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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彌漫,天昏地暗,雷鳴電閃,雨如天傾
嬴政東巡的隊伍在路上緩緩前進,幾隊秦兵保持陣型,繃緊心神,一邊跟著車隊往前,一邊在周邊的蘆葦地中搜索掃蕩,以防有人伏擊x
啪啪啪啪啪啪……
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從天上砸落,打在車上,馬車,人身上,地面上,破碎飛濺,化成一團團氤氳的白霧
「來了」
這是一片昏暗狹小的空間,唯有一盞油燈在中央作為光源,放出略顯暗淡的黃光
「他們派了人進車隊旁的蘆葦叢中搜索,後面還有一隊隊弓弩手跟著」張良站在光明的邊緣,透過一個預先留下的孔洞向外觀察
一年多不見,此時的他依舊是一身儒服,只是顯得消瘦了幾分,下巴上綴著稀疏的胡渣,眼神滄桑暗淡了許多,不復之前那樣鋒芒外露,總帶著自信的笑意
不過整體上看,此時的他反倒更顯成熟,更容易讓人信任——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一般來說,更大的年齡便代表著更加豐富的經驗,更加沉穩的性格,自然比年輕人更加有安全感
「還好,事先听張先生的安排,特地花費大量時間準備了這麼一個所在,否則不但這次的計劃很可能失敗,就算是撤退都不會太容易」昏暗的燈光映照下,高漸離身披一身黑色半篷,臉龐忽明忽暗
「的確是幸運極了,一開始大鐵錘還嫌麻煩,想就在外面的蘆葦中埋伏算了呢」雪女站在高漸離身旁,明眸微彎,掩口輕笑,揶揄的目光投向緊挨著兩人的大鐵錘
「咳,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們就別取笑我了」大鐵錘老臉微紅,模著腦袋,心中既有後怕,又有羞慚
「大鐵錘,聲音和動作別這麼大,不但會把上面的沙塵震下來,還容易讓外面的人發現」同樣被擠在一旁,用斗篷籠住身體的端木蘭面無表情的淡淡提醒,讓大鐵錘身形一僵,不敢再亂動
這時,張良又說話了︰「這次還要多謝墨家的諸位冒險前來相助了,子房感激不盡」
「張先生你說什麼呢?在機關城和桑海的時候你不也幫過我們墨家嗎?朋友有難,我們墨家絕不會坐視不理,何況這次的目標還是那個惡貫滿盈的嬴政!而且……呃」
大鐵錘一時沖動,忘了端木蓉剛才的提醒,洪亮的聲音立刻月兌口而出正感慨激昂間,忽覺一道冰涼的視線從旁邊刺來,身體頓時再次一僵
「大鐵錘……」端木蓉抖落身上的沙塵,聲音幽幽響起
「好了,我一定不說話了」大鐵錘腦門上冒出幾滴冷汗
高漸離看了看端木蓉,又看了看大鐵錘,無奈搖頭︰「張先生不必如此多禮,我們不過是互幫互助罷了」
「是艾小高說的對」
「不錯,在桑海城的時候,還要多謝你們小聖賢莊的收留,並幫我診治」
雪女與端木蓉也隨聲附合
然而小聖賢莊四個字從于端木蓉之口的那一剎那,前面的張良卻是身子一震,腦海中不由閃過一幅畫面︰焰光沖天,火海無邊,一片片無比熟悉的建築物在滾滾焰浪,無數火蛇的舌忝舐灼燒中倒塌崩解,碎裂,焦黑,化成一地殘骸
華麗氣派的大門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柱,寫著「小聖賢莊」四字的鎏金牌匾被火焰包裹著,冒著火星從門楣上墜下,砰的一下跌落塵埃,被摔成兩半
隨後,聒噪刺耳的兵甲摩擦聲響起,一隊隊黑甲黑面,目泛寒光,殺氣騰騰,手執染血兵刃的秦軍踹開大門,邁著大步魚貫走出,一個個將地上的牌匾印滿骯髒的腳蠅踩成碎片,踏進泥里
——這就是近一年來,幾乎每天都在他惡夢中出現的場景
想著想著,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指甲入肉,青筋暴起身軀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平淡陰郁的眼眸泛起漣漪,紅芒微起,咬牙切齒,渾身上下森寒肅殺之氣四溢
「張先生,你怎麼了?」發現張良的異常,高漸離眉頭微皺,開口詢問,正好將他驚醒
張良,張子房,冷靜,一定要冷靜!這個時候絕不能沖動!快了,就快到了,再稍微忍耐一下,再稍微忍而一會兒,馬上,就會有幫大家報仇的機會……
張良深吸一口氣,催眠似的在心里自語,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後,他看了看周圍漸漸泛起潮氣的泥沙之牆,又听著外面越來越大,連綿不斷的嘩嘩雨聲,勉強露出微笑道︰「沒,我沒事已經藏不了多久了,大家準備好,馬上就要開始行動」
高漸離四人對視一眼,沒有深究,紛紛點頭︰「大家都準備好了,只等你發號令,我們就一起沖出去」
「好,一切按計劃行事還請各位記賺我們這是刺殺,不是強攻硬打刺殺者,一擊不中,遠遁千里若是沒有成功,也一定不要與他們糾纏,馬上離開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還活著,就還有可能,還有機會」
張良通過孔洞向外張望,眼楮微微眯起,手撐緩緩按上劍柄,濤天殺氣如潮水般自心底漲起,積蓄不退
外界,搜索的秦軍又一次從蘆葦叢中回返車隊
「沒有嗎?」星魂坐著車中,隔著車窗詢問
「報告星魂大人,的確是沒有一個人影」秦軍統領騎著馬,在雨中車邊回報,渾身上下像是落蕩雞一樣**的,凍寒徹骨
他呵了口氣,從臉上抹下一袖冰涼的雨水,抬眼看了看這茫茫天地,磅薄雨簾,小心試探道︰「星魂大人,雨這麼大,是不是讓兄弟們……」
話還未說完,便被星魂冷冷打斷︰「不行!繼續讓人搜尋!或許那些反叛份子是藏在前面的蘆葦叢中呢?」
他目光森冷,直勾勾的盯著那名秦軍統領︰「陛下就在車隊里,若是出了一點意外,莫非由你來負責!」
「小人不……」
轟!
突然,一道龍蛇般的電芒在烏雲中游走掠過,電光閃亮天地巨大雷鳴在上方炸響,將天地間的一切聲音盡皆壓下
而就在這時,某處昏暗狹窄的空間中,張良暴喝︰「動手!」
砰!
借助雷鳴的掩蓋,車隊中部旁的一塊沙地忽然被整塊掀開,沙塵飛揚間,五道衣著顏色各異的人影電射而出,直沖向車隊中央,那輛由六匹馬拉著的巨大御輦
啪啪啪啪啪……
一朵朵水花在腳下炸開,一塊塊泥沙向外爆濺
張良五人豁盡全力,箭步如飛,身形化作一片片模糊的殘影,似狂雷飛馳,電過長空,在密集的雨穿中撞開一條條人形真空通道,借雷雨聲的遮掩,瞬間疾奔至車隊十步之外,沒遇到一點阻擋
不過,一片順利的突進也只能到這里了
能成為嬴政東巡時近衛隊的秦兵絕對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好手,很快便反應過來,發現五人動作
「什麼人!」
「快停下,否則格殺勿論!」
「殺!」
一聲聲暴喝在雨中傳開,互相疊加,甚至連雷鳴雨聲都被暫且壓下
同時,一隊隊秦軍毫不猶豫的奔走沖出,向迎面奔來的張良五人包圍而去
下一刻,一隊秦軍鐵騎已與張良等人交鋒
鏘!鏘!
昏暗朦朧的雨幕中陡然亮起兩道璀璨如星辰般的劍芒
嗤嗤嗤嗤……
驚艷的寒光在交叉折閃,電光火石之間,冰冷的劍鋒劈碎雨滴,撕裂空氣,分裂肌肉,斬斷骨骼,化成兩道美麗卻致命的銀色流光抹過每一名秦軍鐵騎的身軀
接著,慘嚎四起,血花爆濺,一名名秦兵連人帶馬翻倒在地,滾落泥漿之中
僅僅只是一個折,一整隊,十數名秦軍騎兵便全軍覆沒,盡數失去戰斗能力
而張良等人腳步不停,如一陣狂風從只能慘叫等死的眾多秦兵身側閃過,向前!向前!再向前!突進!突進!再突進!直搗黃龍!
這個時候,每多停滯一秒,很可能便是生與死,成功與失敗的區別!
「列陣!」
一整隊精銳鐵騎連使他們停步一瞬都辦不到,張良等人的突破能力有目共睹,觸目驚心後面秦兵皆是心中一震,迅速吸取教訓,轉變策略,不再急著往著沖,而是各自配合成陣,組人成牆,斜槍成林,堂堂正正向前覆壓過去
然後,又是一個折,用血肉之軀與鋒利長槍組成的鐵壁被洞穿,被擊潰
只見寒芒連閃,一顆顆斷裂的槍頭混雜著血水飛上天空
不去考慮危險,將生命置諸腦後,張良等人此刻唯有一個念頭︰前進!不顧一切的前進!
面對寒光閃爍的槍之叢林,他們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似人肉炮彈般砸了進去
即使槍尖刺入**也沒關系,即使受傷也沒關系,只要沒死,就能繼續前進何況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武林高手,武力比單個的秦兵勝過不止一籌,危機預感讓他們本能的避過了大部份刺向要害的槍頭,保持了輕傷狀態的戰力——就憑這樣蒼促之間組成的戰陣還殺不死他們!
而借著這股無堅不催,無物不破的銳氣,張良等人剎那間再破一層阻礙,絲毫不停頓,進入御輦五步之內
剛越過人牆,張良便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前方那輛華麗的車輦,高聲大喝︰「就是現在,大鐵錘!」
此時的他披頭散發,面貌猙獰,渾身濕透,狼狽非稠上血跡遍布,不僅有敵人的,還有自己的,乍一看,就像是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在小聖賢莊破滅之前,恐怕絕不會有人相信那個溫文爾雅,臉上常常掛著微笑的小聖賢莊三當家會變成現在這副涅,包括他自己
「我知道!」
一直沒有參與進攻,只在默默積蓄力量的大鐵錘高聲應喝,聲如洪鐘驚雷炸開,震得附近雨滴暴散,所有人耳際嗡嗡作響
緊接著,他陡然停步,轟的一聲,泥水炸開,一腳插進地面,腰身急扭,另一只腳掌猛的蹬地,身形如陀螺飛旋急轉,刮起一陣狂風
嗚嗚嗚嗚……
他越轉越快,轉眼間,已不顯人形,只見一團影子,一團旋風在地面上急轉,卷起烈風,飛沙走石無數點雨滴從天空中落下,瞬間被崩散甩飛,天女散花般四下飛濺激射
有幾名秦兵妄圖上前阻止,伸出戈矛刺向那團狂暴的旋風,卻在剎那間被卷進,絞殺,拋出,砰砰當當幾聲,手中的兵器崩斷成數截,身上的衣甲被擊破,整個人皮開頭破,血漿混著肉泥噴濺,渾身髒腑骨骼盡碎,像一灘爛肉似的被甩出來,砸進地面,瞬間不動了
這一番變化說起來有些長,事實上卻不過是在幾息之內,前方的眾多秦兵還沒來得及全部沖上來,便已完結
「嬴政!受死!」
突然,旋風由動至靜突兀止,大鐵錘的身影定格,一道黑影月兌手射出,向前方那重重秦兵包圍中的華麗御輦狂飆而去
轟隆
大氣震顫,風雷呼嘯,只見一道狂暴颶風長龍般沖入密集的秦軍陣中,硬生生撞開一條通道,所過之處盡是一片骨碎悶響,道道人影血灑長空,向外拋飛
下一剎,隱約可見巨錘飛旋,砸入御輦
轟!
巨大馬車瞬時炸開,木片飛射,四分五裂如果里面有人,肯定是死無全尸
天地間有了片刻的寂靜,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那輛殘破的大車,身形恍若凝固,神色各異
「成了!嬴政死定了!」
大鐵錘身子搖晃,頭昏眼花,正努力與暈眩斗爭,看見此景,頓時面露狂喜之色
真的成功了?那個暴君嬴政就這麼死了?攫大哥的仇就這麼報了?
另一邊的高漸離見此,心中大震,想要喜悅大叫,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總有一絲疑惑在心底揮之不去——那個一統六國,威壓宇內,甚至逼得太子丹不得不用刺殺這種手段暗算的嬴政會怎麼容易就死嗎?怎麼看都太簡單了吧?就連張良安排的後手都還沒用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