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與花 第八章 恨遺雲深處

作者 ︰ 再墮輪回

()若不是雷靈奇異的靈力,不斷的將蕭傲然被震出的鮮血化為雷煙,再收歸體內,那麼蕭傲然此時的血早已流干。此時的蕭傲然像是一只漫天大浪中的小船,被這無邊的大ch o拋來拋去,沒有半刻的停息。他的經脈已經多處受傷,他的雙眼一片血紅,幾乎不能見物。雲靈化為一團濃密的雲霧,竭力為他稍抵劫雷。而雷靈亦環布在他周身,使得劫雷剛一觸身,便向下滑落。

饒是如此,蕭傲然球一般的被踢來踢去,到此時也已經無法支撐。就連御靈飛翔,也早便無能為力了。所幸下方眾高手交戰的余波極大,又因雲靈的護持,不但使他未從半空掉落,反而詭異的一點點緩緩上升。之前蕭蒼然數次以神念召喚,他都沒有回應,因為他已經沒有靈力再浪費。而且他也不能回應,一旦蒼然發現他已到了如此境地,說不定便會生放棄之意。

隨著靈力的耗盡,蕭傲然神智已經各有模糊。此時便想退出,也已經沒了力氣。突然之間,一陣絕大的力道再從下方傳來,將他直向上推送而去,如同有人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雷鳴紛紛在耳側炸響,但他卻早已麻木,蕭傲然微一睜眼,隱約只見自己距離劫雲,已只有二三百丈之遠。耳中似乎只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還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低語。

蕭傲然心中苦笑,若是這般掉落下去,恐怕立時便會摔成一貼肉餅。自今而止,在這亂世流浪,蕭傲然為自己想到過數百種死法,但現在這種,當真始料不及。義父義母雖然相見r 短,但恩情卻不淺,看來此生是無法報答了。蘇姑娘,當年我利用你盜回雷雲簫,害得你滿門遭難,實非我本意。我蕭傲然恩仇必報,來世定當償還。蒼然,父親與我家滅門的血仇,就落在你肩上了。

恍然間好似透過雲靈,清晰地看見那如漩渦一般的劫雲,如一張大口般由渦心再次吐出一道紅雷。如一束被扭曲的紅蛇,直奔雲靈而來。此雷一觸雲靈,便如忽然見到什麼可怕的事物般,硬生生的停止凝結,在雲靈之霧的邊際之處,自行凝結成一團雷球。蕭蒼然這才發現,雲靈所化的霧氣內,大大小小的雷球已然成百上千。除了他周身數尺,這霧中竟然已經擠滿了雷球,而雲靈也似乎已不堪重負,翻騰滾涌,偶爾將其中弱小之雷吐向下方,仿如另一小片劫雲。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只要能向上飛出這三百丈,便能月兌出雷獄!蕭傲然猛地一咬牙,身體處處傳來劇痛,清醒過來。但就在此時,上方的劫雲似乎被激怒一般,一道黑s 的閃電如有實質,瞬息間撕開靈霧,擊向蕭蒼然。

漆黑的劫雷有如一把無堅不摧的利矛,瞬間直刺到蕭傲然身前。卻忽然于他身前數尺之處,發出一聲金鐵交擊般的巨響。蕭傲然突然看見在那黑雷的鋒端,竟然出現了一只瑩白如玉的縴細之手,隨即整個右臂,卻緊接著消失。又忽然出現,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身影。在這黑雷的肆虐之下,這女子的身影忽隱忽現數十次之多。蕭傲然終于看清,是蘇凝眉那縴弱的身影,高舉右臂,在為他阻擋這記奪命之雷。

蘇凝眉右手在這道黑雷打擊之下,極快的出現了數道裂紋,不一時叮零破碎,但也終于支撐到黑雷消逝。蘇凝眉曼妙的身軀頹然傾倒,向下飄落,樣貌從透明中緩緩凝實,翻轉著向蕭傲然墜落。

蕭傲然奮起余力,一把將她抱住。只見蘇凝眉眼神渙散,衣衫已被口中流出的鮮血染紅,一整條右臂血肉模糊,創深之處幾可見骨。蕭傲然不知被什麼擊中了要害,幾乎全身都在顫抖,雙眼酸痛,淚水止不住地流落。

蘇凝眉似乎如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看清了蕭傲然。左手輕輕探向蕭傲然的右手,將一塊小小的玉墜放在他手心。

嫣然一笑,斷斷續續道︰「這是你蕭家的寶物,其中,記載了你父親的雲隱之術,還有槍法的j ng義,我一直有貪心,沒有還給你。父親送給我,我也一直把它,當成了你的念想。」說著又輕咳一聲,但卻再吐了一大口鮮血。

蕭傲然不知該何言以對,緊緊連玉墜與她的左手握住。顫聲道︰「你若喜歡,我送給你。別再說話了,我們先逃出這里。」

蘇凝眉微微搖頭道︰「也許我說不了多少話了,但這些要告訴你。我父親也曾參與了滅你蕭氏,並且將你家傳的寶物,據為己有。他死得不冤,這是報應。我曾經想殺你泄恨,但從沒有真正動過手,那天夜里,刺你的不是我,是」說著似乎氣息不繼,連連又吐了兩大口血,面現極為痛苦之s 。

蕭傲然听得她父親曾參與滅門之仇,不由虎軀一震,但眼見她這副模樣,轉眼間心腸就軟了下來。哪里還會計較當初她是否曾下手傷他,連忙伸手為她輸入僅有的真氣,舒緩血脈。但這真氣一探之下,竟然發現蘇凝眉全身經脈幾乎俱斷,五髒重傷,心脈也極其微弱。雖然心庭之外還有一重靈氣護持,但卻正在極速的消散。蕭傲然似是難以相信的觸電般將手縮回,不由得握緊了拳,不住地尋思著能將她救活的辦法。但卻深知,重傷至如此程度,可說生機幾乎盡絕,只剩下這一口未了之氣。

蘇凝眉氣息越加沉重,卻繼續道︰「我不想再報什麼仇了,今天也一並將這玉墜和x ng命還你,這場恩怨,到此了結。我還有一個哥哥,r 後,你不要再為難他,好麼?」說著,似乎目光已然消去,但卻還在小心的看著蕭傲然的臉s 。

蕭傲然立時應道︰「我答應你。」

蘇凝眉面帶微笑,雙眼其實已經不能見物。卻又接道︰「你這個人,就是有時太執拗,x ng子有些傲,脾氣也很大,其余都很好。若是我們之間,沒有這麼多隔膜,那該多好。你認真的時候的樣子,發脾氣的樣子,真好看你這樣的人我」

一句未說完的話語,隨著最後這口真氣的衰竭,留在了蘇凝眉的心里。她嘴角邊的快樂與臉上紅暈中的羞澀,似乎在憧憬著什麼美妙的事,就連凌亂的絲發與滿身的血污也如是妝點,絲毫未能稍減她顛倒眾生的容s 。

蕭傲然的心如同一座萬年不動的雄山,在這一刻突然徹底的崩塌了。轟鳴的巨響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扭曲著整個世界,歇斯底里的光明與黑暗犬牙交錯,像一張大口般,瞬間便將他吞沒。

「福伯,你看這牆角有個人。」

「小姐,今冬的天氣太冷,這些窮人是要挨凍受苦的。老奴過去也」

「這麼冷的天氣,他會凍死在街上的,快叫人把他抬回家去。」

「小姐,這如何使得,若是老爺知道了」

「若是爹知道了,你就推在我的身上。」

「哎,小娃,你的福大命大,能遇得上我們家小姐。我們小姐可是菩薩心腸,你這小命,算是活了」

「福伯,快點啊,你看他好像快沒氣了。」

「是是。你們幾個,還不快來搭把手。」

「喂,你叫什麼名字?」

「蕭一。」

「你說你能做馬夫、雜役、廚子、武師和書童,你是認識字的?」

「認識。」

「太好了,以後每天念書給我听。」

「是。」

「就是蕭一這個名字太難听了,以後你就叫蘇武,怎麼樣?」

「我叫蕭一。」

「好吧好吧,蕭一就蕭一,有什麼了不起。那就叫你小蕭。」

「見未真,勿輕言,知未的,勿輕傳無心非無心非」

「無心非,名為錯,有心非,名為惡。」

「咦?你怎麼知道?」

「在外面听到了。」

「唐夫子只念了一次,你就記住了?」

「是。」

「騙人,你原本學過的,對不對。」

「沒有。」

「我不信,那你把逍遙游也念來听听。」

「北海有魚,其名為安所困苦哉。」

「不會吧,這麼長的也能背下來。」

「小蕭,快走。」

「去哪?」

「咱們去後院偷听。」

「听什麼?」

「娘的蕭藝遠近聞名,可是一年都不見她吹奏幾次。你听到了麼?」

「你是要」

「是啦,不踩著你,我怎麼爬得過牆去。快走!」

「小姐,這里就听得清楚,不要爬過去了,會被老爺發現的。」

「你怎麼知道?爹身體不好,已經有半年沒出屋了。」

「你一定要爬過去,我就回去睡覺。」

「啊!那我怎麼回來,壞小廝。」

「太太也真是的,吹一會就好了,這麼晚還不歇息。小姐,你又重了。」

「別吵!娘很傷心,娘在哭。唉,小蕭,我好久沒見過娘笑了。」

「」

「小蕭,明天是族里的兄弟姐妹們的文會,你要和我一塊去。」

「西院牆還沒有壘好,福伯說明天壘不完,就打斷我的腿。」

「你現在去告訴他,要是你不跟我去,我就拔他的胡子。」

「你們都是少爺小姐,要我去干嘛。」

「哥哥表哥和姐姐們都有書童,舅舅家的大表哥還有護衛。對了,你不是說你也練過武?」

「練過。」

「那你厲不厲害?和徐師父的幾個徒弟比怎麼樣?」

「徐師父也不及我。」

「吹牛!」

「不信去問徐師父。」

「這就更好了,我跟爹說去。」

「小眉妹妹,你也學我們帶個書童來?」

「哼!少看不起人,我的書童可厲害呢。」

「你呀,讀什麼書,好好練習針織女紅。書讀得再多,將來還不是生孩子做飯,年後我爹就會去你家提親。」

「大表哥,你敢不敢和我打賭。要是你贏了,我就答應和你定親。要是你輸了,以後永遠不準你提這事。」

「你!父母之命,你敢違抗?」

「連自己的主都做不得,算什麼男子漢,還有臉惦記著娶親。」

「好!我就跟你賭,你說吧,賭什麼?」

「就我這個書童小蕭,功夫比你的書童好,文才比你的武師強,只要你後面那幾個傻大個有一個能勝過他,就算你贏。敢不敢比?」

「什麼?」

「就這個小野種?好,咱們先比武的。」

「小姐,這麼比不公平。武有武比,文有文比,不用拿我之長比他們之短。他們誰來都可以。」

「死小蕭,你知不知道我們在賭什麼?」

「知道。反正贏定了,賭什麼都不要緊。」

「狂妄小子,本公子親自來教訓你!」

「小蕭,你把大表哥傷的太重了,到了家里爹會打你的。」

「恩。」

「小蕭,你用那麼大力打他,是因為我麼?」

「因為他叫我小野種。」

「哦。」

「小蕭,我走累了,你背我。」

「是。」

「小蕭,大舅父今天來,問爹爹要人,要給大表哥出氣。」

「知道了。」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爹答應我也不答應。」

「不用了,就讓他們再打我一頓好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

「小蕭?你怎麼回來的,你的手出血了。」

「小姐,我要走了。」

「你是從大舅父家逃出來的麼?他們竟然這樣對你」

「小姐的恩,我只能來世再報了。」

「你拿著,我這個釵子是娘親送我的,可以賣不少銀子。還有這對鐲子,也送給你。」

「小姐,我不能再要你的東西,我欠你的太多了。」

「快起來,你不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嘛?」

「我走了。」

在一道紅雷的閃耀中,十幾年前的那一段往事沒有絲毫遺漏的在蕭傲然眼中閃過。他天賦異稟,博聞強記而過目不忘,心思極為機敏。她聰明勇敢而溫柔善良,提得起放得下。

我很喜歡,這四個字是蘇凝眉沒有說出來,但他卻依稀听得到的。這兩個幾乎同病相憐,卻又似背道而馳的人,在命運的戲弄之下,終于又重逢了。

短短的兩次再會,或許算不上一見鐘情。但那種感覺一旦來到,又怎麼可能被區區的些許陌生和壓抑所抵擋。蕭傲然縱然再有萬千顧慮,在蘇凝眉臨終而未完的表白中,也再抑制不住心中那已經完全化做了哀傷的情,抑制不住那情中交雜的恨。

就是恨,就是仇,讓他失去了太多,讓他錯過了太多,讓他欠下了太多。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愚蠢。

或許有那麼一瞬間,在彼此眼神交匯的時刻,一切就已經明明白白了。或許有那麼一瞬間,如果蕭傲然放下仇恨,放下驕傲,事情會有另一個結局。可是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然太遲太遲。

有的時候你在听,可是你沒有听見。有的時候你听見,卻沒有听清。有的時候你听清了,但卻沒記下。有的時候你記下了,卻已經成了過

去。于是你會在多年之後,依然不能習慣于這個事實。才能明白,錯過的痛苦,就是今生的長度。

蕭傲然的耳旁突然出現了一句句讓他發狂的話語,他的元神三魂七魄,身體的骨肉內髒,似乎都在這話語中被碾壓。他痙攣著窒息,頭顱似乎就要被這力量壓碎。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再沒有任何想法,但他仍死死的抱著蘇凝眉,不肯放手。

雲靈載浮著他們,像是一片柳絮般,瞬間被那海一般劫雲之渦吞入其中,不見蹤影。

雷域已經達方圓數千丈之大,這里原本是一片山陽之緩坡,但在這般驚天動地的激戰之下,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坑下的斗法,白熱化的持續至此,其中的威壓仍在一分一分的增大。

蕭蒼然不慎之下,被一股勁力卷入坑中。自此縮于一隅,廢了好大的氣力才將坑邊挖出一個深洞,藏身于內。這種級別的戰斗,別說是插手,他根本連站都站不住,向上逸月兌更加不用提。趁著其他人未把他這螻蟻之輩放在眼里,才能自保藏身。

九目狸妖華三相獨斗如風子,九s 鹿王姜圖戰青塵二仙,天吳與解臾齊攻葉天離。但一直到此刻,也未能完全打破葉天離這丈余碎境。蕭蒼然這才見識到,葉天離狂傲的資本。二十八重碎境,便已能在兩位神實高手聯手之威下,堅持如此之久,甚至解臾還受了些許輕傷,這實在已經是太過不可思議的戰果了。

但是,同時對抗兩位如此強大對手的代價,也同樣不匪。尤其天吳,一身修為已達神實大成之境,神通極其強大。可以說,如果沒有葉天離這種令人發指的功法抵擋,就算是此地其余高手聯手,也不可能在天吳手下堅持到此刻。廣濟的明尊血浮屠便已經極為驚世駭俗,這許多高手神通法力的交擊與這般程度的劫雷之下,一直到適才才被擊破。而葉天離的二十八重碎境,正好被破開第二十重。

在如此程度的打擊之下,葉天離的靈元消耗極大。大量靈元的飛速消逝,也大大延長了他突破境界的時間,甚至到這了這個關頭,只能放棄碎境殘夢訣的運轉。在天吳與解臾手下,即使他已達神實,此境被破也只是時間問題。葉天離要的,也正是這突破境界的時間。他在爭,天吳二人也在爭。

葉天離料不到以天吳的身份,竟然會讓人來幫忙。天吳同樣沒有料到,他與解臾聯手,竟然也未能如願。若有選擇,天吳絕不介意再叫華三相或姜圖再來幫忙。畢竟兩個神實聯手對付一個靈華小輩,這臉早就放下了。可他同樣想不到,在周邊的戰局之中,華三相與姜圖居然也都岌岌可危。

華三相的九眼幻法,在如風子的天眼神通之下,並不佔優勢。但這柄九重神劍,委實是太過棘手。這劍中靈氣之強,劍鋒氣息之利,越是在高等的神通之下,越加的顯示出絕世之姿。更兼如風子心機沉穩,不求有功,旦求無過,漸漸耗得華三相心生急怒。一個不防,被如風子從九元仙甲中釋出九仙神識,困在了九仙天元陣之中。天元九仙的修為,縱然不如華三相,但昆侖之學,非同凡響,這九道神識,個個與本識相差無幾,陣法又是天元大道之陣,再加上如風子與九重神兵主陣,若是稍有不慎,恐怕還大有可能落敗身亡。

姜圖的處境比他更是不如。如塵的羅始武衛化身,其實很難傷他,想必只是初具其形,但這副身軀的堅韌程度,卻是令姜圖大呼頭痛,似乎不管他什麼神通,都不能傷其分毫。而那謝青絲的羅始鳥,看如一股煙塵,卻其實是極為難纏的利器,此鳥天生不滅之體,不但啄食靈力,更是無視他九s 護身神障,直接穿越。就連他的九s 神光術,也不能抵擋。第一次大意之下被萬鳥所啄,就幾乎令他現了原形。只能以尚未練成的移形術,才狼狽逃過。想要先除去謝青絲,卻始終無法越過如塵這一關,而身後的羅始鳥又如附骨之蛆。更加可恨的是,這如斯之強的劫雷,對姜圖的威脅尤其巨大。

妖族乃瞞天修行,自上古以來,天界對于妖族的監視與懲罰都極為嚴厲。若不是天庭的考量與準許之下,妖族的修行本身便會成為當誅的大罪。隨著兩界之爭後天界力量的衰減,這一嚴苛的控制有所松懈,但並不代表沒有。神實之境,便是最後的底線。一旦某個妖修越過,立時會若來天將的殺伐。時至今r ,能夠幸免于此的,少之又少。

天吳本就是于天界的追殺之下,逃逸隱匿在人間。此外三人,能夠成就神實,皆是異數。在一個大神通者的庇護之下,知者極為有限。但這三人修為雖高,終究未曾經過天道試煉,一路可謂平坦。但這劫雷之威,卻對妖修元神有著天生的絕對殺傷力,仿佛這天劫之雷是專為誅妖而生。可以說這四妖神每一次抗擊劫雷,都要耗去比其他人多上數倍的靈元。而姜圖修為最弱,剛剛到達神實不久,面對這等連天吳都大為忌憚的劫雷,更是苦不堪言。

天吳也知道,這劫雷對自己一方的威脅極大。尤其那終結之時的九道破障神雷,若非渡劫者,根本沒有可能抗衡。也已經發覺了葉天離此時的碎境訣乃是強行施展,其元神閃爍不明,不是重傷便是奪靈未穩。若是此人靈神完好,只有暫時退避。但此時,卻可以憑著絕對的修為,將其扼殺于成功突破之前。

二十八重碎境一一破滅,只剩下最後兩重。葉天離眉頭輕皺,看來終究是抵不住了。天吳與解臾一個神實大成,一個神實小成,運轉碎境與這二妖抗衡消耗了過多的靈元,使得葉天離的境界突破極為緩慢。熬到此時,葉天離才不得不承認,看來這碎境的防護之力,再堅持不到自己破障的一刻。

天吳大喝一聲︰「解臾,吞龍索!」左手白光巨盛,一陣虎咆之音傳出,額上竟現出一個模糊卻鮮紅的‘王’字來。身形閃爍間,一把虎咆滅神 已擎在手中。再喝道︰「以我萬獸之尊,碎汝無道之神。去!」虎咆滅神 月兌手而出,化為一個虛幻的虎頭,猙獰咆哮著向葉天離撲去。

同時解臾身後現出一尊巨大的九頭神蛇,皆狂嘶吐信。解臾伸手一抓,一把鱗光閃爍的長索現在手中,此鞭一柄九分,盤在解臾腳下足有上成千上萬圈。解臾一震長索,九個索頭與九頭神蛇合一,如活轉一般電sh 而出。九蛇吞龍,滅!

兩位妖神的本命法寶,挾著天地s 變之勢,直奔葉天離。其上神威,就連劫雷也有所闢易。葉天離靈覺在魂境之外,雖說已無法散開太遠,但仍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兩件法寶的神威。在這兩件法寶的一擊之下,不但最後兩重碎境難保,恐怕自己也有可能一並玉石俱焚。既然如此,哼!

驀地身前佛光大顯,一尊足有數百丈高的巨大虛幻天神端立在前,身披金甲,腰懸寶劍,懷抱著一個巨大的琵琶,正迎于虎頭之前。側翼一個多臂羅漢,虯髯怒目,後腰間掛著一個大袋,各手臂將這九頭之蛇每個蛇頭都緊緊的捉住。竟然是廣濟,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出手相助。葉天離閱歷之深,當機立斷。將最後二重碎境也盡數撤去,將全部的j ng力與靈元沖擊最後神實的轉化。

神實,顧名思義乃元神之實。通過靈華,將元神由虛無飄渺化為實質。道門中稱這一過程為‘煉虛合道’,稱其象為‘三花聚頂’。其過程說來簡單,就是將三魂聚于神宮之中,將靈元調入七魄,再重新以完全以靈華凝入元神,最終使三魂徹底的化為實質。但這一過程,卻不啻于驅雲添谷,想要將其凝為實質,何其艱難。需要的靈元,何其之多。況且要三魂同進,不能有半點偏差。一旦有差,就會導致凝神失敗。一旦失敗,就相當于以自己的靈元,去攻擊自己的三魂,其後果可想而知。

突破神實其大忌有三。一忌定力不足,二忌c o之過急,三忌外魔之擾。這三忌每一條,都有可能導致凝實的失敗。

昆侖登神訣其歌曰︰

三花聚頂登神時,一步之遙天與地。必沉身意入極淵,休把妄念遺魂里。

初得清靜勿爭顯,可聆清沉莫撫弦。凝神持得一水平,映月何須生白蓮。

華煙直上凌太虛,浮生蕩動歸全真。無邊少谷定機緣,自有大覺行根本。

七環宿列挾銀瀑,祖師妙法平亂玄。道途縱來萬千擾,塵埃落地永不言。

此歌說得明白,這一步之遙足比天地之遠。必須把身與意盡皆拋去,更不可生妄念。心中要至清至靜,無論是弦間美樂,或是水中蓮朵,都是此大寂之境的障礙。縱然是有萬千困擾,也只可當它是飄落之塵埃,不必理會。

但葉天離此時,卻是三條大忌一條不落地全犯。他十分明白,天吳二人如此急迫地對他狂攻不止,一怕他引動的這等劫雷,二也對他的功法極為忌憚,怕他渡過天劫,更會成為大礙。毫無疑問,他們的目標也是如風子。但他們強大的實力,不惜翦除所有對手,目的必然是生擒如風子。因為以如風子這等修為與智慧,擒他比殺他要難上十倍不止。

廣濟與他們是同樣的心思,但實力不及。所以廣濟選擇了另一個方法,就是盡量保持這戰局的平衡,將雙方的實力消耗拖到最大,再亂中取勝。由此可見,這廣濟和尚的耐力定是非同一般。另外,廣濟本已經凝神有成,但卻生生依舊被他壓制在虛實之間,並未立即踏入神實。是因為一旦他如此做了,九道破障之雷便會立即降下,或許他心中對這九道破障之雷有所顧忌。

若是他助葉天離成就神實,或者可由葉天離代勞。葉天離心中飛快的思索,最後的九道破障之雷,可不是什麼碎境不碎境就能抵擋的,無論身在何界何處,這九道神雷必然轟頂而降。難道他有避開此雷的辦法?

葉天離的魂境之中,霧氣彌漫,隱隱可見到三個深井,井中之水盡皆沸騰,但陣陣霧氣仍似長龍般匯集而入,沒有半分停息。若是三井同盈,便是神實有成。若是有一井先溢,便會失敗。

就連蕭蒼然也看出葉天離此時形勢不妙,他雖然不知道凝神的要領,但卻感覺到葉天離魂境中的動蕩極為劇烈。無論如何,要幫他一把。心意一動,五把寶劍凝出實身,全部半出其鞘,卻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葉天離此時為外界危局所擾,總是難以最大程度的凝聚意志與靈華。就差這麼一點點,卻讓他有力不從心之感。突然之間,五道怪異的劍靈由身下傳來,登時心中一動。暗叫一聲,來得好。

封我五識!葉天離的神念通過劍靈傳出,蕭蒼然立即御使五劍,封閉了葉天離的五識。但葉天離何許人也,雖然五識被封,但本意卻是數以倍計的立即強大起來。蕭蒼然只覺天旋地轉,自己的五識立刻混亂,就連意識也一同昏沉。隱約中似乎看見,葉天離在他魂境之中凝出本神之識,這本識身形模糊,端坐于魂境之穹。其身上散發出一陣陣柔和的聖潔之光,皎如r 月。

葉天離神識手訣一指,整個魂境內聚集的靈華之霧立時匯成三條巨大的霧龍,呼嘯著向那三口井中投去。同時葉天離輕聲道,碎!

三條霧龍彈指尖全數投入井中,但這三口井中之靈結之水卻全部如怒泉一般,向高空噴涌而起。一股無邊神力爆發出來,葉天離肉身一頹,一股血箭自口中噴出,七孔之中也是鮮血淋灕。這神力的爆發,已經將這具血神之軀的經脈盡數毀去。

沒人能夠想到,也沒人敢想,葉天離敢用這種方法瞬間填滿了這三口靈井。靈井的爆發,對葉天離的元神和肉身造成了幾乎毀滅x ng的打擊。尤其是三井中溢,幾乎一齊將葉天離的三魂轟碎。但葉天離卻用最後的靈元,成功的將盛載三魂靈井的所在,以碎境功法分離開來。避免了這三股力量的匯集。

更加萬幸的是,葉天離此時佔據的,是一具血神之軀。這血神之軀,其血行與恢復之力,極為令人震驚。葉天離被震傷噴出的鮮血幾乎是剛一出口,血神之力就猛然爆發,就化成了一道血虹,立即被收回身體。並且那些被這神力震傷的經脈骨肉,都在極快的速度中修復重生。如若不然,肉身一死,元神無寄,三魂離散,便是女媧重生,也回天乏力。

葉天離緊咬牙關,終于堅持到了三口靈井恢復了平靜。井了波紋回蕩,隱隱倒映出葉天離本魂之識端坐于內的身影。三道靈光由井中倒映而出,直覆于本魂之識上。而靈井中這靈泉,也正在以看得見的速度,飛速的枯竭。葉天離的本識漸漸由虛幻凝為實質一般,驀是睜開雙眼,那瞳孔之中,如極淵般深不可見,卻似有無限神光透出。

布袋羅漢與持國天王的幻身幾乎同時被巨虎與狂蛇轟破,化做一團巨大的氣力之漩,蕩散彌漫開來。廣濟的身影飛退而出,吐出一口血液,這口血液鮮紅之中透著金s ,正是廣濟用來施展神通的靈血,或者此時也可勉強稱為神血。

這種神力的並拼,想要參與容易,但想預知其中過程,卻是廣濟不能辦到的。他的本意只是為葉天離拖延時間,也施出了十成神力與神通,以靈血化為天王羅漢浮屠,雖是他最為得意並常且的神通,但同時化出兩尊卻是第一次。可是天吳與解臾的本命法寶,果然非同小可,法寶所化神虎與九頭蛇雖被廣濟稍阻,但卻也招來了那法寶上不死不休的殺機。兩尊浮屠在撕咬與絞纏之下,不但再也無法運用神通,更是連月兌身都無法辦到。

以廣濟的見識與定力,都立即有些後悔,實不該如此魯莽的同時面對這二人。但後悔歸後悔,廣濟心志之堅卻也是當世罕有。他的神力雖然在對抗天吳處于絕對的劣勢,但這解臾卻並不高出他多少。當即驅使布袋羅漢,神力發處,兩顆神蛇之頭應手潰散。

解臾急怒攻心,顯些氣得昏厥。這九頭吞龍索的器靈,是他耗費了多少歲月才苦煉而成。其中七條索上,都煉入了一只龍魂,唯有被捏碎的兩頭,煉入的是他解臾自己的神識。雖然他這兩道神識還無法與其余龍魂相比,但卻是他控制這器靈的關鍵所在。一旦被毀,器靈與自己的咒誓便會被破,失去控制。

解臾心中既恨且怒,這吞龍索並未煉制完全,存在極大的缺陷,這些他都知道。但天吳的命令,他不敢違抗,並且在這種情況下,更沒有猶豫與推月兌的余地。吞龍索的器靈瞬間月兌出他的控制,其余的七個蛇頭立時蛻變為一只七首蒼龍之魂,狂舞亂嘯不已。

天吳也知道解臾這件法寶煉制不易,耗費了千余載,才收集到七龍之魂,只要再有數載,索上解臾神識成長起來,便可大成。雖然解臾法寶被破並非全因他天吳,但終究是自己下令。若放任不理,r 後老宗主過問,必然要受斥責。因此虎神 上神虎立現全身,變化出一個巨大的虎軀,那七首龍魂在這虎軀面前,極顯弱小。這巨虎咬著持國天王,並一爪向龍魂拍去,立刻使這龍魂受到重創。

這龍魂哀嘶傾頹之下,其中最大的龍頭如同突然發現了什麼,勉強振奮j ng神,竟在持國天王與布袋羅漢跨下縫隙間游走過去。那巨虎一聲震天怒吼,虎尾一甩之下,持國天王幻身登時破碎。而同時,盛怒已極的解臾猛然一掙吞龍索,幾乎使出了所有神力,將這尊布袋羅漢擊破。廣濟在這二神同時全力攻擊之下,幾乎元神立時被震散,雖是有羅漢金身,心頭正在通神的靈血卻再也保不住,被這股神力生生從金身之中震得月兌口而出。廣濟身上的金s 迅速消散,更是被這股神力猛擊彈出。但解臾也是在剛才這本命法寶被破之後,再濫用神力,受了重傷。

廣濟的身影由葉天離頭頂飛退而過,那口神血卻是向葉天離身旁落去。廣濟一臉苦澀,一聲暗嘆。虎神 雖然神虎之形已失,但仍挾著一股無邊神力,直向他追來。

葉天離身下的東皇鏡突然黃芒大盛,葉天離左掌揮出,將那片團如血金之珠般的神血飛送到廣濟之處。廣濟接住後一口吞下,並借著這一送之力,身體加速斜向葉天離身後疾去。

葉天離右手二指一伸,東皇鏡中一道巨大的劍光帶著一道殘像直迎虎神 。轟!巨響聲中,虎神 半空翻飛,太一劍卻是跌落而下。葉天離身軀一顫,連退三步。喝道︰「好,不愧是天吳!」

這一句話間,那七首龍魂突然鑽入一個石洞之中,而後石洞中發出一聲龍吟與土石轟隆,但再無動靜。天吳一聲暗嘆,解臾你的運氣太差了。更是奇怪,怎麼今天連遇兩個如此之強的小輩。明明是正在渡劫,實力與神通倒這般驚人。

廣濟盤膝在地,抓緊時間調理傷患。向葉天離傳音道︰「施主小心,此人極強,不可力敵。」

葉天離神s 古怪,似笑非笑。不是因為他凝神有成,也不是因為廣濟的提醒,更不是嘲笑天吳等人。他不解的,是這七首龍魂竟然鑽進了蕭蒼然藏身的石洞。罷了,此子際遇極為古怪,我管不了這麼許多。若我葉天離這條x ng命,能為他消彌眼前這場危機,就算報了那姓岳的恩情。

這個無比激烈的戰場中的所有,都突然停止下來了。不管是如風子與華三相,青塵二仙與姜圖,或者天吳解臾與葉天離廣濟。

因為這瘋狂的劫雷,突然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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