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間,許都上空戰火密集,風雲激蕩。兩帝並立各種攻勢更是一波高過一波,日趨強烈,而且花樣甚多,有正面,有側翼,有強攻,有游擊,打得東、西兩線的曹軍損兵折將,叫苦連天。
曹操焦頭爛額,窮于應付之下,對兌現和我軍交換將領的承諾一拖再拖,送來的信函,都是道歉之後索取糧草弓箭甲衣等輜重供應。
我跟軍師們自嘲地說,現在我們倒成了曹操的總軍需官了。軍師們也是苦笑,誰料想得到,袁紹和黑山軍合流之後,居然會變得這麼有腦子了。好在這仗我們大有賺頭,曹操在官渡、倉亭等戰役中獲得的大批金珠寶貝,連同數千匹優質戰馬,也源源不斷地送到了襄陽。
直到上個月,曹操終于平定了周圍騷亂紛擾的袁氏游軍,才緩回氣來,派人送信襄陽,說即將令典滿、宋亮各率五百虎豹騎親軍,克日南下。隨即我得到了準確消息,只好把江陵的事務暫交給甘寧,兼程趕了過來。
其實單典滿和宋亮要過來,我雖然高興,也不一定就這麼急著過來相見。但阿袖也會同時回來,我很不放心,就得提前準備迎接。
趙玉眨了眨眼︰「典哥哥幾時來啊?」
我擺擺手︰「嗯,據估計,大概明天吧。」
趙玉大喜︰「太好了!」
我道︰「明天還得跟我去見一個人。」
趙玉問︰「誰啊?」
我輕輕一刮他鼻子︰「不許多問,早點去睡。」
趙玉跟著阿昌下去之後。我獨自坐在床榻之上,自己想心事。
說起來目前我已經完全取代了劉表,除了還在江東手里的半個南郡(治江陵),已佔據了荊襄八郡中地七郡。就算是江陵,也眼見是指日可下。
說到人才資源,文有諸軍師為首,武有趙玉、公孫箭、甘寧等能將,這半年里革新內政。整軍經武。形勢日強。比起去年困居長沙之時已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呢?
如今北方曹操勢力尚盛,雖然他正陷入與河北的反復爭奪之中,但以襄陽方面目前的實力,可以利用的時機幾乎沒有。一進南陽盆地,就是大片大片的平原,首先要用來爭鋒顯銳的。必定是雙方的騎兵。這是我軍現在地最大弱項,沒個幾年時間嚴訓,襄陽兵絕對無法與曹氏鐵騎抗衡。
而且現在他正面臨河北地強力反擊,雖然我對曹軍敵手之意頗濃,但對袁紹,我可更沒有半分好感。
一旦袁紹打敗了曹操進取中原,那遭殃倒霉地下一個,肯定就是我啊!
所以。趁他們現在混戰著。我得抓緊時間,擴充實力。
最好他們打上個十年八年的,等我徹底羽翼豐滿。那就誰都不用**了。
當然,這種想法也只是最美好的幻想,我感覺中原戰場用不了五年就會有勝負。
不過現階段北方就無法可想了,大體只能向南挺進,才可能有更大發展。
是東南,還是西南?
據有襄陽這半年里,我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但越想越感覺迷惑難解。
當三月間的某一日,我把這個問題拋給軍師們的時候,我沒有料到,它居然成了一桶炸彈的導火索。
雖然和曹操人才的富庶程度還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但我現在和一年前也大不相同,起碼也算是一個當地地土財主了。
單就參謀軍機方面的人才,就有徐庶、田豐、龐統、杜似蘭和桓階這五大謀主,杜襲、羅蒙也都是才智不凡的一流人才。
另外,我還得到了魯肅魯子敬。雖然他現在不過有豪俠之名,在政治軍事上都還藉藉無名,但歷史上那可是足與周瑜、陸遜比肩,允文允武的一代帥才。
人一多,自然嘴就雜亂。
以徐庶為首,包括桓階、杜襲、杜似蘭等軍方謀士,均希望聯吳抗北,至少目前階段也應該暫時緩和與江東的關系,以便專心致志地向西南擴展勢力。
我知道讓徐庶、二杜這些其實多屬鷹派的家伙居然高舉和平大旗的原因——據趙楷傳回的消息稱,近一段時期,因益州牧劉璋暗弱,無法控制內部客籍高官與本地大族之間地互相殘殺,已有不少大吏出現離心思叛跡象,正是有縫可鑽地時候。
既然西南有更大的利益可以奪取,那麼東南先略微放放手,也是很容易理解的思路吧。
然而,雖然反方人數不多,只有倆人,意見卻更無法忽視︰那就是龐統和田豐地聯言。
兩位副軍師點出了情況的另外一面。
田豐認為,益州縱然有隙,但路途卻很遙遠,中
生變,難以掌握的因素太多;而江東近在咫尺,又基不可放任其自由壯大。龐統更進一步指出,聯吳抗北,純屬妄想。孫權一直佔著江陵這荊襄的月復心要害,旦夕不肯放棄,其意已明顯易見,一旦他平定了山越蠻,穩定住江東六郡的後方,緩過手來,必是依然圖謀荊襄,讓他決定雙方決戰的日子,那將是襄陽明顯處處被動的不利局面。
這個討論內容牽涉廣泛,非常豐富復雜,雙方從人文、歷史、地理、時事一直扯到江東的各種八卦內參,論據一條條一項項,越集越多,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仍然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我在旁「听戰」,時而搖東,忽而擺西,就是無法有一個明白的正確抉擇。
但論戰還是有一定成果的——發動江陵戰役,是爭執雙方都沒有任何歧見,而且一致認為應該盡快實行的。
因此隨後就有了四月地大軍出動。
現在江陵回歸在即。下一步方向,何去何從?
想得頭疼,我最後索性不去想了︰「嗯,不多想了,反正也不是太急迫,等魯肅回來,跟他再單聊一下,听听他的意見。」
魯肅在去年年底就跟著龐統一起來襄陽向我報道了。我也絲毫沒跟他客氣。跟他私談過一次之後。就直接封了贊軍校尉、軍師司馬,讓他去給徐庶當副手,負責整個襄陽軍的改編整頓工作了。他和襄陽各方都沒有任何關系,運籌起來不會有太多束縛。
我看得出來,魯肅對我給他的這件差事也非常滿意並興奮。
本來以我開衙建府、便宜江南軍務的欽差大將軍身份,再大點,比如任命他當個中郎將什麼都是完全可以的。不過歷史上他雖然很牛,但現在畢竟剛來襄陽,沒有半分功勞,我卻是不便如此拔苗助長了。整編軍隊要和各級將士打交道,完全是個累活兒,但干好了卻更容易得到軍方將領們的認同,打牢以後的晉升基礎。
以魯肅地聰明,自然能體會到我地苦心。從這幾個月來看。他也地確能力強悍。不僅頭腦清晰,決斷明快,讓徐庶、杜襲都輕松許多。而且馬上功夫還有真才實學。魏延那麼個別扭的「拗頭」和他比過一次弓馬之後就再沒半句二話了。其他像公孫箭、淳于鑄等人,和他更是稱兄道弟,親近非常。
照一般情況,居上位者是很不樂意底下扎堆抱團的,容易形成離心勢力。不過這種情況本來就是我刻意而為,此刻自然樂見其成。
這次軍中謀士大辯論之前,魯肅因代徐庶去歸例行巡查,並不在家,所以我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看法如何。
「也許他的意見,能讓我下定最後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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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沒大亮,我就醒了。
慢慢坐起身來,感覺頭有些暈。
昨晚想得太多,睡得太遲,半夜里老不踏實,頻頻做惡夢,偶爾想起一些片段就感覺不爽。
起身出門,一大早的,外面還有點冷,呼吸起來很是清涼,精神反而一振。
吃過早飯,急足信鴿把蒯奇、杜似蘭地加急軍報帶到新野。
昨夜果然大獲全勝,劉氏這次逃亡糾集來的遺老遺少們,除極少數死于短促的夜戰之中外,大部分一網成擒,蒯越在自己的屋里自殺身亡,據親眼目睹的田烈說,那家伙居然吞了老大的一塊金子,要不是他一力攔著,好多人都差點把這位襄陽昔日數一數二的大將給剖了月復。
襄陽政權一切初興,得力人手極其不足。因此,我從許都帶回來的三大衛士,都不得不分散開來,阿風沉默藝精,專門派了他一樁重要任務;高杉隨了阿西;田烈則撥到杜似蘭手下去了。這次,刺奸營就由段瑾、田烈率領,隨杜似蘭前往義陽監軍,也負有保護杜似蘭地責任。
我看看趙玉︰「抱歉,讓你好好一場大功勞沒了。」
趙玉直笑︰「城破了,人捉了,就夠了。我只要典哥哥來襄陽沒法取笑就行,功勞什麼地,以後有的是機會。」
我看他一眼︰「怎麼,小滿人還沒來,你們這競爭就先開始啦?」
趙玉嘿嘿而樂︰「那是,怎麼說我也是飛帥你親傳的武藝,不能給你丟臉是不是?」
我道︰「你敢當著我趙大哥地面說這句話,我就服你。」
趙玉吐吐舌︰「起碼也有一半吧。」
我道︰「小滿的武藝,可也算有一半是我傳的。不知道他現在練的怎麼樣了?」
趙玉嘻嘻而笑︰「上次在陽陵,本來想跟他練練手的,他非擺出一副官架
不肯。時間又太短了,只好算了。這次他長駐荊襄好跟他再比過。」
前年在官渡時,我擔心趙玉心浮意雜,無法練成家傳的急絮勁功力,所以才傳了他九陽功。趙玉去年從豐山修煉歸來,重新出陣。新野首戰,就斃高覽,退張郃,威風凜凜,性子也和以前大不一樣。我後來查他武功。九陽功練得的確相當扎實了。
就在新野那次,他意外地得到杜瑞地指點,更機緣巧合的是,不久他就和時空巡警白風遭遇。在如此「大敵」的壓迫之下,他一舉突破了臨界點,能夠內力外爍,釋放槍針了——這是向超一流高手進軍的明確信號。
雖然暫時還比不了他堂兄、那BT強徒趙偉近丈的凌厲針芒,但在趙家年輕一代的子弟中。已可穩居次席。就我的眼光看。典滿除非這一年多也取得突破。否則現階段恐怕會落後趙玉半步。
趙玉忽道︰「飛叔,我昨晚夢見典哥哥了。」
「夢見他了?」
「是啊,我夢見還在官渡,我跟他一起,還跟著飛叔上陣打袁紹呢!」
被他一提,我也想起官渡時朝夕相處、打鬧荒唐的日子,心中一陣溫暖。
不遠處吵吵鬧鬧地。阿昌正帶著衛士們著馬,舞著刀,晨練呢。
「對了,飛叔,除了典哥哥,今天還要見誰啊?」趙玉心里一直憋著這事,終于忍不住問出來。
「見著你就知道了。」我笑眯眯地,不由自主向北方瞧去。暗想︰「他們什麼時候能到呢?」
也難怪我心焦。宛城地情報里說典滿今日會到。但我沒告訴趙玉的是,我想要他見的,卻是桓袖。
桓袖去歲避婚出走。得到我的大力協助,偷偷跟徐庶的老娘商量,借了劍盟的女高手落畫隨行保護。本來我是打算讓她去新野找杜似蘭暫時待些日子。但桓袖頗有主意,說在宛城有可靠的親友投奔。我也沒辦法,只得隨她,當然,時不時我都會和她通幾封信,聯系一直都沒有中斷。
這次借著許都將出動虎豹騎南下之機,之前我讓趙楷和桓階各寫了一封信,鄭重表示雙方家長已認可她和趙玉地婚事,派了專人攜帶這兩封信送去宛城,和桓袖當面細談。阿袖閱信後又羞又喜,立刻同意跟著典滿一起南返。
「不知趙玉見著阿袖,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番過程呢?」
想起當日阿袖一巴掌煽在趙玉臉上的情景,我不禁微微搖頭,趙玉藏在豐山里苦練,大半年不肯出頭露面,大半拜她這一耳光所賜。這回跟他說你們結親吧?估計夠戧。
這也是我必須親自趕來新野的主要原因,第一次再見總是最難堪的時候。
好事多磨!不過,再怎麼難,我也得給他們磨合好了。
這門親事牽涉實在極大,必須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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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候,南方塵土高揚,阿昌叫道︰「主公,襄陽來人了。」
我大為奇怪︰「北邊要等的人沒來,這怎麼南邊先來人了?」
不一刻,一小隊騎士漸漸趕至近前。
出乎意料,為首之人竟然是我的首席軍師徐庶。
「元直,你怎麼來了?」
「周公瑾要見你。」
就像杜似蘭一句話就能讓趙玉言听計從,立馬老老實實月兌離前線一樣,徐庶對我也極其了解,知道什麼樣的話能打動我。
我微微一怔︰「周瑜?你是說……」我看看他地臉色,「他有話跟我說?」
「正是。」徐庶說話簡潔爽朗,「我讓子敬去宜城看望他,順帶,替我詢問他地意見。」
我搖搖頭,笑了。
徐庶不愧是我的首席參謀長,魯肅出發時,我還沒有向軍師們說出自己的疑惑,但他肯定也早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才會未雨綢繆,集思廣益。
本來我是要見魯肅地,沒想到這回還連上了周瑜。
「子敬是什麼意見?」
「子敬與我意見相左。」徐庶苦笑,「這也是我沒有建議表決的原因之一。」
我的鎮軍大將軍府的參謀本部內,贊同和東擊西的是明顯多數,徐庶作為多數派首領,在這場大論戰中卻時常顯示出持重的謹慎態度,堅持要完全說服對手。
「原來是這樣。子敬如何說?」他能說的你猶豫,那肯定有堅強而充分的理由,才能抵得過進軍大西南的巨大誘惑。「子敬只說過五個字︰荊吳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