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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棟並不算多麼突出的二層小樓內，蔣經國坐在椅子上慢慢地伸了一個懶腰，稍稍舒緩了一下滿身的疲憊。抬頭看看窗外已經完全消失的晚霞，他又微微搖了搖頭……又是一天啊。
「叮鈴！」
按了一下屋內的響鈴，蔣經國就坐在辦公桌後靜靜等著。不一會兒，一個一身學生裝束的女生就走了進來。
「署長！」
「李秘書，把這些文件存檔。」
蔣經國仿佛並沒有看到女生漂亮的臉蛋兒，只是順手把桌上放著的幾個文件夾遞了過去。
「哦。」
李玉薇暗暗撇了撇嘴，麻利地接過文件，轉身就走了出去。蔣經國的這個做派她早就已經領略過了……說起來，為了能得到現在這個位子，她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打敗了好多競爭者。這也不能怪她和其他那些同學，這可是蔣經國，小蔣，蔣委員長家的大公子，誰不想親近一點兒？雖然這位蔣太子已經結婚了，可那位叫做蔣方良的小蔣夫人終究只是個外國人，而且還是白種人，哪有她們這些正宗的中國女性有優勢？再說了，似小蔣這樣的人物，三妻四妾簡直就是太正常了，就算不能名列妻妾，當個情人也肯定比一般的高官太太來得實在。她們雖然是大學生，可大學生也不全都是熱血青年，像她們這樣對社會，對自己的未來有著更加實際的規劃的學生同樣也很多。
可披荊斬棘地成為了小蔣的秘書，李玉薇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自己這位頂頭上司跟一般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樣。別說發展一下辦公室戀情了，平時都是板著一張臉，連笑臉也沒有多少。就算偶爾說上幾句話，也多數都是工作，根本就沒有任何私下里的表示……尤其是那雙眼楮，看著好這樣一個大美女，竟然跟看街頭那些大媽的眼神兒差不多。她也想過主動親近。可這位小蔣先生對她的暗示根本就熟視無睹。這樣幾次之後，她也就死了心……她是想攀龍附鳳，可也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的。人家擺明了不想搭理你，你再上趕子往人家身上擠，不是找著讓人討厭嗎？何況這可是小蔣。如果真的有心尋花問柳，也不可能到現在都沒開過葷，肯定什麼陣勢都見識過了，她那兩下子哪夠看的？
當然，除了這些，就是李玉薇發現蔣經國做事很認真。不說一絲不苟，但絕對是一個負責的官員。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工作唄。不能有身體上的親近，就增加一下工作上的關系，做得好了，以後對人家說「姑女乃女乃跟小蔣先生一起工作過」。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高等的資本。
「雲南還算政治較為清明的，貪腐情況就已經如此嚴重，其他地方還得了？」
蔣經國並沒有注意過李玉薇小心思，就算注意了也不會在意。他並不是那種的人，雖然他也曾在江西工作的時候找過情人，而且那個情人還是個寡婦，可這並不代表他看到女人就會撲上去。何況。他家中既有蔣方良，外面還有知己的情人，現在的工作又忙，尤其是這個工作每天看到的東西都讓他的心情極差，就更沒有心情去找女人了。
「中美嗎，你進來一下。」
在座位上沉吟了一會兒，蔣經國又拿起電話招呼了另一個人。
「署長。」黃中美推門進來的時候，正看到蔣經國捂著臉靠在椅子上，這讓他的心情不禁一沉，「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心情不好。」蔣經國又狠狠抹了一把臉，沉聲說道。
「署長，不要把這些事太放在心上。國難當頭，難免會有一些人……」黃中美勸道。他不是李玉薇那樣的學生，他是蔣經國在江西工作時就跟在身邊的秘書，地位幾乎比同于陳布雷之于蔣介石。蔣經國來昆明上任之後，就把他跟另一個叫徐季元的秘書一起都帶了過來。他深知自己未來的地位完全取決于蔣經國未來所能達到的高度，所以對蔣經國忠心耿耿。
「國難當頭？這不僅僅是國難當頭的問題，這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蔣經國深吸了一口氣，「短短月余，就有七個廳級官員，三十八名處級官員，一百多名科級官員被舉報……這還僅僅只是昆明一地啊。如果是整個雲南省，又當如何？如果是全國，又該如何？」
「署長，有些事不能太認真。只要過得去就好。就算不能和光同塵，也不能把所有人都逼迫到自己的對立面啊。」黃中美小心勸道。他跟著蔣經國在江西也干了有兩年，自然曉得眼前這個的脾氣。如果不是有所顧忌，恐怕早就橫掃昆明官場了……誰叫人家是蔣太子呢？可問題是，現在偏偏就不能亂來。再說了，這段時間廉政公署還是很辦了一些案子，抓了不少貪污**之徒，也掙了不少好名聲，對那些政府機關也已經有了一定的威懾力。成績已經不錯了。
「所有人？你這個詞用得好啊。」蔣經國再次仰靠到了椅背上，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整個政府，幾乎所有人都在貪污。大有大貪，小有小貪，最可恨的，居然是所有人都將有視為天經地義之事，甚至連那些受害的老百姓也是這麼想的。可這是縱容，縱容啊。將貪污視為正常，這本身就不正常。小貪不究，大貪也就不遠，如果一直這麼下去，秦衛臨走的時候對我說的那些話不就成真了嗎？」
「秦衛？」黃中美微愣，「他給您說什麼了？」
「……反，亡黨！不反，亡國！」蔣經國臉黑如墨，咬牙切齒。
「什麼？他、他這……」
黃中美駭然。這是什麼話？是詛咒嗎？可這……他心亂如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評論秦衛的這句話。
「現在這還是輕的。秦衛認為，在重慶，在四川，在貴州，當然也包括雲南，我們還有大批的官員沒有實職。而等我們一旦取得了抗戰的勝利，政府的權威囊括整個中國之後，這批官員就會像是餓極了的狼一樣奔向全國各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恐怖。」蔣經國又沉聲說道。
「這，這不會吧？」黃中美的臉都白了。能被選為蔣經國的秘書，他自然也是有著非同一般的眼光和能力的。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發現剛剛這句話所說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展為事實。身為國府官員，他太明白自己的那些同僚都是些什麼人了，同樣也了解那些躲在重慶等地，暫時卻沒有什麼實權的高官顯貴們是何等的窮凶極惡。餓狼？秦衛的確個說法絕對沒有夸張，甚至還有可能是弱化了那些人的貪婪程度，那些人已經許久沒有撈到好處，一旦被放出來，其凶惡程度莫說是餓狼，就是餓虎，乃至餓熊恐怕都不足以媲美。只是他們之前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些罷了，大家想得都只是如何才能打跑日本人，如何才能在未來獲得實權……偏偏就沒幾個人想到這些本就多為貪官污吏的人一旦被放出去之後，會做些什麼。他剛才還說過國難當頭，可國難當頭都能挖國家牆角，損公肥私，等國難過去了，這些人什麼事干不出來？
「我想把在雲南的調查結果通報給委員長，你看怎麼樣？」蔣經國一直都在看著黃中美的臉色，而很顯然，黃中美也想到了他一直以來都在擔心的問題……這不是小事。如果不能未雨綢繆，等到事情發生了再去整治，損失將不知道有多大。
「如果只是雲南一地，問題應該不大，可是這同樣也會得罪雲南本地的那些人。」黃中美沉聲道︰「署長，我們暫時還要繼續在這兒工作，而且雲南還是大後方，如果在這個時候……」
「雲南還算政治清明，貪腐就已經如此嚴重。其它地區豈非更加烏煙瘴氣一片？我們必須得給委員長提一個醒。」蔣經國道。這可是他們家的天下，他比任何人都更加關心。
「好吧，如果署長你堅持，我不反對。」黃中美自然能感受得到蔣經國的心情，誰看到自己的家被人攪得稀巴爛也不會高應的，「不過，在向委員長稟告之前，我認為，我們最好還是先通知一下綏靖公署！」
「秦衛？」蔣經國一怔，「為什麼？我們可是直接向委員長負責。」
「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雲南，就是因為秦衛的手筆。他創立了廉政公署，自然也要為我們今天遇到的事情出出力，不然，我們不就成了他跟盧漢那幫人角力的工具了嗎？」黃中美道。
「也好……」
「篤篤！」
蔣經國並沒有太猶豫，黃中美的理由非常充份，而且秦衛身為滇黔綏靖公署主任，也有資格知道雲南的貪腐情況。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辦公室的門聲突然又被敲響了。
「進來。」
「署長，」李玉薇走了進來，漂亮的臉蛋兒上神情古怪，「剛接到了一封實名舉報信。」
「舉報什麼？」廉政公署有規定，實名舉報會調查，非實名舉報則要到達一定的數量才行。不過這年頭仿佛有不少人都喜歡做英雄，也不喜歡藏頭露尾，在廉政公署成立之後，實名舉報的數量還真是不少。所以蔣經國對此也並沒有感到奇怪。
「舉報七星公司利用滇緬公路走私……」
「七星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