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逍遙 第十一章 一瓣桃花

作者 ︰ 臥榻寫江山

()張三趕回護衛院,便看見了那六十幾個活下來的小崽子耷拉著腦袋聚攏在一起顯得驚魂未定的模樣。

張三眼里只把他們當死人看,卻又不敢隨意做出過分的事情。

因為,這里終究會有幾個人熬出頭,用他們自己的數十年陽壽,換一身強絕的修為和幾年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是好,可沒命享受,那就是個王八蛋玩意。

這幫被瞞在鼓里的小崽子也就只有幾年可以活了。

想到這,他在心中一番冷笑,這才開始訓話。

「你們也別怪我。」張三看著他們,說道︰「你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再也不能回頭,唯有一直走下去才能得救,你們的命,是和二小姐拴在一起的,二小姐一旦有什麼差錯,那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下去。」

「是,小的們明白。」林群擠在人群里,越過一個健壯小伙的肩膀看到張三的臉龐,和眾人一樣面無表情地答應道。

「我再說些規矩,你們好生記住,犯了規矩的,也是死路一條。」張三咳嗽兩聲,繼續說道︰「第一,絕不能踏出護衛院半步,犯此規矩者,殺。」

「第二,護衛院內禁止動手,犯此規矩者,殺。」

「第三,每三天必到藥浴室進行藥浴,未到的,殺。」

「第四。」張三抬起了頭,也提升了語調,眼楮打量著那群畏畏縮縮的小羊羔,冷冷一笑,又一次提了嗓子,說道︰「一個月後,修為未到後天初期的,殺。」

「嘶——」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風。

好狠的張三。

好狠的雲二小姐。

「听明白了嗎?」

「明……明白。」

「那便散了吧,去護衛院後院尋一間房間靜修,三天後,到藥浴室集合。」

張三說完,便把目光放到了那些剛才在藥浴中死去的人身上,那尸體還堆在院子中,慘白和惡臭讓他皺了皺眉,于是他像一個雅得沒邊的江南才子以手掩鼻,嫌惡地對旁邊的幾個護衛說道︰「抬下去,燒了。」

那護衛點點頭,又問道︰「那那些瘋了的呢?」

「殺了,抬下去,也燒了。」

張三繃起臉,瞥他一眼,冷冷說道。

「這——」

這個護衛剛想為那些人求情,張三的臉皮便驟然一炸,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他抖著手將功補過似的抓起手中的長劍,回身給了其中一個瘋了的男童一下,那一劍刺進了男童的咽喉,把他瘋子般的慘叫堵在喉嚨里,他又給他補了一劍,扎爛了他的心窩,確認那痴傻男童已經死絕,才倒提長劍,給張三鞠了一躬認錯,說道︰「屬下——明白。」

其他護衛也是心狠手辣之輩,見此情形,當即抽出長劍,面無表情,把那十幾個瘋子砍倒在劍下。

慘叫聲不絕于耳,那十幾個男童,當場死絕。

「拖下去。」

張三右手掩鼻,又揮了揮左手。

「是。」

「別怪我,這是命,這是道。」

他嘿嘿一笑,學著白青海那句話語,臉上露出笑容,頗有些得意。

那活下來的六十幾人,看到眼前這般場景,看到張三的y n冷笑容,臉s 慘白,牙齦緊咬,卻不敢發出哪怕是細針落地的反對聲。

噤若寒蟬。

林群也一樣,他不敢看張三,只是狠毒地瞪了他的腳跟一眼,隨後緊了緊懷里的《青竹劍譜》,抬腳、回身,越過眾人,頭也不回地朝護衛院的後院走去。

一群人這才認識到自己處于怎樣的境地,有樣學樣,逃命似的跑向了後院。

片刻後,護衛院場院便只剩下兩個看守大門的護衛。

而一股濃煙,從雲府的後山沖起,順著風向,刮向了冒風林。

有三十多條人命,在這股濃煙中,消失干淨。

但這一切林群並不關心,那張三說的確實不錯,這是命,該怎麼死,那便怎麼死,該怎麼活,那便怎麼活。

一切只能靠自己。

「吱呀——」

他推開了後院的一扇門,進了屋內。

這屋子已經被人收拾過一番,還算干淨,布置也不算寒酸,一張木床,一張書桌,幾把木椅,水壺尿壺床被衣服一些零碎也都齊全,但窗戶卻都已封死,目的是要監視眾人的進出。

對此林群反倒覺得安心,這樣也好,只要不犯那些規矩,那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

況且,自己還在藏書庫拿了一本不錯的身法。

想到這,他便回身關了房門,坐到木床上,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本《青竹劍譜》。

這是林群第一次細細打量它。

這一本《青竹劍譜》從外觀看,和別的身法秘籍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線裝本,書皮刷成黑s ,身法的名稱用楷書寫在上面。想來,內容也應該是一些心得要領,還有那畫滿小人兒的招式演示才對。

可當林群翻開那本《青竹劍譜》時,眉頭便皺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

他慌亂地胡亂翻閱起來。

「這——」

這書沒有心得要領記載也便罷了,竟然連演示招數的小人兒也沒有。

林群壓制著慌張細細看下去,最後,無奈地放下了它。

整部劍譜,居然只是一本詩集。

寫竹子的詩集。

可這有什麼用,自己不是考功名的秀才舉子,是已經被人逼到懸崖邊的可憐蟲。

怎麼辦?

他又不甘心地抓起那本《青竹劍譜》,再一次認真地看了起來,他期盼老道在他腦海里留下的東西能發揮作用,也希望自己能從那些文字里看出些奧妙來。

但這一次,依然一無所獲。

而天已經暗了下來。

「 —— ——」

送飯的下人也在這時扣響了房門。

林群听得聲響,嘆了口氣,最終無奈地放下了劍譜,繃著臉去開了房門。

門一打開,那送飯下人的樣貌就讓他吃了一驚。

來人是老何。

林群一看是老何,就把自己那股裝出來的狠勁收了回去,也把劍譜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熟練地咧開嘴笑了笑,說道︰「老何叔,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唉,見到你就放心了,你沒事就好,今天抬了那麼多尸體出去,可把我嚇壞了。」老何拉低聲音,有些慍怒,「這哪是選護衛,簡直就是殺人,雲大老爺太狠,不過這事二小姐肯定不知道,她心善,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有這些事!」

呵,只怕這事那雲二小姐知道的不是一點半點。

林群心里一陣冷笑,臉上卻又看不出半分慍s ,笑呵呵地道︰「是啊,她是個心善的人。」

「那是。」老何點點頭,又說道︰「反正你沒事就好,喏,快拿著,吃好了才有力氣練武,才有資格當那光宗耀祖的護衛。」

他把飯菜遞到了林群手里,林群接過來,正想請他進屋坐的時候,老何卻擺了擺手,站在門口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不了,站在這兒就好,不過別怪我嗦,我再多說幾句啊,你啊,要好生把握這個機會才是,不要偷懶,你看,已經有人到前院練武了,你卻還呆在屋子里不肯出來。」

林群這才注意到前院傳來的聲響,刀槍棍棒的聲音混在一起,不時傳來一兩聲打拳發出的怒吼聲。

所有人都在拼命。

「唉,時間快到了,我這也是托了關系才能進來看你一眼的,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我不能久待,這便要走,你要保重!」

老何說著便回過了身,真的要走了。

「老何叔,謝謝你。」林群忽然說道。

「別提這話,嘿嘿,走了。」老何回過頭來,露出幾顆白牙,傻笑一聲,又回過了頭去,然後徑直走出了院子。

林群看著老何的背影,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眼角瞥到了一個護衛的身影,于是不再多言,回身進屋,反鎖了房門。

……

……

翌r 。

林群一直睡到r 上三竿才起身。

他的耳邊已經傳來嘈雜的刀槍棍棒聲,依稀還有修習那本冒牌《龍象般若功》時發出的急促喘息聲,他匆匆洗了把臉,穿好衣物,來到了供人修習身法的前院。

六十幾人已經集中在了場院里,好在這院子頗大,眾人各自都有塊練武的地方,武器也是現成的,那黑璃岩石獅子,更是成排地擺放在那,只是現在這里的所有人,都沒有把它提起來的能耐。

林群打起了從煉體師傅那里偷師回來的正宗《龍象般若功》,大開大合,虎虎生風。招式看起來也與那冒牌的一般無二,只是經脈運行的方法不同。

他已經練了有些r 子,招式熟練純正。不多久,那一絲絲的熱流便開始滋長,從四肢走遍全身,等到這熱流融進了骨頭里,便又有一股熱流從四肢產生,再次順著經脈走向流遍全身。

現在的他,並不缺煉體藥材,也沒有了那股惴惴不安,有的只是拳。

招式、要領,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又在他的腦海里淡去。

他的力量,在不知不覺中突飛猛進。

這時的他,終于放下了那本《青竹劍譜》帶來的挫敗感,完完全全地投入到了《龍象般若功》上,不能自拔。

時光有腳,烏飛兔走。

三天轉眼即過。

張三又一次站在了場院之上俯視眾人。

人還是那些人,但張三已經明顯感覺出他們之中一些人的變化了。

但他也只是嗤笑,用命換來的j ng進,不要也罷。

「藥浴吧!」

他揮了揮手,便有一群護衛從他的身後走出,目光狠戾地盯著那六十幾個人,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眾人也各懷心思,走進屋內,月兌光衣物,踏進了藥池之中。

林群的身體剛浸入那綠油油的藥汁之中,那消失了三天的金光大字便又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這一次它的光芒更盛。

藥汁j ng猛的藥力危險萬分,但在那金光大字的引導下,這股j ng猛藥力不僅化為能量鍛造了林群的筋骨,更讓林群的道行修為迅速提升。

可以說,若是沒有那腦海中的金光大字,林群就不可能活過這藥浴;若是沒有那催人x ng命的藥浴,林群的道行修為也不可能進步得如此神速。

那丹田中的真氣,已經如同鴿蛋大小。

但和林群的平穩j ng進相比,其余的六十幾個人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有人滿頭大汗,燥熱難耐;有人臉s 蒼白,渾身冰冷。或是發瘋,或是橫死。

林群看著陸續被抬出去的幾具尸體,閉上了眼楮,不想再看,沉浸到了經脈運轉之中。

窗間過馬,流星趕月。

轉眼間一個月便這麼過去。

這個月里,每隔三天便有一兩個人受不住藥力的沖擊,翻了白眼,被人扔將出去,一把火燒個干淨。

但不得不說,那勇猛的藥力果真強悍,活下來的人幾乎都輕輕松松地踏入後天初期境界,唯有一個未達到後天境界的,自以為有了些功力,抽了把長劍就想逃命,被張三一個疾步趕上,伸手一抓,便抓爛了心髒,當場死絕。

這也給了那些看不慣張三想要有朝一r 手刃了他的孩童一耳光,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有未達到後天初期的倒霉蛋,自然會有些修為進展飛快的「天之驕子」,他們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幸運,隱隱將實力提升到了後天初期巔峰,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後天中期。

而林群的修為在活下來的五十余人中並不算高,剛剛在幾天前進入後天初期,中規中矩,只能算中下等。

但這已經出乎他的意料,須知他練的並不是那減人陽壽的催命功法,而是正宗的《龍象般若功》,一個月便能將實力提升至後天初期的,只怕這青州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而誰又能想到,那r 朱雀橋烏衣巷中的乞丐李狗娃,有朝一r 能把這青州城所有的天之驕子,統統踩在腳下?

……

……

一月之期已過,張三收拾了那個未過後天初期的孩童之後,把眾人召集到了場院之中。

活下來的五十余人列于場下,張三,白青海,雲錦兒站于台階之上。

張三退居一邊;白青海雙手垂在背後,站于中間,依舊一副僵尸臉;雲錦兒又換了一套女兒打扮,雲鬢花顏金步搖,分外艷麗。

林群卻不看她,只是注意著白青海,那白青海又到這護衛院來,必是有了什麼變化。

此刻天s 將暗,並且起了風,風呼呼地像是北方的狂漫風沙。不知是攝于風沙的吹襲,還是懼怕于白青海的氣勢,圍在高牆內的眾人仿佛都睜不開眼楮。濃黑的雲掩映著r 光,一彎極淡的上弦月掛在另一邊的黑雲之上,若隱若現。

山雨y 來風滿樓。

白青海的目光從眾人的身上挪開,抬頭,望著那些濃黑的雲,望著一個方向,依然不作聲。

眾人只得等待他的訓話。

林群恭敬地低著頭,看著白青海的腳跟,但見他久久不願說話,便也抬起頭來,目光上移,順著白青海遠眺的方向望去。

濃黑的雲,極淡的月。

還有一片不知從何飄來的桃花在狂風中翻滾、打卷,一如在浩大風波中的一葉孤舟。

「呼——」

白青海長長吐出一口氣,雲錦兒稍稍回過了頭,也瞧著白青海。

「說吧,要去哪,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白爺爺這是要我做那惡人。」

白青海也不否認,僵著臉說道︰「皇帝無友,諸侯無盟。你該懂得這個道理,長空小子有心護你一次,也就一次。明白嗎?你要怪也只能怪你娘親去得太早,而這仇又結的太深。」

「呵呵,我倒是不怪我娘親,我只怪我生在這高牆大院內!」雲錦兒並不理會白青海的苦心勸告,掩嘴輕笑了起來。

她做出一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頑皮小女孩模樣。

白青海那萬年不變的僵尸臉頓時皺起了眉頭,剛要說些什麼,雲錦兒的表情卻又忽地一轉,板起了臉,說道︰「錦兒自然是明白的。」

「那便好,說吧,殺人,便要先有殺人膽。去哪?」

雲錦兒把目光望向天際,那片桃花依然在狂風中飄舞。

她眉眼微眯,展露笑顏,又像個頑皮小女孩一般對白青海說道︰「那便桃花村吧。」

「去吧。」白青海點點頭,卻是對張三說話。

「是。」

張三恭敬一鞠躬,退下去準備。

于是,這一天夜里,所有人都收拾了衣物,帶上了武器,從冒風林的東側出發,趕往那桃花村。

但沒有人知道要去那干什麼,張三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只能從那只言片語中猜測,而林群的想法和很多人一樣——

殺人,練殺人膽。

r 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啪嗒——」

「啪嗒——」

終于,一場壓抑許久的雨也嘩啦啦地下了起來,把整個冒風林籠在了蒙蒙霧氣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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