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重返武漢（12）
陳東說︰「小凡，我們**會盡全力爭取和平，這也是中國人民的心聲，但國民黨肯定會想盡辦法消滅**，你要做好長期潛伏的心理準備，同時要時刻保持警惕，沒有重要事情不能同我見面，而且要始終站在**的立場保存自己，永遠記住黃平叔叔的話，**人必須扭曲自己的靈魂去完成黨交給的神聖使命。再就是今後你面臨的最大困難就是要對付我們**，你的偵探能力在國民黨中已經得到公認，如何在保存自己和偵破共黨之間尋找平衡將考驗你的智慧，但黨內同志的誤會無法避免，甚至于可能還會發生對你的暗殺，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你必須狠下心腸用國民黨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的同志，是非功過只能讓歷史去評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吳小凡點頭道︰「我明白叔叔的意思，就是在無法避開和緊急情況下可以抓捕自己的同志，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呀，那三年在日軍憲兵隊我就出賣過軍統人員，每一次都會令我心如刀絞。我和三毛都說過，就等于自己已經死了，死了的人也就不怕再被別人說什麼，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了自己同志的手中，這只能說是報應，但願將來的歷史能還我清白。」
陳東說︰「孩子，歷史已經證明你當時的做法非常的正確，你無愧于中華民族，如果沒有當年的狠，死亡的就不會只有那幾個人，而是成千上萬的**將士和民眾，甚至于國土的淪陷，但過去的這些事除了我以外，你不能跟任何人提前，就算有人問起你也堅決不能承認，只能永遠埋藏在自己心里。」
吳小凡說︰「我知道，這些事如果說出去，今後要是有人想害我，就會趁機拿這些事來作文章，只要我不承認，那就誰也奈何不了我。叔叔，當年為了我的撤退，國共兩黨都犧牲了一些人，特別是小明的犧牲讓我難以忘懷，他是一個堅強而又可愛的孩子，卻為了保護我而倒在了血泊之中，回想起來真讓我深感內疚。」
陳東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多想，小明的犧牲雖然很惋惜，但他一定會含笑九泉，因為我們**人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踏著烈士的血跡奮勇向前，我們這些暫時還活著的人就要繼承起他們的遺志，為實現黨的偉大理想永不動搖地走下去。」
吳小凡說︰「我一定會繼續走下去，直至生命結束。叔叔，高大哥和高大嫂、葉大叔、小彭、漢強、平漢他們還好嗎？」
陳東說︰「葉大叔去年為了掩護我們的同志過封鎖線犧牲了，高大哥夫妻繼續戰斗在雷公鎮，小彭和漢強、平漢還在武漢。好了，我們不談這些，讓你知道他們的情況已經是違反組織紀律。小凡，你今天是用王強家的電台給延安發報的吧，他說起過我沒有，他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而且也特別的謹慎，好象這個世界上值得他信任的人只有你，我幾次想同他坐在一起談談，可都被他拒絕了，他的性格也倔強的很，根本無法與他勾通，我也就只好什麼都不說了。」
吳小凡笑道︰「這些事他都告訴我了，我只能表揚他做得對，今後你也就別操他的心了，有我在他不會再相信別人。三毛也是如此，為了我他連自己的命都舍得，我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真相，否則我總覺得對不起他，其實他已經懷疑過我，但他都從來不追問。」
陳東說︰「順其自然吧，按理說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可他們倆是你最親近的人，有些事就是想瞞也瞞不過，如果有一天他倆真的想知道你是什麼人，而且也確實不會傷害你時，你再根據情況決定，那樣的話也就等于我們黨又多了兩位同志。對了，你兒子呢，他還好嗎？」
吳小凡說︰「他很好，不過我已經四年沒見到他了，一直托付給重慶的一個朋友照顧，應該不用多久就可回武漢了。」
陳東說︰「那你是不是應該考慮再成一個家，最起碼孩子也得有人照顧。」
吳小凡搖頭道︰「我不想再找女人，在湖南時又有一個女孩子死在了我的懷中，我這一生已經擁有過四個女人，可都沒有得到善終，這是我的命，也可能是天意，我不想再害人。」
陳東嘆息道︰「哎，你的人生也真是多災多難，但也不能相信什麼天意，你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險，都是自己把握機會才度過一次又一次危機。這樣吧，等孩子回來後，我安排一個年紀大的女同志去你家當佣人，不僅能照顧你的生活，而且可以協助你工作。」
吳小凡堅決地︰「不，孩子已經快六歲，我必須讓他學會獨立，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他也能自己生存下去，何況身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風險，請叔叔不要再說。」
陳東說︰「那好，我尊重你的決定。小凡，你今天回來還沒去自己家吧，你是否知道藤原和秋野就住在你家里？」
吳小凡說︰「我知道，我問過軍統的人，他們說藤原和秋野這幾年一直住在我家，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他倆沒有放下侵略者的屠刀反而好辦一些，那他們就是戰犯，我也就根本不用理睬他們，可四年前他倆就由于我被迫辭職，也就等同接受了我的勸告，做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情感上我又不得不有所考慮，只是腦子里還真的很難轉過彎來。」
陳東說︰「這是你個人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麼，不過我要告訴你，這幾年他們倆也過得很苦，雖然我沒見過藤原，但我知道秋野竟然淪落到要去碼頭上干苦力掙錢來維持生計。」
吳小凡吃驚地︰「真的？」
陳東點頭道︰「是真的，應該有三年多了，地下黨的同志第一次告訴我，說秋野化裝成苦力在碼頭上干活時，我們都認為他是在化裝偵探，可時間一長我們才知道，他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出賣勞力維持生計，而且風雨無阻天天如此，日軍對他也非常的不滿，經常罵他是皇軍的恥辱，甚至還有些日軍特意跑到碼頭上欺負他和羞辱他，可他總是一聲不吭地承受著他們的打罵和羞辱，我還特意去碼頭上看過一次，他干起活來非常的賣力，有時還要比別人多干一些，我便讓地下黨的同志悄悄地幫幫他，至少要做到我們中國人不欺負他。這段時間我們的同志又注意到，他只要領了工錢就會時不時去藥店抓幾付中藥，可能是藤原生病了，又不能去醫院看病，或者不願意出來見人，只能由秋野講述病情再抓藥。」
吳小凡急忙地︰「秋野在哪個碼頭上干活？」
陳東說︰「就在前面的寶慶碼頭，你去看看吧。」
吳小凡急忙站起身，可又猶豫地︰「叔叔，我這四年的情況還沒向你匯報，要不我下次來再說？」
陳東笑道︰「你能活著回來就是最好的匯報。記住，沒有特殊情況不要輕易來見我，這段時間組織上也不會交給你任何任務，當好你的聯絡官就行。」
「好，叔叔再見。」吳小凡和陳東從廚房出來沖嬸嬸點了下頭，大步出去向長江邊的寶慶碼頭走去，他簡直不敢相信秋野竟然會去碼頭上干苦力，如果真的是事實自己又該怎麼辦，而且藤原是否真的病了，自己要不要回去看看，可見了面又該說什麼呢。
楊麗華站在書店門口瞧著遠去的吳小凡說︰「這孩子變得比過去更成熟、更穩重。」
陳東說︰「是啊，他經歷的風雨和艱險，已經讓他的意志和性格變得更加堅毅，可今後的路只會變得更加殘酷無情，國民黨對**的屠殺更會變本加厲，他夾在中間恐怕經受的不再是血雨腥風，而是靈魂和精神的煎熬。麗華，他今後的所作所為肯定會引起黨內同志的無比仇恨，我們不僅要提防自己人對他的暗殺，更要做好隨時用生命去保護他的準備。」
楊麗華說︰「我知道，為了生存，為了完成黨交給他的神聖使命，他會在迫不得已的形勢下對自己的同志實施抓捕，我倆是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就要承擔起保護他的責任。」
陳東深情地握著妻子的手，瞧著她堅定的表情欣慰地笑了。
吳小凡來到碼頭上後，站在那注視著通往長江邊的長長石階，只見上百名苦力正從一條大船上扛起一只只大麻袋難道地一步步沿著石階走上碼頭，當看到秋野穿著破舊的衣裳真的扛著一只大麻袋一步一步汗流浹背地走來時，他情不自禁地想迎上去，但又急忙停下瞅著從面前低頭走過的秋野，直至望著秋野把麻袋裝上一輛卡車又跑下碼頭後，他長出一口氣默默地轉身離去，也沒有心思去別的地方了，攔下一輛黃包車直接回王強家，心里卻有著太多的思緒，因為他真的沒想到自己當年的撤退會讓藤原和秋野淪落到如此貧困潦倒的地步，說明日軍對兩人恨之入骨，兩人也肯定遭受了日軍的百般刁難，看來自己是該回去一趟，至少應該送些錢解決一下兩人的生活問題，何況藤原還生了病，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當他回到王強家時，卻看到師兄和鄒三毛氣鼓鼓地坐在那，他忙問道︰「情況了解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