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 第五百章 親情

作者 ︰ 機器人瓦力

那天赴宴過後,謝靈運繼續過著在柴房的平靜日,如是又是數天,忠叔說康樂公還沒有回來,還得繼續等下去。他有些記掛起阿蠻她們了,這十來天,不知道她們過得怎麼樣,就想離開謝府到外面逛逛,也好看看洛陽的美景。

但是忠叔卻說最好不要出去,以免這種時候生出什麼風波來,于是他讓忠叔派個陽神出去找找阿蠻等人,互相報個平安,自己則留待府。

而這一天大清早的,奴僕坊來了一位讓人意想不到的「訪客」。

府上的千金小姐之一,謝月鏡。

「你真的住在這里啊。」

看到謝靈運在柴房院前輕地耍著長劍,謝月鏡訝然的樣,她身邊跟著兩位丫環,容貌嬌俏,都身穿著以綢緞裁剪的麗衣,有著繽紛的花紋,而且眸光亮麗,顯然有著一定的性命修為,這相比奴僕坊的丫環,真是有雲泥之別。

「是啊。」謝靈運停下了法劍,笑問道︰「有什麼問題?你不會是覺得住在這里就低賤吧?」

「不是,我沒有那意思……」謝月鏡頓時輕輕地搖動螓首,秀臉現出嚴肅的神色,「可是府是有規矩的,謝氏族人有其他的住處,族弟你怎麼都不應該住這里的。我這去跟大總管說一聲,讓他給你重新安排一個小院。」

謝靈運看得出她是真情實意,這位族姐很心善,和謝公信不同,他的心情因而好了很多,這個謝府還是有些人值得他去珍重。

「不必了,我在這里住得很舒坦。」他笑道。

「可是……」

「真的不必了,忠叔也需要我的照顧。」他說著不禁笑得更大聲了,一個陽神高手需要他照顧,哈哈哈見她還要糾纏,他就主動地岔開話題︰「族姐,還得那天我的兩句詩麼,這幾天我尋思覓句,想把它寫成一首完整的《燕歌行》,好不容易又得兩句,你听听如何?」

身為謝氏弟,應該沒幾個是不喜歡詩賦的,而且謝朗「義艷發」,唯一孫女謝月鏡應該得到了很好的血脈傳承。

「好啊」謝月鏡果然大感興趣,神采都不同了,嘴角微笑,「那天我後來被你嚇著了,那兩句詩似乎有鬼氣呢。」

不過現在越看,她越感到這個族弟很親切,另外他言行舉止之間流露出的風度,說真的她在貴誠族兄他們那都沒有見過,也只有叔源族叔才有這種風華

「那不出奇。」謝靈運聞言又笑,「我身上的確有很多鬼氣。」

「呵呵。」謝月鏡以為他說笑而已,她和兩位丫環笑了笑,就不在意了,「你新得的兩句詩,念來听听?」

《燕歌行》是一種樂府閨怨詩,由魏帝曹丕開創的曲調,「誰知河漢淺且清,展轉思服悲明星」還真的適合寫成《燕歌行》,說不定他當時一念而起的詩興,就是源于曹丕的《燕歌行》詩尾兩句「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的影響。

「听著了。」謝靈運望了望上方晴朗的天空,念道︰「調弦促柱多哀聲,遙夜明月鑒玉鏡。」

「好句」謝月鏡頓時雙眸一亮,當她回過味「月鏡」之意,已經贊嘆了出聲,旋即又臉上一紅,「好是好,但是……‘玉鏡,二字要改掉。」

想來兩位丫環和她們小姐感情很好的,此時都笑了起來,「小姐,依我看不用改啊,這兩句很好。」、「是啊,意境很冰清幽孤。」

謝月鏡笑著白了她們一眼,「族弟,改掉吧。」

「也罷,改為屏,好了。」謝靈運無奈地聳肩。

「這樣一改……」謝月鏡顰顰秀眉,又有了新的不喜,如果是「玉鏡」的話,詩的閨怨女是坐在床邊梳妝台邊的,撥弄著樂器,看著鏡的自己,容顏日漸老去,郎君卻不在身邊,既有著一種獨守空房的悲哀,也有一種芳顏老去的惶惶,情景十分幽怨。

再接下兩句,女在床上輾轉反側,寤寐思服,這樣在詩景上多了一層變

但「帷屏」的話女直接就在床上了,沒了顧影自憐、對鏡自哀之味。

「這樣一改,就跟魏帝的‘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之景沒什麼分別了……」她沉思的說道,又問道︰「族弟,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之情境,你有什麼主意了嗎?」

謝靈運點點頭,「也是剛剛才有的一句,窗開幌弄秦箏,,如何?」

「好。」謝月鏡又是不由叫好,現在說的卻是從詩尾說上去詩頭,這句是在上兩句之前,女坐在床邊之前,她去打開窗戶,挽起幌幔,然後去拿了一把秦箏撥弄……

玉鏡還是帷屏呢?

「族姐你不必急著決定。」謝靈運一笑,把她矛盾的心思都看破了,道︰「要用哪一個詞由你來定,你沒有定下之前,這首詩絕對不會叫世人得知,這樣好了吧。」

「小姐,靈運公真的很有心啊。」、「就用玉鏡吧?」兩位丫環稱贊不已。

「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了。」謝月鏡的笑容愈盛,這個族弟真是有趣,而且詩才過人,「咦,我似乎听說過你的名字……」她突然一臉訝然,看看左右的侍女,問道︰「金陵不是也有一個謝靈運嗎?」她望向眼前的少年,又驚又喜︰「你就是那個謝客兒?」

「正是不才在下。」謝靈運搖頭嘆息,「我還以為我早就名動天下了,沒想到族姐你們現在才想起來,現在我才知道多聞道長騙人,根本沒把我的事跡四處去說。」

謝月鏡擺擺手,笑著解釋︰「我是沒往那個方向想去,可族弟你的事兒,我們都听說過很多的,斗才會、群英會的都听說過呢,你很厲害。」

「的確。」謝靈運點頭。

「噗嗤你這人就不知謙虛嗎?」那個叫思雨的丫環掩嘴地笑。謝靈運說道︰「可我真的厲害。」另一個叫念雪的丫環也笑了︰「在金陵厲害,在京城可不一定哦。」

「那就錯了,狼行千里吃肉,厲害在哪里都厲害,不濟在哪里都不濟。」

听著他這話,謝月鏡卻沒有笑,有點憂心地顰起眉,道︰「我听說前幾天的那場宴會上,李修斌被人揍了一頓,好像還被割了頭發」謝靈運點頭道︰「沒錯就是我做的。」這下兩個丫環也驚訝地張了張小嘴,這可是大事啊,他居然還若無其事的。

「怎麼?族姐你怕他報復我?」謝靈運哈哈大笑,走向了院那邊,「我要奪他性命,易如反掌,他現在還活著,應該要感謝我的仁慈,兩次。」

「我知道你實力超群。」謝月鏡依然皺著雙眉,一同走去院,好心地道︰「我也知道李修斌不是好人,但你這樣做……會惹來禍端的。」

謝靈運故意打趣她︰「那明明我沒有做錯,有人找我麻煩,謝氏不保我?

「我我也不清楚。」謝月鏡聞言臉又紅了,但這回是另一種紅,有點羞愧,「族弟,總之你要多加小心,最近就先不要出府去了,李修斌再怎麼也不敢來我們謝府鬧的。我去跟我爹說一說你的情況,等康樂公從北域回來,我也去跟他說說,沒事的。」

好人啊謝靈運心頭涌起一陣暖意,隱約嘗到了一種叫「親情」的滋味,也許和師傅、師叔、師兄弟之間的有點不同,反正他感到很溫暖,「謝謝你

他認真地向這位族姐拱拱手,雖然只是第二次會面,他卻已經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保護好謝月鏡。

他之所以答應那樁婚事,之所以回來京城,其一個大原因,就是為了延續謝氏的輝煌,不讓這個現在處于權勢巔峰的大氏族未來落到遭人屠族的境地

而說實在的,現在除了康樂公、素未謀面的父母、老鬼忠叔,也只有謝月鏡讓他生起這樣的迫切感覺,謝公信是他的親兄弟,卻都不能。

過了幾天,這個數目進一步地擴大。

那天早上謝月鏡三人待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走了,但下午再次到來,並且帶著她的一個親弟弟,謝晦。

謝晦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半大不小的孩童,不過已經頗有名氣,無論在族內還是族外,都是神童的行列之。謝靈運也听忠叔說過,康樂公很看重謝晦,認為他聰慧穩重,是可以成大器的,但一樣不能保住謝氏的顯赫,大概比謝混還要差。

他是沒怎麼看出來,很聰明乖巧的一個孩,比起小兩歲的嘻嘻哈哈的恆寶,確實稱得上「穩重」。

跟謝月鏡不同,謝晦對他這個族兄的武功更感興趣,一直說想要見識一下江南群英會冠軍的本事,他就表演了一下什麼叫《山神經》,左手一座雲龍神山,右手一座五指神山

從此之後,謝晦望著他的目光之,充滿了崇敬,就差沒有大喊「師傅在上」,然後納頭就拜了。

第二天,謝月鏡又多帶了幾個親弟弟過來,沒錯是幾個,八歲的謝爝、歲的謝邏、三歲的謝遁,還有四歲的庶弟謝竣,再加上十二歲的謝晦,有孩上房揭瓦,又有孩大喊我要尿尿,一團熱鬧。

謝靈運不由為之感慨,謝重族叔真能生,其實還有兩個兒,一個是二十多歲的謝絢,另一個是和他同齡的十七歲的謝瞻。

有了孩就有了熱鬧,不得不說,他的日過得沒了然,卻多了很多快樂,也嘗到了更多的「親情」滋味,還有氏族兄弟的手足之情。

現在他已經成為了謝府之的一方孩王,要做到這一點並不難,他有的是辦法讓謝晦、謝爝等人玩得不亦樂乎,當然他自己也樂在其。

而謝月鏡也是十分開心,長姐如母,她向來都因為這些弟弟而疲憊不堪,沒有一天不是帶著教讀書識字、教做人道理、又教性命修煉……所以她都十歲了也不急著嫁人,這幾天可好嘍,過得真是輕松,好像馱在自己身上的四個重擔都落下了,還能和謝族弟談詩作賦,能不開心麼。

于是乎,他們姐弟人和一眾丫環幾乎就要在奴僕坊柴房住下,不是也差不多了,連續數天都從一大早就過來,直至傍晚才離去。

而這一天,又多來了一個弟弟,謝瞻。

謝瞻畢竟年紀大了,幾年前就已經月兌離姐弟們的行動團,而與自己的朋友們游山玩水,前些天出了城,今天才回來,一回來就听姐姐說了「府奇人」

「族兄,久仰,真是久仰」

此時,柴房院門扉前,孩們活蹦亂跳,而謝瞻一臉久仰之狀,他是真的听說過謝靈運的才華,頗有些惺惺相惜,沒想到竟然是同族兄弟,真讓人高

「我對族弟也是久仰。」謝靈運拱手笑道,其實也不是很久,因為他最近才對謝氏弟們多加了解,這個謝瞻族弟歲的時候就懂得寫章了,而且他當時寫的《紫石英贊》、《果然詩》水平很高,人才士們讀了之後,無不驚異贊嘆的。

他想起自己歲的時候都寫不了那麼美的章,所以對謝瞻族弟的才華,頗為敬佩,現在觀其品行,似乎也是很不錯。

不過並不出奇,謝月鏡這些弟弟沒有一個不好的,有她這麼好的姐姐,想壞也難。

兩人頗為一見如故,當下漫無天際地相談起來,因為謝瞻和他同齡,比之謝晦,自然是更談得來,很自然地漸漸就成了玄談,包括著儒道佛三家之說,近來丹道派之名越來越盛

而謝靈運又發覺了謝瞻不但懂得寫,對三家學說都有著很深的理解,真是一個益友,他心認可之人,又多了一個。

然而正當眾人相聚甚歡,奴僕坊卻突然吵鬧了起來,打罵的聲音傳來,喝斥聲、哭泣聲……

「怎麼回事?」謝月鏡疑惑地顰眉,孩童們都停下玩耍,望向了西邊遠處的吵鬧院落。

謝靈運心頭一突,怒火驟生,那邊正是絲綢儲藏院,難道又是羅管事在作惡?他頓時大步走去,「我們去看看。」眾人紛紛跟著上去。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吵雜之處,情況卻不是想象的那樣……

不是羅管事,竟然是謝公信

謝月鏡、謝瞻、謝晦都一臉驚訝和疑惑,發生什麼事了,只見謝公信一行人站在那里,他正是臉露怒氣,訓|斥著一個十來歲的小丫環,那小丫環嚇得渾身顫抖、泣不成聲,跪到了地上去,哭說著︰「三公,饒過奴婢這一回……奴婢給你磕頭了……」

「慢著」謝靈運大喊一聲,疾步奔了過去,隱隱感覺此事和他有關,因為那丫環是秀妮。

「阿客?驚動你了。」謝公信轉頭看了看,搖動著手的折扇,說是驚動,那樣分明在說︰你終于來了麼。

「貴誠族兄,怎麼了?」謝月鏡等人也走了過來,她訝然地問道。謝瞻也皺眉問道︰「族兄,她做錯了什麼嗎?」

謝公信點了點頭,瞥了跪著哭泣的秀妮一眼,卻沒有說話。而旁邊察言觀色的羅管事立即會意,怒氣沖沖的說道︰「剛才三公走過,這個丫頭卻冒失失地沖撞到他身上,這就算了,她還把三公的寶扇抓出了幾道破痕」

眾人定楮一看,果然他手上之扇的扇面有點破損。

「所以呢?」謝靈運哈哈笑了,但一臉的冷容,「這就要喊打喊殺的了?

「這小丫頭是故意的」羅管事扯著嗓大喊,一副護主心切的氣急樣,「我平日就經常听到她抱怨謝府給她的工錢少,還曾經說過三公的壞話…

「我沒有,我沒有」秀妮急忙哭道,在她身後的那些奴僕欲言又止,誰不知道秀妮老實膽小,而且哪有奴僕敢那麼做的,三公可是修道之人,是秀妮一個小丫頭說沖撞就可以沖撞得到的?誰都知道這有多麼可笑,然而就是沒人說話,這回不同上回……

謝月鏡姐弟們如何不知此事荒唐,孩童們迷糊,她心里卻跟玉鏡一樣明亮,眼前的事擺明是貴誠族兄在設下陷阱,要讓靈運族弟跳下去……

「只是一點小事,這丫頭也道歉過了,就算了吧?」她頓時笑勸,「貴誠族兄,最多我賠你一把扇好了。」

謝瞻和謝晦都沒有說話,眉頭皺得很高,正眼不看那族兄一下,進行著無聲的抗議。

「不行。」謝公信的語氣十分堅決,「我听羅管事說,這個丫頭劣跡斑斑,好吃懶做,一做又整天做錯事,謝府不養這樣的廢物」

秀妮嚇傻了,奴僕們先是轟的一聲低語開來,隨即更加的噤若寒蟬,誰都不想被逐出謝府……

「你收拾收拾,現在就走吧。」謝公信又瞥了秀妮一眼,然後望了望默然的謝靈運,毫不在意眼下之事的樣,笑道︰「阿客,我听聞你們最近天天都聚會,今天我也來湊湊熱鬧。」

謝靈運不去理他,走到了秀妮旁邊,強行把她扶了起來,安慰地道︰「不必擔心,有我謝靈運在,你哪里都不會去,就在謝府。」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謝月鏡暗暗焦急,糟糕了……

魚兒上鉤了啪的一聲,謝公信折上了折扇,一臉好笑,問道︰「你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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