快點啦,不然我後悔了!」
王菊想都沒想的從口袋掏出手機。
電話一接通傳來顧晨冷冰冰沒有感情的聲音。
馮晴晴愣了愣,心里又升起歉意,她這次應該又讓他擔心的一夜沒睡好吧!
「老公!」她充滿心疼的聲音叫。
電話那邊顧晨立即緊張的問,
「老婆,你還好吧?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有沒有吃飯?」
馮晴晴打斷他急切的關心拖長音答,
「我很好,你放心!」
電話里一時間沉默,不明白一個被綁架的人怎麼還會用懶洋洋的口氣說她很好?
馮晴晴看了看外面又問,
「你現在在哪里?」
「在路上,還有兩個小時就能到了,錢我也準備好了!」
馮晴晴這才想起關鍵,連問,
「他們找你要多少錢?」
「沒多少,五百萬!」
「五百萬?」馮晴晴殺人般的視線投向王菊,王菊連連擺手,滿臉歉意,只要小姐能夠放過他們,他們一毛錢都不要,感激都來不及,哪里還敢要錢啊!
馮晴晴看王菊那害怕的神情,又理了理情緒輕聲說,
「算了,反正我沒什麼事,你開車小心點兒!先掛了!」
留下顧晨不解的對電話「喂」了幾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被綁架了嗎?
馮晴晴一放下電話,才想起重點還沒說,又打過去追加的命令一句,
「不要帶警察來啊,你一個人來就行了!」
顧晨不懂的問,
「為什麼啊?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啊?」
「總之你來了就行了!」懶洋洋的說完又掛了電話。
顧晨生氣的捶了一下方向盤。听馮晴晴的口氣好像沒什麼事一樣,可是又擔心她萬一有事怎麼辦?
心里恨恨的想,若是去了發現她是在耍自己,他一定會給狠狠的給她一點兒「顏色」看看的。這段時間以來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老是不接他電話。
他的腦海里突然想到有一次看電視,電視劇里剛好出現老套的綁匪情節,她就問他,錢和她哪個比較重要,他當時斥了她一句無聊。
該不會這一個月以來都沒音訊,就是無聊的去策劃這個綁架事件,自己去綁自己吧!
他越想心里怒火越大,迫不及待的恨不得馬上見到她,如果讓他知道事情真相被他猜中了、、、、、、、她的下場會很慘,他也不知道他生起氣來會做出什麼事。
馮晴晴掛了電話後,王菊立即去給她松綁。馮晴晴伸伸酸痛的四肢問,
「不怕我耍你們?」
王菊笑著堅定的說,
「小姐不會!」那雙眼里透著喜悅也透著欽佩與欣賞,還有遮不住的感激之情。
馮晴晴假裝「咳」了聲,不自在的偏過腦袋,從小到大可是顯少有人對她露出這種「復雜」的崇拜目光。不過,她內心的那點兒小別扭也因這樣悄聲無息的沒了。
她心里突然明白為什麼小時候看電視一見里面人哭,她就跟著哭,媽媽看到後就會用一種很鄙夷的口氣罵她沒出息了。
她的確不怎麼有出息呢!說她蠢也沒法子,誰叫她心軟。
陳毛一見王菊領著馮晴晴進屋,驚的低吼,
「你怎麼把她給帶回來了?」還給松了綁?
馮晴晴昂著下巴,得意洋洋的看著他。說實在,這麼普通的一個男人,真沒想到,他有王菊口中說的那麼好。
王菊走近他高興的說,
「小姐已經答應我們不追究這個事情了!」
陳毛狐疑的看了看馮晴晴兩眼,黑著臉怒斥,
「你不要傻了行不行?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的人?她八成是故意騙我們的,你這樣把她放了,我們的計劃怎麼辦啊,兒子怎麼辦?」
看陳毛心急的又要去對付馮晴晴,王菊急拉住他勸說,
「毛子,你信我吧,小姐真的答應放過我們了,你別在做錯事了!小姐和你印象中的小姐不一樣,她很善良!」說著,王菊扭頭看向馮晴晴又露出那種欽佩感激的目光。
馮晴晴被她看的不自在,略別扭的說,
「行了,帶我去看看你們的兒子吧!」
王菊連聲說好,半拖著還略帶懷疑的陳毛,把心不甘情不願的他一同拖了出去。
路上陳毛盯著馮晴晴縴細的背影還在想,反正一有不對,他就上前把馮晴晴按住就行了。
車站離醫院後面他們的住處沒多遠,王菊在車部附近租了間那種一天三十的旅館。雖說便宜,在他們鎮上這種地方,環境還是不錯的。
屋子不大,有幾十平米那麼寬,一張床一個桌子上擺著電視,再沒其它。窗簾緊緊拉著,即使是白天,也顯得屋里很黑暗。
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影,想到王菊哭著說自己兒子一夜間莫名其妙的被打成殘廢,她的呼吸就自然屏住。
她怕驚醒那個熟睡的人。
年紀輕輕的他,要怎麼接受這突來的意外?
永遠不能走路,甚至不能站起來,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床上,應該比死更難受吧。
他是不是一遍遍在心中痛苦的想,那些人為什麼不干脆把他打死呢?
馮晴晴站在門口,不敢再走近一步,雙眼里盡是不忍心。
陳毛卻大步走進去,拉開窗簾,嘴里叨念著說,
「也不知道把窗簾拉開,連光都見不到一點兒,濤兒的心情會更不好!」
這時從窗上傳來悶悶的聲音說,
「爸,是我讓媽不拉窗簾的,我不想見到光!」
陳毛神色僵了僵,又立即生氣的吼,
「風光怎麼了?見光會死嗎?你有點骨氣行不行?就算一輩子站不起來咋了?有爸在,爸養你一輩子!」
馮晴晴還在感動于這豪氣的話,床上的男子似乎要掙扎著坐起身,氣憤的吵啞的喊,
「我不要爸養,我也不要我媽再為我吃苦!你們放過我吧,就當沒我這個兒子行不行?我不想再活著拖累你們了!」那聲音里充滿了無助的痛苦。
馮晴晴深吸了口氣,走到床邊,扯開他蒙住腦袋的被子,雙眼正視著他的臉,正要出聲安慰,給予鼓勵、、、、、、
這一看之下,卻大吃一驚!
怎麼是他!
就是那天晚上,她下車已經凌晨了,然後租了一輛車回家,最後跟人吵到派出所,陪了夫人又折兵的折騰了一晚上只換來「對不起」三個字的倔司機。
因為那天晚上下車就很晚了,她看不太清他的臉,只記得他身材很瘦,臉也很瘦,五官很稚氣,看起來年紀不大。
也就是後來到了派出所,兩人在那里吵架,借著路邊昏暗的路燈,她才稍稍看清他的輪廓,卻並不清晰。
她看第一眼時,還沒認出來,只覺得熟悉,正對上他的眼,突然就想起是他。在看到男生眼里同樣震驚的神色,她就確定是他了。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到男生用一種無比憎恨的眼神瞪視著她,她因為震驚意外還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時,就听到男生咬牙切齒的低問,
「現在你滿意了?」
馮晴晴張了張嘴,剛要問滿意什麼,腦子里電光火石般想起王菊的話。他們買了一個面包車準備做生意,兒子第一天出車賺了錢很高興大家一起舉杯慶祝,兒子在一夜間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打成殘廢、、、、、、、
馮晴晴驚恐的後退兩步,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吧!
但是,男生憎恨的眼神,還在那句咬牙切齒的低問,好像都是針對她,但是她明明,她明明沒有派什麼人出手啊,再說她也不認識那些道上混的人。
就在她剛出聲要問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時,男生突然拉起被子蒙住臉,躲在里面悶聲大吼,
「媽,我不想見到她,讓她趕緊滾!」
陳毛錯愕了,王菊也震驚了。怎麼回事,兒子第一次見顧太太怎麼會情緒這麼激動?
王菊剛想說小姐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才說一個字,男生就在被子里激動的似要發瘋的低吼,
「滾!」
馮晴晴拉住欲過去安撫兒子的王菊勉強笑著說,
「沒事,我先出一下!」
看著走出去的人,王菊也是一頭誤水,想了好半天才開口試探的問,
「兒子,你、、、、、認識顧太太嗎?」
沒有人回答她。王菊看了一眼陳毛,用眼神交待他看好兒子,自己走了出去。
馮晴晴神色不定的站在門外。王菊走上去充滿歉意的說,
「不好意思啊,小姐,我兒子他,可能是因為身體上的傷,所以剛剛情緒才那麼激動!」
馮晴晴壓住內心的震驚,笑著說,
「沒事!對了,王、、、、、姨,你還記得你兒子是哪天出事的嗎?」
被馮晴晴稱為「姨」王菊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她忙著回答的馮晴晴的問題,也沒計較這些。一說起兒子事,臉色立即嚴肅起來,
「我當然記得那天,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六月二十號!」說完,王菊就去回憶那天晚上。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七點多兒子就回來了,心情不好,因為一天都沒有接到生意。吃完飯八點多,他去打了兩個小時的游戲,十一點多時又出門。我問他出門干什麼,他說這個時間段人少難打得到車,去車站接人搞不好還有生意,然後就出門了。這一出門就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我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這才知道兒子出事了,我們趕到醫院時、、、、、、」
馮晴晴根本就沒听到王菊後面說的話,她一听到「六月二十號」心就慌了!雖然她不記得回家那天的日子確切是多少號,但她記得那晚她和顧晨打電話還在因顧晨的吃醋而偷偷開心,其實她旁邊根本沒有坐人,因為那時候還不是暑假春節高峰期,那次回家是因為要接父母回來參加他們重新舉辦的婚禮。
她不可能連自己結婚的日子都不記得吧,那天那麼轟動。所以前後推算起來,她的確是在六月下旬的時候遇上那個司機和他吵架的。
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馮晴晴一邊思索一邊又問,
「既然事故都出了兩年多了,為什麼你兒子他現在、、、、、、」
王菊抹著淚說,
「被打的就剩一口氣了,我們在醫院守了三四天孩子才醒來了。這後來就在床上修養成大半年,才總算能動動手指出院。他爸又听說別的醫院能治好他,就借錢四處奔波,誰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就是今年我們才打听到按裝假肢的!」
馮晴晴又蹙蹙眉問,
「裝假肢要多少錢?」
王菊抹抹淚說,
「我也不清楚,他們說有好的有差的,不過像我兒子這樣的,從大腿處起的高度假肢,醫生說大眾化的也要兩三萬!」
馮晴晴低著頭憂慮的說,
「那也不是很多錢啊!」
王菊也嘆著氣說,
「是不要很多錢啊,可是這兩年我們已經欠下太多債了。這次我從小姐那兒騙來的錢給我家人用了後也沒剩多少,還有交給王姐一半,勉勉強強才把以前欠的錢還清。我老伴昨天開口要那麼錢,應該是怕我和兒子後半輩子沒依靠吧!」
馮晴晴抬頭仰天無奈的嘆息了聲,原來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因為她的死心眼和司機爭吵,而害了一個無辜的生命,毀了一個幸福的家。若沒有那裝悲劇,王菊也不會好好的去騙人。
她情緒低落應付的同王菊說了幾句,便說自己想要清靜清靜,王菊這才不放心的走開。
身邊突然安靜下來,馮晴晴看著車站里的那些車,那晚的事突然清晰下來。她其實想過很多次她那晚怎麼突然會那麼固執,後來歸結于肯定是那個司機看起來很年輕很瘦一副好欺負的樣子,才讓她突然變的那麼「勇敢」吧!
其實真的老練一點兒的司機,早就為了五十塊錢說幾十個對不起吧,而那個司機卻怎麼也不說。
她那天手機沒電,他突然踩油門帶她去派出所,若是半路上他壞心的把她扔在路邊也沒人發現啊。而且那麼晚,就算她叫破喉嚨應該也不會有人去救她。正在她害怕時,他卻把她拉到了派出所。
當時連派出所的老頭兒都不想管這事兒,罵她是神經病。也不知道進里面干什麼去了,半天沒動靜。她以為老頭兒真不管他們了,就蹲在地上不動。
他走過來,她沒好氣問,
「你干嘛不走?」
他小心翼翼的說,
「我走了你怎麼辦啊?」
其實她當時真的被這句話感動了,可是太過于生氣就回吼了句,
「我死在這兒也不要你管!」
才吼完,老頭就從里面出來了,重新開始調解他們事。
她很氣很氣,但是當司機道歉後,她的氣就突然沒了,只覺得自己這一晚上很好笑。那件事一直連續讓她一個星期郁悶,還發誓以後都不坐那種黑車了。可是後來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也挺神經病的,當車上那女人要求先去她家時,她也可以出聲啊,而且那時候那個司機明明想去她家的路,方向盤都打了,見她沒出聲才听了那女的話又打了過來。再想起自己在車上因為堵氣故意不下車,生生在里面憋了兩個小時,一邊抱怨被蚊子咬,一邊恨恨的想他身為一個男人太小氣。可後來想想,她喂了兩個小時的蚊子,人家那男司機也喂了兩小時的蚊子啊。人家大半夜就為了掙那幾十塊錢,結果被卻她耗了三四個小時。最後還逼著人家說了句「對不起!」
想到他充滿誠意的對不起,馮晴晴心里就難受的不得了。
因為他那晚道歉的語氣太真誠了,她甚至現在都還記得他不自在扭著雙手的樣子,所以,她轉身時心里真的一點兒氣都沒了。
所以後來顧晨問她知不知道車牌號,她才說自己不知道啊。其實她是知道的。因為她到派出所門口一下車就抄了人家的車牌號。在車上準備打電話報警想起自己連人車牌號都不記得,才驚覺自己完蛋了,因此一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抄車牌號。
她不願意想這件事和他有關。可是那個時間段,還在那天的日子,都發生的太巧合了。
她更不願意想這件事和顧晨有關,她沒辦法接受顧晨是那麼殘忍狠厲的一個人。
可現在,事實好像都擺在眼前。
明明剛剛她還是最有理的那個人,現在卻成了最理虧的那一個人。
她以為那一晚只是一個小小的烏龍,卻沒有想到會改變那個年輕人的一生。
事情怎麼會這樣?
她甚至不知道怎麼面對王菊夫妻兩人。
所以顧晨來了以後,她看都沒看他一眼,提過他手里的錢交給王菊,轉身就走了。
顧晨原來還想問問事情經過的,見馮晴晴都走了,立即追上去。
王菊和陳毛兩人卻雲里霧里,怎麼會這麼好,像天上掉下來五百萬似的?特別是陳毛,他都已經準備好了在牢里過一輩子了。
而年輕人陳濤本是硬氣的不想用那些錢的,把錢揮到地上,看到媽媽彎著身子一張張撿起來,他的眼眶慢慢濕潤。
他已經是個殘廢了,這輩子再也沒機會報答父母了,何必要管那些錢是誰給的呢,只要爸媽能過的輕松一點兒就行了。
顧晨怒極,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就這樣把五百萬隨便給人,她怎麼一句話都沒有?追上馮晴晴的他,原來還想發火質問的,一拽過馮晴晴發現她臉色不對頸兒,少有的冷漠與嚴厲,不禁口氣一軟問,
「你怎麼了?」
馮晴晴只要一想到那個年輕的小伙子可能是他派人打的,她就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她偏過頭,忍了忍情緒,冷冷睨著他道,
「我問你,兩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就一司機吵架,突然沒見了,你後來問我車牌號我沒給你,你老實跟我說,你後來有沒有派人查過那件事?」
顧晨不解的看了她兩眼說,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表情還這麼嚴肅干嘛?」
馮晴晴不耐煩的吼,
「我問你你就說,你有沒有派人查過這事!」
顧晨點頭說,
「查過啊!」
馮晴晴又深吸一口氣再問,
「那你有沒有派人動手打他?」
她屏息等待著他的答案。
顧晨想想說,
「我是有跟他們說,讓他們好好教訓那個司機一頓!」
馮晴晴失望的閉上了眼,轉身大步離開。
顧晨跑上去不解的拽住她問,
「你突然問兩年前的事干什麼?還有,我從昨天接到你被綁架的電話,到現在眼都沒合過,你都不知道關心我一下?」
馮晴晴厭惡的從他手上抽回自己的胳膊,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般,冷聲失望的說,
「顧晨,我真沒想到這是種人,沒想到你居然會這麼心狠手辣!」她又笑著繼續說,
「不過,也是我太天真了,你們顧家的生意做的那麼大,沒有一點兒手段怎麼可能守得住天下呢!也許我早該想到這些了!」
顧晨精神不好,又被她的話弄的莫名其妙,忍不住低吼,
「你到底發什麼瘋啊,你說的話我根本听不懂好不好?」
馮晴晴忍了忍,終究忍不住的大吼,
「你不懂我懂就行了,你知不知道王菊為什麼騙我啊,因為她兒子被人打成殘廢沒錢醫治。而那個把她兒子打成殘廢的就是你!」
顧晨想了想皺著眉頭說,
「怎麼可能!」
馮晴晴氣勢洶洶的吼,
「怎麼不可能?她兒子就是那天晚上跟我吵架的司機,就是你派人去好好教訓的人!把一個二十二歲剛畢業的年輕人打成殘廢,你滿意了?」
顧晨皺眉前後想了半天,好像這才明白她激動什麼,不解的盯著她問,
「你這麼生氣干嘛?就算我派人教訓他也是因為你啊,你知道你突然沒見手機又不通我當時有多著急嗎?爸媽說你被一個不認識的司機拉走了,我當時恨的殺他的心都有了,生怕你出了什麼事。再說事後我只是吩咐人教訓他一下,又沒有做別的什麼,你為什麼要因為一個外人質問我?在你心里,我的擔心連那些外人都比不上?」
馮晴晴冷冷的偏過頭負氣說,
「謝了,您的擔心好意我承受不起,我可不想活著造那麼多孽!」說完就要大步離開。
顧晨氣的一把拽住她,死死不放手,聲音冷厲的逼問,
「馮晴晴,你什麼意思?」
馮晴晴怎麼甩也甩不開他的大手,氣的惱怒的喊,
「什麼意思?就是不想看到你,討厭你,恨自己嫁了一個無情的冷血動物!」
顧晨不可置信的反問,
「我冷血?馮晴晴你自己模著良心問,你每次出什麼大小事,誰急的坐立不安第一個沖到你面前?」
馮晴晴氣呼的揚起下巴回,
「我有讓你急嗎?我有讓你第一個沖到我面前嗎?都是你自己犯賤!」
顧晨的臉色突然變了,像是不認識她一般,陌生的冷冷盯著她輕聲咬牙說,
「是,你說的對,我犯賤!」說完他手一甩,轉身大步離開。
馮晴晴看著他憤怒的背影越走越遠,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可是她才不會道歉。抹抹眼淚,轉身快步朝另一個方向走。
眼淚好像和她的腳步成了同一個頻率,她越是走的快,眼淚越是掉的快,可就是止不住。
怎麼辦,顧晨剛剛樣子好生氣,好冷淡,他會不會以後都不理她了?
但是,她也沒辦法,她只一想到他派人把好好的一個年輕人打成殘廢,心里就特別接受不了他。就算知道他是為她好,太擔心她才那麼做,她仍然接受不了。
在她的心里,她的顧晨就應該是她初次見面時那樣,帥氣迷人,有著溫暖的笑,說話中帶著些靦腆,是個很斯文帥氣的男人。
她一點兒也不想跟他吵架,一點兒也不想惹他生氣,可是剛剛到底怎麼了?像是中了什麼魔咒一樣!
為什麼要那樣吵架呢?明明事情就已經發生了,就算她和顧晨離婚,王菊的兒子也不可能一夜間變成一個健全的人啊。
她走啊走,邊走邊抹淚,走到路口時,卻看到那個清俊溫潤的男子。他穿著黑色的衣服,全身有些狼狽,卻仍然帶著最溫柔的笑,緊緊凝視著她。
她以為她眼花看錯了,趕緊揉了揉眼楮,發現真的是他後,腦子還沒做出反應,人已經撲了過去,嘴里高興的喊著,
「老公!」
他張開雙臂緊緊的擁住她。她靠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放聲哭泣。
他下巴抵在她肩膀,一字一句溫暖誠懇的說,
「老婆,剛剛對不起,不應該對你吼,也應該對你發火。其實我應該說清楚的,我沒有、、、、、、」她笑著伸出手,擋住他的嘴,閃著淚花開心的說,
「老公,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剛剛無理取鬧了,而且我知道,我的老公不是那種人!」顧晨笑著重新緊緊擁住她,那一刻,像擁有了全世界。
謝謝她願意相信他。
馮晴晴也感動珍惜的緊緊依在他懷里。
好久,她才小聲的後怕說,
「剛剛你臉色好嚇人啊,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理我了,害我一直哭一直哭!」
顧晨失笑,雙手捧起她的小臉,責怪的說,
「我剛剛真是被你氣死了,也想要不理你,一定要不理你,要很久很久都不理你,可是心里就是很疼很生氣,怕自己會被氣死過去,所以只好轉頭來找你啦。但是遠遠的看見你哭的那麼慘,就什麼氣都沒了。老婆,我是男人嘛,應該大度一點兒的,下次不管什麼事都讓著你,再也不對你吼了,好不好?」他說著憐愛的傾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馮晴晴笑著握住臉上的大手甜蜜的說,
「下次我也不會再惹老公生氣了,就算老公生氣了,我也要在第一時間把老公哄開心!」
顧晨不信的刮刮她的鼻子說,
「我才不信你能放下面子轉過頭哄我!」
馮晴晴非常肯定的答,
「當然能啊,我剛剛突然間明白了,吵架太讓人難受了,不就低下頭認錯嘛,又不會死又不會少塊肉的!」說著她又討好的湊上去道,
「不過老公,我哄你的時候,你可不要刁難我哦,一定是那種我一哄你,你馬上就開心了才行,你知道我這人沒什麼耐性的!」
顧晨故作樣子,頗為為難的回答,
「那樣好像很難啦,我一般生起氣來都很難哄好!」
兩人在街頭笑罵了一會兒,又和好如初的拉著手朝顧晨的車走去。
跟剛剛的爭吵比起來,現在的這種感覺真是太幸福了。
人們應該總是偏向于幸福吧,所以才會忍不住的先低頭說對不起。
顧晨又解釋說他真不知道那些人會下手那麼狠,把好好的一個年輕人打成那個樣子。事情都發生了也沒辦法,只能以後好好補償他們一家人了。
馮晴晴听了緊緊拉著顧晨的手沒說話,心里卻下了決定,經過這件事,她以後決不會再想親生父母的事。
反正也來了H市,就順道回了馮家吃飯。
顧晨比較累,一到馮家就休息了。
馮晴晴想起也沒多少人知道她身世的事,幫著去河邊洗衣服時就隨意跟馮媽閑聊。
馮媽開始還說沒跟別人說她身世的事,衣服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的說,
「噢,我想起來了,有一次跟你王表姐提過。說起來都好長時間了,你王表姐也不過來找我逛街什麼的!」
「王表姐?」馮晴晴驚訝,又想起王菊口里的「王姐」,便向馮媽打听了一些王姐的事。
經過馮媽的一番講解,她大概也知道被騙事件的整個主謀就是王姐了。
沒想到親戚里還有這麼卑鄙的人。
馮媽突然扭頭問,
「對了,你突然打听這麼詳細你王表姐的事干嘛?」
馮晴晴趕緊掩飾的笑說,
「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馮晴晴也沒把這事告訴顧晨,怕跟那個司機的事一樣,引出不必要的麻煩。再說,怎麼說都還是親戚,以後總歸也要見的,事情鬧大了對馮爸馮媽也不好。
只是心里總算明白了一些事。
對你好的人,並不見得就是表現的親熱,嘴上直夸你的人。
說來也是她自己笨,因為太急于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才讓別人鑽了空子。經過了這一事,她好像又成熟許多。
回到顧家後可真是無聊,兒子上了學也不在家,老公又要上班,顧然也有了工作,大哥大嫂甜蜜的旅游去了,志雲她老公終于答應她金盆洗手,兩人也幸福的帶著女兒織星回老家去了,約好等孩子們十六歲再相見談婚事。
只有她是閑閑的一個人,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天在顧晨下班,某人閑的在床上打滾,第三百八十七次的抱怨她很無聊時,顧晨皺了皺眉提議說,
「要不你到我公司上班吧!」
床上打滾的人停了停,突然沖起來興奮的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的說,
「好啊好啊,到你公司上班剛好可以監視你有沒有在外面亂來!」說完又擺擺頭說,
「不好吧,我們結婚時搞的那麼轟動,人家都知道我是你老婆,我不喜歡那種走後門的關系,嘖,還是不好,我畢業太久了,辦公的那些軟件都忘了怎麼用!」
顧晨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說,
「沒事呀,可以跟秘書慢慢學啊,剛好有事做,免得你天天叫無聊!」
馮晴晴沉思了下,眼珠子狡黠的轉了轉,突然點頭說,
「好,就這麼決定了,明天就去你公司報道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