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雪地之上,昏倒在地上的少年終于有了知覺。
寒碑頌掙扎了一下,感覺全身仿佛要撕裂開來一般,他努力的站起身來,但當看到面前的環境之時,卻陡然愣在了原地。
遠山疊嶂,白雪皚皚,丘陵含霜,風縈林木。
雖然一樣有雪,雪一樣如同北地冰原那樣白。但這里……絕不是他所熟知的地方。
北地那種只有風與雪,只有冰與寒冷的大冰原,絕對無法與現在的環境去相比。
寒碑頌站在原地,目光一點點的隨著身體的轉動掃過了四周……半響之後,他終于震驚的喃喃自語出聲——
「這……究竟是哪里?」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只有不時吹過的冷冽寒風,將他的發揚起。
……
一行北行的孤雁,一地飄落的殘菊。
沈言緩緩站在這座不知經過了多少年風吹雨打,已經殘破不堪的城頭之上。
他撫模著刻畫在城頭之上的那數個字,用鮮血澆灌出來的字跡。
「定雲關!」
定雲關,定蒼雲!蒼雲郡之人,可以不知道紫雲城,可以不知道上雲城,甚至可以不知道蒼雲郡城,但斷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定雲關。
雪雲沼澤在四千年前,並沒有雪雲邊境這個緩沖地帶作為阻隔。
妖獸無靈,當初人類同妖身族,妖神族,妖丹族都有過節。合久必分,和平相處久了,和妖族發生大戰,也是必然的事情。
如是一來,雪雲沼澤中妖獸大舉進攻蒼雲郡。
準備先去蒼雲,再取蒼雨,而後劍指郡城。不需要攻下你多大的地盤,只是告訴你大宋王朝,不要在屬于我妖族的雪雲沼澤周邊太過猖狂。
這是我妖族的底牌,你人類,眼楮放亮一點。
定雲關在四千年前是定雲城,當初的上雲城,不過如同現在的紫雲城一般,在定雲城的光芒下存在。
大戰一觸即發。
據典籍記載,當初定雲關方圓三千九百里,尸骨如山血凝霜。血液幾乎染紅了大地,連天空中的白雪都不敢落下。
士兵作戰之時,腳踩在土地之上,竟然都感覺到土壤變軟。要知道,在如此寒冷的地帶,土壤理應被凍的堅硬無比。
但偏偏這等不合常理的事情,就發生了,方遠數千里的大地,被人類和妖族的血液錦袍的綿軟了下來。
當時在戰場之上,日日能听到冤魂淒厲的呼聲,因為精神崩潰而死的人類,也不在少數。
大宋王朝增兵十九次,總計擁兵一千七百余萬。大戰打了十二年……定雲關作為第一道防線,硬生生的阻擋了妖族十二年。
十二年後,妖族打來打去,發現自己根本奈何不了這座龐然大物。最後決定要撤兵的時候,定雲關城牆卻在一場冷冽的大風過後轟然倒塌。
天意?不!縱是天意,也要逆了這天。
妖族大喜,頃刻間再度調遣無數妖獸,如同潮水般對城牆倒塌大半的定雲城發動沖擊。七天七夜,人族死傷三百八十萬余人,城仍在!
你想象不到一個個士兵用**鑄成鋼鐵般的城牆時的情景,一個又一個士兵倒下,卻又更多的人沖上前。
那千萬妖獸奔騰,張開血噴刀口朝定雲城沖來,但卻無一人退步。
無數的士兵頂著潮水般的妖獸,用不知怎樣的力量,一步步的將戰線往前頂去。
十丈,二十丈……五百里……尸體幾乎鋪滿了這片大地,甚至地面之上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第十二天,太陽落山之後,王朝大軍以亡兵九百萬的代價,將妖族抵回了數千里開外。
妖族強者破例,在這種視死如歸的氣勢之下,竟是忍不住對余下的數百萬士兵發起攻擊。一招之下,全軍覆滅。
倒塌的城池也在瞬間變得更加殘破不堪。
大宋王朝皇室震怒,諸多強者聯手撕裂空間,而後直接現身定雲關。
妖族單單在雪雲邊境內的強者根本不是對手,但世間妖族無以計量。在大宋王朝引起的劇烈空間波動之下,各方妖族同時現身相助。
最後的結果是雙方拿對方都沒有辦法,于是乎只能和解。
妖族自動退入雪雲沼澤,沼澤之外劃出一片巨大的地段作為緩沖,便是之後的雪雲邊境。大宋王朝帝王有感自己面對近兩千萬士兵身亡卻無能為他們報仇,于是乎跪伏定雲關前,叩首三天三夜。
最後親自將定雲城三個字抹去,親手將其改為了定雲關。
「千軍凜凜城如在,明月永懸定雲關!」
隨著定雲關三字同時刻畫在這斷壁殘垣之上的,還有這麼一句詩。
沈言雖早已從典籍中了解了這場定雲之戰到底有多麼慘烈,但當親自站上這座已經支離破碎,但卻猶然不肯倒下的城池之後,方才知道什麼叫做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狠的城!」
沈言心頭暗嘆一聲,贊的是城,也是那些寧死不回頭的兵卒。
定雲城覆滅之後,離雪雲邊境最近的上雲城,自然迎來了一個劇烈發展的時期。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上雲城用數百年的時間,接替了定雲城在蒼雲西郡的地位。
但他永遠達不到定雲城那樣的地步,或者說,整個蒼雲郡沒有一個城池能達到那樣的程度。兩千萬人族,加上不下于這個數量的妖族的血,才給這座城池烙上了烙印。
雖然它已經覆滅多年,但蒼雲郡的所有人,仍然記得有那麼一座城池,叫做定雲!
有那麼一座抵擋了無數妖族十二年,最後城破人亡的地方,叫做定雲關。
沈言只是略微感嘆了兩聲,卻並沒有打算多做停留的打算。不過他的目光卻突然投向了城牆之上,而後輕咦了一聲往那里走去。
「這是……」
沈言的手指緩緩的撫模刻畫在城頭青磚之上的印痕,眼角卻是掠過一抹驚疑。
「陣法……雖然已經殘破了,但這里,還有這里……」沈言手指輕輕撫過幾處印痕,然後很肯定的沉吟了起來。
「這些地方所刻畫的痕跡,和我在駱駝山上看見的那一座陣法很相似!不過卻略有不同……兩者之間,會有什麼關聯?」
沈言一頭霧水。
但是他可沒有時間再回去駱駝山一趟,將那上面的陣法記下來,然後再回來這里細細的對比。
這個陣法如果沒有猜錯,應該也是個傳送陣法。當初王朝撕裂空間,也許就是撕裂之後布下了一個傳送陣法,否則所有前來支援的強者,都撕裂空間跨越從帝都到雪雲邊境這麼遠的距離,只怕也是不小的消耗。
陣法能在城頭青磚之上留存這麼久而沒有被有心人抹去,顯然就是因為陣法並不完整,亦或者說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隱藏價值的原因。
不過按照典籍,定雲之戰發生在四千年前。那可是比前世那些三劫散仙活的都要長久的歲月,這個陣法,會和駱駝山的陣法有什麼關聯?
莫說別人了,沈言若非注意到了兩者相似的地方,只怕也不會聯想到這上面去。
駱駝山上的陣法雖然還很完整,但只怕只是外表完整,其內代表傳送的這種規則體系已經崩碎了,所以才不能使用。
但毫無疑問,這個陣法存在的時間,最多超不過五百年。
五百年和四千年,距離實在是有些遙遠。任由沈言再怎樣去想,也是沒有辦法將兩者聯系在一起的。
「或許這種傳送陣法是最規則的,所以學習的陣修也是極多的……」沈言思來想去半天,心頭暗自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他雖然一時之間發現了這個已經殘破的傳送陣,但卻也沒有心思去研究什麼。
一則他不是陣修,對這種東西只懂片面。二來現在雪雲邊境情勢也不知道如何了,如果葉東來離去,那他只能返回萬劍宗去。
畢竟沒有葉東來的支持,他不敢恢復萬劍宗弟子的身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歐陽嵐那邊始終得防著點。
自信滿滿而陰溝里翻窗的人沈言見的太多了,連前世天機公子葉顏回那樣的人物,都在斷天刀的事情栽了一個跟頭,沈言不可不認為自己有堪比對方那樣的智謀。
至于為何他理所應當的認為葉顏回在斷天刀上栽了跟頭,卻是很顯然的事情。斷天刀魂都跟他跑到天元來了,那斷天都只留下一個空殼,還有用麼?
人體有三魂七魄,缺了其中之一尚且不能。一柄有魂的刀若是缺了魂,那麼它就算是刀,也只能算作凡刀。
既然不能有葉顏回那樣的智謀,能想清楚歐陽嵐每一步的動機,那就老老實實的走一步看一步,想一下子扳倒歐陽嵐,那是不可能的。
沈言沒打算去猜測歐陽嵐的想法,他的想法一直就很簡單。凡事我先跟你將道理,你要是講道理我們相安無事。
你若是不講道理,那我就不理你,若是你不但不講道理,還妄圖來招惹我,那我也只能打回去。等到實力足夠,歐陽嵐到底在做什麼,到底有沒有安排什麼眼線,什麼人來尋找他的蹤跡,都不重要了。
但他現在只能掩藏著面目,反正也不損失什麼,命只有一條,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找到了葉東來,自然一切好說。若是找不到,他除了回萬劍宗可能就沒有第二條路了。
跑當然可以……但問題是跑了,只怕和大長老的師徒緣分也便盡了,所以他要麼找到葉東來,要麼讓這一次進入雪雲秘境的機會白白溜走。
沈言一邊思索著,一邊從定雲關那殘破的城頭之上跳了下來。也不再停留,徑直朝著前方而去。
雪雲邊境,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