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雲下手夠快，當秦衛下車的時候，龍繩斌已經被龍家衛士弄得不見了蹤影，隱隱約約只看到地下有些拖拽的痕跡。秦衛當然也不會細問究竟，龍大主席今天已經很郁悶了，再追問的話，跟在人家傷口上灑鹽差不多。現在大家關系已經不是很好，如果再那麼干，就真要結仇了。
可問題是，把龍繩斌弄走卻並不代表龍雲就有車可坐。
秦衛本來想做個好人，把徐遠舉趕到後面的卡車上，自己去跟周恬、鄭隻如擠擠，讓出位子給龍雲，可這個想法剛露頭就被楊杰給「斃」掉了。問原因，老楊就是搖頭，死活不說。而相較于龍雲，秦衛當然要賣楊杰的面子。所以，他繼續對龍雲的處境無動于衷。
就這樣，車隊又耽擱了一會兒。龍雲沒了辦法，最後借口有事，讓車隊先行一步前往宴會現場，自己則帶著幾個人等在後面，等手下人得到消息後再開一輛車過來。
不過，秦衛和楊杰在宴會現場呆到結束，也一直都沒等到這位「雲南王」。
……
「氣著了。」
金碧別墅。
這是後來老蔣巡視雲南時的行營所在，不過現在卻給了秦衛……這不是龍雲想給的，而是秦衛主動要的，至于原因……就是因為這兒會是老蔣的行營。
「龍雲是什麼人？他會因為一點兒氣就錯過你這個大佛？他擔心的其實還是你的來意。或者說，他是想向那些人表明一下他的態度……他不歡迎你。」
楊杰胖乎乎的臉跟孔祥熙有得一拼，可惜天生的窮命……听說秦衛從重慶帶來了好茶葉，非要嘗嘗，說是醒酒。可秦衛瞧得清清楚楚，這家伙整場宴會都只是端著杯子走來走去。宴會結束了，那杯酒還沒下去三分之一呢。
「我跟他龍主席雖然沒什麼交情，可也沒什麼過結，這一次來又只是給你當副手……他就算不歡迎我，也不用連面也不露一下吧？」秦衛不解。
「他不是親自去機場接你了嗎？難道你嫌他的禮數不夠？」楊杰嘿嘿笑道。
「這個禮數不小。可……他為什麼又不來參加宴會了呢？總不可能回家揍他那個坑爹的兒子去了吧？」秦衛笑問道。
「親自去接你，那是必須的禮數。」楊杰答道︰「因為你不是一般人。你的職位雖然都是些副職。可是你的職權卻幾乎可以插手所有的事務……老蔣不久前把我的西南綏靖公署主任給擼了，卻讓他龍某人當了什麼滇黔綏靖公署主任。我倒是無所謂，可他龍某人樂意麼？憑什麼我在任的時候是西南，他接手的卻只剩下的滇黔？」
「你那個西南比他這個滇黔可虛頭多了。」秦衛笑道。
「明眼人都清楚。我這個雲南警備司令的頭餃其實也是虛的。真正的職務就只是一個生產建設兵團司令。」楊杰也不惱，「可你呢？龍雲是主任。你是副主任；我是警備司令和兵團司令，你是副司令……你實際上我們兩個人的副手。這麼寬的手面……再加上你的前科，他龍雲又豈能不防？」
「我的前科？」秦衛一怔，「我一般都不主動招惹誰的啊。有什麼前科？」
「四川那幫人被你整到青海養耗牛去了，青海的馬家軍呢。被你整到傅作義軍前效力去了……這些事兒誰不知道？」楊杰哂笑，「現在數遍全中國。除了窩在山西一角的閻老西兒。還有誰像他龍雲一樣獨霸一方？你在人家眼里，那就是個喪門星。」
「我去！」秦衛大叫，「我又不是故意的。」
「誰信？我都不信。」楊杰不屑地擺擺手，「現在滿世界都知道你是老蔣的福將！能將！財將！大將！差不多全心全意為老蔣考慮，為老蔣綢繆……三十歲的二級上將啊！老子三十歲的時候才是個中將呢。」
「我再去！」秦衛大叫︰「三十歲就中將了你都不知足？你兵團里有多少三十歲的就缺胳膊斷腿的老兵？他們有軍餃嗎？你再看看現在那些肩膀上扛著星的？哪個不是三四十歲以上了？你還不知足？對了……戴笠！要不是老子幫他說好話，他現在還是少將呢。你這話要是讓他听到。他能跟你拼了老命你信不信？」
「你懂什麼？那時候是亂世，升官自然快……」楊杰道。
「這時候也是亂世，而且比你那時候還亂！」秦衛駁斥。
「是，你說的沒錯。可你知道老子從少將升到上將用了多長時間？」楊杰問道。
「你現在多大了？」秦衛反問道。
「五十二！」
「你升上將才三年吧？」
「兩年多。不到三年。」
「那就是說……你用了十九年才升到上將？」秦衛貌似極為驚愕︰「你智商不低啊！咱們中國的軍事家里面，據說也就是蔣百里稍稍比你有名望些，其他的，連白祟禧都比不上你……你怎麼混的？竟然用了那麼久？」
「你這是諷刺我？」楊杰的臉黑了下來。
「沒錯。就是諷刺。」秦衛聳聳肩，「十九年才升到上將，這麼差勁兒，不諷刺怎麼行？」
「哼。」楊杰冷哼一聲，「你小子一入軍伍就是中將，哪曉得我們這些從小兵做起的人的苦楚？」
「我也就是生得晚了點兒。要是跟你同一年代……」秦衛想了想，「老楊啊，你現在還是上將。」
「那你呢？」
「我會是你老大。」
「……我倒是希望你是我老大。」楊杰怔怔地看著秦衛，良久，才嘆了口氣︰「至少你這小子跟蔣中正不是一類人。你比他有手段，也有辦法，而且你更重民生……什麼名將，什麼領袖？哼，打來打去二三十年，我算是看明白了……如果當初有人懂得發展一下民生，哪還有他蔣中正什麼事兒？他無非就是靠著江浙有錢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盤踞著中國最有錢的地盤兒，他居然花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能統一中國，倒是差點兒讓日本人撿了便宜。他這算什麼？別說李宗仁、白祟禧，就是閻老西兒跟他換一下，也肯定干得比他強。」
「那個……你這算不算誹謗領袖？」秦衛小心地問道。
「這不是沒有其他人嗎？」楊杰指了指客廳四周，瞪眼道。
「我……可能會告密。」秦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說過的。我是老蔣的福將、能將、財將和大將！既然跟著人家混日子，總要有點兒職業道德。」
「那你就去告啊。」楊杰冷哼，「老子等著。」
「看來在雲南這段時間你過得很不舒坦……是龍雲的原因？」秦衛又問道。
「要是有人到你家里亂搞，你樂不樂意？」楊杰反問道。
「我會揍他。」秦衛道。
「龍雲就一直想這麼干，他還想把老子直接轟出雲南。」楊杰冷哼，「可老子身後就是老蔣，他不敢明著來，所以就只能暗地里使絆子。」
「不至于吧？你手下就是一些殘兵敗將。」秦衛表示不相信。
「可我是楊杰！」楊杰傲氣地仰著下巴，「我是滇人。龍雲也是滇人。他是彝族，我是白族……他要不是運氣好，踫上了唐繼堯那麼個倒行逆施的蠢材，能當上今天的雲南王？現在他最信任的盧漢被老蔣調去跟日本人打仗，身邊雖然還有不少人，可只要給我幾萬士兵，哪怕只是些殘兵敗將，照樣也能收拾了他。」
「那他還敢跟你使絆子？不怕你翻臉啊？」秦衛笑道。
「老子的兵只有鋤頭，沒有槍！」楊杰拍著沙發大叫。
「那他就不應該惹你啊。沒槍，也就沒威脅了。」秦衛聳了聳肩。
「沒槍又如何？老子說了，老子也是雲南人！」楊杰叫道︰「辛亥革命，老子跟蔡鍔在雲南起兵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兒混呢；二次革命，老子帶兵鎮壓熊克武，主管重慶的時候，他才不過是個講武堂騎兵科的學生；老子到講武堂騎兵科當科長的時候，他也不過才剛剛畢業……見了面，他還得叫我一聲‘老師’呢。」
「資格老也不見得就能當老大啊。」秦衛翻著白眼兒。
「你倒是門清兒。可那又如何？老子就是有資格！因為滇軍里面有的是我的老部下和學生。萬一哪天出事兒，他像馬步芳一樣被人給抓了……有老子在雲南，他還有什麼希望？」楊杰冷哼道。
「……明白了。」秦衛「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家伙一見面就暗地里警告我只要種地養豬就好，原來是怕了我的空軍司令的頭餃？」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楊杰譏諷道︰「你那手也就是打個突襲。人家要是有了防備，你的人還沒從天下落下來呢，就得先死一半兒。要是人家提前布置好了，那就是十足十的全軍覆沒！」
「那可不一定。」秦衛笑笑︰「布袋再厚，踫上錐子也得透；箱子再結實，充水充多了也得爆開！」
「什麼意思？你們真的想動龍雲？」
楊杰一直倚靠在沙發上，聞言突然坐直了身體……雙目炯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