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曉君站在病房外,手握著門把手,糾結半晌,她才鼓足勇氣推開門進去,一抬眼就看到顧忘川握著手機站在窗前,眉頭緊皺著,神情有些沮喪和焦急。
「忘川,你不可以下來的!」嚴曉君緊走幾步,過去想要將他扶回床上,他卻不著痕跡的避了開,「躺得久了,想下來活動活動。」
嚴曉君的手僵在那兒,委曲的咬著唇,看著他慢慢坐回到床上。
她深吸一口氣,笑容重新噙起,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走過去,「忘川,我給你煲了魚湯,是你最喜歡的生魚湯。」
顧忘川充耳不聞,一直都在盯著手機,眉頭緊緊皺著。
嚴曉君不是滋味的把保溫瓶放到了桌上,「你……在等電話?」
他沒說話,手指一直在按鍵上徘徊,很猶豫不決的樣子。
嚴曉君從未被他如此無視過,心里疼得像在滴血,這樣的漠視,比跟她大吵一頓還要令她傷心。她抿緊雙唇,坐到他身邊,可憐兮兮的說,「忘川,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就算你讓我現在去跟林悅爾道歉,我都保證乖乖去做。只要你別不理我……」
顧忘川抬起頭,視線又凝向遠處,變得消瘦的面容,掠過一絲深沉的痛,「道歉?她現在連我的面都不會想見,又怎麼會接受道歉呢?」
從他入院至今,就沒有過林悅爾的消息。他曾打電話給她,始終提示關機。問花姨,她只說最近就往醫院和顧家兩頭跑,又不想打擾大少女乃女乃,所以,一直沒有聯系。她就像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樣,直到這時才發現,身邊一旦沒有了這個人,他會恐慌,會茫然,會無所措從。
听出他話中的無奈和痛苦,嚴曉君就覺得她快要被自己的恨給吞噬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溫柔的靠上前,從他身後小心翼翼的摟住了他,「忘川,我們重新開始吧。你,我,還有麟兒,我們一家三口會生活很幸福的。」
「麟兒……」顧忘川的眸光暗淡下去,提及麟兒,他就會想到薄荷,他甚至都不知道,日後他又要拿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兒子?
這時,花姨進門,一看到嚴曉君,她就拉下臉來,沒好氣的說,「你怎麼又來了?不是告訴過你,這里有我照顧大少爺就行了嗎?」
嚴曉君抬起頭,連看都不看花姨一眼,「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我在照顧忘川,他也習慣了我的照顧。」
花姨瞪圓了眼楮,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的臉皮到底能有多厚啊?!
本來就對她忍了一肚子的氣,礙于大少爺還在病床上,她就是強忍著沒爆發,今天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用給這個女人留面子了!
「你照顧大少爺?你以什麼身份照顧啊?說得不好听點,你不過就是大少爺在外頭養的女人而已!」花姨冷冷一笑,「現在的女人也是不要臉,只要男人有點錢有點身份地位的,就死皮賴臉的往身上沾,讓人惡心的甩還甩不掉!哼,你也別做什麼取代大少女乃女乃的豪門夢了!別以為你有了兒子就了不起,只要是個女人就會生!」
嚴曉君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花姨說話難听,尤其還是當著顧忘川的面,她恨得十指緊摳,指甲都摳進了肉里。
花姨才不管她會不會難堪,冷聲道,「自己沒本事,生了個有病的孩子,居然還殘忍的奪走了人家孩子的性命?!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冷血又不要臉的女人!大少女乃女乃那麼一個溫性子的人,都被你逼得快要瘋了,你還好意思坐在這里說什麼照顧人家的男人?女人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不要臉成這樣的!你這種人,連閻王老子都不會放過!走夜路的時候可得多留心,免得有人會向你索命的!哦對了,我可要好好的多活兩年,我要親眼看你是怎麼遭報應的!」
花姨罵得痛快,沒注意到顧忘川漸變的神情。
嚴曉君恨得死死的瞪住花姨,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那股恨,令她整個人看上去都變得陰森。
顧忘川將她的手,慢慢推開,沉著聲音,「曉君,這里有花姨照顧就好,你回去照顧麟兒吧。」
嚴曉君生硬的收回視線,僵硬的笑了下,「沒事,我給麟兒辦了轉院手續,他也住在這家醫院,這樣一來,我照顧起你們父子倆也方便。」
她說得親昵,就像是一家人一樣,花姨听得瞠目結舌,難以想象,都被罵到這個程度了,她賴著不走就算了,居然還把兒子也給帶過來了?!
顧忘川眸光暗下幾分,聲音低沉著,透出慣有的冷酷,「你讓他轉院了?」
嚴曉君听出他不高興了,馬上溫柔的解釋道,「我是想,讓你們父子近一點嘛。」
「還沒有過排斥反應期,你就給他轉院?!」顧忘川動怒了,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你知不知道,他身體里的腎是薄荷的!他現在的命,也是用薄荷的換來的!你就這麼輕易的就拿他的身邊來開玩笑?!」
「忘川,我……」嚴曉君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僵坐在那里,有些畏懼的望著他。
顧忘川站起身,傷口突然疼得厲害,可是,卻不及他此刻心疼的十分之一!
「我說過,讓你好好照顧麟兒,你就是這麼照顧的?」
「我只是……我……」
顧忘川眸光一冷,撂了狠話,「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以後就別再管了,我會找人照顧他的!」
「不要!」嚴曉君嚇壞了,扯著他的手求道,「不要把麟兒從我身邊搶走!我知道錯了,忘川,你別生氣,我這就回去照顧麟兒!」
花姨狠狠的瞪著她,「那還賴在這里污染空氣干嘛?」
見顧忘川連目光都吝惜給自己,嚴曉君忍著淚,慢慢的站起來,剛要走,花姨又叫住了她。
將她帶來的生魚湯塞給他,沒好氣的說,「拿走!你這種蛇蠍心腸女人做的東西,我們可不敢要,誰知道有沒有在里面放砒霜啊!」
嚴曉君抱著保溫瓶,無比委曲的看向顧忘川,後者卻背對著她,心尖猛地被扎疼了,她扭頭就哭著跑了出去。
花姨恨得牙都癢癢,雖然罵了一通,卻也不解氣。
小薄荷可是生生沒了一條命啊,就算是罵她個三天兩夜,又能怎麼樣?這種女人,就該也讓她嘗嘗薄荷受的那些罪!
回過頭來,看到顧忘川站在那兒,身子有些顫抖,花姨連忙過去,「大少爺,你怎麼了?」
顧忘川皺著眉頭,額上全是冷汗,什麼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身體僵硬著慢慢坐了下。抬頭,「花姨,能幫我給她打個電話嗎?」
花姨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誰,不禁有些為難,「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現在的情緒一定很不穩定,你就別在這個時候去刺激她了。」
顧忘川目光執著,一字一句,「花姨,就當幫我一次。」
望著他,花姨的心軟了,「哎,大少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傷大少女乃女乃最深的是他,那些傷痛,豈是說能填補就填補的呢?但事已至此,說再多已是無用,花姨還是希望凡事都能向好的結果發展。
她掏出手機來,給林悅爾打去電話,發現關機了,又打去了清河灣的家,響了好久都無人接听。
「咦,大少女乃女乃不在家嗎?」花姨狐疑的喃喃自語。
顧忘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花姨,替我辦出院手續。」
「啊?」花姨驚住了,「大少爺,你這會哪能出院呢?」
他站起身,忍著傷痛,「我必須馬上出院,我要去找她!」
「不行不行!」花姨死命的攔著他,「大少女乃女乃可能是出去散心了也說不定啊!要不然就是去朋友那里了,或者,是親戚啊!」
顧忘川搖頭,「不,她在這邊的親戚,有也等于沒有。至于朋友就更不可能了,她在這個時候,寧願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
他完全是下意識的說出這番話,花姨倏爾望向他,「大少爺,你好像很了解大少女乃女乃。」
顧忘川低下頭,掩住他復雜的眸光。
花姨試探性的輕聲問道,「大少爺,你其實……是喜歡大少女乃女乃的?」
「喜歡……」他自嘲的一笑,「現在再來說喜歡還有用嗎?」
花姨吃了一驚,可馬上又是唉聲嘆息,「這可真是作孽啊,搞成這樣,還怎麼挽回啊?大少爺,你——哎!」
花姨真是恨啊,在身邊的時候不知道珍惜,非要鬧到成了仇人的地步,讓大少女乃女乃恨他入骨,才發覺自己的心意嗎?這到底是誰欠誰,誰又在折磨誰啊?
顧忘川深吸一口氣,「花姨,帶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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