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遭到了慕容神泣的冷待,但是慕容馭卻並不生氣,因為他早就料到了這種狀況,義父的性子最倔強耿直,對于他這大逆不道的逆子,他若是給自己好臉子,那才讓他覺得奇怪。
慕容馭斜眼見放在桌上的飯菜,一動未動,不禁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雖然一早就料到慕容神泣不會吃的,但是他還是讓下人準備了。
「來人!」
隨著慕容馭一聲招呼,一名士兵走了進來。
「去,把飯菜熱熱,再端過來。」
那士兵不敢多言,連忙將桌上一動未動的飯菜斷了出去。
「義父,是孩兒對不起您,您怎麼對孩兒都是應該的,但是義父,昨夜我試過您的脈息,雖然我不知道您為何會突然脈息全無,但是您現在身子很弱,除了好好休息,還要好好吃飯才是。」
慕容馭一個人坐在桌前,對著慕容神泣的背影自言自語,可是慕容神泣卻仿佛睡著了一般,連呼吸聲幾乎都听不見。
但是慕容馭知道他听得見,所以他繼續道︰「當初您那麼決絕的趕我出慕容府,我一點也不怪您,因為在孩兒眼中,打從您讓我喊您一聲義父開始,您就是孩兒的父親。」
「還記得,我五歲開始,您就親自叫我騎馬射箭,狩獵武功,十歲那年,有一次,我不听您的勸告,非要逞強,到禁林里玩,因為玩得太晚,不小心迷了路,回不了家門,您找了我三天三夜,幾乎所有人都放棄了繼續尋找的希望,您卻說‘馭兒一定活著’,不肯放棄。」
「終于最後在一個山洞里找到了傷痕累累的我,當您看到我身邊野狼的殘骸時,所有人都小聲議論,說我是狼子野心,小小年紀便如此凶殘,將來遲早會恩將仇報,可是您卻小心翼翼的抱起我,對著你的戰士夸贊,說我不愧是您的兒子,將來必成大器。」
慕容神泣的肩膀微微松動,連呼吸也似乎有些沉重。
「十三歲那年,東北柔然進犯無淵,我不听您的話,混在士兵中,偷偷跟您去東北剿匪,沒想到卻柔然設計落單,圍困在叢林中,您不顧所有人的勸阻,也要救回可能已經死在柔然人手中的兒子。」
「十八歲那年,右黨一案,您明明知道我牽扯在內,托不了干系,卻還是拉下臉來去向左相求情,讓他留我一命,可是我卻不知悔改,二十一歲那年,我為了攏權,將您軟禁,您明明勝得了我,卻甘願受我一劍,所有人都讓您殺了我,您卻只是將我趕出了家門。」
慕容神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他一雙眼楮看上去紅紅的,顯得格外的滄桑和疲憊。
「義父,這一世,是孩兒對不起您,若有來生,我一定恭恭敬敬做您的兒子,好好孝敬您,再也不忤逆您。」慕容馭說到動容處,不禁也紅了眼眶。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慕容神泣恨聲道,「我慕容神泣一生無子,把你當做親生兒子對待,你卻屢屢做些惡事,不把我的告誡放在心上。」
慕容馭無奈的笑了笑,卻什麼話也沒有說,造化弄人,他做著一切,不為了自己榮華富貴,不為了自己權勢滔天,他只是想讓他心愛的女人幸福快樂,能永遠無憂無慮的笑。
慕容神泣不禁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了?既然知道你此生對我不起,為何昨夜還將我擄來?」
慕容馭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來,卻終去嘆了口氣道︰「義父,孩子也是迫不得已,您就別問了,但是孩子保證,絕對不會傷害您的!」
慕容神泣畢竟足智多謀,他早就想到,今日之所以,必定是雪兒的意思,他不禁道︰「是雪兒讓你抓我來的?」
慕容神泣身子不自覺的微微一震,臉色也變了一變,但他忙掩飾道︰「不,不是的,義父,如今我身為太極主帥,與無淵是敵對勢力,無淵與雲謹對我太極虎視眈眈,我不得不這麼做。」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信嗎?」慕容神泣無力一笑,「你不必袒護她,這個逆女,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慕容神泣真是上愧對國家,下愧對祖宗。」
「哈哈哈——」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無比囂張的笑聲,隨後房門被打開,慕容雪一身華服出現在門口。
「雪兒?」慕容馭驚訝道︰「你不是在鳳桐養病?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慕容神泣更是不敢置信,慕容雪離家二十幾年,從無音信,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父女竟還能相見,當然他更加不會想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相見。
慕容雪卻不理會慕容馭,她巧笑嫣然的緩緩踱到慕容神泣面前,一臉得意道︰「父親,沒錯,是我讓阿馭抓你來的。」
慕容神泣自嘲一笑︰「我早就猜到了,這樣的方法,也只有你才會做,就像當年一樣,若不是你逼迫馭兒軟禁我,他必不會那麼做的。」
「哈哈——父親大人,您真是睿智英明呢!」慕容雪猖狂一笑,隨即她卻臉色一變,道︰「那又如何呢?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不是我,他一輩子定多在你手下做個永遠被太陽遮了光芒的將軍,是我,讓他成為了無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雪兒,你不要對義父如此不敬!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慕容馭不禁勸道。
「哼!不敬?當初他抓了我去宮里,要大義滅親的時候,何從想過我也是他的女兒。」慕容雪突然冷冷道。
「想不到二十多年了,你還對那件事耿耿于懷,難道你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慕容神泣有些痛心道。
「錯誤?父親大人,我有什麼錯?我跟姐姐同時愛慕皇上,有什麼錯?你憑什麼卻將姐姐嫁給皇上,而讓我嫁給一個你的手下,我哪點不如姐姐!」慕容雪突然神色俱厲,冷冷的望著慕容神泣。
「你姐姐比你寬容大度,更適合皇後之位,你雖才情並不比你姐姐差,甚至超越你姐姐,但是你性子偏執、傲慢,心胸狹隘,根本不適合成為一國之母,而且最重要的是,當時皇上看上的是你姐姐,不是…」慕容神泣試圖說服她。
「夠了!」慕容雪卻似乎被他戳到了痛處,斷然打斷道︰「你不必為他們二人找借口了,我以身相許,東方詢卻不顧顏面,當眾羞辱于我,慕容玉作為我的姐姐,不但不幫我,竟然還串通東方詢和您,要把我嫁給一個帶兵打仗的。」
「憑什麼!她就能當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一國之母,我卻只配做個將軍夫人?分明是您偏心!」慕容雪冷聲控訴道。
慕容神泣沒想到慕容雪的誤會如此之深,他們的一片苦心,她卻完全不領情,卻無力申辯,只能無奈嘆息。
隨即慕容雪優雅一笑,「哼!父親大人,您可想到過今日?我不但能成為一國之後,還能成為一國的真正掌權者,整個太極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您可以我為榮?」
「孽障!罪逆深重,竟還不以為意,反以為榮。」慕容神泣痛心疾首道。
「哈哈——」慕容雪卻笑得猖狂,「父親大人不必著急,很快我那寬厚的姐姐和姐夫就會來跟您會合了!」慕容雪把姐姐和姐夫兩個稱呼咬得格外重,竟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慕容神泣一驚,怒聲問道︰「你對玉兒和皇上做了什麼?!」
望著慕容神泣緊張的表情,慕容雪只覺得無比的暢快,他得意道︰「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您總是向著姐姐,既然你們父女情深,自然要讓姐姐他們來陪您嘍。」
「你…!」慕容神泣被氣得氣息翻滾不停,幾乎喘不過氣來。
「義父,您別動怒,雪兒是故意氣您的,她不會的!」看著慕容神泣難過的樣子,慕容馭不禁安慰他道。
「哼!氣他?我為何要氣他?我是接到你的消息,說已經把他抓來,才一個人先趕過來的,他們隨後就到。」慕容雪眼神迸發著無限的仇恨和難以掩飾的嫉妒。
「阿馭,把他關好了,我敢保證,今夜肯定會熱鬧的,哈哈——」慕容雪說完暢快大笑,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了出去。
慕容馭並不知道她私下帶兵去了無淵,並擄劫了無淵帝等人,一時有些不安,連忙將房門鎖好,對門口的人交代道︰「認真看好了!」
他連忙追著慕容雪的腳步而去。
「雪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還有,你說的阿姐他們是怎麼回事?你去無淵都城扶風了?」慕容馭一連問出了心中的好幾個疑問。
「大膽!」慕容雪怒喝!「你這是在詰問哀家嗎?慕容馭,你越來越大膽了!」
慕容馭的神色一驚,他不敢置信的望著慕容雪一雙被仇恨和極度沾滿的眸子,第一次覺得害怕。
打從第一眼看見雪兒,他就喜歡他,那樣自卑的他,喜歡雪兒的高傲,喜歡雪兒的不服輸,為了讓自己能配得上她,他拼命的跟隨義父學習,為雪兒鞍前馬後,無論她怎樣對自己,自己都是忍不住去幫她,可是就在剛才,看到她那雙發紅的眸子,他竟然覺得害怕。
過了一會,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慕容雪神色一喚,語氣也柔和了︰「阿馭,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只要滅掉了無淵和雲謹,整個天下才是我們的,我們才能無憂無慮的一起坐享天下。」
「雪兒,我這輩子,從沒想過要坐擁天下,我只要你!」慕容馭動容道。
「可是馭哥哥,不擁有這天下,我們永遠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慕容雪假裝動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