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輕舟映著斜陽,波濤雖然不及海中的洶涌,卻也好像隨時要將輕舟翻沒。
送走孟褚良一行已經是黃昏,緊接著江兩岸升起火光點點,隔江而望,這也正是現如今江水兩岸的形勢。正月十四夜,距離上元節只剩下一天時間。
劉愈看了一會,轉身要走,沒想到卻見到吳悠的身影。江邊夜晚的風有些大,吳悠站在哪里除了頭發迎風而動,全身都好像一座泥塑的雕像。
「見著你重孫女了?」劉愈隨口問了一句。
此時劉愈正要回揚州城,江防的大任會有齊方全權負責。
「丫丫又不像你這小子,到處跑。」吳悠說了一句,「我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
「嗯?」
劉愈打量著吳悠,這堂堂的神棍國師不在長安城呆著當個閑人,先是到建康,再到揚州,一直不安份。到現在劉愈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為何,軍國大事顯然不用吳悠去理會。
吳悠臉色有些為難道︰「你明天晚上,是不是打算火燒建康城?」
「啊?」
劉愈一驚,心中稍有不安,時間上吳悠是點對了,只是事件……倒不是因為吳悠戳破他的心思,而是壓根他就沒做過那樣的盤算。
劉愈臉色不悅道︰「你從何處听說?」
「別管我從哪听說,我來,就是想勸解你一番,若是可以,放過建康城的百姓,他們是無辜的。」吳悠說完。又補充道。「要說的就這麼多。」
劉愈見吳悠要走。馬上留住他,吳悠大老遠跑出揚州城,就為提醒他放過百姓?
「吳大國師,不把話說明白,我會以泄露軍機的罪名砍了你的腦袋,你自己掂量一下。」劉愈板著臉威脅道。
本來劉愈只是一說,但吳悠還真好像當真了,面色沉重。繼而又陰沉不定。
「到底發生何事?」劉愈問道,「你去建康,見的到底是何人,所為何事?」
吳悠嘆口氣道︰「既然都到這份上,我也沒什麼可瞞你,我去建康,為見一故人。說起來她跟小老兒一樣,都是喜歡推算星相,卜測吉凶禍福,在國運上。她所測算的結果,要比小老兒還要精確。」
劉愈向來不齒于偽科學。不以為然道︰「她推算出我明天會火燒建康城?」
「她倒也沒這麼說,但她的卦象,卻是天璣大火。天璣主人倫禍福興衰,而天璣在上元節會最明亮,又為天子之下,在她心目中,淮王是真命天子,她曾預料淮王必為天子,現在也證實了,淮王的確當了幾天的皇帝。現在天子之下落于大火,那將意味著建康城必是付之一炬。」
劉愈听的雲里霧里,根本不知道吳悠前半段說的是什麼,後半段大致听明白了,有個神棍預測明天建康城會被一把火燒的干淨。
「城破了著火,也不一定非是攻城的干的,也可能是……淮王自己想不開把城給燒了呢!」
吳悠見劉愈嘴硬,還以為他死 不肯承認準備放火燒城,嘆口氣道︰「就當提醒你吧,若是犯了禁,恐怕這場火也會連累到你自己身上。天璣之火,會還復己身。」
吳悠這次去意已決,劉愈緊忙上前攔住他,問道︰「吳大國師,預測天璣大火的,究竟是何人?連你都信任于她?」
「修道逆天之人,姓名已無關緊要,尤其是修道的女子。她到底姓甚名誰,小老兒歷來都不知,只是犬子當年與她相交莫逆,若非犬子不到二十便應了吳家的劫數,此人或許已成為小老兒的兒媳。」
劉愈本听到是女子,還有些臆念,又馬上想到為淮王效力的柳麗娘。但听到吳悠搬出兒子,這一想,吳悠都已經九十多歲的人,重孫女也已經長大成年,況且他吳家的男丁統一活不過二十,這要算計一下……劉愈還真算不出來這個曾經跟吳悠兒子,也就是小結巴吳爍的爺爺有一腿的女人到底現在「芳齡」幾何。
兩只腳沒進棺材,也進去一條腿了。
目送吳悠離開,劉愈心中還是想著事情,倒不是想那個老女乃女乃級別的神棍,而是因為他已經作好準備在上元節攻建康城。還有些細節方面沒有落實。
被吳悠「天璣大火」一提醒,本來沒頭緒突然就有了頭緒,很難辦的一件事,豁然開朗。
想通這一關節,劉愈一個人哈哈大笑道︰「吳老頭啊吳老頭,說什麼不想泄露天機,這次你不但泄露天機,還被我給利用上了,你說這算不算造孽?」
要是被吳悠听到這番話,一定會氣的吐血。本來劉愈就沒打算放火,現在他也要考慮一下劉愈是否真打算一把火將建康城給燒了。
…………
建康城。
孟褚良和周迎一行連夜回到了建康城,又馬不停蹄地到此時的皇宮,彼時的淮王宮見淮王蘇雲曜。
蘇雲曜孑然一人,坐在小亭中自斟自飲,獨女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本來天下就將為他所得,現在卻竹籃打水,不但佔領長安城無望,還要為開春以後的戰事擔憂。
孟褚良將此行揚州的細節對淮王匯報過之後,淮王親自為孟褚良真了一杯酒道︰「孟兄,不妨坐下來,你我把酒言歡。」
在孟褚良面前,淮王從來沒什麼架子,但孟褚良還是對淮王保持了應有的尊重,何況現在淮王已經貴為天子。
「皇上不擔心劉文嚴有後招,再耍陰謀詭計?」孟褚良坐在石凳上,看著淮王問道。
「劉文嚴在年前可以屢戰屢勝,主要因為他走了一步險棋,這樣的險棋可一而不可再,現如今江水滔滔。若然劉文嚴想過街來攻。必然要調動大量的船只。現如今他卻沒有。」
見孟褚良滿面憂色,淮王笑道︰「孟兄,你我均是做大事之人,豈能為一後輩小子勞心?不是說帶了那火槍來,可否讓我一觀?」
孟褚良點頭,去院外將恭候在那里的周迎叫進來,親自演示了火槍的使用方法。當淮王見識到火槍的威力之後,既驚又喜道︰「竟有這般厲害的兵器!可嘆劉文嚴無從專享。只要淮地精良的工匠夜以繼日趕制,在來年開春之後,我淮軍也可用上這般兵器。以我淮地將士的精良,必然可在那豎子兒皇帝士卒能力之上。」
孟褚良本來想說,雖然得到火槍的樣品和圖紙,但在一些關鍵細節上,不是光有圖紙就可以制造出來,但此時淮王在興頭上,他也覺得淮地的工匠可以克服難關,也就沒提。
見到火槍之後。淮王心情大好,之前他的擔心完全來自于對劉文嚴軍隊超群實力的無知。現如今知道了朝廷軍隊戰無不克的法寶,還可以善加利用,怎能叫他不開懷。
「明日便是上元節,我淮地自去年開戰以來已有數月未喜慶過,讓城中的百姓,與兵士一起,軍民同歡!」淮王興致盎然道。
孟褚良問道︰「明日不宵禁?」
「接連宵禁兩個月,城中那些商戶和世家子弟一定都憋壞了,明日在城中舉行上元燈會,讓城中富戶出一些娛興節目,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再吝嗇了!」
淮軍出征,淮王為了收買人心,連富戶的捐贈都沒有接納,本來淮王以為在物資上定然不會缺乏,誰又會想到靖王的糧草會接連被劫,淮軍會到無糧應戰而撤兵的地步?
現在淮王讓城中富戶出節目,其實也是想借著這機會再提捐贈之事,現在淮王沒有了定王和靖王的支持,光靠遙遠在蜀地的蜀王,根本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羊毛還要出在羊身上。
…………
正月十五上元燈節,從白天開始建康城便逐漸熱鬧起來。
城中因為北方的戰事,已經有一兩個月未見這般喧囂和熱鬧,一方面淮王公布了與朝廷停戰的協定,雙方停戰三個月,這般百姓就無後顧之憂。另一方面,淮王牽頭,城中官府衙門連同富戶一同舉辦上元燈會,在燈會上,還有糕點和禮品向百姓發放,這樣白賺的好處百姓也都不會放過。
城中的富戶也都很給淮王面子,不管是上元的燈會,以及捐贈軍用物資方面,他們都很盡心盡力。畢竟現在他們的命運已經跟淮王聯系在一起。他們想若是朝廷的軍隊打過來,一會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畢竟淮王的崛起就是靠地方家族的勢力,朝廷免不了要秋後算賬。
上元節夜晚,建康城的皇宮里熱鬧非凡,城中有名望的家族家主,以及一些官紳都被請到了皇宮一同慶祝節日。酒席從皇宮的正康門到英武門,到處都洋溢著一股節日的喜慶。
只是這喜慶的氛圍中,又籠罩著一股壓抑的氣息。畢竟現如今淮軍在戰場上失利連連,淮王的天子之位又未必長久。
「諸位臣工,雖然你們中有的人身上還並無官職,但朕在這里許下承諾,日後朕平定天下之時,諸位必可登臨朝堂,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淮王舉杯笑道,「與朕共飲!」
隨著與會的人一同飲下一杯酒,城中的上元燈會也正式開始。
一道絢麗的煙花升空,緊接著更多的煙花隨之升起,一道一道的形成美麗的風景。
突然,一個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炸開,形成一個巨大的花斑,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可惜煙花的絢爛短暫,這巨大的焰火只是一閃即逝。
「這是誰家的焰火?這麼特別?」淮王見下面的人看的盡興,不禁笑問。
孟褚良走上前,目光還停留在原本煙花炸開的遠處的天空,心中振海至極,因為他知道,這般的煙花之絢爛他生平僅見,根本不可能是民間工匠可以制作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