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遲暮的懸日有些慵懶地慢慢向西方行去,一片連綿不斷的平原在天空下伸展著,沒有山丘,沒有岡陵。四野的麥田早已變成荒原,一望無際。
正是初秋時節。
暴然響起的馬蹄聲打碎了這死寂的平靜。
錦旗獵獵,刀槍刺目,一隊數千人的黑甲騎兵,風一般地疾馳過來。
隊伍的最前方,高高飄揚著一桿瓖著金邊的紅色帥旗。帥旗的中心部分,有一個巨大的黑字。
「飛」!
正行進間,前方道旁忽然躥出一道人影,迎著騎隊飛奔過來。
騎兵隊伍最前面的那名大漢將手中的大旗橫搖兩下,隨即微微一斜。
一聲明確的口令聲驟然在隊伍的正中響起︰「停!」
這聲音渾厚而悠揚,迅速在半空中形成一個橢圓形的聲場,恰恰籠罩住這支近四千人的隊伍。
幾乎同時,軍中的每一名成員都听到了這簡短的命令。
「唰」的一聲,正在急奔的戰馬已忽然全都站定。
隊伍正前方,那道人影行走如電,這片刻已至中軍,跪地行禮。
「阿敘,你回來了?敵情如何?」
「啟稟飛帥,袁尚三日前已進入漢昌城中,連日修城補河,似欲準備固守。」
「嗯?」
眾將兩分,一匹頰有黑斑的白馬邁了出來。馬上端坐一員大將,頭戴白額虎頭盔,身披豹紋連環甲,整套盔甲明顯是以黃金打造而成,頭盔上正額處飾有三道銀線,衣甲則遍體用金、黑兩色花紋相間,整體圖案的色彩既大方雄壯,又殺氣森然。他面容慈和,雙楮有神,腰系寶刀,鞍後掛著硬弓長戟。
正是當今漢軍中戰功卓著,深受丞相曹操信任重用的虎豹騎督帥,龍驤將軍阿飛。
他胯下的白馬見了前面跪地之人,忽然呲齒噴鼻,低鳴三聲,其聲尖厲,似有怒意。
阿飛急忙輕攬馬頸,道︰「七月,七月。」
那白馬前蹄勁踏幾下,頭一別,安靜下來。
阿飛看看馬前︰「阿敘,後背怎麼濕啦?哈哈。」
馬前之人抬起頭來,是虎豹騎飛之營的偵騎長,快手黃敘。他苦笑︰「飛帥,我對小月,可是衷心愛惜,滿懷贊嘆,決無一絲一毫的對它不起,為什麼它老沖我使狠呢?」
阿飛道︰「別小瞧我的七月哦!你的鬼心眼,就算騙得過我,也瞞不過它。何況,連我都沒騙過。呵呵。」
七月似乎知道阿飛正在夸贊它一般,搖頭擺尾,跺蹄有聲,樣子十分得意。
黃敘瞥那白馬一眼,嘀咕一句︰「哼,左右不過一頭畜生,那麼神氣干嘛?」
七月的一對馬眼,忽然就瞪住了他,黃敘不甘示弱,梗著脖子和它對眼。
阿飛輕輕拍拍馬的右頰,道︰「好,你們別互相斗氣對眼了,弄出兩對斗雞眼就不好玩了。阿敘,說說具體情況,壺關的高干在做什麼?」
黃敘忙道︰「稟飛帥,高干擁關而守,嚴加戒備,但沒有出兵意圖,似乎正在觀望。」
阿飛皺皺眉︰「觀望麼?」示意阿敘起來,轉回頭去看自己的兩位心月復︰「元直,子敬,你們以為如何?」
他身後兩騎,一黃一赤,黃鬃馬上面坐的是飛之營的部曲左司馬徐庶,騎赤炭駒的是飛之營的部曲右司馬魯肅。
徐庶道︰「我軍連戰連捷,勢如破竹,高干乃一鼠輩,恐怕是害怕了吧?」
魯肅模模自己的連鬢絡腮胡子,道︰「不,高干此人能讓袁紹以一州之地相托,其本身素質並不為弱。我看他是意圖保存實力,听說他一向和袁譚交深,與袁尚向來不睦。」
徐庶道︰「嗯,不管如何,他應該是不肯援救袁尚的了。」
魯肅想了一想︰「應是如此。」
徐庶和魯肅都是在建安六年就跟隨阿飛的老部下,均是文武雙全,頭腦敏捷之輩,又一起經歷多次大戰,相互間的配合十分默契,是飛之營中最得力的兩員大將。
阿飛點頭,對黃敘道︰「阿敘,繼續查探。」
黃敘點頭,瞄了七月一眼,轉身閃去。
阿飛看看魯肅,正要說話,忽見後軍一陣塵土飛揚,幾匹快馬飛馳而至。
徐庶仔細看幾眼,道︰「是樂進將軍、李典將軍,後面那是誰……」
老遠的,就听見有人在大喊著︰「飛哥,飛哥。」
魯肅听出來,道︰「是夏侯霸都尉。」
阿飛低聲笑著說道︰「原來是我二舅哥啊!」回應道︰「你怎麼來了?」
一問一答間,那三騎馬已沖至近前,夏侯霸還沒回答,樂進已搶著說道︰「飛帥,丞相大人已經做了冀州牧,還說要封咱們大家的官呢。」
阿飛心中一動︰「冀州牧?」
徐庶問道︰「夏侯都尉,你是專門來傳達丞相之命的麼?」
夏侯霸看看阿飛,眼神中先致意問候了一下,然後正容點一點頭︰「我奉主公之命,特來傳達丞相口諭。主公已接到飛帥與樂、李二位將軍的戰報,非常高興,令飛帥以及樂、李二將軍,十日內必須回返鄴城,末將隨飛帥同行。袁氏兄弟能捉便捉,否則縱其而去亦無妨。」
阿飛恭恭敬敬道︰「是,阿飛謹遵丞相軍令。」
傳完上命,夏侯霸面色立刻緩和下來,笑嘻嘻的跟大家打招呼。
阿飛問道︰「兄弟,阿櫻他們母女有信麼?」
夏侯霸忙道︰「飛哥放心,前兩日收到許昌的來信,母親說,阿櫻妹子身體康健,小菲天天鬧著要見父親呢。」
阿飛道︰「好,我也很想這小東西,過些天我就回許昌。」
樂進和李典互相看看,齊道︰「飛帥,我們這就返回鄴城麼?」
阿飛掃他們一眼,道︰「這個問題,我們且商議一下。」
戰場之上,一切從簡,大家下馬找了塊空地,便即圍成一圈,席地而坐。
阿飛道︰「兄弟,我上次所獻俘將李孚,丞相如何處置?」
夏侯霸道︰「哦,主公已封了他官職,啊,似乎是解縣的縣長。」
「解縣縣長?」阿飛微感失望。
徐庶以目示意,要阿飛勿再多言。與此同時,魯肅道︰「眼下我們是一鼓作氣,先攻滅漢昌呢,還是立即撤軍?」
這話立刻吸引了樂進的注意,他想也不想,揮舞起一對拳頭,連聲大叫︰「當然是進攻!進攻!進攻!」
他身材矮小敦實,坐在地上比眾人都矮了一個頭,手舞足蹈,努眉賁眼,活象一只亢奮中的野獸。
阿飛看著他,忽然想起一句未來的俗語,笑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樂進一呆,奇道︰「飛帥,什麼叫中山狼啊?」
阿飛哈哈一笑,道︰「子敬,你給他講講中山狼的故事吧?」
魯肅道︰「嗯,好的。文謙將軍,古時有一則寓言故事,名叫「中山狼傳」,說的是春秋時期的晉國有一位東郭先生,信奉墨子的「兼愛」學說,他喜好讀書,卻又為人迂腐。一日他趕著一頭毛驢,馱著書袋,去中山國謀求官職。來到一個荒涼的郊野,忽見遠處蕩起一股塵煙,一只被射傷的狼倉皇而至,哀求東郭先生把它藏到盛書的袋子里,並許諾今後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東郭先生把狼藏好後,趙簡子手執弓箭,身騎戰馬,率領著滅狼大軍蜂擁而至。他勒住戰馬,問東郭先生是否見到一只逃跑的狼。東郭先生瞞報實情。等人馬走遠後,狼從布袋里鑽了出來,忽然凶相畢露,說自己餓了,要吃掉東郭先生。東郭先生讓它先吃掉毛驢,嚇得毛驢飛也似地跑了。無奈之下,東郭先生同狼商量說,我們一起詢問一下三老,只要他們同意,我死也心甘情願了。先問了老樹,又問了老牛,都說應該。正在危急之時,見一老農,手持藜杖走過來,東郭先生忙向前施禮,請求救自己一命。狼插話說,東郭先生想在口袋里悶死他。老農故作不解,你怎麼能鑽進這麼小的布袋里呢?于是讓狼重新再演示一遍,待它鑽進去後,老農扎住口袋,舉起藜杖將狼狠狠打死。」
聚精會神听故事的樂進哦的一聲,長出一口氣,道︰「終于打死了……啊,飛帥,你說我像中山狼?」
阿飛道︰「你剛才的樣子,活月兌月兌一個得志的豺狼虎豹,哈哈。」
夏侯霸笑道︰「咱們是正宗的虎豹騎,所以樂叔只能去當中山狼了。」
樂進拿眼瞪他︰「仲權,你如何也跟俺這般沒大沒小說話?」
夏侯霸急忙謝罪︰「樂叔,勿怪。」
李典笑道︰「好了,好了,仲權,文謙也是就跟你開開心。子敬兄,那位趙簡子是不是後來七雄中的趙國的開國之君啊?」
樂進張開大嘴,嘿嘿地樂了︰「叫你敢損俺。」
魯肅看阿飛一眼,微笑道︰「曼成將軍果然博學,正是此人。那位殺狼的趙簡子是晉國的大夫,執掌國政,傳說是東郭先生的學生,在諸侯爭霸的風雲中,他放棄了老師的學說,以武力奠定了趙氏的地位,成為趙國的開拓者。」
李典微笑著遜謝兩聲。
徐庶道︰「由此可見,在列國紛爭的混亂局面下,只一味地講求兼愛是無濟于事的。」
阿飛心想︰「子敬和元直的說話,大有道理。」看看李典,道︰「我們剛得到消息,並州的高干不肯增援袁尚,曼成是如何想的?」
李典神色間躍躍欲試,道︰「飛帥,良機稍縱即逝啊!袁氏連敗之兵,毫無斗志士氣,漢昌又無高牆深溝,我與文謙合軍一攻,有一日時間,便有攻克之望。」
阿飛對李典的意見極為重視,听他也是主攻,不禁心動,道︰「可是,丞相要求我們十日內趕回鄴城,這如何是好?」
李典笑了笑,取來地圖,計算了一陣,道︰「我軍現在離中山國不過四十余里,再行兩日,明日晚便能到達漢昌城下,休息一晚,第二日攻城,最多三日,就可破城。入城後整頓兵馬一日,然後從漢昌去鄴城,我們多備快馬,極速而行,三日可到。」
阿飛道︰「那就是只需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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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征途正式開始,我也不瞞大家,這一部就是想寫寫前幾部里失落的劉備集團,更嚴格地說,是趙雲和諸葛亮一老一小倆帥哥,所以,不要被千奇百幻的故事迷惑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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