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正是因為她不善于迎合聖意,透過先帝在位時彤管筆下的記載,可以驚訝的發現,除了每月的十五,皇帝必須和皇後敦倫同寢,其他時間,先帝竟然從沒臨幸過她。
先皇後沒有子嗣,或許和先帝也有著莫大的關系。
關于先帝和太後的關系,只有宮中的老人還會知道那麼一點。
巧的很,愉貴妃進宮前,曾听父親提起過一次。
也終于明白先帝為什麼不喜歡臨幸自己的皇後。
也對,有誰會喜歡上是自己親外甥女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再怎麼年輕玉潤,嫵媚妖嬈,再怎麼傾國傾城。
皇室看著外表光鮮,其實當中的骯髒**,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就好比先太後,為了鞏固自己兒子的皇權,逼他娶了自己的親外甥女一樣。
也許是出于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內疚,更有可能是出于一個舅舅對外甥女的愛護,他把一個妃子所出的孩子放到她名下養了,至于那個妃子,翻遍所有卷宗都沒有任何的記載。
那個妃子,只怕早在誕下孩子當天就白骨森森,魂魄西去了。
愉貴妃拉回飄遠的思緒,對秦嬤嬤篤定笑道︰「秦嬤嬤,事關皇上,我想太後如果知道了,肯定會見我的,還是麻煩嬤嬤幫我通報一聲。」
秦嬤嬤偷偷模了下掌心中的玉鐲,質感光滑細膩,的確是上等貨,正猶豫著,殿內傳來帶著點起床之氣的聲音,「秦嬤嬤,是誰在外面吵吵鬧鬧?」
秦嬤嬤臉色大變,正要開口,愉貴妃卻已經搶在她前面開口,「啟稟太後,是愉兒有事要打擾您老人家。」
周愉兒,正是愉貴妃入宮前,在娘家時的閨名,她特地在太後面前這樣自報閨名,一是為了套近乎;二是為了表示自己這個晚輩對她那個長輩的尊敬。
那道帶著怒氣的聲音,再次響起,怒意果然已經平息了不少,「有什麼事,進來再說吧。」
這就是愉貴妃比起孫夢梅那個皇後的高明之處,她從來沒有因為太後不理後宮繁事,而忽略了她,深諳皇帝對這個母親的尊敬,相反的,自從生下慕容興平後,她基本是日日都會到她這「慈壽殿」來給她請安。
太後是小孩子脾氣,誰惹她不痛快了,哪怕是皇帝,也照發脾氣,唯獨對愉貴妃是個例外。
慈壽殿里點著好幾個暖爐,猛的一走進去,愉貴妃感覺渾身都熱了起來,像是細密的繡花針在扎著每寸肌膚,很難受,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對著斜臥在軟塌上的人盈盈欠身,「臣妾參見太後。」
一聲驟然轉變的臣妾,道出她深夜打擾的確是有要緊事,而且是關乎皇家的要緊事。
軟榻上的人眯著眼楮,微微發黃的燈光籠罩在她身上,她有一半的臉藏在宮燈照不到幽暗中,看不清面容。
「有何急事?」太後懶洋洋地開口,閉著眼,又打了個哈欠。
「太後,臣妾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會深夜來打擾太後休息。」愉貴妃雙膝一彎,對著軟榻上的人就跪了下來。
「我年紀大了,早就管不了你們後宮中的事了,有什麼事,你還是去找皇後商量吧。」
對太後這個說辭,愉貴妃並沒有絲毫意外,看著軟榻上的人影,心里暗嘆,明明比自己大了二十多歲,保養的卻比她看起來還要年輕。
可是老了就是老了,從她的心態就看的出來,幽居在這慈壽宮二十多年,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
「太後,這次的事,如果您不出面,皇上真的會有危險的!」愉貴妃聲音帶著哭腔,還擦拭起根本沒眼淚的眼角。
果然,剛才還半倚在軟塌上的人,立刻坐了起來,瞪看著她,語速急促,「你說什麼?皇上不是去江南巡查了,怎麼會有危險?」
愉貴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不然怎麼會感覺太後語氣像是很著急,臉上卻沒半點的擔心。
也許,這就是親生和非親生的區別,終究是隔著一層肚子,哪里能一樣。
她點頭,又抹了抹眼角,「是啊……」她故作抽泣,斷斷續續的才把話給說清。
太後揉捏著光潔的額頭,遲遲沒有開口,似乎在考慮什麼,愉貴妃急了,她深夜來打擾太後,一是得知皇帝是被人抬進的紫宸殿;另外則是知道了慕容行衡去孫夢梅的鳳棲宮,很久才離開。
慕容興衡,也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她怎麼會不了解他,只是沒想到蘭貴人那樣性子懦弱的人,生出來的兒子會這麼工于心計,生母靠不上,就朝沒有兒子的孫夢梅身上靠,她當真還是小看了他們。
只是……這還沒到最後,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太後,皇後讓人把持著紫宸殿,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臣妾是真的擔心皇上的安危啊!」愉貴妃看著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上幾歲的那張臉,淒淒切切的哀叫著。
「罷了,哀家隨你去看一下吧。」看到太後要起身,邊上的秦嬤嬤忙攙扶她。
愉貴妃退到一邊,恭恭敬敬的低頭看著地,只听到太後在對秦嬤嬤閑聊,「秦嬤嬤,哀家有多少年沒有出過這慈壽宮了?」
秦嬤嬤恭敬地回道︰「回太後的話,自從奴婢十五年前到您跟前伺候,您就沒有出過慈壽宮。」
「哎……」愉貴妃垂眸看地,只听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時間過的好快,轉眼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哀家已經二十多年沒有離開過這里了,也是時候出去活動一下筋骨了。」
秦嬤嬤諂笑,「是啊,奴婢可還記得第一次瞻到太後真顏時的驚艷呢。」
「行了,還驚艷呢,就別再逗我這老太婆開心了。」
「奴婢哪里敢逗太後啊。」秦嬤嬤一本正經地接上話,「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太後那時看起來真的很年輕。」
太後側了下臉,沒有一絲褶皺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已經很老了嗎?」
「太後,奴婢……」秦嬤嬤被太後一個眼風掃過,背脊僵硬,打了個哆嗦,馬上就要下跪。
太後看著她,卻緩了臉色,看著懸掛在夜幕蒼穹上的那彎月亮,輕聲笑了,「好了,逗你玩的,我又不是千年老妖精,凡夫俗子而已,終于紅顏老去的一天。」
尾隨在她們身後的愉貴妃,听著主子倆毫無重點的閑聊,心里暗暗著急,縴細的手指緊緊絞著修有華美圖案的衣袖,再次郁悶了,親生和不是親生的區別就是大,她特地添油加醋說了一番,她卻還有閑情和身邊的嬤嬤閑話家常。
太後忽然轉身朝她看來,「愉貴妃,哀家已經有很多年沒離開過這慈壽宮了,已經不知道皇帝的寢宮在哪里,還是要麻煩你給我這個老太婆帶路。」
愉貴妃心里不滿,面上卻欣然,走到太後邊上攙扶起她另外一只胳膊。
貼的近,心里又一陣妒忌,明明是和自己母親一輩的人,皮膚卻光潔玉潤的好像二八少女,也不知道這老太婆是怎麼保養的,等眼前的事擺平後,一定要套出點保養的訣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