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征途 第二百五十三章 行走江湖(十七)

作者 ︰ 李金

()不過這個「探子」竟然說道︰「我的漢語都是和我們頭領說的,他是地地道道的漢人。」

啊?漢人做突厥的部落頭領?這個我從來沒听說過,難不成他是從中原逃出來的漢ji n嗎?帶著心中的種種疑惑,我和墩兒還是跟隨著他進入到了大帳里。進去一看,當中坐著得人嚇了我一跳,只見他全身黑衣,脖子上掛著零零碎碎的各種物件,一手撐在桌子上支著頭,一手輕輕點著桌子。如果這個就能把我嚇壞了,那我也太弱不禁風了,關鍵是他的眼楮!只見他兩只眼楮周圍的皮膚都是赤紅的,就好像用胭脂涂過一樣,而那雙招子曾明瓦亮。

從眼楮可以看出他的內功深厚,讓人意外的是他的一雙手卻一點也不粗糙,還有點修長的感覺。怪人,實在是太怪了!

他發話了,「你們兩個是漢人?」

我趕緊行禮道︰「我們兩個是漢人,在下祖聰,旁邊是……」我才想起來只知道這孩子叫「墩子」,卻從不知道他的大名字。我看著他說︰「說自己名字。」

「墩子啊。」

「說大名!你都讀書了,先生沒給你起學名啊?」

「哦,先生起得名字是馮子成。」

座上的人說道︰「馮子成,好名字。我叫鬼瞳。」

看著他的雙眼,「鬼瞳」這個名字倒是十分形象,墩兒悄悄地問道︰「有姓鬼的嗎?」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或許有吧,亦或者這只是個代號。我輕輕搖搖頭小聲說︰「別說話。」

鬼瞳問道︰「你們兩個不是一起的吧?」

「是一起的。」我說道。

「真的?你的口音是燕地的,馮子成的口音是關內的,你們怎麼踫上的?」

我笑了,說道︰「沒想到您對我們這里如此熟悉啊。」

「我也是漢人,早年間全天下哪里都闖過。」

「那您……」我想問您怎麼跑到這里當突厥首領來了。

他不回答,一伸手指向旁邊的座位,說道︰「坐!」

我們倆做坐好之後,就听他說︰「按照我的習慣,看見故鄉的人都得听我彈一首,你們兩個靜靜听我彈這曲。」

他從旁邊拿出一把琵琶,然後坐在地上彈起來。只听一陣錯亂嘈雜之聲驚得我渾身一陣,接著曲調忽然舒緩,便如同一副可看見的畫面上邊記載著一個幽怨的故事慢慢展開。說實話,對于琵琶這種樂器我並不喜歡,街頭酒肆是二胡的天下。琵琶這種樂器只有青樓那種風s o還裝風流的地方才會充斥其間,而那種地方我是不願去的。

但是令人驚奇,這首琵琶曲整個把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先是平穩的敘事,如水瓶傾倒水流潺潺,舒緩中輕輕觸撫著人的脈搏。然後漸漸低沉婉轉,有一絲哀嘆,然後曲調微微揚起卻被壓抑著,在高低中微微顫動。繼而慢慢激揚瞬間又馬上又沉降下去,似乎有心事想要傾訴卻苦于堵在心里,內心如同刀割般難受。

在一次次的彈奏中,聲音終于又轉入平滑,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好似心中的苦悶能克制住。突然在沒有征兆的情況下曲調陡然增加八度,鬼瞳張嘴輕輕地嘶嘆,不知道是語氣助詞還是突厥語,只感覺天地之間徘徊著一股壓抑的無奈和奮力的長嘆,伴隨著低沉中掙扎的節奏,內心如同煎熬一般。繼而又轉入低沉滑入平穩,又似在慢慢敘事。不知道剛才的那一番掙扎是否讓自己好受一些,如同水瓶墜地摔濺起碎片無數,但是破碎的更是人的心。隨後聲音慢慢消失,似有不甘,似有不平,一切都在掙扎和忍耐中結束。我听著這首曲子眼淚突然噴涌而出。

厲害,實在是太厲害了!完全把我的那段時間的回憶給概括起來了。平穩的敘事讓我回憶起和玉如相伴的點點滴滴,後來沒有想到遭此大變,但是我卻無法為心愛的人報仇,只能遠遠遁走。鬼瞳的那一陣低吼恰似吼出了我心中的無奈,大時代的風雲際會,我一個小人物只是被卷其中而已。心中不平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我對過去充滿了怨氣和憤懣。如此的怨訴卻能讓鬼瞳在漸急漸趨的滑動中從指尖迸將出來,尤其是怎麼也听不清在吟說什麼的低吟,更是給這份愁怨添加了份無語凝噎的旁白,一曲末了,直听得肅然,默然。有同感者只能肆意流淌自己的眼淚。

鬼瞳看了我半天,嘆口氣說道︰「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你听懂了。」

墩兒納悶的看著我說道︰「叔叔為什麼听個曲子都能哭呢?以前沒有听過琵琶?」

我擦著眼淚道︰「小孩子不懂別亂說話,沒听人說我是個有故事的人嘛?」

鬼瞳問道︰「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你如此傷心?」

「我不想說。但是謝謝你,今天這首曲子能有幸彈給我听,我謝謝您了。」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我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鬼瞳笑了說道︰「原來你也會背《琵琶行》?」

我汗顏,「我知道你背的是什麼,可是我記不住,只記得這一句。您彈得這個就是《琵琶行》里的曲子嗎?」

「不是,這首曲子叫做《逆倫》。」

「為什麼取這樣的名字?」我問道。

鬼瞳嘆了一口氣說道︰「人有五倫八德。所謂‘五倫’即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所以理論上兒子對老子不孝、臣子對皇帝不忠、老婆紅杏出牆、弟弟不尊重哥哥、對朋友不義都可以算逆倫,但一般前三者尤其是前二者才被稱為逆倫。你懂了嗎?」

他到底是前三還是前二我不知道,但是我明白了他為什麼會躲在這里當個頭領,也明白好奇心就此打住不能再問了。我點點頭,說道︰「好一首《逆倫》,彈盡天下的傷心事了。」

鬼瞳看著帳篷頂端,喃喃地說道︰「何嘗不是呢,這股氣在我心中壓抑了幾十年。每當踫到故鄉的人我就強迫他們听這首曲子,能听哭的十之一二吧。算是我對故土的思念吧。」

我試探x ng的問道︰「和你的手下你很少說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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