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衛當然不可能沒有火氣,可他還沒有完全適應一個權勢者的身份……軍令部第二廳高級參議,軍統設計委員會副主任,空軍高級顧問,雖然都是虛職,但已經實實在在地將他提拔到了高官的行列。再加上蔣介石、戴笠等人對他的態度,他其實已經擁有了在重慶橫行的資本。可是,他還沒適應這種轉變,依舊在以一種普通人的處世方式來處理所遇到的事情。可一個普通人遇到這種事能怎麼做?當然是躲回家里生悶氣,總不能沖到報社里面打砸搶吧?他再怎麼說也是個知識份子,這種事兒還做不出來。
而等到他反應地來自己此時此刻的身份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幾天的時間里,雖然因為蔣介石、戴笠等人的反應及時,影響力較大的許多報紙並沒有報道他「叛國」的事情。可大報好對付,小報就難伺候了。許多小報甚至以極其肯定的語氣爆料,使得漢語拼音原創者秦某某勾結日本女間諜的謠言在重慶傳得沸沸揚揚,不僅如此,謠言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到了四川等地,據報,連成都也開始有傳聞了。
對此,戴笠親自打電話給秦衛,不僅表示了自己的歉意,還轉達了蔣委員長的慰問,叫他不要著急上火,他們一定會查出個結果,給他一個交待。而很快,又過了兩天,這個交待就有了︰重慶城防部隊某部少將旅長劉志中,括弧︰劉郁的老爹。
……
「你信嗎?」
秦衛看著手里的文件,向剛剛從湖南會館趕回來的沈醉問道。
「有很大可能。」沈醉撓撓頭,「劉志中是劉郁的父親,他就有這麼一個兒子,所以對劉郁寄予了極大的期望。劉郁呢。也不算丟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市里的咨議員,再加上他還有個當市長的舅舅,前途也算遠大。可惜,一個不小心,被南造雲子給擄了,日軍轟炸,你和南造雲子僥幸活下來了,劉郁卻連個渣兒都沒找到。要是換了我,我也會生氣。本來,如果殺了南造雲子。也就罷了,可你偏偏還護著那個女人……他沒直接帶著兵來找你算帳就算不錯了。」
「旅長不都是上校嗎?這劉志中怎麼就是少將?」秦衛突然問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少將當旅長的多了。何況劉志中旅還是中央軍,委員長的嫡系。」沈醉解釋道,看了秦衛一眼,又加了一句︰「他還是18軍出來的!」
「18軍?」秦衛一怔。「他上面還有大頭?」
「我還以為你知道。」沈醉稍稍意外了一下,「18軍。11師。119旅團長,到如今的旅長,人家可是硬打硬的實力派。」
「我還是沒听出什麼來。」實力派就實力派,我又沒干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秦衛嘟囔著,他知道這事兒已經涉及到了軍隊,但他也不怕。因為除了庇護南造雲子之外。他確實沒有對不起過誰。如果那個劉志中真來狠的,大不了就讓他們宰了那個娘們兒好了,他又沒說一定要南造雲子去執行自己的計劃。雖說南造雲子死了,會影響他計劃的整體效果。可為一個敵人得罪一個實力派的軍人,這種事兒他還沒打算干。
「18軍,是土木系的支柱,11師則是其骨干部隊。所謂‘土木系’,這‘土’,其實就是指11師,十一為土麼……‘木’則指的是18軍。現在你明白了嗎?」沈醉又解釋道。
「土木系?」秦衛想了想,接著頭皮一麻︰「我擦!陳誠?」
「想明白了?」沈醉苦笑著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麻煩了吧?」
「陳誠又怎麼樣,我怕他?」秦衛惱道。
「你當然不怕陳誠。如果陳辭修知道了這邊的事兒,說不定還會為自己的部下向你道歉。可你真決定找這個劉志中的麻煩?對了,我剛才忘了說了,這家伙不僅僅是陳辭修嫡系中的嫡系,還是119旅出身,他在那兒當團長的時候,旅長是胡璉!」沈醉又道。
「這名兒好像也在哪听過。不過那又怎麼樣?」秦衛揉揉額頭。這年頭最讓人郁悶的事兒,就是經常性的能听到一些半熟不熟的名字。可這些人呢,雖然在歷史上留下了名號,卻未必真多厲害。可話說回來,未必真多厲害,並不代表就不厲害,許多名頭不響的說不定還真就惹不得。
「胡璉,18軍悍將。37年淞滬會戰,日本第3師團向羅店進攻,18軍頑強抵抗。胡璉所在的66團面對日軍的飛機、大炮、坦克,死戰不退。最狠的一夜,接連打退了日軍十幾次進攻。羅店拉鋸戰後被日軍稱為‘血肉磨坊’,日本大將松井石根後來親自出面指揮,死傷數千,也未能攻破18軍防線。而胡璉在這一戰中功勛卓著,被委員長親自擢升為第119旅旅長。此人不拘小節,精通嫖賭,好財,但手面很寬,出手闊綽,對那些敢于拼死沙場、能征善戰者一律不吝封賞、破格提拔,而那些臨陣怯懦即便是同鄉、同學也好不留情面。劉志中原本就是其手下,作戰勇敢,悍不畏死,深受其看重。上面把人調來重慶的時候,胡璉還專門發電報跟國防部鬧過。如今,劉志中兒子都死了,你卻要護著他的殺子仇人……陳辭修地位太高,顧忌多,不能為手下出頭,可這個胡璉卻未必不敢。」
「嚇唬我?」秦衛撇撇嘴,「這119旅現在在哪兒?」
「江西,九華山一帶。」沈醉答道。
「那我怕他什麼?」秦衛不屑地一擺手,「讓他跟地藏王菩薩親熱去好了。」
「呵呵……」沈醉笑了。
「你笑什麼?」秦衛莫名其妙。
「最近戰事不多,胡璉正在重慶述職,順便養傷。」沈醉幸災樂禍,「而且不僅如此,他在重慶沒有住處,所以,目前就住在劉志中家里。」
「我擦了個擦擦擦!」秦衛一蹦而起,「你小子玩兒我?」
「其實你也不必擔心,這胡璉再膽大,也不敢把你怎麼樣。」沈醉很喜歡看秦衛手足無措的樣子,他覺得這樣很有趣兒︰「何況,你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當然了,此人雖是悍將,卻也狡詐非常,又膽兒大,也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那你說他到底是敢,還是不敢啊?」秦衛惱道。
「不知道。」沈醉笑嘻嘻地搖頭。
「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派上海去?」秦衛氣呼呼地問道。
「上海?」沈醉一怔,接著就是一個立正︰「卑職隨時候命!」
「讓你去殺汪精衛——」
「卑職隨時候命!」
「殺松井石根!」
「這個,副主任……松井石根已經回日本了,听說還退役了。要殺的話,恐怕得多等一段時間。」
「那就去殺影佐禎昭。」
「卑職隨時候命。」
「殺土肥原賢二!」
「卑職……長官,那家伙好像到東北去了!」
「你大爺……」
「我大爺早死了!」
「跟我出去一趟!」秦衛沒了脾氣。這沈醉不僅是個武林高手,還喜歡開玩笑,看穿他的本性之後,就開始沒上沒下……可偏偏這死特務還讓他找不到什麼錯處,很讓人頭痛。
「出去?」沈醉沒想到秦衛會突然想出去,「現在外面議論紛紛,觀音庵外面也有不少記者在蹲守,只要有人出去,立刻主逮著問個不停。現在連那些傷員沒事兒都懶得出門兒,你現在出去……干嘛?」
「找人。」秦衛沒好氣兒地說道。
「找誰?」沈醉問道︰「要不要先打個電話?」
「打個屁的電話!」秦衛又瞪了他一眼,「老子去找劉志中!」
「你找他干嘛?」沈醉一愣,「這事兒鬧到現在,他也被查了出來,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況呢。你現在找他,怕他還不夠恨你怎麼著?」
「你們軍統都當我是死人,不會動腦子是不是?」秦衛突然一巴掌削向了沈醉的頭皮,可沈醉只是輕輕一晃,就閃了過去,不過秦衛也沒有再追,只是恨恨地瞪著這個不給上司面子的家伙,「劉志中為什麼找我的麻煩?就因為我沒讓殺南造雲子?那他干嘛不直接來找我?還去找老子養豬場的麻煩,打傷那麼多人……真是這樣的話,我就去當面問個清楚,然後找你們蔣委員長,讓他治那家伙的罪;可如果不是……哼哼,我看他戴笠怎麼向我交待!」
「你這理由不通嘛。」沈醉叫道︰「劉志中地位也不低,你被俘的時候,他兒子也在里面,隨時隨地都在關心著事態的發展,所以一定比別人更了解你的地位,怎麼可能來直接找你?去找你的養豬場出氣,這很正常啊!」
「哼哼,你這話還真有道理。可我就不懂了,他劉志中一個當兵的,要我的飼料專利有毛用?」
「啊?」
「啊?你啊什麼啊?」秦衛又是一掌削了過去,這一下,削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