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離為人狂傲,x ng子偏激,所修又非光明正道。雖然其天資奇高,才具非常,一身修為就連岳中流也頗為稱道,但他之所修想要上窺神之境界,卻是極難。要達至神之境界,所需的已經不僅僅是靈力修為,更需要對這天地極深的明悟。這種明悟,非自在之本心而不可得,玄之又玄。而葉天離一生,太過執迷,凡事先見為主,任x ng妄行,早已偏離了自然之道。
他一生殺戮極重,到頭來落得粉身碎骨,就連元神也受七封之煉,生生磨滅,可謂是不得善終。可即使如此,其實也未曾讓他重出封印後的執念有絲毫減弱。但所幸的是,他遇見了岳中流,在岳中流言傳身教中,終于得來了這一生最大的造化。觀瞻神明、得見神通、乃至享遇神恩,皆在他心神中深種,使他這一代天縱之才,不至泯滅且有機會邁入那步神之途。
所以當他見到蕭蒼然使出岳中流所傳下的劍法,就已經知道這個小子的命數絕不簡單。若在往常,葉天離會毫不猶豫地在重生之r ,此人失去利用價值之時,將他誅殺。即便此刻自己遺存在他魂境中的靈華,他也有法取回。但葉天離明白,得到岳中流真傳的,卻是蕭蒼然。無論是報恩也好,順應天運也罷,這個人不但不能死在他的手中,他還要極力維護。所以他才軟硬兼施地為蕭蒼然傳下一身功法,將打算留給自己的保命神通也一並給了他。雖然每顆封靈珠的靈力只能維持半個時辰,但依葉天離的手段,已鮮有擺不平的對手。即便真個遭遇大敵或者高深的陣法,要逃命也是綽綽有余。
滌心淨神,化繭重生。葉天離雖不知道當他醒來時會是何等模樣,但這時的心境,卻是至靜至靈,不知不覺間已有半只腳踏入了神之境界。但他唯一沒料到的是,他的這場造化,卻給蕭蒼然帶來了巨大的危機。葉天離的絕大部神念,本來大部就已經舍給了蕭蒼然。而元神中根深蒂固的雜念妄念,也在淨神之際不斷地化出元神,流入蕭蒼然的魂境,由蕭蒼然照單全收。
譬如這突如其來的野心,于蕭蒼然來說就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也並非他本來的天x ng。
「三知菩薩頓悟之前,夜走歧途,遇一釣叟。時暗幾不能見,然叟揮灑自如。三知拜問,叟答,魚之在水猶吾之在舟,鉤上尋食猶夜渡之釣,雖夜暗昧,水應風,以己度魚,因而能見。三知菩薩以其近乎法,一觀俱見,直指真如。這才傳法與後世弟子,此法以己證人,以神照神,悉數自知,無有遺漏,一稱‘觀魚禪’,一稱‘無漏法眼’。」自真第一席話,幾乎是自言自語,但字字句句都如暮鼓晨鐘般,似y 將蕭蒼然驚醒。這一席話一字不漏地在他心中打轉,竟似要沖破他的心神,破口而出般,玄之又玄。
良久,蕭蒼然雙眼j ng光一閃,答道︰「原來大師早便視我為望餌之魚,此時我即已上鉤,大師為何還要與我多廢口舌。」自蕭蒼然早先第一次與自真的目光交集,便有這種感覺,似乎自己的所有一切,自真都一目了然。那時還以為是錯覺,只感覺到自真修為高深,現在才知道早已著了道。只怕真像葉天離所說,像‘他’這種魔頭,正道中人若有機會絕不會容許他的存在,恐怕步步殺機。
正要伺機動手,自真卻笑道︰「非也,老僧破門規為小施主講述‘無漏法眼’之由來方才是餌。而小施主開口答我,才算得是上鉤。今r 施主以小小代價,化解了一場驚天殺孽,老僧怎會與施主對敵。我見施主意念雜亂,卻仍能持得本心清明,實在難得。只是施主這借元之法,斷難長久,收功之時,必會對元神有所傷害,貧僧特為告知施主而來。」
蕭蒼然听他這般一說,才知道上了當。且不論這老和尚什麼法眼真假,就這只言片語的一試,也足以使他知道自己是誰。但自真既無敵意,蕭蒼然也便緩了一口氣。只是自己的秘密,恐怕已被這老僧盡皆看穿,殺之滅口的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便立即被他否定。先不說是否真能如願戰勝,他心中隱隱異常斷定的相信自真絕對會為他嚴守秘密。
所以答道︰「大師修為通神,又何必為我動這小小心術。」
自真微笑道︰「無漏法眼雖有此能,但比之施主的乾坤靈覺卻相差甚遠,一旦施展,必會傷及施主。自真自習得此法,只以此作為佛法之參證,卻並未向人施展過。所以才出此下策,還望施主莫要介懷。」
蕭蒼然嘆道︰「我今r 一出手便傷了兩位道門前輩,r 後恐怕還要傷得更多,當真是乏善可陳,恐怕有負大師如此待抬愛。」
自真答道︰「一切皆有因果,生死命中注定。二位道兄兵解,卻換得許多生機,這便是善。施主于如風道兄有殺父之仇,今r 卻仍能如此相安,這便是善。即便r 後相見,要將這段恩仇了卻,此亦為善。」
蕭蒼然一愕,頭皮發麻,想不到自真連此事亦知曉。定是剛才與大哥互傳訊息之時,被他發覺。但听他說話,不禁一笑道︰「大師將在下贊得這般高尚,就連在下也快要信以為真了。想不到在下要報仇,也算是善。」
自真又道︰「向善之心,人皆有之。如風道兄當年傷及令尊,豈是情願,此事多年來令他如梗在喉,偏又不能一吐為快,施主若為他了結了這番因果,豈不為善?」
蕭蒼然道︰「照如此說,殺人者皆善,殺得越多豈不就越是好人了?」
自真笑答道︰「非也。由何處來,向何處去。若為渡他人之苦,殺又如何?若為一己之私而行不義,斯大惡也。發乎善者,絕無惡報。為有惡向者能得善罷,此乃大功德也。」
蕭蒼然嘆道︰「大師是說,若我為報私仇而去殺如風師祖,便是惡果,若為了卻他心障而殺之,便是善緣。」
自真打個揖首道︰「阿彌陀佛,施主所言甚是,慧根極深,貧僧佩服。若能廣結善緣,福澤必厚。」
蕭蒼然搖了搖頭道︰「只怕我做不到。」
蕭蒼然心中一陣不快,自剛才從大哥處得到此訊,心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抑郁。多r 以來,他曾不止一次設想過這個可能。若教養了自己二十年的師門當真便是仇人,他該當如何自處。不禁又打記事開始,將這些年之事回憶一番。可是思來想去,最終也仍是‘血債血償’這四個字而已。就在剛才,雖然混亂之中未下決心,也已與大哥約定了一同追殺此人。但是在他心中,卻仍有一面不願如此,否則自真便是舌綻蓮花,焉能說得他心動。
自真卻微笑問道︰「何為我,何為懼?」這兩句一出,蕭蒼然自真身上似乎立現出一種細微的變化,神識不由自主地去尋此問的答案。一時似乎y 醒過神來,旋即又陷了進去。
蕭蒼然細想了一時答道︰「我身為人子,盡孝乃天之倫也。志在必得之處,如何能不患失。」
自真點點頭道︰「施主所言,莫不有理。但若這是答案,便如置身無間煉獄,沉淪不可自拔,永無出月兌。」
自真聲聲如雷,直奏心神。蕭蒼然不知不覺間汗水淋灕,面s 蒼白。蕭蒼然本是極為聰慧之人,早在昆侖熟記道經典論,也深知‘多求心自苦,廣y 身不存’的道理。可是隱約卻也知道,即便此刻無y 無求,也不能回答自真這看似簡單的一問。
自真繼續道︰「施主雖已化解了此地慘事,但卻也為自己埋下了禍根,恐怕施主還未能自知。」自真再一說話,緊接著又將他的神識輕輕撥轉過來,令蕭蒼然長出了一口氣。
本來他自以為這一行,不但未負師父明鶴之命,而且自己又得非常際遇,可說是一舉數得。其實蕭蒼然執意要將天魔宗收歸己用,便隱隱有與天下正道對立之意,為的就是當真與昆侖派翻臉之時,可以無有顧忌。但對于許多前因後果,卻根本未做絲毫考慮。豈料弄巧成拙,且極難挽回。可是听自真此言,卻是心中一凜。
自真嘆息一聲道︰「施主既托劍魔之名,天下道門經此一役,無不自危。豈肯待施主r 後尋仇上門?縱然施主未必如此,又如何能讓人相信。而且今r 之事,一者由劉業施主咎由自取,二來也是由東靈教與天妖宗聯手設計,引他入甕。這二門與天魔宗原本三分鼎足,但殺機已發,又怎會讓天魔宗緩過氣來。由此可見,施主此時已然身陷當世正邪之刃鋒,兩道皆y 除你而後快。即便你並非真個劍魔,卻也已經難月兌干系。」
蕭蒼然听了這話倒吸了一口冷氣,額上再見汗珠。果然自己太過愚蠢,竟然不知不覺中已走到如此危險的田地,先前卻還沾沾自喜。明鶴所憂的便是天下群邪一時倡亂,y 借岳中流之威名加以震懾。可蕭蒼然此時卻是借了葉天離這個大魔頭的威名,生生地將整個道宗門徒按進了仇敵之列。這些不算,若是再引出葉天離舊年仇怨,比如鴻歌一脈的傳人,那更是雪上加霜。
自真接著又道︰「若是老衲眼拙,認不得施主,此次回去必然拜請三知禪院十八羅漢出山滅魔。十八金身羅漢的修為禪法均遠勝老僧,施主自認為,如此還有勝望麼?」
蕭蒼然只覺一陣輕松之感自元神而來,才明白自真一直以一種連自己靈覺都感應不到的禪法在緊鎖著自己的元神,這一句話說過,再想想自真的修為與奇異的禪功,蕭蒼然才知道,若是與這老和尚沒有認明他的正身,他蕭某連帶天魔一門已然成了死人,就連法事也算是做過了。如此不但有負明鶴恩師之托,就連家仇也休要再提。雖然知道自真已經不會再對自己出手,但心境卻一沉到底,急躁得緊皺眉頭,但偏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只好說道︰「大師既然降法點化,不知有何良策?」
自真點了點頭道︰「施主可知天下大變在即,天翻地覆就在眼前。」
自真見蕭蒼然茫然搖頭,繼續說道︰「東靈教與天妖宗二十年來韜晦不動,從不與正道中人正面為敵,除東靈教與昆侖小有摩擦,大多數心神都放在打壓其他邪宗,保留實力與地位。可是為何自今年起,連連發作,先有峨眉山,後有聖賢莊,凶焰濤天,y n謀狠毒。」
蕭蒼然俯首受教道︰「請大師講解。」
自真嘆道︰「一山不容二虎,一世不容二主。千萬年來,正邪之爭從未停息。但有爭斗未必亂世,而亂世卻必有爭斗。當今天下,南北對立,正是妖邪作亂之時。而道消魔長,亦給了他們作亂之機。據貧僧所知,不但東靈與天妖二門實力已極為強大。在他們的暗中扶持之下,昔r 被岳施主泯滅的數個窮凶極惡的邪門教派,也已又現世間。當r 峨眉派慘遭不測,出現了兩件法寶,一是強開幽冥之門,被東靈教用以施展九幽冥王陣,依老僧所知,必是當年鬼皇宗的通幽寶鑒。第二件法寶,卻是一件上古異寶,據傳應為上古紫微神劍之匣,而這劍匣此前最後出現卻是在太y n教教主無道羅剎之手。而且當r 老衲未能及時對峨眉派援手,卻是因為我佛門多年之前出的一個逆徒,此人法號廣濟,比之當代三知禪院主持無憂師兄尚且高了一輩,修為更是深不可測,老衲與本院四位護法窮追了他兩r 有余,卻還是被他輕易走月兌,如今回想起來,顯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自真說著自失地一笑,又繼續道︰「封印劍魔者雖確是鴻歌真人,但當年鴻歌真人早就將此封印一分為二,那封印之器卻應只有一半在此莊七封絕地之中,而另一半則由鴻歌真人隨身不離,應早隨仙蹤而去。即便失落于世間,又焉能回落此陣?再者,劉業施主那血神咒識縱然極強,可是他又絕無解開暗神禁制的手段。偏巧此時,莊主他老人家離去的又突然。這般巧合得環環相扣,施主可覺得有何不妥?」
其實自真的話已經說的相當明白了,若是再換一個人,這老和尚也不用如此不厭其煩的解釋。
蕭蒼然皺眉道︰「大師的意思,這一切都有一只幕後之手在c o縱?」
自真嘆道︰「峨眉派傳承千載,集道門封印神通之j ng華,自是首當其沖。昆侖派力大根深,高手如雲,若如風掌門能安然回歸,一時也不會遇險。廣寒派立派數千載,最為隱秘,其虛實鮮有人知,若有人想對其不軌,也需大大的斟酌。正道大派之中,只有南海一派最為力薄,所幸南掌門為人謹慎多智,不過」
蕭蒼然奇道︰「不過什麼?」
自真道︰「南夫人乃是佛門居士,南海一派與我佛門過從頗密,此雖一利,卻也有一弊。只要不逞強斗狠,放端心術,也應可無虞。最令人擔憂的,卻是神武門。」
蕭蒼然忽然想起,自己曾與神武門主祝子烈有過一面之緣,問道︰「神武門又怎樣?」
自真嘆道︰「神武門本是天下第一等的正派,自第一代神武門主贏虎以下,代代英雄正氣,令人敬仰。可是唯獨到了這一代,卻一分為二,由一對親生兄弟各執一半。各執一半也罷,卻又各衛兩朝,爭殺不休。此門中人意志之堅,絕非言語可動,看來只能以一方覆滅了結。但老衲卻深恐ji n邪之輩,在此中大作文章。」
蕭蒼然疑道︰「在下曾在南域與祝門主一見,英雄正氣之說,確實不虛。但他的修為,似乎不值得勞動大師如此憂心。而且他門中之爭,外人又有什麼文章可做?」
自真搖頭道︰「施主雖然少年得志,天資過人,想必修為進境之速,常人遠不能及。但若說當世天資最高的兩個人,恐怕就要數到祝家二位施主。神武門上一代門主霍輕裘,曾與岳中流施主放對三十刀,除折刀之外只被削卻了半根小指,其修為可想而知。但在後來的讓賢刀會之上,卻生生被年方十八歲的祝家大公子祝子仁以刀氣斃殺。祝子仁y 帶領門徒改事北朝,卻被親弟祝子烈阻撓。並數其弒師逆族之罪,兄弟相殘。二人各引門眾激戰一晝夜余,落得兩敗俱傷,可見他兄弟亦在伯仲之間。若非這二人及門下這些年皆奔忙于軍中廝殺,自岳施主之後中原第一人恐怕早已有定論了。施主想正是因為當r 看不破其‘神武合一’的境界,才看不透他的修為。」蕭蒼然老臉一紅,幸好有面具遮住。想想自己果然是見識淺薄,幸而自真並未在意,而是繼續往下說。
自真合上雙目,緩緩道︰「邪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施主可認得那把幾乎將劉業施主斬殺的神劍?」
蕭蒼然搖頭道︰「那把劍確是詭異非常,面對之時,雖然那人並非在下對手。但在下依然有一種心驚膽顫,只覺命在須臾之感。」
自真嘆道︰「玄機就在此處。施主之感,加上貧僧之眼,已能斷定那把劍定是大司命莫君臨之‘無赦’神劍。也無怪乎以劉業施主血神之身,也難當其一劍之威。」
莫君臨與無赦神劍的威名,蕭蒼然知道,那種種傳說對他來說並不陌生,而且他也突然想到了不妥之處。
不由得問道︰「難道此人竟不是大司命麼?」
自真點點頭道︰「大司命有進無退,生殺在握。無赦劍一出,仙劫神殞。施主雖有劍魔靈元,依老僧看依舊非他之敵手。此人必然有假,可那持劍之人,眼見是東靈教部下。而據如風真人言,大司命月前才在昆侖現身,此刻或許身在廣寒,但不論在哪,此劍焉能離身?老衲靜坐許久,仍是想不通當世尚有何人能夠辦到。」
大司命莫君臨的對手,舉世皆知只有顛倒乾坤岳中流堪與匹敵,但岳中流此時神識全失又身在此處,自然不可能。莫君臨既已當世無敵,那麼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從他手中將此劍奪來。即便是奪來,憑剛才那人的區區修為,也不可能讓此劍認主。既然未曾認主,又怎能一劍幾乎要了劉業的x ng命?自真大師想不通,原是應該。若不是莫君臨有意
蕭蒼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旋即又否定。若莫君臨真與東靈教一道,親自到此豈不一了百了?難道是中了東靈教的ji n計?
剛想到此處,自真嘆道︰「若看岳施主現在的情形,恐怕大司命也已落入了他人的計算之中了。一擊不中,遠揚千里,並就此引走樓大俠。借道宗之劍,滅天魔一門。殺岳施主未果,便即時退卻,任施主與門下在天下正邪兩道中消亡。步步為營,殺機四伏,而又不絕後手,如此心機,當真可畏可嘆。」
蕭蒼然也是暗暗佩服,大呼厲害。點頭道︰「大師說的是東靈教主敖遠霄。」
自真道︰「不錯,貧僧此時對敖施主是又敬又怕。敖施主這份智慧若用在正途,真乃天下蒼生之福。如此算無遺策,殊為可敬。但他智謀如此深遠,布下這幾乎將整個天下羅織的大網,又焉會這般了結,還不知有多少奇謀即將使出,老僧卻是難以預料,想不到我修行多年,念及此處還是不由而懼,不知這一場風雨,又要有幾多生靈受苦。」
蕭蒼然與他交談了這麼許久,深感自真大師悲天憫人之胸懷。心頭也緩緩回生了一縷正氣,道︰「大師與在下如此教益,不知想讓在下如何?」
自真點點頭道︰「明人無暗話,佛門不誑語。敖遠霄施主生平最忌,唯有一人,正是岳中流施主。自真想求施主,即便不能以岳施主制衡天下,也務必不可使岳施主再落入ji n邪之手。」
蕭蒼然嘆道︰「在下未必是東靈教的對手,況且自身難保,只能說盡力而為,卻不敢保證什麼。」
自真道︰「道宗佛門由貧僧來想辦法,讓他們暫且不與貴門為敵。以施主之慧,劍魔與岳施主之名,再有備而行,卻也大有可為。」
說著由右手遞出一小串念珠遞給蕭蒼然。道︰「這串念珠名為定神珠,頗有定神之效,施主若覺心煩意躁,可以一試。若遇凶險,也可憑此物向我佛門請援。」
蕭蒼然知道卻之不恭,佛門一向不理塵事紛爭,自真雖有此意,他卻並不想真個借重佛門之力。接過禪珠,果然一陣暖氣使得心神寧靜。連忙謝道︰「大師美意,晚輩記下了。如若有緣,定當登門再聆教誨。」
自真怎會听不出他語中些許悲觀,微笑道︰「施主脈行龍血,功參魂境,等閑之輩焉能奈何?還望小心行事,多加保重。破智慧而歸靜寂,當有了斷無明之時。」
蕭蒼然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經遠非當初那個武功低微的昆侖弟子,而已是身懷奇功絕藝的一宗之主。葉天離早便對他說過,真龍之血可以創傷自愈,而魂境更可護元神不滅,即便他站著不動讓人來殺,一般人也奈何他不得。但不知為何,在這個老僧面前,就是一時忘卻,恍如當年听師父講道一般。
自真大袖一拂,靈障消去。道了一聲佛號,人已去得遠了。那最後的一句佛謁,仍在蕭蒼然耳鼓中回響。
蕭蒼然的靈覺似突然從禁錮中被解放出來,卻忽然發覺,腳下這座聖賢莊居然如活轉一般,正在自行旋轉。只不過這旋轉的,並非腳踏之處,而是地下深處。蕭蒼然的靈覺不斷地向那根源尋去,只覺有一股力量如一只車輪正在轉動著。劇烈的震動感傳入蕭蒼然的元神,使他忽然意識到這聖賢莊似乎會馬上被這股力量帶走。
回眼望處,眾人驚愕地望著岳中流,而岳中流卻似發呆般地站在原地。蕭蒼然一閃身已到了他身旁,果然察覺到他元神中神識已然完整。蕭蒼然來不及驚嘆他神識再生之快,只能確定自己的神念確已與那神識化為一體,這才放下心來。
試對岳中流道︰「怎麼還不走?」
岳中流答道︰「是,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在下在下有些事想問葉先生。」
蕭蒼然算起與大哥約定的時間,也知道岳中流之事一時難以解釋。
便打斷他道︰「你先將他們帶回泰山總壇,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與任何人說話,閉關將你肉身與七魄調養好。若有人前來滋事,可以出手誅殺。」
轉身又對倒臥在地的向天歌道︰「回去以後由你暫掌事務,將所有忠心的門下召集起來,以備不測。」
向天歌已听萬倦書等人說了原委,居然也未敢說個不字,又見這位‘葉門主’對他頗為器重,應了一聲「是」。在蕭蒼然點頭示意下,舒子心與萬倦書施出法寶,將尚未斷氣的兩個門眾一齊帶走,只留下劉業跪伏在地。
劉業不同于岳中流,他神識被毀,七魄也已被血魄獨自吞並,僅剩的三魂也已搖搖y 離。雖然這股血神之力仍在身體彌漫,但其實也與一個死人差不多。若非蕭蒼然利用噬念魔印在其神宮化境,將他元神保住,此時他已是一具尸身。蕭蒼然神念動作,以神念為媒,將其真虛二魂相連,終于為其化出一片假魂之境。假魂之境,在常人稱為夢境,通常真虛參半,能見物卻不能見己,化境迴夢訣之名便是由此而來。蕭蒼然再行凝聚一股神念,以自身靈血為引,圍繞劉業本魂,代行劉業神識。如此一來,劉業此時便已幾乎成了蕭蒼然的一具分身。
相比岳中流那如崇山大海般的元神,劉業的血神之力其實並不難控制,一來它與蕭蒼然體內的龍血之力極為相似,二來其力雖強元神卻弱,有所不便之處,便是需要蕭蒼然分心二用。但幸好葉天離早已為此想下了對策,那便是化境迴夢訣中的煉印分識法。將以靈血種在其元神的魔印,煉成自己的一個分識,便可以完美的控制此人。煉印分識非九九八十一個時辰不能竟全功,但蕭蒼然現在沒有這許多時間。如風子遁行之速,可想而知。而大哥只身追趕,又明知不是他的對手,怎能不讓他心焦。幸虧劉業的神念早已一散而空,使得他輕易地成功。但他連施數次噬念天魔印,靈血損耗不少,只感一陣神疲。
冷冷瞄了一眼遠處的慕容非與黃錚,再不理會,飛身踏劍直向西南而去。
慕容非與黃錚被這一眼看得遍體生寒。見他沒了蹤影,慕容非才道︰「你怎麼不跟上?」
黃錚從腰了解下小酒壺,淺淺的泯了一口道︰「走不了多遠,沒關系。」
慕容非模了模鼻子道︰「這麼有把握?」
黃錚滿臉竟煞時間變得通紅,醉燻燻道︰「這可不能說了,不然老大非打我三千軍棍不可。」
慕容非氣悶道︰「看來你是非要看看,我到底能不能進這七封之地了。」
黃錚嘿嘿一笑道︰「要進就趕早吧,再拖可來不及了。」
慕容非深感不屑,切了一聲,飛身站在了九劫陣之處。伸手拔出腰中寶劍,劍脊末端的一顆寶石大放青光。黃錚只笑吟吟地望著,又用舌頭泯了一點酒,居然嗆得咳出聲來。
慕容非衣衫濕透,汗水滴滴嗒嗒在地上,青光之上,再接著赤光黃光,就連整個劍身也泛起了一層紫氣。但第四顆寶石卻是忽明忽暗的綠s ,似乎無論慕容非怎樣努力都無法如前三顆一般明亮。黃錚搖了搖頭,扣上酒壺,駕風向蕭蒼然離開的方向而去。
慕容非見他如此輕蔑地離去,大喝道︰「你別走,你看著,我肯定打得開。」但這麼一喊,卻仿佛泄了氣一般,不但第四顆寶石光輝不再,就連赤黃兩顆也黯淡下來。
慕容非氣得大叫一聲,將寶劍摔在地下,卻突覺腳下一陣搖晃,一驚之下連忙踏上寶劍,凌空飛起。只覺一陣狂風突如其來,力道強勁,使他幾乎穩不過身來,聖賢莊彈指之間已消失,突然黑洞洞的下方又突然被什麼極快地填滿。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一個濤天大浪已劈頭蓋臉的卷將過來。
如風子御劍飛行,但一股y n霾般的直覺仍是揮之不去。他修道至今,生死大劫先後八次,但他卻從未有過如今r 一般的沉重。難道今r 當真再劫難逃?輕嘆一聲,向前方一處山嶺降下。深夜山風清涼,偶爾林間有夜梟怪叫,如風子踏上一塊斑勃的大石,後腳在石一頓,石面上一層碎屑一震而起。接著拂塵一掃,已變成了一塊平整的石座。
如風子盤膝坐下,默運神功道訣,調理內傷。本來經過司馬羊的妙手,他的傷勢便已大半無礙,此時再經大行周天玄功梳理,經脈已經豁然如初。若非早先經幾位師伯賜予仙力,助他散靈成華,恐怕元神已受重創。此刻雖是靈元損耗極巨,卻並無大礙。只要再有個把時辰,當能恢復仈ji 成。再憑掌中九重神劍,重回昆侖便絕無問題。
方當想到此處,只听幾聲風呼,不由雙耳一聳。暗道︰「這些賊子來得好快,看來不是一般人物。」
一聲怪笑響徹山嶺,回音陣陣。一個尖銳的聲音叫道︰「老道,怎麼不跑了?是不是知道前面那些禽獸要吃你的肉。你放心,相公我會好好待你的。」話音一落,立即有數十人齊聲大笑。笑聲忽東忽西,詭異莫測。
如風子不為所動,知道對方正在漫山遍野的搜尋他的蹤跡。斂去周身靈力,只是抓緊時間行功。元神中靈華如一片金雲般,散發出一陣陣磅薄的靈氣。但此時已然感到,有數道靈覺已同時將他緊鎖。先後十數股詭異的靈力以極快的速度游魚般從山林遠處直奔他而來,如風子長噓一聲,再換一口氣。靈力運轉,額上玉虛法印金光閃爍,一股股靈威有如實質般一重重向四方傳播。
一蓬幽藍的火光突然在他身後三十丈許處出現,一股y n冷之氣立時散漫開來,但一遇上如風子所散的靈威,便被沖碾一散。如風子知道,憑這幾個宵小之輩,是絕然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追上或找到自己的。不但自己這一路並未感覺到異常強大以他為目標的靈覺,而自己卻又身隱重圍。這就已經說明了,至少有一個比自己強大,而且以靈覺見長的敵手正如附骨之蛆般追蹤著自己,且已經成功地將他圍困在此地。其時機把握得極有分寸,不光是牢牢地掌握著他的行蹤,而且沒有多給他半分調息回復靈力的時間。
如風子身為天下第一大派掌門,什麼風浪未曾見過。其靈神機敏,心思慎密,當世絕少有人能及。單從對方的一句話,便已可知,前方定有另一股勢力,已布下了埋伏,在等著他自己送上門去。而前方數十里山界之外,卻是一片如海古林,最宜布陣。左手山脊之外,群嶺連綿,右後坡下卻是一道深不見底的長峽。背後卻是一座高峰,巍巍而立。按玉虛之數而觀,唯有立足之處,踏麒麟而倚青康,揮朱鳥而縱貢姜,最利戰守。
如風子心里清楚,這群妖邪既然敢來打自己的主意,必然至少有八成的把握。自己唯一可以依賴的變數,就是手中這柄九重神劍。可以想象,樓入雲既被那假莫君臨引走,處境極有可能比自己更危險。本來不斷在行推衍術數的左手忽然停了下來,暗忖道︰「奇怪,既是生機化死氣,生路變死地,直指殺劫。為何會生出此等變化?」
未待他再想,便發現遠處沙土中一陣細微的顫動。如風子大袖一揮,數百道寒光嗡鳴而出,彈指間化為百余柄飛劍,一一釘在那沙土異動之處。隨著一聲聲慘叫隱隱傳出,這百余寶劍也已同時布下了正反兩儀劍陣。
如風子冷喝道︰「既然是沖著貧道而來,此時不現身更待何時,想以區區鬼卒消耗貧道的氣力,焉能得逞?」這一聲斷喝,聲傳數里,回音陣陣蕩動,聲威極赫。
他話音剛落,周遭百丈開外卻相繼傳來詭異的尖笑之聲,由一兩人似乎逐漸越來越多,待到後來竟隱隱成千上萬。忽地夜林中一齊燃起了千萬縷鬼火,在如風子劍陣之外,也陸續隱約飄忽出數十個虛幻之影。笑聲越加猙獰,在黑夜回聲之中更顯y n森淒厲。笑聲里夾雜著嘈雜的叫喊聲與哭泣聲,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吼道︰「如風師兄,還我頭來!」一個鬼影突然化為厲鬼撲入劍陣,兩儀劍陣寒光一閃,如一個漩渦般將這鬼影絞滅,重又回復原狀。
居然能統轄十方鬼眾,如風子雖然毅如磐石,卻也暗自猜疑。如風子緊守靈台,再喝問道︰「鬼行門哪一位道友在此?」
一個聲音y n惻惻的答道︰「鬼行門?是什麼玩意?是哪一家的孩兒?」
另一個聲音沉聲道︰「啟稟鬼皇,鬼行門是您老的第二個弟子合歡鬼王的門下。」
這鬼皇冷哼一聲道︰「想不到她的名聲,已經蓋過本皇了。」
一個妖異嬌嗔的聲音道︰「師尊啊,是誰又在向您說弟子的壞話了,您可要為弟子做主啊。師尊受傷閉關,這群膽小如鼠的家伙就只會躲在家里。只有弟子在四處傳揚師尊的威名,這才被人封印了這麼久。您若是懷疑我的忠心,弟子不依啊,嗚嗚嗚」一陣白煙繚繞之處,一個披發白衣女鬼正在如風子面前,雖是哭泣之聲不斷,面上卻仍是笑吟吟地,不見半點傷感。
如風子見這女鬼,暗呼不妙。鬼行門合歡鬼王當年惑亂天下,不是被岳中流封印了麼,怎麼會出現在此處?若當真如此,那麼剛才說話的這個聲音,難不成真是她的師父修羅鬼皇?想及此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這合歡鬼王將一頭散發攏向肩後,露出蒼白的沒有半點血s 的面容。看似美麗的面孔之上,半點生氣也無,只有雙瞳中閃爍著令人血脈賁張的妖冶之光。
如風子當機立斷,雙目一合,眉間玉虛天眼突然睜開,金光直直的照入合歡鬼王眼中。合歡鬼王不但魅惑之術在如風子面前毫無用途,卻被他以眼還眼的立時重創。慘哼一聲,冒出一股黑霧,愴惶退開。
如風子這玉虛天眼,乃是以真魂九煉之法修至極至,方才凝出。正是這種以純陽功法對真魂靈力運用得爐火純青地步的神通,才對y n幽一屬具有至強的克制之力,可說是百邪闢易。昆侖派數千年上下,能在修行一甲之內便煉成此眼的,算上他才足十人。合歡鬼王當年創立鬼行一門,凶名遠播,不少成名多年的老怪也栽在她的手里。雖然後來被岳中流鏟除,卻並未為世人所忘記。
她滿以為憑自己的修為,已足已與如風子一較短長,又哪曾想如風子進境之大,已遠在她預料之外。更沒想到這甫一交手,便會被其所傷。此時她滿眼血淚地撲在右側的一個高大的身影胸前,苦苦艾艾地哭將起來,倒有七分是真了。
修羅鬼皇身影高大,面目僵硬,嘴角時常帶著冷酷的笑意。那雙碧綠的瞳光漸亮起來,寬大的斗蓬一抖,已將合歡鬼王攬住,張開大口,現出獠牙,似要向她面上咬去。合歡鬼王驚懼之s 浮現,顫抖著卻不敢閃躲。
修羅鬼皇伸出黑綠s 的長舌,緩緩舌忝去合歡鬼王雙眼所流的血跡。‘哈’的一聲,一股黑氣直送入合歡鬼王口中,合歡鬼王聞到這股氣息,現出迷醉之s ,深深將其吸入口鼻,並發出陣陣**的申吟之聲。
修羅鬼皇面向如風子冷冷道︰「取得此人首級者,本皇收為弟子,傳授鬼門祖訣。」此言一出,千萬道鬼火同時跳躍不已,爆出一陣極為興奮的呼叫之聲。同時涌現千萬鬼影,向著如風子一發的沖將過去。
修羅鬼皇本想再嘗合歡鬼王的面唇,卻突然發覺左方遠處漆黑的天s 里,居然一絲閃電映入眼中。同時背後方向似乎隱隱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狼嚎。
修羅鬼眾!如風子如止水般的心神也不禁一顫,眉頭緊鎖,雙眼綻放出前所未見的暗金之芒。法訣念動,正反兩儀劍陣y n陽同始,又y n陽共眼,黑白分明的神光剎時旋起,以看不清的高速轉動,與襲來的無數鬼影撞擊。淒厲的鬼嚎與劍嘯聲中,劍陣瞬間被鋪天蓋地的鬼影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