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怎麼都不寫信給我了呢?」凌武看著坐在身旁的慕容惠問道,慕容惠側臉望著後院中的小橋流水沒有說話,凌武看著她看著的方向,他很想繼續說下去,但沉默的氣氛讓他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只好沉默,十七歲的慕容惠長得清麗月兌俗,至少凌武是這麼認為的,雖然自己被捉弄得很慘,但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有時候,你喜歡一個人,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老是吵架,覺得彼此還是分開得好,但在分開的時間里你要是一直在思念著那個人,那麼,當重逢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慕容惠一會兒看看遠方的假山,一會兒看看近前的荷塘里的荷花,天上的飛鳥飛過時,她抬頭看一下,微風吹得柳樹的枝葉沙沙作響時,她看著柳樹,凌武看著東張西望的慕容惠,他沉默的看著她,盡管她似乎把自己當做空氣並不關注凌武,但是他依然溫情的看著慕容惠,兩人就這樣坐在後院的荷花池邊。
弈文和凌武到大廳時,凌武被人狠狠的捉弄了一把,這件事情的具體經過被凌武以及其嚴肅的口吻下令讓弈文不能說出去,所以連莊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兒子來時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兒子會跟慕容惠一起來,不過看到他二人走在一起莊夫人反而覺得十分開心,畢竟這事關婚事,後來弈文等到凌武回來的時候問他為什麼,「因為我喜歡她。」弈文接著問道︰「那為什麼不說出來呢?」「因為我不知道她是否也喜歡我,她給我的感覺永遠是那麼親近,卻又那麼陌生,好的時候如膠似漆,壞的時候就好像,」凌武望著天,「壞的時候就好像我從來沒在她的世界里出現過。」「不會的,你看她今天看見你時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心里藏著東西。」凌武問道︰「藏著什麼?」「自然藏著你啊,不然她為什麼只看你一個人?」凌武問道︰「她只看我一個人?」弈文解釋道︰「你沒看見她之後看你的眼神,到母親那兒的時候看你的眼神嗎?」凌武嘆了口氣後說道︰「我不知道,我拿不準,要是她並沒有像我喜歡她那樣喜歡我,要是她跟我在一起會不快樂,我不知道。」
「那要是慧姐姐也跟你的心思一樣呢?她要是也這樣想,那你們怎麼辦?」弈文淡淡的說,凌武卻似乎被這個問題給拉進了思索之中,他時而皺眉,時而嘆氣,接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內四處游走。「好啦,我隨口一說,兄長你又何必這麼在意呢?」弈文說道。
凌武走累了,又坐了回去,「我實在沒想到十來年再見她時會這樣,以前就算寫信也沒覺得會有這麼大的變化,更沒想到會這麼想她,這樣的感覺太煎熬了。」
「要不,你跟慧姐姐見一面,把話說清楚。」弈文問凌武的看法,「不,要是是我自作多起,自己想多了,那怎麼辦,我喜歡她,但我不願強迫她,我不想跟一個不愛我的人一起生活,還是交給時間來證明吧。」弈文很想問凌武跟慕容惠之間發生了什麼,讓凌武這麼難過,但他知道,問得越多,對凌武來說就是淚,受到的傷害是無法言喻的,有些人寧願吞咽在心里也不願吐露出來,他或許覺得當自己把一些事情說出來時,是承受不住的。
「武公子,文公子,大人叫你們過去。」門外傳來了奴僕的敲門聲。
「兄長,這麼晚了父親還找我們,一定是有什麼急事吧。」弈文望著門外說道,「先過去再說吧。」凌武把心傷給收了起來,他跟弈文一起出了門,一路上都在調整自己的情緒,此時已是深夜,護國公府上的後院里有蟲鳴鳥唱,一路上也並未讓人感覺冷清,弈文和凌武,兩人穿著一樣的長袖寬衣走在路上一前一後,前面提燈引路的家僕把二人往府內身處引,走了許久之後,他在一個書房不遠處的一個偏房門口停了下來,轉身說道︰「二位公子,我們到了。」說完,把偏房的門打開,請弈文和凌武進去。
「父親怎麼在這里見我們?」弈文內心思忖道,他跟著凌武跨進了門檻,家僕便將門給關上了,里面漆黑一片,凌武正打算找個燭台點火照明時,從屋內的屏風後面傳來一個聲音,「二位公子,燈就別點了,先進來再說吧。」弈文和凌武相互看了看,轉過屏風,看見周穠正拿著火信站在屏風後面,他面前是一個地道入口。「怎麼會有個地道在這里的?」凌武滿臉的詫異,「是啊,周管家,為什麼要在這里修一個地道?」周穠看著弈文和凌武道︰「武公子,文公子,你們先隨我來吧,這些事情先不要管,大人正等著你們呢。」弈文和凌武跟著周穠走進了地道,周穠隨手將地道口用機關給關上了,偏房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弈文和凌武跟著周穠走到地道盡頭時,周穠按開牆上的機關打開了石壁上的暗門,暗門打開的一刻,里面的燈火照sh 了出來,將灰暗的地道走廊照sh 得如同白晝。弈文和凌武走近之後才發現,石室里不僅只有自己的父親,還有慕容叔叔,以及在椅子上安坐的白發老者,衛嚴謹看著兩個兒子走進來之後,說道︰「周穠,你先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風吹草動。」周穠說了聲是之後就關上石門出去了,隨著石門閉合發出的轟隆聲消失之後,凌武說話了︰「父親,到底什麼事情你把我們找來?」「二位公子,你們既然來了就先坐下,我們慢慢說。」慕容烈說完指著弈文和凌武面前的椅子。
「對了,父親,還未請教這麼老翁是?」凌武要坐下時突然問道,「年輕人,我有這麼老啊?」白發老翁笑著問道,「呵呵呵呵,這小子也二十了吧,該加冠了吧?」衛嚴謹笑著回答︰「勞煩您還記得犬子,下月便是加冠儀式。」「哦喲,那還真是趕巧,既加冠,那也該明媒正娶,成家立室了。」衛嚴謹笑了一下,「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凌武,弈文,快過來拜見順仁候。」
弈文和凌武吃了一驚,迅速跪了下來。「好啦,好啦,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必多禮了,快起來吧。」說完他指著衛嚴謹道︰「你看你們父親,平r 里不多,自己就不那麼好相處,卻要自己的孩子做到面面俱到,這是何等的可惡啊。」說完衛陽把頭仰起來大聲笑。「仁公,您就別拿我取笑了。」說完衛嚴謹上前抓住衛陽的手指,「好哇,好哇,孩子們都長大了,你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了。」衛陽說完用右手捋了捋胡須。看著弈文和凌武,接著說道︰「嚴謹啊,你這兩個孩子都長得人中龍鳳,你也算是修的福分了,孩子的婚事有著落了麼?」
凌武趁父親還未開口,立即搶答道︰「多謝侯爺關心,我跟弈文都一心只想著建功立業報效祖國,現在還沒有其他的心思。」弈文看著急速說完的凌武,他有點忍不住想笑,但畢竟這種場合,他還是忍住了。「哈哈哈哈,建功立業也得先成家立室才行啊,你這孩子,還真看得開啊。」「仁公,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衛嚴謹中斷衛陽的笑談。他坐在衛陽的身旁,慕容烈這時候也從石室內書架上取下了一副牛皮地圖,把它鋪放在眾人面前。
「孩子們,你們看看這地圖,這是什麼地方啊?」衛陽敲打著地圖問道,地圖上並沒有漢子注釋,也沒有其他的標注,「這是塞北草原的地圖!」弈文大聲的驚呼道,「塞北草原?」凌武吃驚的回應著。衛嚴謹、衛陽和慕容烈都不說話,他們在等著弈文繼續回答。「這圖中沒有城池,河流山川也很少,最多的是山丘草坡,而且圖紙還是牛皮,匈奴人沒有自己的文字,雖然有自己的語言,這上面的某些地方也只是被標記了一些簡單的象形記好,比如這里。」說完,弈文指著地圖上河流中的某一段,那里有一個五角星的記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里要麼是匈奴的夏季牧羊場,這個星星標記是告訴看地圖的人,要到這里得按照著天上星星的指示,或者說到這里的某一段會看到這顆星星。」凌武听完弈文的解釋之後,對父親問道︰「父親,你是怎麼得到這匈奴人的地圖的,如果真如弈文所說,那麼按照這地圖的實際比例來換算的話,這地圖上的地方應該是塞北的深處,匈奴的月復地所在。這樣的地圖應該是少數手握實權的人才能得到的。」衛嚴謹點頭稱贊,「文兒分析的很對,這確實是匈奴塞北深處的地圖,你們先听听慕容叔叔的回答吧。」
剛毅的慕容烈開口說道︰「二位公子,我想你們也都知道,我是西部守將,主公故城康城在北邊,我被調走西部是很久的事情了,自從當年內亂以來,我便一直負責西邊的戍衛,朝中有不少人污蔑主公手握兩方重權,想要圖謀不軌,當年的宰相陳章就像加害主公。」說完他看著坐在一旁的衛嚴謹,接著說道「所以主公當年為了安撫朝中諸城,平叛之後決定離開康城前往王城,北邊的防務便交還給了仁公。」衛陽點了點頭。
「當年啊,我好像,好像多少歲來著,嚴謹。」衛陽仰頭皺眉努力回想著,最後決定不做努力,直接問了衛嚴謹,「仁公,您當年過了知命之年,五十有七了。」衛陽恍然大悟道︰「對,對,對,當年我五十七,朝中當時有不少人非議,說我什麼在外尋花問柳,敗壞皇家名聲,所以啊,我就跑了。」說完他對弈文和凌武做了個鬼臉,慕容烈接著說道︰「當年要不是為了大局,仁公您其實根本不用受這些苦。」衛陽對他擺了擺手,說道︰「你們父親啊,朝內朝外都說他功高蓋主,權高過天,生殺賞罰都是你們爹爹一個人做主,要真如同他們說的那樣,我早落得清閑,也不會這麼奔波命了。」衛嚴謹嘆了口氣,說道︰「多虧有您,不然晚輩何德何能有今r 之成就。」「別的不說,單說這圖,為了拿到就死了一十三條人命。很多事情,他們不知道,嘴巴一張一閉就什麼都由自己說了,對或錯也隨他們的喜好來定,你們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嗎?」弈文和凌武看著衛陽蒼老的臉,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知道就對了,你們看看我,我就是人言可畏。」
「今天把你們叫來,兩件事,第一,下個月武兒完成加冠之後,就隨父出征,第二,弈文你三月之後衛王會賜你封地讓你離開王城。」衛嚴謹把這麼意見大事輕描淡寫的給說了出來,完全沒有在意凌武和弈文兩個人臉上吃驚的表情,凌武從驚慌中清醒了過來,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說道︰「父親,怎麼突然就要打仗了。弈文不跟我們去嗎,他為什麼要離開王城?」「武公子,這一仗是必打無疑,想躲是躲不掉的。」慕容烈回答道,「我不是問打不打,我也不怕,為什麼要把弈文單獨留下讓他一個人,他要離開去哪里啊?」凌武追問道。
「匈奴努哈冒頓已經在準備了,他等了十年才等到這麼好的機會,他不會放過的,弈文要去哪兒,我們也不知道,一旦打起來,朝中不少人會在後面拆我們的台,東邊的,南邊的,順義候,順忠候,順孝侯,他們都不是願意吃虧的人。你,明白了嗎,弈文?」衛陽淡淡的看著弈文。「我明白了,這樣也好,論武力,論行軍打仗,兄長都在我之上,帶他去是非常明智之選,我會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的。」弈文說完朝著凌武笑了一笑。衛嚴謹閉眼嘆息了一聲之後說道︰「文兒,你能這樣想,為父也感到欣慰了,你要知道,我做下這決定的時候內心也不好過,但你一定要體諒父親。」「我知道的,父親,衛陽公也說得這麼清楚了,我懂。」「衛陽公,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我不明白,父親。」凌武感覺事情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他原本為能行軍打仗而高興之時,卻發現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走進父親為自己鋪好的石板路上,這條路是不錯,但是沒有弈文陪伴自己。
「兄長,你別不開心了,你一直要做的事情就要如願了,你應該感到高興次才對。」弈文和凌武在提燈家僕的引領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內,弈文一路上在不停的安慰情緒低落的凌武,自從離開地道之後,凌武就沒有說話,這讓弈文感到很是不安,到凌武房前是,凌武支開了等候在旁家僕,他走進弈文,開口說︰「文弟,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弈文看著凌武,低下頭,他慢慢張口道︰「父親一直在被朝中的各派勢力窺覷,衛陽公就是為了平復朝中不滿所以才出山掌管了北面政務,慕容叔叔被調走也是為了削弱父親的實力,如今,你是衛家的希望,父親自然希望你能站出來掌管一切,但不能像其他王公的紈褲子弟那樣,需要你證明自己,所以父親決定帶你出征,離開之後朝中自然有人要趁機背後煽風點火,我能幫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兄長。」
凌武看著滿臉笑容說完這一切的弈文,他咆哮道︰「在說什麼啊!難道就為了讓我能掌權,要犧牲掉你嘛!不行,這樣絕對不行,我要跟父親談談,你得跟我一起出征,我們說好的,你答應了我的!」弈文拉住憤怒的凌武,「夠了,兄長,夠了,你難道就不能替我想想嘛,我既然已經答應了父親,就已經有了犧牲自己的覺悟,再說,最壞也壞不到哪里去,我願意為你抗下這些,你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下的決心呢!」
凌武沒能忍住,他把頭埋在弈文的胸口,他哭了起來,「我們說好一起的,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能這樣分開啊,你都還沒陪我去塞北看過雪,怎麼就可以讓你一個人離開,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哭聲很小,偶爾伴有抽泣聲,但這並不影響弈文,弈文的淚水也沒有因為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而時滾回去,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他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發展,他就要去面對,雖然自己可能會誤入歧途,但看到兄長為自己這麼不平,他很高興,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是值得的,至少他到現在為止都認為父親所做的決定是正確的,而自己選擇的是開心的,他不覺得難過。
一十三人的x ng命換了一張塞北深處的地圖,有圖自然就有了真相,有了指示就不怕深入月復地時不知所措,這是一場決戰,凌武滿懷壯志想要施展,帶上弈文一起完成自己的宏圖大志,可現在,他沒辦法,他對弈文的離開無能為力,他只能選擇悲傷,把它們都發泄出來,把它們都跑出來,告訴悲傷,自己悲傷的原因,為了什麼,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