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海愕然的看著堂下的張員外,似乎只求速速領罰,不想多說。(文學館)
安如海皺了皺眉,翻開了功罪錄一看,只見上面大大小小,一應記錄,全部在列。
「看這張員外。一生行善無數,少有作惡。應該能得個好判。」
安如海眉頭微微舒展,提起判官筆,在判書上寫了裁訣。
誰知筆停字現,安如海仔細一看,卻震驚了!
「怎麼會這樣?一十六種判決,都是大罪大惡的判決!最輕的也是入地獄受苦,一千六百年方能解月兌。最重的判決,卻是成為地鬼,永不得入輪轉,這……」
安如海臉上一陣錯愕,不由請來劉判官,說道︰「劉大人,是否是這判官筆出了錯?這罪狀是如何定的?大有問題啊!」
劉判官說道︰「判官筆是因果顯化之器,怎會出錯?」看了一眼功罪錄,又看了一眼判書,也大為錯愕,失聲道︰「怎會如此?」
這功罪錄上的記載,和判官筆寫下的罪狀,大相徑庭,天差地別。
安如海不由問道︰「劉大人,這種情況你是否遇到過?」
劉判官搖頭道︰「沒有。我做判官,直到如今,還未滿一年,卻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兩個判官,一下發了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們再仔細查看一下吧。也許有所遺漏。」
劉判官遲疑的說道。
「只能如此了。」
兩人將功罪錄打開,一條一條,仔細看來。
過了片刻,安如海忽然「咦」了一聲,說道︰「劉判官,你來看這一條。」
劉判官過去一看。只見罪錄之中,有這麼一條︰
「有害人之心。」
劉判官一見此條,若有所思。
而安如海不由奇道︰「害人之心?這……有害人之心,只是人心所起的念頭,尚未成惡行,怎麼也算是一惡?」
劉判官心中已有幾分領悟,說道︰「安大人,你莫要小看這害人之心。任何人做惡,都是先起心動念。然後才會付之于行。心念早在身行之前。更何況,害人之心,有小有大。害人前程,害人姻緣,害人機緣。害人x ng命,都是害人。但罪惡大小可是不同。請你先問一問此人,倒是害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得了這麼大的罪果。」
安如海點點頭,坐回了案前,深深的吸了口氣。問道︰「張廣!你可知你自己罪孽深重!」
張員外抬起頭,嘆息道︰「小人知罪。不該為了隱瞞家丑,輕信他人蠱惑,施邪術害人。這要加害人的還是一個對我幾番勸阻。勸我醒悟之人。回想當初,真是一時昏了頭,我罪有應得。」
當下,就將自己家中的逆子。是如何大逆不道。自己為求心安,寄托與禮神拜像。廣施「功德錢」,一個閃失,卻被那廣真道人拿住了把柄,要挾他加入邪教,施惡術暗害那玄子道人。
安如海靜靜听來,臉上閃過憤怒,驚訝,惋惜,無奈之s 。
一拍案台,痛心疾首道︰「糊涂啊!糊涂!張員外,你也是頭腦j ng明之人,怎麼在這件事上犯了糊涂,做下了如此違背良心之事?家丑不可外揚,這是沒錯,但你怎能因為保住家中逆子,便去害人?而且還是個修行人?」
張員外嗚嗚哭訴道︰「是。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想到那天,我去親近那道人,在他身上施放惡咒,那道人已經三番兩次的勸說過我。可是我當時鬼迷心竅,依舊種下了惡咒。
回到家中,一連拜了七天,卻哪想被我家中逆子撞見,他被嚇成了瘋癲。跑出了家門去,見人就說我是鬼,非但把我做的惡事說的一清二楚,還將他自己所做的壞事說了個干淨。想我張廣,為了不累我張家的聲明,一步錯,步步錯,如今我張家名聲已經是臭名昭著,我極力隱藏的丑事,全都曝光于人前。真如那玄子道人當r 所說,我將‘因言獲罪,有牢獄之災。’,果真如此啊,我暗害他人x ng命之事,早已被人傳揚出去,r 後難保不會入獄成囚。早知當初……」
話說至此,已經無聲。
安如海听的一陣唏噓,又是一個為名所累之人。世間名聲,又有幾人能放下?
這時,劉判官在安如海身前說道︰「我明白了。此人所害之人,應該是一個修行人,不然不會得如此大的罪果。」
安如海不解道︰「劉判官,為何害了修行人,就會有這麼大的罪果?」
劉判官說道︰「因為僧道等修行人,本身都是有大福緣在身,勤修功德,求取正果,在成道途中,必會為眾生表率,善行躬親,度人出苦海,導人向善,這是何等善果。
但張員外竟然施惡術害那修行人,與那道人自成惡果不說,還與來r 眾多會被這道人普渡之眾生結了惡因。因果推演之下,這是要與多少人結下惡果?他一念為保自家名聲,卻斷送了多少人的機緣,這不是大罪,什麼才是大罪?」
安如海若有所思,不由問道︰「原來如此。劉大人,你這般說來,佛家所言謗法謗道是大罪重罪,也是這個道理嗎?」
劉判官點點頭,說道︰「嗯。差不多。不過傍法這個法,不是單指佛法,而是這世間一切善法。凡導人向善,遠離惡行,教人行走的法,都算在此中。古往今來,道德化身,佛陀入世,都是將善法根種在世間。
若有人謗道德佛陀,說世間沒有道德,也無佛陀。誹謗法,說世間沒有善法。那這世間善法,便就此斷絕,世間一切聖賢,也都會滅消。眾生心中無善根,則放縱心y ,便永沉苦海。再無解月兌之r 。」
安如海似有感慨道︰「可這世間,總有無信之人。不信這些玄虛莫測之事,那該如何是好?」
劉判官說道︰「自己無信,誰也不會強求,個人因緣而已。但莫要因自己無信,卻大肆誹謗,奪了他人正信的機緣,消了他人心中善種。這是極大的罪惡。就如此人,總有自己的理由。卻去害那道人。但因為他自己一時之作為,若害死了那道人,未來可預見有多少人,會因他所作所為,而失去了得度的機緣?」
安如海緩緩點頭。不由感慨道︰「害人之心。果真是不可有啊。一念害人,就是種了惡種,誰也不知會演變成什麼模樣。」
這時,劉判官又遲疑道︰「如此看來,此人得如此眾罪,卻也可以理解。只是那上面,卻有一罪裁。是成地鬼,這是為何?」
安如海問道︰「什麼是地鬼?」
劉判官說道︰「自殺之人,真靈離開,入得y n間。化得中y n身,連投胎入輪轉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每隔七r ,都要在真靈之中,返照他死前時的樣子。生前如何自盡。每過七天,都會再自殺一次。如此反復。神識自演,非常可憐。此人之前說他受了千夫所指,有害怕入牢獄,只怕真會想不開自殺。真是傻瓜啊。這是多麼的痛苦?」
說完,看著那張員外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憐憫。
安如海連忙問道︰「張廣,你快對本官說來,你是如何死的?」
張廣掩面道︰「家丑外揚,聲名掃地,被大伙嘲笑,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真要去囚牢受罪嗎?我一生富貴,受不了那折磨。所以上吊自殺,來了個一了百了!」
安如海一听,就知道完了。
這糊涂人,自以為上吊自殺,就一了百了,卻未曾想過入了y n間,消不了神識,入不得輪轉,每過七天,就要再上吊一次。這是多麼的痛苦啊,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糊涂啊,真是糊涂啊。」安如海痛心疾首道。
張廣卻仍不自知,仍然是心如死灰,說道︰「大人,請你快快判決。我現在不作他想,只想早去輪轉,忘卻今生。」
「哼!」
安如海冷冷道︰「想去輪轉就去輪轉,好一個忘卻今生。你真以為那麼容易嗎?」
取了判書,在上面看了半天,一咬牙,喝道︰「張廣!你罪行已明,本官便不再多言。如今判你入地獄受罰,期限一千六百年。受罰期滿,再入堂前,等候裁決!」
話音一落,張廣一下子慌了神,這跟自己想的可不一樣啊!
「大人!錯判了,錯判了!我只不過是害了一個人,來生去償命就是了,怎麼判這麼重的罪?我是好人啊,是大善人,可做了許多好事啊!」
張廣情急之下,開始飛快的說起生前做過的好事。
安如海面無表情道︰「功是功,過是過。功不能抵過。況且你施那惡術,早就消了一世陽德,你還有什麼功勞?休要胡攪蠻纏,去吧!」
張廣一听安如海斬釘截鐵,不做他說,又驚又怒道︰「安如海!你我雖無交情,好歹也有同桌進酒之緣。你又是我清河縣父母官,怎地如此不講私情?」
安如海厲聲喝道︰「大堂之前,只論律法,講什麼私情?你還敢說一個‘情’字,那你害人之時,有沒有過一絲憐憫之情?」
見張廣啞口無言,安如海冷笑道︰「冥頑不靈,不知所謂!」
言罷,拿起大印,重重的叩了下去!
大印一落,張廣便化做中y n身,與之前那女子有所不同,身形竟是一個丑陋惡面的鬼相,被一股莫名之力牽引,飛出了公堂。
安如海坐在大堂上,胸口起伏,似被氣的不輕。
劉判官上前道︰「安大人,莫要生氣。你這般判決,對他來說,已經是最輕的,他不領你情,反而怪你,是他的不是了。」
安如海長嘆一口氣,說道︰「以往我在清河縣為官,總覺得憋屈,認為自己有心為民請命,卻無法一展拳腳,更無人理解,大感委屈。如今在y n間只審了兩個案子,就被氣成這個樣子。劉大人,我如今才知道,在y n間當個判官,更不容易啊!」
劉判官一听,一下子樂了,呵呵笑道︰「職責在身,有什麼容易不容易的?我起初領了神職,也和你一般。但久而久之,就習慣了。我如能享神壽,他們卻要受如此多的罪苦,我已經是千幸萬幸,還抱怨什麼呢?」
安如海聞言,不由點了點頭。
而後,又有許多人過堂而來。果真如同劉判官說來,這世間,善根深種之人,還是大多,除了極少幾個人,得了罪判,大多數人都是得了功判。或是入輪轉,或是去y n街修行,各隨各願。
一夜之間,連斷一百零六案,安如海j ng神雖疲,但心中卻全是滿足。
「沒想到在陽世我不得志,卻在y n間一展抱負。世事如此,玄妙莫測,真是有趣啊。」
安如海不由在心中自笑了一聲。
正想著,又是一人進了公堂。
只是此人不像之前過堂的人,進來的時候,一臉茫然。而此人卻似有神通在身,乘著一個綠葉化成的小舟,直入了大堂。
一見到高座大堂之上的安如海,立刻拜道︰「判官大人,求你大發慈悲!救一救那數萬枉死之人吧!」
安如海聞言一驚,不由回頭去看劉判官。只見那劉判官,也是一臉驚愕,不知此人所說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