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的風雪再大,林群也覺察不到。
在昏暗的洞穴之中,並沒有刺骨的朔風和冰冷的雪花,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清、寂靜。
林群盤坐在山洞之中,一動不動。
他絲毫不知自己奪了雲三公子的一身氣運,也不知道外面的波詭雲譎,更不知道許修遠給雲長空指出的「放下」之路。
在這片黑暗之中,他只是閉著眼,將心思都沉浸到自己的心靈之中。
明辨自己的本心,體味先天後期的心境。
先天後期的心境是什麼?
放下?
不,現在的他,需要的不是放下,是拿起。
拿起那份曾經的善良天真,也拿起那份剛剛明白的冷血狠戾。
亦正亦邪。
在這場自相殘殺的盛宴里,他已然走得太遠,有時並不需要殺戮,他原本可以放過他們的,但他沒有。
那就放過他們吧!
可也在這場自相殘殺的盛宴中,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理想主義的劉已天被付天之暗算身亡,他要變得足夠冷血與堅強才行。
那就殺了他們吧!
從卑微到能夠主宰人的生死,中間需要明白的,正是這樣一種心境。
在其位,謀其政。
亦正亦邪。
遵循的,其實是在三字經中掙扎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普世價值。
終于,在某一刻。
林群登臨了這座名為「先天後期」的山峰。
在最開始時,這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大山脈,當他用盡全身力氣終于翻越過這座分水嶺時,回頭才發現,這其實只是一個低矮的小土丘。
他站在那里,對于未來,終于不再是充滿畏懼,而是滿懷胸中氣焰、將前方看得一覽無余。
先天後期,水到渠成。
現在需要的,僅僅就是一股j ng純的藥力將那層阻礙沖開而已。
林群也不多說,從儲物戒中拿出了一枚龍虎丹,放進口中,服食了下去。
丹藥剛一入口,便化作一股j ng純的藥力在林群的身體里化開,順著經脈不斷流動。
林群抱元守一,運行大周天。
藥力順著林群的指引不斷流淌,被內髒吸收,被骨骼吸收,被皮膚吸收。它們不斷鑽入林群的身體內,滋養著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處毛孔。
「呼——」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終于,第三顆龍虎丹的藥力干涸之前,那層先天中期與先天後期之間的隔膜,終于被最後一點藥力沖破。
一股清流仿佛找到了一個新的突破口一樣,嘩啦啦地流向了新的經脈,繼續滋養著林群的身體。
先天後期,在此刻,終于完成。
林群听著身體內骨骼發出的咯咯聲,感受著突破帶來的酥麻感,舒服得想要申吟出聲。
他握緊了拳頭,虛空轟出一拳。
「 ——」
寂靜的石洞傳來破空的風聲,將石洞內的一處牆壁砸出一個大洞來。
林群看著自己的拳頭,很是滿意。
但他並沒有得意忘形。
他收起了那份喜悅,在洞中一片黑暗與洞外一片風雪中,又開始了修煉。
這一次,他是為穩固自己「先天後期」的境界。
轉眼間,又是一個月過去。
距離一年之期,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是時候出關了。
林群睜開雙眼,從入定中醒來。
他將自己那個自燒鼎法寶、四品妖獸的頭顱和長劍都丟進了儲物戒中,輕松上陣。
「吼——」
洞外,是雪豹傳來的咆哮聲。
「還真是記仇啊!」林群看著洞外的三頭雪豹,揶揄一聲。
「這都多少天了,還守著我!」
「再說,我殺那幾只小雪豹可是為了它們好,要是不殺它們,指不定會被付天之虐待成什麼樣呢?」
「算我倒霉。誰想得到你們是四頭在一起的啊……」
「唉,要是現在能修煉黑影鬼氣遁就好了。」
林群雖然滿月復牢s o,但卻不是怨天尤人。
他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這幾頭雪豹已經守了他快半年了,外面冰天雪地,體力消耗一定非常大。
而且,它們不可能不吃不喝,一定會出去尋找食物,到時候,就是自己擊殺它們的最佳時機。
果然,半天後,就有一頭雪豹離開了。
大概是為它的同伴去尋找食物了吧。
林群待得這頭雪豹走遠,才從洞內走了出來。
他手上提著劉已天分到的雪豹頭顱。
兩頭留守的雪豹看到林群,忽然變得憤怒異常。
蹲守了半年,這個家伙終于出來了。
它們興奮而又憤怒。
「吼——」
兩頭雪豹咆哮一聲,張開血盆大口,朝林群沖來。
林群不慌不忙,將手上的雪豹頭顱一拋,那頭顱便飛向那兩頭撲來的雪豹的身後。
其中一頭雪豹見是自己同伴的頭顱,也顧不上追趕林群了,掉頭朝那個頭顱跑去。另一頭則繼續向林群撲來。
林群瞅準這個機會,突然從儲物戒中取出長劍。
「竹風醒酒!」
只听「嘶——」地一聲,一道劍氣就朝那頭撲來的雪豹襲去。
那頭雪豹猝不及防,被劍氣結結實實地擊中,受了不輕的傷。
林群沒有給它任何喘息的機會,一劍接著一劍,展開了拼命的架勢。
如果現在不能取它的x ng命,那麼等到另一只雪豹趕來的時候,自己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要是換在以前,林群根本不會想到動手。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已經先天後期,實力和這頭四品雪豹是一樣的。
而且,自己是有備而來,而這頭雪豹在冰天雪地中守了大半年,實力一定有所下降。
所以,自己有把握在瞬息之內擊殺它。
也只有在瞬息之內擊殺它,自己才能有一條活路。
說時遲,那時快。
林群的劍快且凶狠,行雲流水,絲毫沒有任何停滯地朝雪豹擊去。
這頭雪豹離他還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那股雪豹噴出的鼻息還在冰天雪地中結成白氣的時候,林群又使出了自己的「竹風醒酒」。
這是比剛才要強大數倍的一擊。
「轟——」
劍氣發出轟鳴聲,朝雪豹的脖頸而去。
「 嚓——」
只听一聲骨骼斷裂的響聲,那向林群撲來的雪豹就腦袋分家,被林群轟擊而亡。
這一切電光火石。
從林群出洞,到扔出雪豹頭顱,再到擊殺這頭雪豹,不過十幾個呼吸的時間。
那頭被林群用同伴頭顱引開的雪豹,等到自己的同伴被林群一擊轟殺後才反應過來。
它憤怒地咆哮著向林群撲來。
林群剛剛擊殺了一頭雪豹,士氣正盛,哪里會怕它?
他朝那撲來的雪豹又是一招竹風醒酒,把它打得節節敗退。
這頭雪豹原本想要逃走,但心有不甘,它們守了他大半年,不能夠就這麼讓他逃走了。
它要堅持到另一頭雪豹趕回來。
但就是這股執念害了它。
林群沒有給這頭雪豹任何機會,他速戰速決。很快,在下一刻,手起刀落。
這頭雪豹的頭顱,滾向了一邊。
「呼——」
「搞定。」
林群將劍收進儲物戒中,重重地呼了口氣,平復了剛剛緊張的心情。
現在,就算那頭出去覓食的雪豹回來了,他也不怕。
他慢悠悠地走到這兩頭雪豹的尸體旁,劃開它們的尸體,取出了它們體內的內丹,將內丹收到了儲物戒中。
然後,他並沒有急著走。
他還得給劉已天刨個坑,怎麼說自己也得給他一個安身之所,不能任由他呆在那個破洞里。
冰天雪地中,林群用劍挖出了一個大大的土坑。
這期間那頭出去覓食的雪豹回來了,它看到眼前的這副慘狀,咆哮著朝林群沖來,但最終,它被林群用劍氣弄得腦袋搬家,和那兩頭雪豹落了一個下場。
林群取了它的內丹,把它的尸體扔到了一旁。
坑挖好了,林群便進了石洞,將劉已天的尸體搬了出來。
尸體早已腐爛不堪,惡臭難聞。
林群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到了土坑中,用土輕輕埋好。
這是林群第三次給人料理後事了。
第一次是那個每天給他一個饅頭吃的老頭,那時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死亡對于他來說太過可怕。
第二次是那個老道,他給了他一個成仙的機會,他給了他一副東拼西湊的杉木棺材。老道微笑著死去,是喜葬。但死亡對于林群來說,依然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如今,第三次了。
他依然覺得死亡這個字眼太過冷血。
無論是奪去別人的生命,還是別人要自己的命,都太過殘酷了。
但如果讓他選擇的話,他還是會選擇這種充滿殺戮的生活。
原因無他,這是一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
沒人能逃得掉。
林群用手捧了一把又一把的土,將劉已天的尸體埋好。
黑s 的泥土混著白s 的雪,組成了一個半人高的小土包。在這座妖獸橫行的廣袤森林里,在這樣一個廣闊的天地間,個人的死亡終究還是渺小的。
林群什麼都沒有說,沉默著用劍為劉已天削了一塊石碑。
他不再需要一個只會粗糙刻石把式的打石匠,那劍在他的手中筆走龍蛇,很快就將石碑刻好。
這個新立的小土包,總算有了名字。
這個時候,還要一些拜祭的東西,一般是三葷三素,最好還要有些酒和紙錢。
林群統統沒有,倒是有雪豹頭三個。
他將那三個眼楮瞪得牛眼大小的雪豹頭顱擺在劉已天的墳前,以這三個雪豹頭顱代替三牲,以這莽莽森林代替三素,以這天地間紛揚而下的片片雪花代替紙錢,以這鮮紅的血水代替酒水,為劉已天辦了這樣一個遲來的葬禮。
「我不會像你一樣的。」林群看著這座小土包,笑著說道。
「一定不會的。」
「再見。」
林群轉過了身,作別了劉已天,走進了風雪之中。
這是這一年最後的一場風雪,它比之前的任何一年走得都要晚。
但,風雪總會過去。
風雪過後,迎來的,將是冰雪消融後更加嚴厲的嚴寒和萌芽的ch n草。
「呼——」
一聲北風。
「呼——」
一聲ch n風。
這便是林群的道心,這便是林群走上的道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