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蒼然大惑不解,事情倘如袁千山所說,天聖真人尚且在世。那麼為何昆侖派要放出他的死訊,或許也如天同真人一般,也有什麼大大的隱情麼?而這寶圖如此重要,怎麼各派來此奪寶之人,力量卻如此不濟。
其實倒不是眾人不濟,只不是蕭蒼然修為經過這一番突飛猛進之後,魄力之強已然勝過諸人千萬倍。要知道他的七魄,已經融入了北斗七宿的神之本魂,這北斗七宿本就是神實境頂峰的大羅金仙,雖然仙體被滅亦元神碎散,但寄于星位的本魂卻依舊是不折不扣的神本。即便同是神實境界的金仙,同將七魄修入神境,也斷不可能有這般厚重的神元魄力。而且他的魄力中,亦含有已然大成的j ng純龍魂之力。更加令人發指的是,他竟同時以祖器神劍的劍靈煉入七魄。說句不客氣的話,單以魄力而論,三界所有神英境界的正神中也挑不出哪一位能達到如此地步。
但是實際上,且不提各派靈實弟子,在人界之內就算是靈英修為,也可稱得上是高人了。而靈華級別的修為,那已經算是得道地仙,簡直鳳毛鱗角,少之又少。若是有哪一個平庸的宗派能出現一位靈華境高手,其宗派一躍而成大派已是必然,其門人的地位也會在同道中水漲船高。像茅山派這等響亮的名頭,門中也不過老祖千通真人一位靈華境界而已。雖然說昆侖派樹大根深,萬機子靈華初成的修為在派中算不得太過出眾,但若是行走在世間,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掌門如風真人若不是在非常之境行險一搏,又有突破,也不過僅僅靈元上比他稍高一線。
而袁千山靈華已達巔峰的修為,自創功法更是獨具一格,數十年前便是跺跺腳山崩地裂的人物。不語雖然修為止步于靈華小成多年,但禪法修為卻是極深,在三知禪院‘不’字輩僧眾之中,足以位列三甲。旁人不知他的究竟,只感覺到這和尚絕不易予,那還有三分是忌憚三知禪院的威名。但袁千山卻是深切的了解,若是當真一對一做生死之搏,除‘前輩’外此地無人能勝得了不語。
比起這幾人,太y n教寂缺堂堂主段洪雖然名頭修為都有所不如,但太y n一教卻無人敢小看。因為太y n教門中,有一套極為詭秘的功法,此功的具體效用外人難知底細,但段洪昔年曾被天聖真人親手重創並廢去全部修為,今r 卻仍能完好無損地站在此處。這便已經足以使知情者如萬機子心驚了。
這幾個門宗加起來,此地靈華靈英的高手合共已有近十位之多。這樣的際會,居然在蕭蒼然眼中變得不值一提了。誠然他此時的真實實力,不見得能夠鎮伏這些人。但經過這一場絕世的鑄煉,突飛猛進的並非是修為,而是魂中的本命。
這世上任意事物的名稱,大都與其來歷最為相符,往往真意便包含在簡單的名稱之中。本魂,也稱命魂。其中本說的是根本,命則是命格。這些簡單的字眼中,卻包涵了絕不簡單的含意。例如根本,水土相合而成泥,然則水便是水,土便是土,無論再怎麼糾纏,水依然是水,土依然是土,這便是根本的含意。
根本的變化推動命格的運轉。一滴水或是一汪水,或許會混土成泥。但若是匯聚壯大之後,成為了江河,便會擁有意志與不可阻擋的力量。魂也是這般,魂之本成長到一定地步,更會衍生出本意與命運。倘若強大到海闊天空的程度,才有資格將本意與命格握入手中。
蕭蒼然的本命還遠遠沒有達到這個境地,他此刻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水塘。但這個水塘,卻是一個知道海有多大的水塘,所以他不覺得些許山丘有什麼稀奇。只是本命的蛻變,已經隱約讓他擁有了海一般的意志,而這他周圍的這些丘山,也承認了他作為海的命格。而意志,正是三界內所有生靈的根本。只有擁有了意志,才可以擁有生機,才可以稱得上生靈。人也好,仙也罷,說到底終究是意志的強弱。神也好,魔也罷,也正是由意志來區別。
蕭蒼然在以自己的魂境為爐,以祖器與神元為引,以自己的本魂為基,更以定界火根之焰進行的這場磨煉,已經使他的意志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意志雖然無法一次飛躍到神意的境界,但卻正在以足令三界神魔惶恐的速度增長。蕭蒼然自己雖也隱隱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但以他此時的魂力和學識,卻還無法明晰這變化的玄妙。只是總會在突然間意志的增強時,回憶起在聖賢莊追逐天人武訣之劍意的感覺。
蕭蒼然似乎又在一瞬間模索到了些許修魂之理,但這種奧義總是在他的魂中一閃而沒,即便是他此時的魄力,也無法將其明晰地照印于魂魄之中。仿佛這種奧義具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在不斷的與他捉迷藏,一旦他盡全力追逐思索,魂魄便會傳來如施展出那式劍走無極一般的劇痛,瀕臨崩潰,此事是蕭蒼然蘇醒之後的巨大煩惱之一。
這般龐大的魄力相較于他的魂力,已經極不匹配。就像是一個只有百斤之力的漢子,竟手托著一柄重比泰山的兵器。誠然這兵器招呼到旁人身上必然無幸,單是這份氣勢也會嚇到旁人,但若是c o縱不妥,他自己也必是肉餅一張。這不過是個譬喻,但開天闢地無數年來,一代又一代的道魔怪胎也已難計量,但煉到他這個境地的,確實是空前了。
想來想去,本魂中又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直疼得他全身也不住的顫抖起來。連忙收斂心念,以將本魂沉入心庭真龍靈血之中,過得一時才平靜下來。五識突然間清晰,只听得院中不少人‘嗚啊’亂叫,一看之下,只見一眾鏢局中人都先後迷迷乎乎的倒下。
周蟬兒俏臉煞白,沒有半點血s ,緊緊的抱住太一劍,目光也有些煥散,仿佛越是抱緊此劍,便會心安一些。而太一劍上光華流轉,輕顫微鳴。周山河懷中東皇鏡的黃芒直從前襟透出來,將一張臉面映得蠟黃,緊緊的抱著昏迷不醒的兒子。
周遭眾修都各施護身之法,驚疑地向蕭蒼然所在的偏殿凝視。原來就在蕭蒼然這一走神之間,情勢又已生出變故。
袁千山吐露秘事,話頭直指昆侖天聖真人,雖然天聖真人是西宗始祖,但此時西宗諸道卻無一人敢接口。自萬機子以下,人人都是心內焦急,大失方寸。
昆侖西宗多年間連續派出高手,查尋寶圖下落,終于得知此圖落于慕容世家。慕容家雖然名蓋當世,高手如雲。但牽扯到如此大事,卻也不敢再自尋禍端。自聖賢莊大會,許多宗門都應邀而往,即便沒有參與的宗門,也已將注意力盡聚于此。慕容家便趁此時機,將寶圖煉化成一件寶衣,明里獻與東寧王蕭瓚為壽禮。暗中卻是借蕭瓚之手,將此衣轉贈給南海派掌門譚夫人。
譚夫人閨字月華,乃五奇之一。聲威縱然與莫君臨等四絕稍差一線,但仍是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人物。其閨名也早已不徑而走,抱月觀音的綽號更是響徹九州。南海派早在與袁千山統領的天妖眾大戰後,實力大減,近代又人材凋零。到了南國士繼任掌門一位,門下幾乎已經絕足中原,連他這個掌門人也算上,這一輩中統共也就只有四人算得上杰出之士,號稱南海四雄。再往下數到南暮樓這一代,更是沒落,也只有南暮樓一人還偶爾能讓中原各大派想起南海一派罷了。
南海派近二十年無人敢輕易招惹,自然與南家父子並無什麼關系,主要還是仗了譚夫人這‘抱月觀音’的威名。慕容家將寶衣轉予譚夫人,其實算不得嫁禍。因為譚夫人雖然多年未曾出過手,但熟悉她的人卻知道,此衣落入她的手中,當世再也無人能夠奪得去。慕容家這一代家主慕容藏鋒便是當年譚夫人的仰慕者之一,雖然譚夫人終究選擇了南國士,慕容藏鋒也繼任了天下第一世家的門庭,但譚夫人在慕容家主心中的地位卻是從未增減。
本來慕容藏鋒得知寶圖之訊流出,已打定主意,便是甘遭滅門之禍,也不會讓這寶圖落入旁人之手。但譚夫人卻是再三譴人送信,求取此圖。而不語與參靜二僧,正是這次為兩家傳信之人。慕容藏鋒思量再三,終于被二僧勸服。一面派二公子慕容非到聖賢莊赴會,探看各門動靜。另一方面又極為低調的安排這重寶由躍馬鏢局托運,一路上只有善于隱藏氣息的二僧護持。
只要再有一r 功夫,這件寶物送入南海派之手,各門若再想從南海派手中劫取,那便更難十倍百倍了。而寶圖被煉入寶衣之中,也是氣息全無,即便有心人仔細查詢也不會輕易找到這鏢隊之中。慕容藏鋒本來將外魔的一舉一動都已算的明明白白,剛好可以搶在縫隙中完成這件大事。可怎麼也想不到,半路竟然會殺出個蕭蒼然來。
蕭蒼然先前雖然煉魄入神而化為了七柄神劍,但失魂之際,這股氣息便盡數封閉在他身體與元神之內。他一經施救,魂魄重整,這一股驚世的氣息便早已震驚了天下。不少正為此圖而苦尋的絕頂高手都一剎那間,鎖定了這股氣息的位置。雖然極少有人知道這是蕭蒼然的魄力,全部都以為是寶圖所發的氣息。立時如收網一般,向這個方向趕來。
像昆侖青城與太y n教,本來都認為此圖在二僧之手,當然這二僧又都是極難對付的角s ,所以派出的皆是成批的高手。太y n教可謂是傾巢出動,四堂之主各率堂下高手四散搜尋。而昆侖西宗也已派出了五位萬字輩真人各引一眾門下。青城派亦是合派盡動,除門中十數位長字輩真人外,更有三位水字輩老祖出馬。其余略小的宗門亦有消息靈通者,正在向此地尋進。
萬機子等正是距離最近而趕到的第一批,他們所追蹤的,本應是蕭蒼然的氣息。但蕭蒼然卻誤以為這些人是以鏢隊為目標,想要援手相護。y n差陽錯的誤會之下,居然歪打正著,將這件舉世矚目的寶衣在這雷雨之夜阻在了這荒山小廟。
諸方勢力雖然都可稱十分雄厚,但卻因蕭蒼然的存在而盡數不敢妄動。以這些人的見識,自然猜得到偏殿中這位‘前輩’若不是一位真仙,便是一位邪神。眼見得本應是一場激烈的戰斗,竟演變成了泄露天機的死局。
袁千山也已料到,各派許多高手,定然在飛速向此地集結。但揣測前輩之意,似乎並未將這些人放在眼中,倒是頗為在意這蓮圖的來龍去脈。而且在這之前,就已經賜予了周家父女合共兩件神器,並且暗助陳沖,其意自然也很明顯。昆侖派就是不自量力,這才觸了大霉頭。想是前輩自重身份,不願抹殺了這群小輩,待他們無趣也就會自行退去了。
袁千山雖在三知禪院靜修多年,但昔年決死相爭,無數部眾斃于道宗之手,時至今r 雖已不願再手沾血腥,但這份仇怨卻仍未釋懷。所以當眾吐露天聖真人之事,冷嘲熱諷,y 激怒昆侖諸道,從而借蕭蒼然之手殺之泄憤。不語見他魔心又起,不禁閉目長嘆,正自猶豫是否出言勸阻。驀然間只覺一股龐大的威壓又在身側爆發。
袁千山心下大驚,只道是‘前輩’竟識破了他的用心,一震之下,心神回復過來,才知是中了幻術。細想之下,卻又覺與前輩的手法大異。心下大凜,能如此不知不覺的讓自己迷失心智者,又是何方神聖。
大雨已不知何時停下,天上y n雲如一淵沸水翻滾不休,更添了幾分y n沉。蕭蒼然此時也已察覺,有另一個強大的威壓已悄然降臨在這荒廟之中,並且在剛才不知不覺間,企圖侵擾自己的五識。
一個y n森森的怪笑當空響起,眾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想不到如此小廟,居然藏了真佛。我麻衣山人衛青烏雖不請自來,倒顯得小家子氣了。」說話間,數百條灰蒙蒙的氣息從一眾凡俗鏢師的身上飛出,聚攏成團。緩緩現出一個又高又瘦的男子來,此人身著麻袍,一張臉面像骷髏也似,雙手負後,一雙眼楮之中卻是異光流轉,讓人不敢正視。
不語施禮道︰「原來是邪神駕到,小僧這廂有禮了。」
麻衣邪神衛青烏登時露出一個y n森的微笑道︰「怪不得敢與本山人說話,原來你這小和尚已將口識練至幾乎突破神境,也算是異數了。你若肯拜我為師,我便將獨門歸識凝魄**傳授于你,不出十載定教你跨入神之境界,你看怎麼樣?」
不語微笑道︰「小僧魯鈍,怎配得邪神如此厚愛。況且本寺禪法,小僧尚未參透萬一,怎敢再生貪念。」
衛青烏擠擠眼楮,問道︰「少說廢話,你要如何才肯拜我為師?」
不語仍是微笑答道︰「阿彌陀佛,若是邪神肯在我三知禪院出家,定有前輩大德高僧收錄,那時不語定時常能得聞邪神言教,傳承邪神妙法。」
衛青烏听了微微一怔,隨即卻哈哈大笑,聲音震得諸道之輩幾y 昏厥。原來二人對答之時,皆是以聲為媒,將高深修為藏于其中。聞者若修為不足,定會被此音傷及。邪神之威加上這無孔不入的邪神之音,駭得諸人噤若寒蟬,包括袁千山在內,都是緊守神智,箴口無聲。
當世修行成神之路,雖有萬千法門,但大致來說,總歸三類。其一為修真者,以真魂踏入神境,稱為真仙。其二為修虛者,以虛魂入神,稱為暗神。第三類便是修魄者,強修一魄入神,便稱為邪神。若勉強說有第四類,那便是佛門禪法中的魂魄同進,不分主次,將三魂七魄同登至境成佛。但這種修煉之法只是傳說,只修一魂或一魄已經如此困難,就算不遭禍劫,修至壽元斷絕,萬人之中也未必能有一兩個成功。所以絕大多數修士都只會認為,這是個笑話。
這位麻衣邪神衛青烏,便是以耳口識二識之功,凝煉覺魄以臻神境。而不語的啞禪,恰好也正是以口識修魄力的禪功。七魄之力,氣j ng血皆有實相,易于修行。無論虛實但慧覺識三魄的修練尤其艱難,常要以虛魂之力輔助,修行者皆稱其為三虛之魄,若使用三虛魄力不當,不但極易自傷,也極易陷入自幻之境,難以出月兌。可一旦有成,其功法也最是難以抵御,所以在一眾邪神之中,麻衣邪神的修為雖然平平,只有一魄登神,但卻罕有人敢于招惹。這也使他自視極高,就連收徒,等閑之輩也難以入他的眼。
而力魄卻是于七魄中最為獨特,唯有它才是真正連接其余魂魄的橋,魂魄之間氣與元的運轉,都非經它不可。它又是一扇將元神與外境通行的門,不論靈元神元,最後都要由力魄轉化發出,所以才稱之為力。力魄與本魂一般的並無虛實之屬,又極難在魄中貯留靈神之元滋養。除了在經歷天劫之時,有可能獲得力魄大幅j ng進的造化。就只能隨著運用,才逐步強盛,這個過程,不是一般的漫長。而術法神通的威力,正是與力魄的強弱有直接的關聯。蕭蒼然這等將一位金仙本魂煉入魄中,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千古異數,鮮有過于此者。也正因力魄中穩固強大的北斗天權神元,他才仍有命在,否則六魄神元回流,那是何等強大的沖擊,不魂飛魄攻才怪。力魄驟然強大了千倍不止,雖然他仍不敢妄動神元,但本身的其余功法也是立時j ng進了不止一個層次。就拿這夢境三訣來說,較之他從前施展,其威力的差距已經難以形容。若非他還未能完全適應,此時恐怕便是創下此功的葉天離親臨,也只能望而興嘆了。
邪神一脈,雖然沒有機會經歷天劫試煉,實力難以比肩真仙暗神,卻要比妖神略勝。對魄力的運用也自是爐火純青,而且對魄力的知覺也遠遠強于修魂者。蕭蒼然這等絕強的魄力,雖經過刻意隱藏,衛青烏還是在數百里之外便已感覺到了。
三虛魄力因修煉不易,以此為主修之士也少之又少。像向天歌與不語這個級數的高手已是鳳毛鱗角,如衛青烏乃至三虛火神這般封神者更是極為罕見。不語所修功法,就是極為對衛青烏的路子,是以他才起了收錄之意。哪料不語心志極為堅定,絲毫不為其所動,竟還能有來有往地以口識與他進行魄力的交鋒。麻衣邪神也是極為忌憚三知禪院,知道這群僧人雖不問世事,但卻不便招惹。當下大笑道︰「小和尚很有趣,有趣。」
又突然間以奇異的目光掃向偏殿,皺眉道︰「閣下既然已經先得了此寶,厲某自然不會再生覬覦之意。只不過見閣下修為j ng奇,至生禮見結交之意。難道閣下連這點面子都不願給,要讓衛某吃閉門羹麼?」
蕭蒼然的身影從黑洞洞的偏殿走出,如同虛幻,身動之時如身影片片裂碎,停下時卻又隨合如初。這等異象,不但三派諸道看得目瞪口呆,就連衛青烏也是大叫邪門。總覺蕭蒼然的身影上似乎有一種迷霧般,難以看破。一旦看清,卻又覺這身影不斷在劇烈的顫動,只扯得衛青烏雙眼作痛,連忙借拱手之機將目光移開。
蕭蒼然也自驚詫此人來得全無征兆,憑他現在的五識知覺,若是極力施展,也可在一盞茶的時間內籠罩方圓百里的地界。就算是出神之際,方圓十里內的風吹草動也盡在掌握。由此可知,這姓厲的的確是剎那之間,最起碼由十里之外瞬間到此。貨真價實的神境修為,果然非同凡響。雖然來勢洶洶但卻似無敵意,心念一動,問道︰「不知厲兄有何見教?」
衛青烏目中異光暴閃,邪氣彌漫,蕭蒼然見之也稍覺不安。但卻是清楚地知道,此人正妄圖強以目力來對抗夢境之術。想是他不甘連自己的眼神也不敢面對,失去與自己平起平坐的身價。不過就算他修為通神,也不過是與天妖宗妖神相仿,以此時蕭蒼然此時的造詣,只是自討苦吃。
衛青烏雖能感覺得到蕭蒼然也是邪神之屬,但畢竟他極為自負。況且雖然這種氣勢的比拼與交手完全不同,若是氣勢輸了,那麼交手也就大可不必。衛青烏起先以為蕭蒼然如此強大的神威,當是四實之修。一試之下,才知道蕭蒼然也必然是三虛邪神之屬,可惜靈覺始終不能越雷池半步,模不清他的底子。心下兀自驚疑,難道是以目識凝魄麼?居然能施出如此強大的幻術。其實他只要運起神通,近身一搏,呼吸之間便能將他置于死地。但是修為達到神境之輩,幾乎少有與旁人直接接觸,無論是試探還是真正的斗法拼殺,原因簡單的只有三個字,用不著。
在衛青烏的感覺之中,他在與另一位邪神的‘交流’,幾乎在數百里之外就已經開始了。他想方設法在不撕破臉的情況下,與蕭蒼然分個高下,或者了解他的深淺。可是他以覺魄向蕭蒼然所發的神力,如泥牛入海一般,全無反應。而對方一露面,就以一手極其高明的幻術幾乎擊潰了他的意念。
「厲某來得唐突,擾了道兄的雅興。只是見道兄修為神妙,實乃厲某生平僅見,而以在下之見聞,竟不知世間有道兄如此人物,這才禁不住前來拜見。不知道兄可否賜知尊號,與小弟論道一番。」衛青烏只覺雙眼劇痛,像是眼中被鋼針狠刺,若非他強聚神元于雙目死死硬撐,恐怕這當口便要流下淚來。是以他連忙開口,以音動之術還擊,盼能以解雙目之厄。
音動之術,無形無相,若沒有特殊的功法,根本無法抵御。雖然衛青烏的目標是蕭蒼然,但周圍眾人卻都一並遭到了波及。隨著衛青烏里巴唆的話音,各派修為在靈英以下者相繼如一灘爛泥般軟倒下去。若非衛青烏也無意傷人,單是這幾句話,就可震得他們七魄潰散,而並非此刻的昏厥這麼簡單。此時衛青烏見功法有所不敵,便以魄力凌迫,仍想要試探蕭蒼然的真正修為。
衛青烏的話語像是根無堅不摧的利矛,豁然觸及蕭蒼然的魄力,並有直指本魂之意。這等虛魄之術的巨大威力顯露無遺,雖然蕭蒼然的魄力強他老大一塊。但若沒有同功同源的神力,是不可能抵擋的。神音入魄,順流逆魂。在神音元力快要通過蕭蒼然的覺魄,y 向本魂挺進之際。突然一塊嗡鳴,蕭蒼然的面前突然現出五把神劍。其中一劍自行從鞘中躍出半截,緊接著便似受到了什麼撞擊一般,不但發出一連串的金聲,亦且在顫抖中稍稍被震退。衛青烏的神通以神元音浪為媒,可通過敵手的听覺直攻覺魄。若是換作旁人,恐怕早被震滅了覺魄。縱然對方同有神元相拒,也會多少元神受損。
可惜,他遇見的是魄力遠勝,並擁有本命五識法器的蕭蒼然。這五柄法劍雖成形r 短,品階也仍低,尚在成長之中,但其祖器的根源卻並沒有改變。更重要的,五識之器雖是于本命之中煉就,其根源依舊在覺魄之中。衛青烏這次試探,就像是某人被蚊子叮了一下,雖然沒受什麼大傷害,但卻是痛癢俱在。急怒之下,少不了就要挨上反手一掌,重重的足以使其粉身碎骨的一掌。神音之術幾乎穿透覺魄的攻擊,不但引發了五識之劍護主的本能,其更像是被某種不入流的攻擊刺激了高傲一般,五劍之靈齊出,列于蕭蒼然身前,首當其沖的耳識夜淵,立時從鞘中飛閃而出,劍炫神光,劍氣直奔衛青烏。
衛青烏此時的驚駭,遠甚于剛才的所有猜疑。他萬萬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擁有五識法器。此劍一出,立時將他所有的音動之術中的神力的九成都吸引過去。與其說是自己方才出手相攻,倒不如說是將美食送進了人家的嘴里。不過此劍顯然還有所缺陷,難以將自己的神力全部吸納,居然似自成靈智一般被激怒了。在這一瞬間,由于功法的相通,衛青烏的靈覺以此劍為橋,似乎窺探到了蕭蒼然的元神。
好似一只螻蟻拔動了一粒長堤中的沙土,一股雄渾至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突然間從這個縫隙開始坍塌渲瀉。衛青烏整個人呆在當地,全身如墜冰窟,眼睜睜地看著區區一把仙劍瞬間充斥了龐大的神元。似乎變成了一把誅神滅仙的聖器一般,向他斬將過來。在這一瞬間,衛青烏如願以償地窺探到了蕭蒼然的元神。也隨著七股雄渾無匹的龐大神威終于發覺,眼前此人,竟然是一位七魄封神的頂級強者。而且憑自己的靈覺,居然只堪觸到對方的魄力,其魄力之外,仿佛有無數個碎片般的魂境。莫說尋其本魂擊殺,根本連其三魂的所在都無法窺視。
衛青烏突然有些後怕,就算是三界正神,也沒听說哪一位能開闢第二個魂境。那麼這一定是幻術,以魂力施展的虛之神力?說明此人的虛魂,也已突破了神境。如此說來,他是一位七封暗神!
一想到暗神二字,衛青烏全身都有些發抖。七封暗神四個字,恐怕他此時都已無膽連著念出來。
這般強者,自己居然也蠢得招惹。若他心生不快,要將自己抹殺,不過是踩死一只螞蟻。衛青烏想到這里,臉上僵尸一般的肌肉居然不由自主的跳動起來,想要及時奉上笑臉,但皮肉偏偏不大听話。邪神榜與參神丹雖好,又怎及小命金貴,可惜一世英明,居然落得這般愚蠢死法。只不過,怎麼這般強者,居然自己從未听說過,就算是那九個老鬼,修為最高者通天老怪也不過三實一虛。
「夜淵,退下!」蕭蒼然的話語聲立時又將衛青烏拉回現實。‘鏘!’夜淵劍帶著一聲不甘似的長鳴,又已還入鞘中。
修行之路,達者為先。邪神之屬,強者為尊。衛青烏反應神速,立時知道自己幾乎丟掉的小命又撿回來一半。但修為與人家差得太遠,要趁早擺正自己的位置才好,免得再生不測。已經連忙躬身施禮,顯得極為尊敬。
衛青烏恭謹道︰「上仙法力無邊,小可甘拜下風,願執鞭墜蹬,侍奉左右,還望上仙不棄。」
蕭蒼然此時已能斷定,這衛青烏來此,絕不是為了這寶衣,而是沖著他蕭某。衛青烏剛才試他的深淺,也只用了三五分的功力,想必不是來找麻煩的。僥幸勝了他一手,居然這般以奴僕自居,看來事情還定然不小。可是唯有他自知,自己的修為還差得遠,功法亦有天大的隱患,而且有不少大事急在眉睫。可是這等神境修為的奴僕,大有利用價值,天賜不取,反受其咎。可是若是攪入這個層次的紛爭,也當真難以善罷,是以一時難以決斷,沉吟不語。
衛青烏本來也沒有認為,憑他一言之求,便可蒙得這般上仙收錄。即便他拒絕也不要緊,只盼他別來與自己為難。今r 對他十分禮重,說不定r 後還會回報一分半分。但見蕭蒼然猶豫之s ,立知事有轉機,當即決斷,定要趁熱打鐵,綁定了這個大靠山。
衛青烏連忙撩袍下拜,指天為誓道︰「麻衣山人衛青烏立魄為誓,自此而起,認認閣下為主,謹憑驅策,永不悖逆,生殺全憑主人之意。」說罷指尖彈出一個小小的氣泡般的誓咒,飄浮在蕭蒼然面前。
蕭蒼然暗查這誓咒,立知此咒乃是一種極為奇妙的法術,其將元神三魂七魄強行連結為樞,從而使魂魄形成一個更為緊密的整體,大大加強元神的穩固,也更有利于將神元從七魄轉入三魂。這個魂樞雖然會因此成為他更明顯的要害,但卻更加靈活,易于掌控。這般將神元與魂魄運用得登峰造極的法術,恐怕得耗費大量的神元方能成功。
蕭蒼然既明了此術的玄妙,心內亦大為竊喜,若假以時r ,他也可憑借這種方法,使自己的魂力突飛猛進。望著衛青烏魂樞所化的誓咒,蕭蒼然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慢條斯理的問道︰「先說說你的條件,看蕭某能否接受。」
衛青烏叩首道︰「主人既然到此,必是為了明r 邪神大祭。憑主人七封之魄絕頂神通,邪皇之位更有何人敢與相爭?當世一百零八位邪神,必然盡歸邪皇麾下。屬下絕不敢與主上談什麼條件,只盼主上看在屬下忠心不二的份上,酌情封賞便是。」
話說到這里,三派二僧等人都已經目瞪口呆,根本茫茫然不知所措。而在衛青烏眼中,此乃邪神與邪神之皇的對話,更加沒將他們放在眼里。只不過蕭蒼然心中的震驚遠遠甚于他們,短短一年余的時間,他從一個最普通的少年已經一躍而成為了當世絕頂的存在。這樣的巨大變化雖然是際遇一步一步的推動,但他的心境還遠遠沒有跟得上如此巨大的變化,每一次想到段這如夢幻般的時r ,蕭蒼然就會感到極度的荒謬。尤其在衛青烏剛剛一口咬定,他是最有資格登上邪皇之位者,蕭蒼然的心忽然劇烈的加速了。他仿佛突如其來的發現,縱然自己的元神中存在極大的隱患,但此時可以發揮的實力,已有資格位列神境之中了。
整個藥王廟中,因為蕭蒼然的沉思,時間似乎停止了一般,許久沒有半點聲息。衛青烏尤其惴惴不安,他的誓咒仍是飄浮在半空中,既沒有被蕭蒼然收納,也不敢自行收回。這使他的神元一直處在難以自主的流失狀態,不斷地化為神氣飛快地通過外浮的魂樞中消耗。
‘這一定是主人在考驗我,一來要看我的修為是否夠資格成為他的下屬,二來也在試我是否心志堅決。這考驗越是苛刻,今後的賞賜定然越是豐厚。我一定不可有半點動搖,否則以主人的通天智慧和修為,恐怕留給他老人家的印象就會一落千丈,那時可謂前功盡棄了。’衛青烏強忍著這種如連續施展他最強神通的消耗,五體投地一動不動地等待著蕭蒼然。
一位邪神毫不顧忌顏面地巴結蕭蒼然,幾乎是厚顏到家的想要給旁人當奴才。這種事別說這小廟中的眾人沒听說過,其實就連衛青烏這此地唯一正牌邪神也是第一次見。不過他心中想的,卻是在佩服自己運氣能讓自己遇上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上仙,佩服自己能夠當機立斷舍棄尊嚴的依附,更佩服自己的修為進境能夠使出誓咒這樣奇妙的表忠之法。
想到以後在邪皇麾下,自己深得主人器重,時常點拔之下,修為突飛猛進自是不必說了。邪神榜名列前茅那更是理所當然,說不定以後的邪神榜這類小事,還需要自己來替主人斟酌才是。最重要的,幽冥九公那些老東西從此再也不敢對自己不敬了。大事若成,主人念在我勞苦功高,說不定這麼一高興,就將那小妞賜了給我。退一萬步說,那五行神英
衛青烏苦修覺魄,再以覺魄將神元轉嫁于本魂,強行使本魂步入神境,並避開天劫降臨。這種修煉方法說低不低,說高也不高。好處在于此法瞞天而成,沒有大劫之厄。壞處就是七魄失衡而導致覺魄時而受其余六魄擠壓,這種本魄自傷並非魄力強盛可以避免,乃是女媧造人時以**力所規,是一種七魄自我平衡的手段。強修魄力雖也勉強行得通,可是修為越深,損傷也就越大,縱有神元瓖補,也不能完全復元。具體在衛青烏身上,便導致了他有時多心多思,且不著邊際,也就是俗說的輕度失心瘋。
衛青烏本來x ng格y n沉,心思縝密,又天生聰慧,堅毅過人,否則焉能修煉到這般境地。可是自打他凝魄成神,心x ng卻不覺大變,再加上封神r 短,頗受其余前輩邪神排斥。這一次邪神大會,以他虛魄成神的實力,應該說列入邪神榜是十拿九穩。就算分不到天罡三十六,那麼地煞七十二洞府總該有他一席之地。可是以通天邪神為首的幽冥九公恃著修為高、資格老,又把持著邪神榜,居然立了個什麼狗屁的封神百年內不得入榜的規矩。
邪神一脈,與其他修行者皆大不相同。
衛青烏情知不敵,又勢單力孤,總尋思著聯絡一下似他這般修為不弱,卻又封神不到百年的同道中人。可是找了十數年,世間邪神見了少說也有九成,除他外竟沒有一個在百年以內新晉者。眼見邪神大會已然臨近,衛青烏不禁廢然長嘆‘人妨天亦妨,兒子享福老子受苦’待要閉關苦修,又終究不甘心,還是決定到邪神會上踫踫運氣,說不定有哪個短命鬼突然掛了,有了這麼一個缺,若是自己沒去,那豈不冤枉。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遇上了蕭蒼然。本著死馬當做活馬醫,試試何妨的態度找上門來。豈料居然遇上了如此造化,幾句話的功夫,前途突然現出一片光明來。是以衛青烏不惜代價,全然是豁出去了。
「這蓮圖有鴻歌老兒親自設下的神通,又經過天工傳人的手腳,也只有這些無知之徒蠢的敢來爭奪。當然了,大概也只有憑主上的修為,或許才有資格將其據為己有。但此事太過凶險,待主人一點頭,我定然要及早向主上稟告,以表忠心。」蕭蒼然固然在神游不定,而衛青烏也竟然也在這時做起美夢來。
蕭蒼然盡參這魂樞之妙,這才揮手又將之送回衛青烏元神。衛青烏雖在做著黃梁美夢,但其實已經累得大汗淋灕。像他這等修為,疲憊到如此程度,消耗之大可想而知。魂樞一回,雖然頓覺輕松。但代之卻是一陣惶恐,只怕蕭蒼然就此拒絕,這般心念的大起大落,使他幾乎昏暈過去。
只听得蕭蒼然淡淡道︰「此術倒有些可取之處,但蕭某素不喜這等御下之法。」
衛青烏天愁地慘,痛不y 生之際,听見此言,登時心花怒放。連忙答道︰「是是是,主人超凡入聖,要收拾個把逆奴,如捻螻蟻。」
蕭蒼然道︰「你既然有此誠心,本座理應給你一個機會。我有幾件事,交由你去辦。」
衛青烏登時心花怒放,但見主人極為沉穩,若是自己太過慌亂,恐怕又會招他不喜。應諾道︰「請主人吩咐。」
蕭蒼然淡淡道︰「太y n教教主的功法頗有獨到之處,本座卻不便以大欺小,你這便將其拿下吧。」
衛青烏學足蕭蒼然的語氣答道︰「是。」身影倏的消失。太y n教以段洪為首諸人不禁面s 大變,一片驚惶之s 。齊齊目光轉向蕭蒼然先前所在的偏殿。紛紛嚴陣以待,準備隨時動手。
偏殿中沒有半點聲響,整個小廟靜默了數息。突然之間,雜亂的聲響與s 彩繚亂的光芒從偏殿中傳出,殿門中 哩啪啦震翅之聲中,大群的烏鴉驚叫著飛將出來。衛青烏的身影凝實在殿前,雙眼中噴涌出驚怒之s 。
一個嬌媚的女聲從偏殿中傳出,「那一夜我見北斗降臨,便知道這世上又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卻想不到這麼快便能在這里遇見。閣下既能看破我這千幻無形分身,卻任由我取得蓮衣,是不是太過自負了?」
衛青烏立時喝止道︰「咄!你這小丫頭,怎敢對我主人無禮。憑你這幾式把戲,連我也瞞不過,還胡吹什麼大氣。我家主人身份何等尊貴,就算是無道剎羅重生,也沒資格讓他老人家出手。」
一個女子裊裊緩步出了偏殿,咯咯笑道︰「臭烏鴉,你的主人讓你做的第一件事,你便做不到,我看你如何向他交待。」
蕭蒼然其實早在留心此人的動靜,從此人的實力功法和段洪與之對話的態度,蕭蒼然漸漸斷定她便是太y n教教主。她雖然看似站在段洪背後,但此人的氣息總是在不斷的變換位置,有時還會同時出現在不同之處,憑蕭蒼然的知覺,竟然跟不上。蕭蒼然不住的盤算,但卻始終想不到應對之策。若是與此人接戰,自保雖然容易,但要傷此人,恐怕也難主。若是被其他諸派看出了自己徒有‘虛名’,那可大大不妙。
踫巧來了個衛青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