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山道狹窄崎嶇,咱們得下馬步行了。」幻鷹姚謙手搭涼蓬眺望前方。
「不想被鐵竹幫發現,就得避開大路,避開大路,就得走這破路。唉!」暴熊郝猛抱怨著騰身下馬,砸得地面一震,那匹馬倒是如釋重負,輕快地抬起前蹄,噴了個響鼻。
前面鐵狼胡雅陽和七名斥候都將馬留在了山口外,八人步行進入谷地。後續的中軍大隊也都陸續下馬,還有人去牽了胡雅陽他們的馬,集中管理。
司徒靜一身勁裝,要害處綴著少量鐵甲片,頭發簡單一扎垂在肩後,仍是一幅英氣勃勃的裝束。此刻她沒有像別人一樣下馬,依舊端坐馬鞍,皺眉望著兩側山峰︰「兩山夾一道,這是打埋伏的好地方!」隨後向進入山口的十幾名手下喊道,「退出來,都退出來!老夏,別東張西望的,退!」
遠處已經深入山谷的鐵狼等八人听到司徒靜的聲音,也都回頭張望。
司徒靜將手攏在嘴邊高喊︰「鐵狼,你們分散到兩邊山上,沿山腰搜索前進!」
鐵狼等人應了,八人分作兩組,分散開了向兩邊山上攀去,每兩人之間相隔一段距離,隊形展開近百丈,向前細細搜索。
姚謙問道︰「香主,咱們是秘密出兵,走的又是小路,鐵竹幫還能得知消息跑來打埋伏不成?」
「還是不要輕敵,謹慎些沒壞處。」司徒靜下了馬,拔劍在手,當先走入山口,又叮囑︰「安靜,別出聲,走路小心!」隨從接過司徒靜坐騎的韁繩,跟在後面。
郝猛甕聲甕氣問道︰「又不是咱伏擊別人,為啥要小聲?」
司徒靜瞪了他一眼,血虎岑天風伸手一捅,郝猛「嘿」地一笑,也躡手躡腳不再出聲。
于是,血手幫的人馬擺成個「T」形,前面橫排八人在兩側山間搜索前進,隔著數十丈就是後面的大隊,呈一字長蛇陣魚貫進入山口,除了偶爾有馬蹄踩碎石的細微聲響,整個行列靜悄悄地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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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山腰灌木草叢中,丁四皺眉看著司徒靜一行的動作,自言自語︰「這個司徒靜是發現了什麼,還是一貫謹慎?既然不能打她個措手不及,咱們就猛虎下山,壓過去!」
他旁邊的韋奉听了,立刻自深草中抽出銅杵,帶得枝葉一陣響,附近山坡上頓時驚飛一群野鳥。
「笨蛋!」丁四低聲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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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山口不遠處,司徒靜輕聲叮囑姚謙︰「以後你們帶隊出來,見這種危險地形都要小心。」
正在這時,一里地之外的山坡上,一群鳥「嘰喳」亂叫轟然飛起。
司徒靜臉s 一變,揚手阻止隊伍前進︰「不對!退出去!」又招呼前方,「鐵狼,回來!」
鐵狼和七名斥候見到鳥飛,也感覺異常,都蹲伏下來細細觀察,听了司徒靜的命令,立刻轉身飛奔著下山,向大隊靠攏過來。
司徒靜一揮手︰「全體出山!」說完帶頭轉身,快步向來路走去。
身邊幾員大將都感覺香主反應過度,紛紛建議︰「驚飛野鳥的不一定是敵人吧?或許是野獸呢?再看看吧香主!」
另一人說︰「到約定的時間還剩四個時辰,咱們不趕到,埋伏在宜興的弟兄沒法動手啊!」
司徒靜腳步毫不停頓︰「姚謙,你帶幾個輕功好的再探,其余人隨我先到平原,騎上馬再做打算!」
見香主態度堅決,眾人不再猶豫,後隊變前隊,都加快腳步向山口退去。只有姚謙點了兩名鷹堂的輕功好手,去迎遠處的鐵狼。
忽然「轟」地巨響,谷口東側的山頂上火光硝煙直沖霄漢,隨後大小碎石如雨點般從天而降。擠在下方的黑風隊員身手敏捷,驚呼聲中迅速閃開,但還是有兩匹馬被落石砸在下面,發出淒厲而短促的嘶鳴。
看到谷口被不斷飛墜的岩石樹木堵死,上方兩側山頭都有不少人影繼續向下推石頭,司徒靜怒道︰「果然有埋伏!」又一指山勢稍緩的西側山頭高喊︰「攻上去!」
只片刻工夫,山谷中就回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血手幫鷹堂和黑風隊的一眾好手將馬匹留在山路中,揮舞兵器徒步攀山攻擊。山頭上十幾個人影向下投擲石塊,離近了就sh 箭。更遠處,奔跑著向大隊奔跑接近的鐵狼等人身後,兩側山腰至山頂,密密麻麻的黃衣人追擊而來,個個身手不凡,跑動速度極快,猛一看去,就好像一陣狂風刮過山野,漫山枯草都動了起來。
姚謙驚呼︰「這麼多敵人!好幾百吧!身手也厲害!」
司徒靜怒哼一聲︰「鐵竹幫沒有這個實力,肯定是玄武會的!」向山頂看了一眼,「攻上去,據山而守等援兵!豹堂兩千人的大軍就快到了!」
暴熊郝猛沖在最前面,山頂防守者拋下的大石被他揮出巨掌拍開,腳下毫不停頓,轉眼間沖上百丈高的山頂。一名守軍揮刀砍來,郝猛閃身避過,探手抓住那人扔下山去,在半空中留下長聲慘叫。隨後將攻來的另一個敵人也如法炮制,甩上高空,劃了一個弧線,摔下另一側的山崖,又是一聲尖利慘叫伴著郝猛驚雷般的怒吼。
這時更多鷹堂人員攻了上來,守軍終于喪膽,停止了抵抗,向另一面山坡連滾帶爬地逃下去。黑風隊人手一張強弓,追上幾步,雕翎箭sh 出,既狠又準,將逃跑中的守軍一個接一個地釘在地上,無一生還。
順利攻佔了山頭,鐵狼也帶著幸存的五名斥候歸隊,司徒靜和姚謙等人卻沒有半點欣慰,因為大批身著土黃s 服裝的敵人從山腰處向南包抄,顯然是想將他們團團圍困。
司徒靜拉過一名黑風隊員︰「老夏,你立刻下山,騎馬去找司徒烈香主報信叫援兵!」
老夏喊道︰「全隊一起走啊!」
司徒靜搖頭︰「敵人動作很快,沒法月兌離接觸,你立刻去,快!」
老夏只得含淚跪下磕了一個頭,起身向山下尚未被合圍處飛奔。
姚謙望著老夏背影,嘆道︰「香主派老夏去報信,是因為他老婆剛生兒子吧?香主也明白,咱們留下來的人凶多吉少。」
司徒靜沉默片刻,一笑︰「混江湖的,早晚有這麼一天。血戰到底吧!」轉向周圍人,「大家的箭省著用,等他們近了再放!」又對郝猛笑道,「你力氣大,別用弓箭了,丟石頭吧。」
郝猛卻兩眼通紅︰「香主,你是女中豪杰,平時弟兄們都服你,但今天不同,你怎麼說也是女人,你得走!弟兄們,把司徒香主架下去,騎馬先撤!快點!晚了走不掉了!」
周圍人都面面相覷,有幾個人猶猶豫豫地就想上來「架」司徒香主。司徒靜低喝一聲︰「誰敢踫我!」頓時無人敢動。
隨後司徒靜在郝猛身上狠踢一腳︰「混賬東西,叫我扔下兄弟們自己跑,拿我當什麼人了!」
「香主我不是那個意思!」郝猛還想分辯幾句,姚謙走過來重重一拍肩膀,緊緊摟住了他,沉聲道︰「司徒香主若是不講義氣的人,咱們也不會忠心耿耿跟了她。來吧老二,咱們今r 並肩死戰!」
郝猛含淚低聲道︰「香主是女人,相貌又美,萬一落在他們手上,萬一被……」
「沒有萬一!」司徒靜冷冷回道,「我不會活著落在他們手上!」
郝猛听了,怒視著沖來的敵群,咬牙從地上抱起一塊百斤大石,身子旋轉一周,向合圍而來的敵人狠狠擲去,高聲怒吼︰「我r 你的xxx的!」大石劃空而過,在密集的敵群中砸出一片血光。
見郝猛動手,黑風隊員也紛紛開弓放箭,然而敵人距離尚遠,箭矢都落在了空地上。
「停!等我命令!」司徒靜喊道,「你們每人二十支箭,要省著用,只要一箭一個敵人,就是一千,敵人不夠你們殺的!」
于是眾人靜靜等待,玄武會那些人沖得近了,搶先向山頂放箭,不過血手幫佔著制高點,只要伏低身體就可以躲過箭雨,這也是司徒靜命令搶佔西側山頭的用意。不過他們的箭能夠先一步sh 到山頭,足見都是功力不凡,武藝只在黑風隊之上。
司徒靜暗暗心驚︰「不愧是玄武會,在湖州一地短時間就可以集結五六百號人,而且如此j ng銳。假如他們集全國之力,該有多麼可怕!怪不得魔教斗不過玄武會……」
正想著,敵人已經接近到了百步之內,司徒靜猛一揮手︰「放箭!」于是血手幫的箭矢也如雨點般覆蓋下去,換回一大片慘叫聲。畢竟距離太近,黑風隊員功力又強,加上突如其來,前排的敵人紛紛倒下。
然而,玄武會的人馬畢竟武藝高強,一旦有了防備,後續的弓箭就不再起作用,多半被他們格擋落地,只有郝猛的巨石投下去效果最好,總能在人叢中壓出一條血肉巷道。可惜山頂上夠分量又能搬起的d l 岩石實在不多,郝猛一人也無法照應四個方向,數百敵人仍然迅速吶喊著涌上山頭。
「環形防御,殺!」司徒靜揮劍一指,近七十名血手幫人員在山頂正中並肩結陣,構成一個巨環,將司徒靜護在正中。
玄武會的人馬登上山頂,四面團團包圍,卻不著急動手了。丁四從人群中微笑走出︰「司徒香主,別來無恙?」
司徒靜冷哼一聲︰「丁先生,不知血手幫何處得罪了貴會,要勞動先生大駕,設下這樣的j ng心埋伏!」
「呵呵,你沒得罪玄武會,卻要去攻打玄武會下屬的鐵竹幫,本會焉能不為他們出頭?」
「誰說我要攻打鐵竹幫?」
「那麼,司徒香主來到這梯山,直奔宜興而去,卻又是為了什麼?」
「我想去宜興玩玩,不行嗎?誰到了宜興都是去滅鐵竹幫的?那麼丁先生到我湖州來,也是為了滅血手幫?」
「哈哈哈哈……」丁四一陣狂笑,「司徒香主不必做這無聊的口舌之爭,本人如此j ng準地設下埋伏,自然是知道了你的全部計劃。如今你唯一的選擇就是繳械投降,隨我回京。我家主公听說了你掃清魔教的事跡,欣賞得很呢!你若歸順我玄武會,沒準職位還在丁某之上!」
「呸!做夢!」司徒靜咬牙道,「我今r 能投降玄武會,他r 也能從玄武會投降魔教,你們敢用這樣的人嗎?」
「唉,別發火。」丁四笑道,「丁某听說,當初司徒香主曾是賀人杰的手下,隨他叛亂,戰敗後卻投降了白鵬。又不是第一次棄暗投明了,還矜持什麼?」
「我對白幫主的忠誠,天r 可表,海枯石爛也不會動搖!」
「嘿嘿……」丁四怪笑起來,「你對白幫主忠誠,白幫主對你可未必忠誠,你猜猜,我是怎麼知道你攻打宜興計劃的?是怎樣知道你的進軍路線的?還不是你家幫主的功勞?」
「你放屁!」司徒靜尖聲怒吼,「放箭sh 他!」
面向丁四的黑風隊員連忙搭箭就sh ,然而丁四手指輕點,空中的箭矢就一一崩碎,紛紛揚揚地落下。
隨後丁四臉s 一沉︰「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肯去我主公手下做官,就只能去伍長老胯下承歡!」說完一揮手,「進攻!司徒靜抓活的,其他人殺了!」
玄武會的數百人發出驚天吶喊,手揮兵器ch o水般涌來,與血手幫的環形陣勢撞在一起,頓時兵刃相擊聲和慘叫聲響成一片,震耳y 聾。
姚謙等四人見前排黑風隊員紛紛倒下,陣勢有些動搖,連忙對司徒靜抱拳行禮,示意告別,隨後越過黑風隊頭頂,撲入四面的敵群中去,背靠著自家陣地,揮舞兵器斬殺正面的敵人。這四人的武功遠非常人可比,玄武會的人馬上來多少死多少,完全沒有一合之將,血手幫的環形防御圈也稍稍穩定了下來。
「這幾人武功倒厲害!什麼來路?」丁四看到「英雄虎狼」的出手,吃了一驚,隨後轉向手下的「橫行霸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堰,那四人交給你們了!」
「橫行霸道」四人組其實已經只剩「橫行道」三人,千手霸王早就死在了那次麗人堂中的沖突。三人一點頭︰「遵命!」便撲向戰團中去,丁四也邁步上前,親自出手。
鷹堂四大高手被人敵住,玄武會的人馬士氣高漲,攻擊更狠,戰況越發激烈起來。司徒靜默默站在圈中,到此刻已經不知道能做什麼,惟有听天由命。想到自己曾對白鵬發誓︰「以後若與幫主有越禮之舉,寧願刀劍穿心而死。」結果後來終究抵不住相思之苦,不但越禮,而且大越特越,與白鵬睡到一張床上去了。或許今r 到了應誓的時候。
司徒靜苦笑著注視手中利劍,自己容貌美麗,斷然不能活著落入這群凶徒手中,否則不堪設想。死前唯一的不甘,就是不知道為何消息走漏,自己仔細安排的秘密行軍,卻落入他人j ng心預備的伏擊圈。
正在心ch o起伏,就听鐵狼淒厲高喊︰「司徒香主,多保重!來世我還跟你混!」繼而一聲悶哼,就沒了動靜。鐵狼防守的那個方向頓時大亂,一根泛著紅光的銅杵四下亂揮,將列陣的黑風隊員和鷹堂好手打得一個個飛上半空,血霧彌漫中,環形陣勢出現一個大缺口。
一個光頭壯漢沖進圈來,司徒靜揮劍刺去,被他擰身避過,轉眼到了司徒靜身後,將她脖頸一卡,吼道︰「都停手!我捉了司徒靜了!誰再抵抗,我殺了她!」正是「橫肉鐵佛」韋奉第一個突破了血手幫的防御。
一名黑風隊員轉身沖來,一刀砍在韋奉的後背,結果「鐺」地一聲,人家背上連白印都沒出一絲。韋奉冷笑︰「想砍傷你家爺爺,再練三百年吧!」一腳閃電般飛出,將那名黑風隊員踢入人堆去,胸口癟了一大塊,鮮血狂噴,當場斷氣。
韋奉一手卡頸,一手扳住司徒靜的腦袋︰「再動!你們再動我就扭斷她脖子!」
司徒靜在鷹堂一向受愛戴,這一下再也沒人敢反抗,包括姚謙等人在內都拋了兵器。
司徒靜尖聲喊道︰「死戰到底!死戰到底!快sh 一箭殺了我!」
就算香主這樣喊了,也沒人忍心這樣做,都含淚低頭。玄武會的人上來將他們一個個按得跪倒在地。姚謙等人不肯跪,便被「驚雷指」丁四以無形指力逐一點倒。
韋奉哈哈大笑︰「這就對了,挺漂亮的小姑娘,死了多可惜!就算要死,也等咱們人人都干上一次,讓你飄飄y 仙爽夠了再死!」
司徒靜咬牙挪動手臂,雖然穴道被制,使不上什麼力氣,卻也能將劍緩緩指向自己咽喉,直到刺破肌膚,流出血來。遠處的丁四見了,連忙伸指一彈,司徒靜手中利劍一震,「當啷」落地。
正在這時,南面山坡一陣大亂,驚呼慘叫聲響成一片,而且迅速蔓延到山頂。
韋奉吃驚地向右扭頭看去,生命的最後一刻只見到血手幫幫主白鵬渾身浴血,面目猙獰,如凶神降世一般沖到山頂,在身後留下玄武會人馬死尸鋪成的血路。
白鵬手中聖槍高舉,吼道︰「敢踫靜兒,我殺你全家!」隨後漫天金光耀眼,繼而韋奉便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韋奉死得奇特,被白鵬聖槍側劈,自頭頂而下,讓他的身子前後分家,分別倒地後,雙眼恰好看著自己的後腦勺。號稱「刀槍不入」的「橫肉鐵佛」,最終卻被人如豆腐一般輕松剖開。
白鵬將愣住的司徒靜一把攬入懷中︰「靜兒,我來晚了!」
司徒靜淚如泉涌,「嗚」地哭了出來,抱住白鵬︰「幫主!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
白鵬在她臉上一親︰「我來了,就沒事了!」隨後看到司徒靜頸中血跡,「怎麼!受傷了!」
「沒事,只破了皮。」司徒靜得了白鵬關懷,止住哭泣,笑著看向白鵬,隨後發現他沒帶著援兵,只是孤身一人,心又揪了起來,「幫主,豹堂的人馬呢?只有你一人過來嗎?」
白鵬輕聲道︰「我一人,足夠了。」隨後將手中「噬魂聖槍」向地上一頓,冷冷注視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