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白鵬感覺一座大山自半空中向自己轟然壓下,不由得兩腿微微發軟,呼吸與心跳一齊停頓。
然而這些只是錯覺,從空中落下並非一座山,而是一個人。這人年近五旬,瘦巴巴貌不驚人,衣飾也毫不起眼。可他身上自有一種磅礡氣勢,壓得白鵬透不過氣來。
白鵬只看一眼就認出,當初隆昌鏢局大血戰之後,這人曾經神秘出現,隨後與青茗一同消失,從此青茗再沒有露過面。結合前後許多跡象一想,此人身份呼之y 出。
馬未名追到不遠處,停住了腳步,還劍入鞘,兩手抱懷,微微冷笑注視著眼前場景。
「你就是伍五參?」白鵬努力保持平靜,緊握聖槍,蓄勢待發。
伍五參上下打量白鵬︰「你小子,膽量不小,辱殺我玄武會江月長老,還想全身而退嗎?」
白鵬暗想︰「原來青茗本名江月。」口中冷哼一聲︰「殺她的凶手明明是你!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將你這無恥之徒千刀萬剮,為千代和青茗報仇!」
「無恥?你也好意思跟我說無恥?」伍五參面目略有些扭曲,「你勾搭我的女人小憐,我忍了幾個月沒跟你算賬,如今還將魔爪伸向我們江長老!」他說著轉向聚攏過來的玄字軍高喊,「弟兄們,這樣的混蛋,能不能放過?」
「不能!」玄字軍全體怒吼。他們剛被調來,自然是伍長老說什麼,就信什麼。知道真相的只有伍五參幾個心月復而已。
白鵬聖槍向前,內力灌注,槍尖金光再度燦爛起來,咬牙道︰「別廢話了伍五參,你的‘滅天八式’,讓我見識見識吧!」
伍五參輕蔑一笑︰「對付你,何需‘滅天八式’?」
「隨便你!」白鵬斷喝一聲,聖槍猛揮,槍嵐罡風如同巨大的弧形利刃,瞬間斬向十丈開外的伍五參,自他胸月復間一掠而過,又在他身後的門窗廊柱劈開一道巨大裂痕,碎木迸濺,煙塵彌漫。
伍五參卻負手而立,神s 如常,身上別說傷勢,連衣裳都沒有破損。他目光盯著白鵬的聖槍槍尖端詳了片刻︰「這就是魔教那桿聖槍嗎?有意思,有意思。可惜在你手上,力度太小,浪費了好東西!」
白鵬看了看主樓牆壁上那道剛劈出的深槽,恰在伍五參正後方留下一段空白,說明斬向其身體的罡風之刃已被他不動聲s 地化于無形。
聖槍對伍五參無效!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白鵬敢于孤身闖進倚翠樓,依仗的就是這桿流傳百年的聖槍。盡管之前小白提醒過,伍五參號稱「六道魔君」,使出「滅天八式」來能夠「上斬玉帝,下誅閻羅」,有「人世間無敵手」之勢,但白鵬從來不認為再厲害的高手能比自己強到哪去,魔教六大神將威震天下,不是照樣被他殺了「水神」,收服了「冰神」?
眼前的事實卻證明,「六道魔君」的實力與白鵬相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這巨大差距遠非一件寶物聖槍可以彌補的。
如果面前只是一般的敵人,白鵬可以立刻變臉,堆起笑容設法與他和解。但與伍五參已經沒有妥協余地。且不說伍五參打算對白鵬如何,白鵬自從听馬未名嬉皮笑臉說起千代被伍長老肆意摧殘,整得徹夜哭喊,就已決心與這惡棍不能共存于世。
白鵬咬緊牙關︰「罡風傷不了你,我不信槍尖也扎不穿你!」手中聖槍挽起槍花,怒吼一聲向伍五參猛沖而去。
「對付你,不需要滅天八式,滅蟲八式足夠!」伍五參嘴角一絲獰笑,「第一式,拍蒼蠅!」背在身後的左手向前一揮,袍袖陡然鼓脹,一推一抽,發出鞭子一般的脆響,空中一道明顯波紋飛速擴散。即將沖到伍五參面前的白鵬就如撞上一道硬牆,身子一震,向後彈了出去,跌倒在地。
最後一刻,白鵬仍然惦記著不能壓壞背上的青茗,勉強擰身,臉朝下撲倒,聖槍也月兌了手,胸月復間如遭巨槌重擊,氣血翻滾,喉嚨里一陣陣發甜。
「嘿嘿……」伍五參笑道,「你以為拿自己當誘餌吸引我的注意,趁機派人救走女刺客,算是什麼錦囊妙計嗎?救走一個被我干爛了的一錢不值女刺客,倒把你自己失陷在這里,高明!實在高明!」
听說千代已被救走,白鵬心里輕松了許多,臉上浮現一絲笑容,兩手撐地艱難爬行幾步,伸手去撿聖槍。
伍五參又一聲冷笑︰「滅蟲八式,第二式,踩蟑螂!」抬腳向地上一落,頓時天搖地動,地面上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紋以他為圓心向四周延伸。
「隆隆」的轟鳴中,白鵬就感到身下大地陡然一拱,凶狠撞擊在他胸月復之間,整個人騰空而起,又重重摔落,即便有兩成火候的冰魄魔衣護體,仍然受了不輕的內傷,鮮血從口中止不住地涌出。
白鵬努力運功調息,將胸口憋住的一口氣喘勻,抓住聖槍當拐杖撐著,堅持站起,面向伍五參,臉上露出些微笑,又抬衣袖抹去嘴角鮮血,由于大戰玄字軍時衣服早已浸透鮮血,這一擦反而令他半張臉都染成鮮紅。
「你笑什麼?死到臨頭假裝鎮靜?」伍五參滿臉嘲弄。
白鵬一邊不動聲s 地調勻內息,一邊平靜答道︰「我是來救人的,救到了,就是我的勝利。至于我自己,呵,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伍五參皺眉搖頭︰「典故不能亂用,我沒打算殺你,怎麼叫以死懼之?捉你這個凶犯去畫押斬決,那是官府的事。我今天,只管羞辱你。」說著話,他狠狠啐了一口,「羞辱你這個不自量力的爬蟲!佔幾個縣城做土財主就當自己是人物了,坐在井里,不知天高地厚!」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紛亂,許多血手幫的人馬穿過主樓大廳,沖進庭院來,領頭的是護幫長老凌霄,邊跑邊喊︰「幫主,我來助你!」
自從達娃央金出走,費弘也被白鵬送回武夷派掌權,血手幫的長老只剩了雷拳老人凌霄,在鷹堂四大高手沒來的情況之下,他是血手幫到場諸人中除了白鵬之外的第一高手。剛才伍五參「踩蟑螂」那一式如此巨大的聲響威勢,讓他感覺到倚翠樓中有超級高手存在,擔心起幫主的安危。而統軍的團練副使彭大年堅持「等幫主命令」,不肯擅自行動,他只得帶了總舵大統領雷虎直屬的幾十名幫眾亂哄哄沖了進來。
伍五參听到動靜,扭臉去看凌霄。而白鵬此刻已經緩過一口氣來,見伍五參分心,有機可乘,立即單手持槍向前疾速飛躍,將大須彌掌的「流雲式」化入槍術之中,也帶入了他「意」與「勢」的玄妙領悟。這一擊堪稱白鵬習武生涯j ng華所聚,人槍合一,勢不可擋。一招發出,天地變s ,連玄字軍方向都傳來一片驚呼。
「嗯?」伍五參猛回頭,神s 略帶驚訝,他的「拍蒼蠅」那一式已經無法阻擋如此強勁的一擊,只得身形閃動,避開白鵬鋒銳,口中吼道,「第三式,踢耗子!」袖風卷動,將聖槍攻勢帶偏數尺,與他擦肩而過,順勢提膝一撞,令白鵬升高數丈,在空中鮮血狂噴,翻翻滾滾摔向大門前的台階。
凌霄見白鵬大有在台階上一頭磕死的架勢,驚呼一聲「幫主!」躍向空中雙手接住,被凶猛來勢撞得後仰墜落,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形,震得他臉s 也有些發白。
白鵬申吟一聲,忍著全身碎裂般的疼痛,咬牙咒罵︰「這個王!八!蛋!」他自然被傷得不輕,可他更憤怒的是,伍五參的內力故意貫穿他身體,將青茗再度狠狠擊中,似乎唯恐青茗不死,要滅口滅得干干淨淨。
伍五參冷笑著走來︰「這樣都不死,也算頑強。可你都成了個血葫蘆,還不肯跪下認輸,與街頭無賴有何區別?」
「閣下是……」雷拳老人震驚于對方的武功,白鵬卻從未告訴他倚翠樓實為玄武會據點,自然想不到伍五參身上,故此一問。
「玄武會,我姓伍。」
「啊!六道魔君!」雷拳老人目瞪口呆,但只愣了一愣,便將白鵬向身後幫眾中間一拋,「我攔住他,你們帶幫主撤!」
這一拋,卻讓白鵬直接摔在了地上。跟凌霄進來的數十名幫眾都是總舵雷虎的部下,本來就不算什麼j ng銳之師。等迎面看到殺氣騰騰的玄字軍,又見以往戰無不勝的白幫主被人虐得血流滿面,都嚇破了膽,爭著向同伴身後躲,一兩個人這樣做也還罷了,但所有人都想躲到別人身後,相互影響起來,士氣頓時崩潰,這群人是亂糟糟進來,又立刻亂糟糟逃走了。
「哈哈哈,垃圾幫主,養出一群垃圾手下!」伍五參大笑著越走越近。
凌霄無奈,再喊︰「幫主你自己走,我攔住龜兒子!」剛沖上一步,就被白鵬死死拉住肩膀。
「听我命令!」白鵬聲音虛弱,但是很堅定,聖槍槍尖在自己身上一劃,布條繩索盡斷,青茗從他背上軟軟滑落。白鵬伸手攙住,將她送到雷拳老人懷中,用力喊道,「帶她回去!找一口好棺木妥為安葬!」
「可是……幫主!你帶她走!」
「听命令!」白鵬皺眉,「此事重要,快點!」隨後湊到凌霄耳邊,極輕的聲音叮囑,「其實她沒死,找最好的大夫,務必救活!」
凌霄愣了愣,白鵬卻已向伍五參迎去。那些幫眾若沒有逃跑,凌霄可以叫別人帶青茗走,自己留下與幫主並肩作戰,可如今沒人可以做這件事了。他也只好將青茗橫抱懷中,急轉身向外跑去。
到了倚翠樓外,凌霄沖到彭大年面前,將青茗向他懷中一放︰「快找人,送這女子到麗人堂,速找大夫救治!」
彭大年皺眉看著青茗︰「果然很美,可是幫主興師動眾,就為這麼個女人?」
「廢什麼話!快點!」凌霄怒吼,又向沿街列陣的新軍和黑風隊一招手,「都跟老子沖進去,救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