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庭院之中,敖遠宵正仰坐藤椅之上。兩旁八位教中長老分坐兩桌,一面飲茶,一面觀瞧著小場中正在比試的蕭傲然與畢飛虎。
大長老樂囚形容古樸,嘆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想公子武功進境如此之快,雖是有教主指點,我們幾個想不服老也不行啊。再假以時r ,將來必成大器。」
二長老莊斗儀插口道︰「飛虎新傷初愈,此時又是有心相讓。少主雖然天資過人,論火候還差得遠那。」
另一桌作文士打扮的八長老傳雅鱗怪聲怪氣道︰「你莊老二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不知道練到什麼火候了。」
在他一旁的九長老遲虯公也是笑道︰「老莊你可不用說實話哦。」眾長老聞言一同哈哈大笑。
莊斗儀為之氣鼓,正要發怒。
敖遠霄也是微笑道︰「諸公身上的印法,再有三百余r 期限便到,待到那時必能一振雄風,助我完成家父的遺願。近r 正是緊要關頭,行事務要格外小心,善自保重。」
眾長老都是齊聲應是。
小場中一陣極盛的氣勁交擊,只听得畢飛虎一聲長笑道︰「不打啦,不打啦。想不到教主這套奔龍掌,公子在短短時r 內竟練到了這般境地,再打下去只怕公子不便再讓老朽,那我這把老骨頭可是要遭殃。」
他此言一出,在坐的眾長老都是心頭一震。觀戰者之中,其實唯有敖遠霄一人知道蕭傲然何嘗不是蓄意對畢飛虎有所容讓。這一套奔龍掌乃是他眾多絕藝中最為高強者,掌力雄沉犀利,卻不失j ng細,亦是最適合蕭傲然的武功,說實話他本人也不敢相信這數月間蕭傲然就能將這套
掌法練得如此純熟。更加讓他驚奇的是,蕭傲然輔以蕭氏身法及雲靈之助,竟能將這路掌法使得輕靈飄逸。是以熟識這路掌法的長老們也都看走了眼,其實蕭傲然的掌力與他們所見已大不相同,這個自然只有場下交手的畢飛虎能夠知曉了。畢飛虎越打越是對這位公子捉模不透,自己的掌力每加一分,他便也能跟著加上一分,始終保持著平手之勢。暗忖之下,只怕自己身上無傷,也未見得能勝得過他。待到傷勢隱隱作痛,遂叫停作罷。
九位長老中,三長老施嘲風是最早見到蕭傲然的人,在洛陽之時,也是他向敖遠霄稟報之後又一路跟蹤。這才使敖遠霄能及時救得蕭傲然的x ng命,想著當r 今時判若兩人的蕭傲然,心中一股怪異無倫的感覺升起。起身向敖遠霄道︰「稟告教主,龍眼堂今早來報,峨眉派果如教主所料,合派殘余棄山藏匿,五r 前曾現身于荊襄地界,我教部眾正在追尋。又報江北白帝與夔門附近屢現異象,疑似雷靈出沒。」
蕭傲然听到雷靈二字,心生雀躍,大步走上階來。拱手向敖遠霄道︰「義父,既有雷靈消息,請讓孩兒前往。」
敖遠霄微笑道︰「凡事切忌浮躁,這一點你要牢牢記住。」說罷站起身來。
眾人見教主作勢,都是起身侍立,等他發號施令。敖遠霄揚聲道︰「長老莊斗儀、施朝風、畢飛虎留守總教。樂囚、傳雅鱗輔助傲兒前往
白帝城。這兩處見機行事,若有不決,以少從多。盧泰、金百勝、石伏禹、遲虯公四位,隨我前去會一會峨眉派。」而後伸手于腰間摘下一塊腰牌,遞給莊斗儀。說道︰「教中若有不測之事,可憑此令調動青龍使。」莊斗儀等三人一齊躬身領命去了。
緊接著敖遠霄又向蕭傲然三人說道︰「雷靈之力,威猛無匹。只怕你三人當真遇上,難以降服。」微一沉吟,雙手五指叉開,默運法術,
掌間一陣青光中,現出一件似錐非錐的法寶來。敖遠霄肅然說道︰「這天龍之牙,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便是你三人x ng命不保,也不可讓此物失落。」卻伸手遞給了樂囚,樂囚雙手接過道︰「請教主寬心,屬下二人必盡力輔佐公子。」
蕭傲然還是第一次見到義父的法寶,雖然不知如何運用,想而也是極厲害的法器。向敖遠霄一施禮,轉身隨二人離去。
盧泰沉聲道︰「教主,這天龍之牙乃是事關本教興衰之物,若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還請教主三思而行。」
敖遠霄道︰「盧公所見極是,所以本座已命r 月二使暗中護持。」
盧泰想到自己北地之行,心中仍是擔憂,見教主語氣自信滿滿,便也不再說話。
敖遠霄揮手道︰「諸公都回去準備吧,等我令諭,未時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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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玉虛峰,天元宮。
明亮的大殿上,左右各有多人端坐。左手蒲團依次坐著九個道人,正是昆侖派天元九仙。右手上卻依次坐了七個僧人,都是雙手合什,微笑而對。
天庸道人說道︰「昆侖多時不曾有三知禪院的大德聖僧蒞臨,今r 七位一並駕到,真是佛光普照,棚壁生輝。」
對面為首老僧謝道︰「真人贊譽太過,貧僧等不敢領受。無垢代方丈師兄謝過了。」
天庸道人說道︰「禪師過謙了,另幾位禪師老道眼生了,還未請教尊號。」
無垢當下一一為眾道介紹過,同來的連他之內,無垢、無嗔、無辯、無論,竟有四位無字輩的高僧。再有不淨和不明兩位卻是低了一輩。
說到最後一位,卻把九個老道都發了一呆,最後一個青年僧人,卻是合字輩了。
無垢笑道︰「這一位小徒合緣,是無憂師兄的曾徒孫,他師父法號參妙,已經圓寂多年,合緣自幼跟隨方丈師兄侍奉,倒算是方丈師兄的
親傳弟子了。」合緣便起身向眾道施了一禮。
天庸與天夫對望了一眼,均感怪異。眼下是何等大事,怎地三知禪院會派來如此小輩,天庸又看了看幾位無字輩的高僧,身材都是中平,
法度莊嚴,顯然都是靈光內斂,修為超凡入聖的神僧。不淨不明二位,身材碩壯,骨肉賁張,定是金剛院中的佼佼者,但自從落坐以來,這二位卻是紋絲未曾動過,就連眼楮也沒眨過。再加上這份定力禪功,卻又非比尋常了。可是唯獨這位合緣,雖然面相英俊,福澤深厚,修為上卻再看不出可取之處了。
這老道正在盤算間,合緣卻已經說話︰「小僧合緣,奉無憂祖師法諭,向眾位前輩真人捎個信來,眾位請看。」說著除下了項上佛珠。這串佛珠竟橫飄至眾人之間,金光璀燦,一幅異像已是生于佛珠之上。
異像中一個長須老僧正跪伏于地,眾道人卻都認得是無憂大師。他面前卻是一扇石門,緊閉不開。無憂大師只是一拜再拜,不停不息。不多時,門中一個豁亮的聲音傳來︰「阿彌陀佛。」
無憂才問道︰「攪擾師伯清修,弟子惶恐。只是此事太也重大,還請師伯指點。」
石門中人答道︰「清者大者,皆存乎一心。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無憂道︰「弟子已發此一心,不為難了。雖知者不惑,不知亦不惑。但願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石門中人答道︰「恩,你既發了此願,那麼說一說也不妨。自故老相傳,冥界之君王寂滅之時,神英中靈識不泯。時自有天界大聖,將其一分為二,封印兩地。一者,昆侖山sh r 台。再者,廣寒宮奔月台。」
無憂又問道︰「若冥君轉世之機果然來到,弟子等無力守御,如之奈何。」
石門中人答道︰「封印之地,早有禁制。天不可逆,順其自然。」
無憂答道︰「是。」又拜了三拜,這才起身離去。
眾人看著異像消去,都是不言不語。合緣又接著道︰「無憂祖師昨r 已親率菩提院與金剛院諸位羅漢趕赴廣寒宮,想來此時已經到了。」
天庸起身說道︰「想不到禪院之中,尚有前輩神僧,指點迷津。怪不得諸位師兄一來就力勸我等回守昆侖,如此說來,我等唯今之計,也只好穩守門戶,倒也算是上策。」
話剛說到此處,一名弟子玄中已是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稟報︰「諸位師祖,大事不好了。」
眾人都是臉上變s ,齊齊站起身來。天遠道人喝道︰「不得慌張,有事報來。」
玄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有人打上山來了,十幾位師叔都擋他不住,已經有好幾個師叔都受了傷。」
天庸奇道︰「只有一個人?」
玄中答道︰「是,是一個。」
眾人不知不覺間長出了一口氣,天庸才問道︰「知不知道來人是誰?」
玄中答道︰「那人自稱叫莫君臨,出言不遜,說是要來借什麼孽緣玉。弟子先稟報了掌門師祖,師祖讓我火速來稟報,他自己已經去了。」
天庸等人才舒緩下的一口氣卻在這短短幾句話中又提了起來,想不到一波未平卻一波又起。這大司命莫君臨的名字,在場僧道卻都是知道的,盡管都是天下頂尖的高人,也不禁有些惴惴。
天庸當下只得說道︰「眾位高僧,咱們這就一齊去看看吧。」
眾人來到山腰之時,遠遠已看見一片空地之上,已有二人正在打斗,旁邊遠遠站了一些道人正在觀看。
道人們見到祖師到來,都是行禮磕頭,而後退在一旁。
眾人放眼場中,如風子與莫君臨正在比斗劍法,地上卻棄著數柄斷劍。看似如風子正自急攻,莫君臨卻無絲毫守勢,雖然劍不出鞘,但出手之時,皆是針鋒相對,指向如風子手中之劍。每當兩劍一交,如風子的劍必是中折而斷,隨即信手喚劍,毫無停滯。
天庸道人嘆口氣說︰「若只論劍法之上的造詣,如風只怕已然在我等之上了。」
天夫點點頭接道︰「大司命這把神劍果然犀利,雖然還在鞘中,鋒芒便已不是其余凡劍能抵擋。」
果然又是‘叮’的一聲,如風子手中之劍又已被斬斷。如風子暗捏劍印,已是極快地又召了一柄劍來,繼續搶上。猛地紅光一閃,卻是一股極大的鋒芒襲來,知道厲害,已飛速退開十數丈。
周圍之人早已被這一陣莫名其妙的金風驚得一陣心寒,無垢等幾位大和尚雖然面未改s ,心下卻著實震動,暗想︰「這位莫施主好盛的殺氣。」
莫君臨一身深紅的錦袍,在山風中微微呼嘯,臉上戴著一副白骨面具,高碩的身材筆直挺立,雖然在強敵環伺中,卻是絲毫不動聲s ,手上神劍已不知去向。
只見他俯身撿起了半截斷劍,悠然說道︰「人差不多也來齊了,不過若不陪你再玩上一手,諒你們心里也不服。」
如風子不待他說完,身形已是無端里sh 了出去,這一式‘驚風’快得已是難以形容。奔出五丈之時,倏地變招為‘隨風入夜’,寶劍前指,已月兌手而出,sh 向莫君臨。觀戰眾人心中還未來得及佩服,已听‘呼’的一聲,莫君臨已經沒了蹤影,原來立足之地,塵灰外溢。
天庸等人心中叫糟,原來莫君臨已在間不容發之際,依樣畫葫蘆。以全身內力將自己彈向如風子,雖然不比如風子形容優雅,速度卻快了許多。如風子剛剛長劍月兌手,卻見對手已奔到身前,月兌手之劍已被他用斷劍一揮而斬,斷落一旁。y 要收身之時,那半截斷劍已襲到咽喉。
如風子x ng命憂關,萬般無奈間,右手中金光四流,耀得觀戰諸人不由眼楮一眨。九重神劍已握在手中,想要格擋,卻也是有些來不及了。
斷劍之鋒已刺破了脖頸。
心中暗叫︰「我命休矣。」卻覺斷劍似已不再向前,還道是莫君臨手下留情。一瞥間,卻見是無辯與無論兩個老和尚正以掌力隔空將斷劍鎖住,千鈞一發之際施以援手。當下一個旋身,神劍揮舞,登時將這半截斷劍化得無影無蹤,一道凜冽金光直直刺莫君臨。
莫君臨身受兩大神僧掌力鎖拿,正以內力相抗之時,這一道金s 劍芒來得又迅捷,連忙召出‘無赦’豎在身前。哪曾想這道金芒竟將無赦神劍打得飛翻,劍氣直從臉上沖過。一張面具已被斬破,頭發直披下來,雖未見受傷,卻也是弄了個手忙腳亂。
天庸等一擁而上,齊齊將如風子護住。天庸道︰「大司命武功超凡入聖,多謝手下留情,我昆侖派今r 甘拜下風。」
無辯也是合什道︰「不錯,若不是莫施主早已收了力道,憑老僧二人,絕然無法鎖住施主的招術。莫施主多年不見,修為又有j ng進,可喜可賀。」
莫君臨確是手下留情,未曾想真要如風子的命,只不過出手之時,依舊未能j ng細。斷劍隨手而出雖然收了大半力道,卻已覺此人必死。知道對方有人出手阻攔之時,心中稍安。
莫君臨站在原地,一張完美無瑕的面孔之上,盡是喜s 。手中無赦神劍長鳴不已,似也是歡呼雀躍。天庸與無辯說話,竟是毫不理會。自言自語道︰「又見到老朋友了,你也很歡喜吧。」後半句竟是對劍而說。
眾人都覺怪異,面面相覷。只听得如風子手中九重神劍也是相合而鳴,兩劍之聲已漸漸重合,一金一赤兩光大作。
天庸等都暗覺不妙,連忙言道︰「大司命駕臨昆侖,不知道所為何來。」
莫君臨仍是目不轉楮地看著如風子與他手中之劍,如風子代他答道︰「大司命此來正是要借孽緣玉一用。」
其實莫君臨之言不外乎‘拿孽緣玉來’五個字,如風子卻是自重身份,把話說得好听了一些。再者見他不肯理會師伯,怕失了師伯的臉面,所以才敢搭口。
卻接著問道︰「不知大司命來借此寶,想要做什麼用處。」
莫君臨答道︰「我要走一趟幽冥界。」話音才落,眾人心中之驚駭,已溢于言表。
如風子說道︰「剛才貧道已經說過,孽緣玉已不在昆侖山,莫非大司命信不過貧道?」
莫君臨露出一個笑容,問道︰「在哪?」
合緣卻是插口說道︰「莫施主此刻便是已有了孽緣玉,其余兩件法器只怕也不易得到。若只是想去幽冥界,貧僧倒可以為施主指一指路。」眾道人未曾料到這個下輩小僧在這當口會發此驚人之語,一時都不知如何是好。莫君臨周身無形殺氣遍布,如天元九仙這樣的修為,也只覺汗毛倒豎,怕他命在不測,都是提氣凝神,隨時準備出手相救。卻見參緣一步步向前,直走到莫君臨面前五步。
莫君臨微露訝s ,卻出奇地答道「說。」
合緣合什道︰「昆侖派原弟子玄蒼,便是冥君轉世,已被冥界尊者掠去。若是不出所料,眾位尊者必然要為他回復神識,而據本師所言,冥君神識的封印之地」
話未說完,便已被莫君臨打斷︰「不錯,是此間sh r 台和廣寒奔月台。那又如何?」
合緣笑道︰「以莫施主這樣的高士,想到幽冥一游,不外乎是觀風賞景抑或尋人尋物。若是能請冥界尊者相助,豈不妙哉?」
莫君臨略一沉吟道︰「他們若是不答應」
這次卻是合緣打斷了他的說話道︰「以施主之能為,想教他們有求于你,諒來也不難。」
莫君臨知道,眼前這些和尚道人,都不是扯謊之輩。可是這個小和尚,卻從未所見。
這時方才想起問道︰「你是何人?」
合緣施了一禮道︰「小僧合緣。」
莫君臨生平閱人無數,但不知為何,這麼個小和尚卻讓他覺得有些高深莫測。自己催動周身殺氣,就連遠在十余丈外的諸僧道人,皆不得不運法抵御,十余個圓圓淡金s 的護身靈韻一並出現,而唯獨這個小和尚,卻似殺氣難以侵損,毫無動靜。對他凝視了半晌,紅光一閃而後,一人一劍已然飛御遠去。
合緣轉身走回眾人之中,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其余眾僧也是隨聲而和。
天庸大笑說道︰「不想小師父佛法深湛,智慧非常。我等幾個老道起先還為小師父擔心,真是多余了。」
合緣面s 凝重,沉聲說道︰「不然,這位莫施主修為大進,已遠勝當年。本門大慈悲無我心訣,也是難以抵擋。這等凶戾神兵,也難得他能駕馭自如。若是他還有噬殺之心,今r 吉凶難料。他此番退走,一來相信我等不是妄言之輩,二來是求寶心切,或者也不再願多樹敵手。只是不知為何他身上竟然有傷,這倒是奇事。」說罷耳鼻孔中滲出絲絲鮮血來。
無垢醫術高明,知他傷的不輕,上前一步。合緣卻已拭去血跡合什道︰「弟子無礙,有勞太師叔祖掛懷。」
天庸听他說到‘遠勝當年’四個字,心中大訝。這位小師父年歲不過二十余,卻知道大司命二十年前的本領。又一想佛門之中向來異士輩出,今r 他所抵擋這無倫殺氣的功法,自己便未曾听聞。想到此處倒有些釋然了。
一轉念間不由說道︰「只是他此一去廣寒,無憂大師那里不知如何安待。」
合緣答道︰「莫施主與廣寒派淵源頗深,他在此尚且並未為惡,料來此去並無沖突。依小僧之見,如何守御sh r 台之事宜,方是我等目前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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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小鎮坐落于琴江之畔,鎮子不大,人氣卻也旺盛。南暮樓蓄意交好之下,蕭蒼然只得隨他之意,換上了新購得的一套衣衫,浴後梳換之下,這般人才,當真好不瀟灑。蕭蒼然三人坐在鎮上最好的酒樓之上,看著樓下往來人流絡繹不絕,俚語嘈雜,竟是別有一番熱鬧。
三人邊吃邊談間,南暮樓得知蕭蒼然與自己過招時用的竟是無常劍式,不由得大為驚奇。只因父親時常論道天下劍法,曾推此劍法乃天下之冠,只是偌大昆化,並無幾人能問其j ng髓。便是有人練成,這等方外門下,也不得聞名于世,嘗嘆息無緣得見。怎知自己今r 居然有幸與此劍法比試,悠然回想時,不禁獲益良多。
再凝神觀看蕭蒼然時,不禁問道︰「蕭兄弟,你的武功劍法,自是非同凡響。可是你元神中靈氣之j ng奇,更是萬里無一。若只論j ng純,想來家父也及不上你。人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r 一見,果然不假。卻不知你如何能有如此進境?」
蕭蒼然于此事也甚迷茫,只是心中隱隱覺得,個中經歷還是不向他人吐露得好。因此搖頭不答。說道︰「個中奧秘,請恕在下不便說明。」
南暮樓擺手一笑道︰「是了,是南某人魯莽,該罰一杯。」其實南暮樓如此打听他人功法,實是大忌。一來是他見蕭蒼然也是豁達之人,二來確是心癢難搔,這才敢問。此時見他不答,也在預料之中,連忙謝過。
蕭蒼然轉而說道︰「單依劍法而論,我二人不分伯仲。只是南兄這內勁,真教人不可思議。」
南暮樓由然說道︰「不怕蕭兄弟笑話,敝門這內力劍法,都是自深海之中苦練而來。一要倚仗癸水靈氣,二要敝門獨門心法,三卻要年月積累,堅志不移。久後方能有所小成。若無些許長處,怎敢在冠絕天下的無常劍法前賣弄。」
南影軒听他二人說來說去就是武功劍法,好不無聊,只是向外觀瞧小鎮風情。正待此時,一個雄沉的聲音傳來,不禁嚇了一跳。
「劍法是好劍法,卻不知道二位練來做甚?」說著只听樓階聲響,已有人向樓上走來。
南暮樓與蕭蒼然都是暗暗驚異。須知這間樓廳已被南暮樓包下,照理店家絕不會放人前來打擾。再者此人能在如許遠間,听清二人談話,想來武功極高。再听這聲說話與步履之音,頓知來人必是一流高手。
片刻間來人已轉進門前,蕭蒼然一見之下,不由得暗贊「好一條大漢」。像蕭蒼然與南暮樓的身材,已是人中佼佼者,更兼常習武藝,身姿英武自不必說。旦見這條大漢,好不高大威武。個子已是比二人高了近一頭,一雙長腿之上腰肢雖然粗壯,可是在寬雄的肩背襯托下,更添威勢。緊鎖的劍豎眉下,一雙大眼神采流轉,正直直的看著二人,自有一股傲視天下的氣勢。
蕭蒼然與南暮樓不由得站起身來,南暮樓問道︰「這位仁兄是?」
大漢一拱手道︰「賤名祝子烈,來得魯莽多有得罪。這間酒樓便是本家產業,適才在樓下听得二位交談,不由得起了親近之心。得罪之處,二位不要見怪。」
南暮樓長笑道︰「祝兄快人快語,果然豪爽。若我等還托辭推讓,哪里還配做祝兄的朋友。來,請坐。」
南影軒面s 一沉,起身說道︰「你們說吧,我去走走。」說罷直直向祝子烈走去,祝子烈愕然間只好側身讓道,轉頭時卻見二人搖頭苦笑。卻也不在意,大步上前,互通了姓名,坐談一處。
南暮樓道︰「在下這個小妹,自幼嬌慣成x ng,祝兄不必在意。」
祝子烈笑道︰「來,在下敬二位一杯。」舉杯一飲而盡。二人只得隨他干了一杯。
祝子烈道︰「單看二位的眼神,便可知二位均是武學高深。不過本人剛才之問,二位還未答我。」
南暮樓與蕭蒼然一時語塞,這個問題,說難不難,說簡單卻也不簡單。
蕭蒼然還在思索間,南暮樓先是答道︰「在下家傳武學,初時雖非是本願,後來卻覺武學之中,妙趣橫生,于此間研習,可謂人生樂事。祝兄以為如何?」
祝子烈不置可否,轉向蕭蒼然。蕭蒼然只得道︰「武者尚武德,武德之尚,足鑒武之惡。習武不可為惡,而為止惡。」
祝子烈眼中驚s 一閃而逝,說道︰「蕭老弟說話好不令人佩服。不知蕭老弟之武,可曾作惡,又可曾止惡。」
蕭蒼然心中驀地閃過自己一劍將恩師刺死之景,想這祝子烈說話,好生厭煩。不由大力拍了一聲桌子道︰「不錯,在下之劍,罪惡深重,那又如何?」
祝子烈搖頭苦笑道︰「混跡江湖,拔劍殺人,其間善惡,又有幾人能說得明白。像蕭老弟這般肯坦認罪惡者,實在不多。祝某敬你一杯。」說罷又是一飲而盡。蕭蒼然也是舉杯跟隨。
祝子烈繼續說道︰「若是太平盛世,我等快意恩仇,那倒也沒什麼。無非是幾個亡命之徒,砍來殺去。可是值此天下大亂之際,生靈涂炭,民不潦生之時,再如此糊里糊涂,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南暮樓笑道︰「想不到祝兄如此悲天憫人。」
祝子烈沉聲道︰「祝某非是悲天憫人,只是胡兒殺掠,亂我河山。大丈夫生逢此處,若不能以大義為重,又與螻蟻何異?」
蕭蒼然奇道︰「難不成祝兄想要投軍入伍?」
祝子烈笑道︰「祝某早已投身軍中,現在江y n王帳下為將。怎奈鮮卑鐵騎驃悍,多少我大漢兒郎血染疆場。多少子女財帛為其劫掠,又多少良田為其侵佔。」
南暮樓道︰「原來祝兄是要勸我二人隨你投效梁朝,想不到祝兄除了武功,還是個說客。」
祝子烈道︰「不然。江湖中人桀驁自重難以約束,在下並不想勸二位到軍中。但若二位有心為天下百姓出力,憑你們的武功,必然有所作為。」
蕭蒼然恍然大悟道︰「若在下沒猜錯,祝兄是神武門中之人。」蕭蒼然在師門之中時,素有耳聞,中原大地之上,有一神秘門派號稱神武,創立于百多功年前,專志抵御外族侵略。只是時值天下大亂,改朝換代之事此來彼去,到此時神武門因門中見解理念之差,早已四分五裂。
祝子烈答道︰「蕭老弟所言不差,祝某正是這一代神武門主。因見二位人才難得,才生了攏絡之心,鄙門之中皆是志趣相投的兄弟,並無派別之嫌。若是不便,那也無妨,不礙咱們結朋共飲。」
這一套本是拙劣的說辭,從祝子烈嘴中由然而出,居然別是一番神氣。南暮樓涵養心志何等之堅,又是大派繼承者,自然難為所動,卻也不由得對他的看法表示贊同。而蕭蒼然心底卻不禁有些動搖,說到動搖,那也不算是動搖,此刻他已成無根之草。想起自己個人恩仇,又想想無數難民流離失所,不禁難以取舍。昆侖所學的定神靜念的經卷,此刻都已不再想起。
忽爾街上一陣s o亂,一彪人馬聲嘶。四五騎轉瞬間已來在樓下,為首一人高聲道︰「啟稟祝大哥,王爺令諭,有緊急事宜請祝大哥相商。請速歸。」
祝子烈面s 一黯,沉聲道︰「知道了。」雄渾之音遍傳街巷。轉身向二人道︰「在下之言,請二位三思。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說罷一縱身,碩大的身軀已從小窗穿出,落往街上。
二人看著那祝子烈縱馬而去的身影,都若有所思。南暮樓說道︰「想不到神武門破敗至此,還能有這般人物。」
蕭蒼然由然道︰「亂世出英雄。這位祝兄可謂是真英雄。」
南暮樓奇道︰「影軒出去許久還不見回來,此處人地生疏,我們去看看。」
南影軒沿街于路邊小集之上,觀看販賣的東西,都是從未所見,大感新奇。忽見前方幾個菁年女子正圍著一個小攤說笑不已,不覺湊上前去。原來這小販所賣的,乃是胭脂水粉,此地香粉又與別處大不相同,都是以天然花草所制,氣味顏s 均是上品。只是這個小販做生意頗為死板,不肯讓價,以至于上好的貨s ,卻售出有限。只剩一群女子在旁七嘴八舌。
其實女子之于妝飾,原本是不差錢的,只不過女子中小肚雞腸者為數不少,這才是關鍵所在,這小販哪怕隨便讓上一分半分的小便宜,也就罷了。正值討價還價愈演愈烈之時,南影軒來了。
南影軒聞到這般清美的香氣,心中好不喜歡,又覺這群嘰嘰喳喳的女人好不厭煩。掏出一錠金子,扔在小攤之上,說道︰「這些水粉我都要了。」
那小販自是合不攏嘴,一旁吵鬧的女人們也都一時沒了聲響。但只是片刻的功夫,就立時炸開了鍋。為首一姿s 頗為不俗的女子道︰「哪里來的黃毛丫頭,拿著你老爹的血汗錢到處擺闊。你以為這里的姐妹們都是鄉下的土婆姨。」
一旁的女人們立時幫腔︰「可不是嘛,金子是你們家地里種出來的?」「小小年紀就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要去勾引哪個?」「一個人買一車子水粉,回去抹在臉上,莫要不是扮成城隍爺。」
眾女子奚落得開心,又是一陣哄笑。南影軒的怒氣卻已頂在了胸口,可是她的口舌比起這幫女子,可實屬笨拙。一氣之下,便想拔劍。
方當此時,一只大手卻已將她的手握住,回頭一見,正是大哥南暮樓的笑臉。再回轉身來時,卻是蕭蒼然已擋在身前。
蕭蒼然微笑道︰「各位姑娘稍安,我這個妹妹不善言語,本意卻不是要得罪幾位。便由在下做個和事佬,將這些水粉分送給各位姑娘如何?」
這兩個英俊挺拔的男子一經出現,眾貧嘴之婦早已一改潑態,越發的溫柔嫻淑。
為道的女子低頭道︰「公子見笑了,姐妹們是與這位妹妹開個玩笑的。初次相見,又怎能隨意收公子的禮物。」
蕭蒼然面不改s 道︰「姑娘不要推卻,以姑娘這般品貌,過了今r ,哪里還輪得到在下巴結。莫非姑娘真的討厭在下?」
這女子臉s 泛紅,微一點頭道︰「既然、既然公子如此說,蝶兒便謝過了。」
眾女子一起謝過之後,紛紛取了水粉結伴而走。南影軒氣的臉s 青白、咬牙切齒,只苦于一直被兄長緊緊握住了手,此時卻恨不得將面前這s 鬼一劍戳個窟窿。
蕭蒼然沉聲說道︰「我先吊上,你們不要離我太近。」見南暮樓微一點頭,隨著眾女離去的方向走去。
南影軒莫名其妙間,已被哥哥拉著前行。卻听著南暮樓說道︰「蕭兄弟一眼便已認出,與你為難的那個女子,便是蝶仙谷的妖女,料定那妖女並不認得他,所以才與我議定此計。相請不如偶遇,咱們這便去探探她的老巢。」
蕭蒼然遠遠地信步跟隨,眾女一路各自歸家,所進均是富貴之門。待到後來,只有三人,當中自然有那胡蝶兒在內。迤邐多時,已到了郊外林蔭道中。蕭蒼然卻並不閃避,大搖大擺地跟在三人之後,距離還拉近了些。三女時爾回頭,見是他跟隨,立時湊在一起私語,時爾咯咯嬌笑。
小路漸漸近山,直伸延到一處山谷。三女中卻留下一人來,將他攔住。說道︰「公子,今r 我家小姐身體不適,請公子莫要跟來了。」
蕭蒼然說道︰「在下自來觀賞山s 風景,姑娘請便。若是你家小姐當真抱恙,在下倒是略通醫術,不知可需要略獻綿力。」
這小婢不答,回頭便走。回到胡蝶兒身邊,低聲細語。三人又是發出一陣笑聲。
再走一陣,谷地愈深,漸漸陽光已所見不多,山林中氣息清朗,蕭蒼然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卻忽然在這剎那之間,前方三人一同失去了蹤跡。蕭蒼然不由得心下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