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中南部,東瑤山下的瑤縣縣城,一場規模不大的戰事正在進行當中。
霍病立在東瑤山上用長筒望遠鏡仔細觀察,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飛下去加入到戰事中去。他的身旁,是剛從湘南趕過來的花集安,這次花集安和霍病一起帶兵從南部南下,完成劉愈的軍事部署。
「花老哥,你看他們,不行啊,沒我在一個個都出工不出力,這麼一座小縣城,打了半天沒結果,說出去不是要丟小爺的老臉嗎?」
瑤縣是徐元方領地的南邊界,距離亢生有四百里,本來霍病只是路過,只因為缺糧,只能先找各「軟柿子」捏。
花集安看著下面的形勢道︰「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正午,若是再拿不下城池,便不能再這般輪流進攻,要從幾個方向殺進去。臨王安排的時限緊迫,路上我們耽擱不起時間。」
霍病點頭道︰「就這麼定了。再過半個時辰打不下來,小爺我親自上陣。」
霍病和花集安一部帶兵三千,對于經常以千數以下克敵制勝的霍病來說,三千兵馬已經是非常大的數目,而一座小小的瑤縣,守軍不過才數百人,這是一場實力相差十分懸殊的戰事。而朝廷軍是突然出現在瑤縣之外,徐元方暫時尚未收到消息,即便他知道也不敢輕易出兵來援。
瑤縣的攻城戰前後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霍病正躍躍欲試準備上戰場。下面城門已經被攻破,守軍趕緊投降。先鋒軍已經進了城。士兵進城,也不是為了佔領城池,而是進去劫糧,城里的大小糧倉會被搶掠一空。
「那個誰也太摳了,讓我們帶兵南下,走十幾天的路,卻只給我們四天的口糧,這不是逼著我們吃苦受累嗎?」霍病憤憤不平道。「花老哥,咱可要趕緊的了,听說老張也從北邊南下過來了,他們好像要從北面殺過去,咱可不能落了他們的下風。」
…………
六月二十五日,經過兩天的趕路,劉愈與越人一行。終于繞過越嶺抵達苗人生活的聚集地藍平地區。
一路走來,劉愈見識了苗人生活的艱苦,雖然苗人在嶺南勢大,但他們被地方勢力所逼的緊,只能退守到南方的山嶺當中,土地貧瘠。這一路。也沒有像樣的路,很多是山路,也有不少險峻之地。好在路途不遠,劉愈心說如果走這麼十天八天的別說是曲寧,就連他都未必受得了。
繞過越嶺最西處的一片山丘之地。劉愈才得知前面便是苗人所說的「藍平」。黃昏時分天色陰沉,山霧繚繞當中。眼前是一片很大的開闊地,藍平是一片盆地,也算是越嶺西南少有的一片肥沃之地。農田,村莊,山寨組成了眼前的一片白綠色畫面,山嶺土地的貧瘠跟藍平的肥沃之土形成鮮明的對比。到了這里,越人眼中多了幾分羨慕和期冀,因為這樣的美好家園是他們所向往的。
二十五日晚,越人被安置在藍平外圍的苗人寨子里,說是安置,其實也就是給一片稍微空曠點的地方安營扎寨。雖然條件艱苦了一些,不過連續兩天的風餐露宿之後,到了藍平也讓劉愈感覺到一點寧靜詳和家的味道。
「再往南走十幾里路,就是藍平苗人的大寨,我年輕時去過一次,那里可真是各好地方,寨子連著寨子。」禾盧趁著過來跟劉愈商量事情的時候,描述了一下他以前所見苗族大寨的情景。
劉愈不太有心思去听,到了天南的苗寨,劉愈更關心自己的目的是否能達成。來到這里,他就是個遠在他鄉的異客,人生地不熟,做起事也感覺沒底氣。
禾盧見劉愈有些漫不經心,便道︰「明日我們便去苗人大寨,雖說苗人也算好客,但千萬別讓他們知道你是漢人,漢人是藍平的禁忌,如果被他們查知你們的身份,我們……可能會很危險。」
劉愈點頭表示明白。
來之前劉愈就已經獲悉,苗人是通過連年的戰爭才把藍平里久居的漢人給趕走,苗人獨享這片樂土的代價也很大,以至于這些年來苗人的元氣也沒恢復。
「有些規矩,跟付當家的你說說,免得明日出什麼岔子。」
禾盧把越人的一些禮節,包括苗人的禁忌大致都說了,劉愈一一記下來。回過頭,劉愈還要把這些通知手底下的士兵。口音是個大問題,因而禾盧也提出了劉愈盡量少說話免得露出破綻。
「白族、佤族和安族那邊,你們可有聯絡到?」最後劉愈問了一句。
「其他幾個部族,暫時都在藍平的西北邊過來,已經按付當家的要求派了人過去,明天頭晌應該會有消息。」
劉愈點點頭,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劉愈猜想其他應邀過來的部族也不會甘願被苗族合族,既然越族跟他們有共同的立場,那事情商議起來也會很順利。
送走禾盧,劉愈正準備睡個好覺,以便有精神應付第二天的大場面。剛支起帳篷,便听說苗人那邊派了管事級別的過來接待越人。作為黃越的暫任達求,劉愈也要會見。
苗人過來接待的人不少,大約有二三十人,都是清一色的男子,當前的一位是個接近四十歲的中年漢子,看上去很精壯,臉上連胡子都沒有。劉愈見到此人首先看到的是他臂膀上的黑紗,而在苗人一行中,只有他一人纏著黑紗,加上之前使節所戴的黑紗,劉愈猜想,應該是苗人中有份量的人去世,而佩戴黑紗是某些權貴的「特權」,一般的苗人應該是沒有資格來佩。
來人以中原語通報了身份,他名叫儂衣,是南苗部族的嘎略,也就是掌管祭祀鼓的人,大致跟族里的祭祀及法師差不多,地位崇高,同時他也是南苗族中參政議政的長老。
劉愈听到苗人在公開場合以漢語來交流,心中稍定,這樣至少他說話不容易輕易被認出身份。因為嶺南語系復雜,在公開場合中,以漢語交流的確更方便一些。
禾盧等達求听到來人是南苗的身份沒覺得如何,都只是敷衍幾句。一旁的劉愈馬上察覺到不妥。藍平地區雖說是苗族大寨所在地,但這里的正主是中苗,而苗族分為北苗、中苗和南苗,對于北苗和南苗來說,他們過來也是客,中苗是苗族中勢力最大的,主人不來接待,這本身就有問題。
儂衣與越人的達求們一一見禮,劉愈也有模學樣行禮。
儂衣見到劉愈這個年輕的達求感覺到有幾分驚訝,在他認為,越族的達求都應該是長者。
劉愈被儂衣盯著,臉上微微一笑道︰「儂衣嘎略過來,應該是有事要說吧?」
儂衣一愣,隨即也是一笑,他沒有馬上說出此行的目的,而是讓後面的隨從把帶過來的禮物呈遞過來,禮物以銀器居多,可算是非常貴重。
越族達求們沒想到苗人來迎接,順帶還送禮過來,眼楮都冒著精光。他們大概把這些銀器都想象成銀錠,可以跟漢人交換到物資的錢。劉愈卻知道,這些銀器是「賄銀」,儂衣過來應該有目的性。
儂衣跟達求們在一個竹樓里落座,雙方坐定,儂衣也把來這里的目的挑明。
「我希望越人,支持我們南苗的理老,成為苗族的大理老。」
理老在苗人中,就是族長的意思,大理老就是大族長,掌管整個苗族的政治、軍事和經濟。達求們面面相覷,有些不明白為何苗人推舉新的大理老,何時跟他們越人有關系了,繼而這些人都看著劉愈,因為在之前就商量好,外交的事由劉愈來負責。
劉愈心中敞亮,他明白儂衣口中的「苗族」,應該是合並了越族、白族等民族以後的「大苗族」。如果是大苗族的話,那就跟越人有關系了。
苗人在推舉理老上以推舉為主,寨民推選寨老,寨老推選理老,再由三苗的理老和嘎略來推選大理老。看似很民主,但其實在苗族中,理老和大理老基本都是世襲的,跟越人的達求繼承制度也差不多,都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這也是為何之前苗人的大理老都是由中苗的理老來擔當的緣故,因為中苗勢力大。
劉愈試探問道︰「是否,貴族的大理老剛過世?」
儂衣臉上露出淡然的尷尬之色,微微點了下頭道︰「雖然尚未對外公布,但這也不算秘密,明日你們就該收到消息。大理老過世,是十幾天前的事。現在苗族上下,都在籌備大理老的喪禮。」
劉愈心頭暗忖,此事絕不簡單,一要合族大理老就死了,而死亡又暫時不對外公布,很可能是非自然死亡,也就是被人殺的。這也解開了劉愈心頭的一個謎團,那就是為何柳麗娘當時很匆忙要離開。十幾天前,也正是劉愈跟柳麗娘重逢之期。幾件事,是前後腳發生的。
劉愈和越族的幾個達求都表示了惋惜和慰問,之後儂衣又把話題撤回到大理老的推選上。而其他達求又同時看著劉愈,此時連儂衣都有些不太明白,他本來認為越族經歷了劇變後應是一盤散沙,就算是整合起來也該推選一個有名望的大達求,但現在看,這些老家伙卻都听一個年輕人的,而這個年輕人給儂衣的印象就是,很不靠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