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郎 第六章

作者 ︰ 余宛宛

「你看得到我們腦中在想什麼喔?」喜鵲用力抱著頭,很怕他發現她腦中那些月復誹他的念頭。

「我不用看你的腦,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瞥她一眼,嘴角不屑地一抿。「喔。」喜鵲傻傻地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呢?你後來到哪里了?」

她沒忘記初識他時,他在奴隸拍賣市場上不似人形的模樣。

獨孤蘭君一愣,完全沒想到她竟又問回他的身上。

「我進了海牢。」因為那里最苦,該死的人最多,也最適合折磨他。

「海牢里頭真的人吃人嗎?」她害怕地問道。

「你真的想听嗎?」

「不用了,謝謝。」喜鵲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後,小聲地說︰「不過,你如果願意改成白天說的話,那時我就不介意听。」

「你要對我說的話就只有這些?」他瞪著她,想逼她表現出對于他害死無數人命的厭惡之情。

喜鵲看著他,回想著她剛才听到的一切。

那些國仇家恨弄得她皺眉搔腮,小臉皺得像一顆包子似的。他神色如此寒峻地瞪著她,應該是很希望她對此事有所回應吧。

「那個……你不是不喜歡說話嗎?剛才干麼一下子說那麼多話,我現在腦子快爆炸了。」喜鵲哀怨地瞪他一眼,還揉了兩下額頭。「不說了啊。」

獨孤蘭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卻仍然沒從她臉上發現他原本以為會有的恐懼或厭惡神色後,他別開眼,冷冷地說道︰「你現在知道我身上背負了多少條人命吧。最好是現在就離開,免得這些冤魂來找我這罪人索命時,牽連到你。」

「你既自稱罪人,代表你已知錯了。」她伸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獨孤蘭君感到有股暖意隨之竄入他的皮膚底下,讓他身子又是一陣微熱。他飯了下眉,快手揮開了她,低吼出聲道︰「所以,我既已知錯,那些人就活該白死?我就可以逍遙過日子?」

喜鵲啞口無言,只氣自己書讀得不多,說不出話來開導他。可她知道他心里其實是內疚的,否則不會對著她說出這麼一篇長長的話啊。

她嚴肅地看著他,絞盡腦汁之後冒出了一句︰「那個……你說了那麼多話,要不要喝點水?」

獨孤蘭君看著她一臉討好的笑容,突然間什麼氣也沒了。

罷了,她一個傻丫頭能懂得什麼?他不過是白費唇舌罷了。

他驀地轉身往前走,渾然不覺自己放慢了步伐,直到某人小跑步跟上他身邊,一只小手默默地抓上他的衣服為止。

兩人離開郭家村之後,依舊是維持著白天睡覺、夜里朝著巫山前進的方式。此時,前往巫山的道路兩旁,布滿了濃蔭參天的大樹,月影朦朦時,看來便是鬼影幢幢。膽子原就小的喜鵲,于是更加寸步不離獨孤蘭君身邊。

有時,樹林里除了他們走動的腳步聲之外-安靜得連一絲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這時的喜鵲就會頭皮發麻,卯起來跟獨孤蘭君說話。

「什麼!你在三歲時就能看見神鬼,所以才被列為神官人選?」她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這是與生來的能力,有何厲害。」他說。

這幾日獨孤蘭君因為不堪她一路叨念,最後只得同意每日回答她一些疑問。

「但你昨天說過派遣到各國的神官需要通過十種試煉,才能合格。你說你每日練功時間是別人兩倍,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神官啊。所以,你還是很厲害啊。」

「努力就能做到的事,算什麼厲害。」他瞄她一眼,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喜鵲眨著眼,頓時有種被人瞧扁的感覺。他是在諷刺她學趕尸招式時,三番兩次手腳打結的笨拙嗎?但她後來還是學會了啊,而且「定尸」那招還學得特別好!

「我還是覺得很厲害,因為我不管再努力,還是會出狀況啊。」她一聳肩,無所謂地傻笑地說道。

「我指的是一般人。」

什麼意思?喜鵲皺眉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半晌之後,才有點意會過來——他的意思是她不是一般笨嗎?

「啊,我本來就挺笨的。」喜鵲自言自語地說道。

獨孤蘭君挑了下眉,還沒來得及對她的宣言做出任何反應,就听見她又開口問道︰「你才十二歲就被送到東羅羅國當神官,家人不會舍不得嗎?」

「我爹缺銀兩,東羅羅送上的銀兩讓他沒法子拒絕。就算我那時只有十歲,他一樣會送走我。」

「什麼!缺銀兩!」喜鵲扯住他的衣袖,月兌口說道︰「你們的法術練到可以支使鬼神、預測吉凶,結果竟然缺銀兩。這事很奇怪啊。」

「術法練得再純熟,總還是人。我娘的病需要每天吃一支價值百金的百年老蔘,再有錢的人也沒法子這樣耗損。」他和她說話說成了習慣,早不自覺地在她不提問時,也會替她解除疑惑了。

「那……你娘現在還好嗎?」

「兩年前,我便沒再接過我娘捎來的訊息了。她若是活著,應當不會不與我聯絡。」但他遲遲沒收到母親的死訊,巫術召喚之間也遍尋不到母親的靈體,因此才會懷疑是他爹用術法困住了母親的靈。

此外,他在海牢的日子里,曾經夢過他娘兩次。每回的夢都很短暫,皆只看見他娘流著淚蜷曲在一個黑暗的小盒里,而這也正是他如今選擇回到巫咸國的原因。

他認為娘的「靈」應該是被拘禁了,而她因為在「靈」被釋放的兩次短暫瞬間,全心都懸念著他,才會讓他夢見。是故,他必須回到巫咸國去找他娘。

「那你有你爹的消息嗎?」她搖搖又開始無語的他。

「我不想有他的消息。」憶及父親自小便讓他練攝魂術的冷情,再忖及他爹縱容蠱物及血毒諸術在巫咸國外四處散布一事,獨孤蘭君長眉一皺,冷冷打住了話。

「我不想再說了,給我點水。」

「你不提,我都忘了該喝水、該吃饅頭了。」喜鵲興高采烈地從腰間取餅水壺,再掏出饅頭,遞了一顆到他手里。

「難得你吃飯,還要靠別人提醒。」他冷哼了一聲。

「放心,我明天絕對不再忘記了。」喜鵲一拍胸口,一臉天降大任的堅定模樣。「畢竟吃得飽飽的,可是我人生最大志願。」

獨孤蘭君看了她一眼,咬了一口饅頭。

喜鵲被他一看,突然覺得自己的志願實在小得太不像話,可是再大的,她也想不出來啊。

獨孤蘭君看著她開始扭成小山的眉頭和皺起的鼻子,就知道這家伙又開始為難她的腦子了。最常出現的結果,就是她的小臉皺成包子一樣,可卻依然什麼事都沒想出來。

「不許再想了。」他討厭看她的包子臉。

她,適合笑。

「可我听別人說過,如果老是不動腦,會變得更笨。」喜鵲皺著眉,不自覺噘起雙唇。

「笨到極限,還能再笨到哪?」獨孤蘭君瞪她一眼,懷疑腦子變笨的人其實是他,否則干麼坐在這里跟她說話。

「是喔,那我就放心了。」喜鵲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喜孜孜地繼續吃她的饅頭。

獨孤蘭君看著她,喉嚨不知何故有些發癢,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寸,可臉色卻旋即立刻一沉。

「有人來了,找地方躲。」他低喝了一聲。

「是。」喜鵲立刻一把拉起他的手,準備爬上離他們最近的一棵大樹——

爬樹是她的專長啊,可惜,她沒看到腳下的樹根,樹還沒爬上,自己卻先跌了一大跤,面朝下地趴在地上。

「把銀子交出來!」兩名穿著污黑得看不出衣服原來顏色的男子,手里揮舞著刀劍,大聲吃喝道。

「沒有銀子。」喜鵲連忙起身,一手護住東方姊姊之前塞給她的銀票,一手便將獨孤蘭君往她身後一推。

這幾天來,獨孤蘭君已經恢復了八成的花容月貌,她經常看他看到失神,若是歹徒看了心起惡念,那還得了。

笨丫頭,她以為這樣擋在他面前,歹徒就會放過他們嗎?獨孤蘭君不能置信地看著喜鵲的舉動。

她的高度不過到他肩膀,這麼矮個兒擋在他面前,他還能一眼就和歹徒對上眼。她以為她能做什麼,還不是要靠他月兌困!

獨孤蘭君將她扯到身後,牢牢地護著,冰珠子般的眼眸瞪向歹徒。

「他姥姥的,老子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人。」身材較高的歹徒,吸了口口水,對著他的美色嘖嘖稱奇。「賣到‘男宮’里去陪酒,鐵定能大賺一筆。」身形較為矮胖的歹徒,卻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于是硬生生地轉移視線,大聲說道︰「他身後那個妞兒不賴。看起來面皮軟女敕,咬上兩口鐵定很痛快。」

喜鵲根本沒听他們在說什麼,她站在獨孤蘭君身後,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發現他們唯一能逃命的方法只有一種——

他們得爬到樹上。

她像猴子一樣能爬,就不信那兩個歹徒追得到他。可是,這樣一來,獨孤蘭君會被拋下,單獨面對歹徒。

如今之計,只有第二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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