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廳,光潔明亮的地板,一身黑袍的老人雖身材矮小,背影卻如崖頂受盡千年風吹雨打的松,傲然屹立的那里,孤獨而倨傲!
「父親!」听到聲音,老人皺著眉緩緩轉身,一臉嚴厲。
男人笑著對身邊面色冷漠的女子說,
「叫外公!」
女子冷冰冰看了老人一聲,啟聲,
「外公!」那聲音比她的眼神更冰冷。這不是不敬,不敬至少是一種情緒,而女子的眼神中除了冷,就再無其它情緒。
女子昂著頭站在那里,黑發高高束成馬尾,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臉上也有了血色,素淨的五官沒有一絲表情。
老人從沒見過這麼奇特的人,她至少有一絲害怕,或者一絲好奇,或者有一些些其它的東西,怎麼什麼表情都沒有呢?像一個、、、、、對,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
老人皺皺眉,略帶疑惑的問,
「她好像不會生氣,也不會笑!」
男人恭聲答,
「父親,現在站在您面前是一個全新的黑夜!」
老人指著面前面無表情的女子驚問,
「她怎麼半個月間就成了這樣?」
男人答,
「如果讓她听我們的話,就只能消除她的所有記憶。我拜托一個美國的朋友抹去了夜之前所有的記憶。」
老人這才松開眉答,
「催眠術嗎?」
「不,催眠術會有後遺癥,夜有可能會醒來。為了讓夜更好的配合我們,我們在夜大腦神經處植入了晶片,壓住了她腦部神經從前的所有記憶,我們已經在晶片中輸入指令,控制夜的整個大腦,父親,夜現在就相當于一個機器人,完全听令于我們!」決定這樣做時,他也有猶豫不舍,但是他沒有選擇,如果要讓夜繼續活下去的話。
老人眉頭皺了皺,滿臉疑慮,像是不滿,卻突然大笑的拍著男人的肩膀說,
「阿澤,還是你有本事。好了,接下去訓練她的事就交給你,務必盡快把她培養成材,到時候有了她的敏捷身手,還有你的精明頭腦,我們一定能打敗奧德爾!」
男人應了聲「是」眼楮卻微微一閉,長長的睫毛透著憂愁。
從父親口中听說,黑氏家族好像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家族。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黑氏家族是一個受萬人擁戴的小王國。他們的血液高貴而稀有,所出生的孩子,男的聰穎,女的漂亮。那時候雖有戰亂,但因為黑氏人的聰明,讓他們那個小小的王國一直保持著富有和安定,也因此,黑氏一族更得到人們的擁護和崇拜。
直到有一天國王的奴僕奧德爾勾結外軍出賣了他,小王國一夜之間被外軍攻破,國王被幾個死士擁護著,帶著一個兒子和二個女兒一起逃跑。國王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而他曾經的奴僕奧德爾卻搖身一變成了護國大將軍,威武的在人群中受到百萬人的擁戴。
國王咬牙逼著兒女們用血發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把奧德爾的狗頭給砍下來。
逃亡中,國王為了活命,不得已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了一戶商家,結果卻生出一個痴兒。他們黑氏一向最驕傲血液優良高貴,那個痴兒簡直是恥辱,于是就活活掐死了痴兒。當兒子和女兒在他的命令下,結成夫婦,生下一個聰明漂亮的俊小子時,國王就下令,從此以後,黑氏家族的人,就只能血親才可能成親,以保證黑氏最優質的血液。
而那個聰明的俊小子也的確在長大的過程中用他的聰明,把破敗的黑氏一族,漸漸壯大起來。
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世界大戰,革命爆發,處處都是戰亂。黑氏在夾縫中求生,而曾經風光的奧德爾也頹敗下來。
當戰亂終于平定後,已經又是五十年後的事情了。
可「奧德爾」三個字幾乎是黑氏家族人一出生就刻在血液里的三個字,一代傳一代。
打听到奧德爾的後代開始拉幫結派時,黑氏家族也跟著干。
兩個家族一直打一直打。百年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終結成宿仇。
而黑氏就敗在妹妹黑潔的手上。父親費盡苦心栽培妹妹長大,就等著一舉擊敗奧德爾家族,沒想到妹妹卻任性的逃跑了。于是這幾天他們一直韜光養晦,等待合適的機會。
可比報仇更重要的是,黑氏純正的血脈一定要繼承下去。不得已時,父親才想起妹妹曾經生的女兒。
五年來,他們派人私闖過中國各地的私家醫院盜取血液。因為知道妹妹當時是在中國的一個小鎮生的孩子,所以大概猜到那孩子是在中國成長的。
就在去年,他們在一家小醫院終于發現一些現索,然後順藤模瓜找到了妹妹的女兒馮晴晴,也就是眼前的黑夜。
男人其實很無奈,喪國之仇的確要報,可那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連父親自己都說不清「很久很久」是多久。奧德爾家族的人也早已死光光了,據他所知,現在統一整個歐美黑道勢力的男人是一個叫李敬的中國男人,跟奧德爾家庭根本沒半點關系。
可父親卻鐵了心要搶回歐美的勢力,這一次,還犧牲了潔兒的女兒。
他曾經暗處看見過她幾次,她是那麼幸福陽光,如今卻只能冷冰冰的像個機器人,他還是幫凶。
想到這些,再想到從小一出生就逼迫看那一些頭暈腦脹的兵法,沒有所謂的童年,他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活著。
只為了復仇嗎?
他當然恨奧德爾,沒有奧德爾當初的背叛,也就沒有他們現在如此淒苦的人生。
可是這恨都延續了上百年了沒消退,難道他們不應該思考一下,充滿恨意的人生和充滿陽光的人生,哪個更讓人留戀嗎?
他不知道父親是怎麼長大的,他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曾經也像他這樣痛苦迷茫過。他只是很痛恨這種所謂的家族,所謂的仇恨,所謂的使命。
他看著父親堅硬冷厲的側臉,暗暗失望的想,也許父親從沒想過這些問題。父親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語,從來都像一個把「仇恨」二字刻到身體里的機器人,冷漠嚴厲無情。
永遠只有命令與听從。
永遠只有任務與完成。
有時候他都懷疑,他到底是父親的一個兵,還是父親的親生兒子!
可是怎麼辦,他無力改變。
他沒有潔兒那樣的勇氣,他是一個極聰明卻又極懦弱的人。
黑氏家族就是一個悲劇,而現在這個悲劇中又多添了一個無辜的人。
他真的希望,有一天可以有一個改寫這一切,打破整個黑氏家族的命運,畢竟,奧德爾家族的人都死光了不是嗎?
這是一個不太好的天氣!天空黑暗暗的飄著小雨,清俊的男子耳邊听著舒緩的音樂,透過落地窗看向外面的密密細雨,嘴角忽然帶笑。
他好像看見她在大雨里瘋跑,然後昂著頭用著最燦爛的笑喊,
「老公,快點啦!」
他一邊罵著她瘋掉了,一邊急沖沖的月兌下西裝外套追了上去。
然後小小的西裝外套成了他們頭頂上的小雨傘。她依在他懷里,嬌斥著甜蜜的說,
「哎呀,人家喜歡在雨里跑啦,那樣比較浪漫!誰像你這個木頭一樣,沒有一點兒情調!」
他板著臉嚴肅的說,
「我只知道淋了雨會感冒,你長腦子里干什麼的!」
他看著那一對人影相偎著嬉罵著走的越來越遠。
音樂完畢了,他的眼神也清明了,眼前依舊是綿綿的雨。他望著灰暗的天空幸福的笑了笑。拉下窗簾,回到辦公桌前取出外套手機,拿著車鑰匙如往常一樣下班。
他其實可以一直坐到地下停車場不必淋雨的。可是他卻突然想感受一下雨中的浪漫,拒絕他人的好意,他帶著幸福溫暖的笑走進小雨中。
細細的小雨,像溫柔的撫模,輕輕落到他的頭頂他的肩上他的心上。他伸出手,感受著雨滴輕落指尖的感覺。
細細的,柔柔的,涼涼的,甜蜜的。
他忍不住露齒一笑。
這時候卻有聲音在背後喊,他疑惑的回頭,是她站在那里皺著眉喊,
「老公!」
然後氣呼呼的一步步走近說,
「真是的,下雨干嘛還傻呼呼的站在雨里淋雨啊,感冒了怎麼辦?我不在身邊你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啊,怎麼可以隨便糟蹋自己的身體,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長大啊!」
她溫柔的踮著腳替他抹淨臉上的雨水。
她的臉那樣靜那樣清晰。
他的眼楮好像被雨水沖的迷糊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經不敢說想她,好像一說那個字心就會疼一樣。
他眨眨眼,雨水從眼里滾落。輕輕幸福的伸出手,撫著她的臉輕問,
「晴晴,你終于舍得回來看我了嗎?這不是夢,是不是?」
他做過好多過夢。夢里的她溫柔的親吻著他的額頭,夢里的她拉著他的手一起在花從中奔跑,夢里的她熱情的親吻他的全身、、、、、、可是每一次睜眼,她都不在身邊。
他慢慢已經分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了,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她就好。
「顧總,雨下大了!」禮貌的稱呼突然讓他清醒起來。
他的眼猛的睜大,好像很吃驚,卻又立即縮回伸出去的手,臉色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人,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溫和卻又疏離的答,
「抱歉,認錯人了!」然後轉身絕然離去。
一步一步,沉穩而沉重。
雨水仍晰瀝瀝下個不停。
女子本來想說,顧總,給您的傘。望著他孤獨又倔強的背影,卻突然發不出聲。
她叫孟離。去年從國外留學歸來,一進家門,媽媽就迫不及待的讓她相親,說要給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金龜婿。
她一連想了五次親,沒有一個看得人眼的,那些人雖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可她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自然對他們看不上眼。
她的第六個相親對象就是一個叫顧晨的男人。當時一听媽媽說他結過婚,又三十多歲了,而她自己才二十歲出頭,根本不想見這個大叔。
可是媽媽說人家很有錢啊而且這個男人的名聲也挺好,妻子死了兩年多,一點兒花邊新聞也沒有。
她不想听媽媽再羅嗦,只好當過場一樣去走走。她早已經想好了,第一次見面就狠狠的拒絕對方,她才不會嫁給一個結過婚又死了妻子的男人。
她不喜歡等人,所以到約定的地方時有些早,她在腦中慢慢猜想那個叫顧晨的男人的樣子。三十多歲的人嘛,大都是發福了的肥頭胖耳。不是她惡意把人想差了,而是現實中,那樣有錢又長的很帥的的確沒幾個,高富帥只有電視上才能經常看到。
所以,當那個清俊的男人推開玻璃門走到她面前時,她竟然驚訝的站起身。
他長的很秀氣斯文,所以一點兒都沒有老相,反而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也沒有那種銅臭味,看起來就像一個鄰家大哥哥而不像一個大老板。
她驚疑的看著他猜想,他確定他就是顧晨嗎?一個結過婚三十好幾的男人?
她還在疑惑時,他就開口笑著介紹說,
「你好,我叫顧晨!」
他不僅人長的清俊好看,連聲音也好听,柔柔的就像大提琴低緩的聲音一樣,听了讓人舒服而愉悅。
她還來不及自我介紹,他卻望著她說出一句嚇呆她的話,
「你願意嫁給我嗎?」
天啦,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求婚的,他們甚至還來不及了解對方。這個男人是瘋子嗎?可是後來,她卻多麼多麼懊悔她當時沒點頭啊。
就在她驚呆了的時候,他突然露齒撲哧一笑,像個大哥哥般親切說,
「嚇到你了吧!其實,我跟我妻子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我們彼此都還不了解,剛見了一次面,就急急忙忙的結婚了!」
然後整整兩個小時,她都沒能插上一句話。因為他一直在說著他的妻子,他的表情那樣幸福甜蜜,語氣那樣疼惜寵溺,說起他的妻子來沒完沒了,好像能說上一輩子。
那樣幸福而滿足的表情,他的妻子真的不在了嗎?
于是,最後告別時,她忍不住不禮貌的問了句,
「你的妻子真的死了嗎?」
他的眼楮定定的看著她,沒有怒火沒有生氣,只有滿滿的堅定與柔柔的笑意。他撫撫胸口笑著說,
「她在這里!」那里是他的心。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眶突然濕了起來,看著他的笑,竟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他推開玻璃門要走時,她終于回過神忍不住的問了句,
「既然你這麼愛你的妻子,為什麼還要來相親呢?」
他笑著眨眨眼有些調皮的答,
「跟你一樣哦!」
她張目結舌!她是無奈被媽媽逼的耶!
無論如何,她對這個男人好奇了起來,于是搜了他的很多資料,當然也看到多年前那場盛大的婚禮。金色的陽光下,男人捧著女子的臉,一臉虔誠的親吻她。
她把畫面定在那一秒,也許是那抹陽光剛好照的太美麗,也許是男人的虔誠與女人害羞的低頭深深感染了她,她竟然莫名的希望她就是那個穿著潔白婚紗的女子。
她其實很後悔自己當時因為好奇點開了所有關于他的一切。如果所有事都在咖啡廳那王碼劃上句號,那麼她就不會輕易的愛上他,不會為了他甘願到顧氏當一個前台小職員,只為每一個清晨都看到他的笑臉。
不知道她能守候他多久,卻願意一直這樣守候。媽媽一直逼著她相親,她也置之不理,甚至搬出來自己住。她從小怕黑怕一個人怕打雷,卻因為他而變的無比勇敢。
她知道公司里好多女人都打著他的主意,她也听說他為了拒絕那樣女客戶的追求也毅然拒絕了好幾個公司的大客戶。
他的妻子已經死了不是嗎?已經死了三年了不是嗎?
而他還要痴痴的守候多久呢?
她一直覺得她是漂亮知性吸引人的,她一直相信,只要她守候,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頭發現她的美好。
剛剛他回頭,可是看到他欣喜的表情,如夢一般的低語,然後冷漠的抽回手,絕然的轉身,密密麻麻的雨,密密麻麻的下,好像在他身後形成一個巨大堅實的雨幕,她永遠也無法闖過去,只能看著他越走越遠!
誰比誰更傻呢!
如果知道自己傻,何必一直傻下去!
是的,讓他一個人傻好了!一個傻傻的守著他心上的亡妻吧,她孟離傻夠了,她得去尋找自己的春天。
去他媽的顧氏,讓它見鬼去吧!
年輕就應該盡情愛,好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