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幾步,她回頭一看,只見掠影雖然在紫菊的懷里,卻很不老實,撲展開翅膀,小腦袋東扭西扭,似乎在聞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異味,至于紫菊更是一臉苦瓜狀。
讓她帶一只鳥去浴室洗澡,她能不苦瓜樣嗎?
慕容興平也回頭看了眼,輕笑出了聲,「好可愛的烏鴉。」
暮雪瞳愣了下,繼而附和著干笑兩聲,「是好可愛的烏……」那個鴉字終究沒說出口,如果讓掠影听到了,估計又要急的上躥下跳。
身後,悶悶不樂的紫菊忽然對她喊了句,「少爺,記得早點回家,少夫人還等你一起吃晚飯的。」
暮雪瞳再次回眸看去,含笑著點點頭,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別扭,這丫頭,真以為她,用少夫人代替姑爺,提醒她是有婚約的人。
慕容興平不知所以,呵呵笑道︰「真看不出來,兄台年紀輕輕已經成家了。」
暮雪瞳笑的很勉強,「哪里,只是定親了,還沒過門,不過啊……」她左右看了看,踮起腳湊到慕容興平耳邊,很小聲說道︰「可當真是很凶悍的婆娘,我很無奈啊,都是被逼的。」
對她忽然靠的這麼近,慕容興平有些不習慣的朝邊上退了兩步,臉上不經意的染上紅暈,看著她的眼楮,狐疑道︰「不會吧,這年頭還有女子硬要嫁給男子的嗎?」
大歷王朝女子向來比男子要稀少,所以,只有男子娶不到,絕對沒有說女子嫁不出去。
暮雪瞳很郁悶的點點頭,「是啊,還是那個女子的老爹親自給提的親。」
她說的其實就是自己。
慕容興平正想問是哪一戶人家,需不需要他出手解圍,有小廝打扮的匆匆跑到他身邊,「平公子,您可算來了,就等您一個人了。」
慕容行平淡淡道︰「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小廝彎著腰在前面帶路,很快就到了江邊的一條畫舫上。
暮雪瞳雖說水性不錯,可是這大冬天的,要掉到水里去,滋味肯定不好受,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走在前面的慕容興平忽然朝她伸過手,「兄台,如不嫌棄,可以拉著我的手。」
暮雪瞳把手伸過去的同時,也察覺到什麼不對,主動對他說︰「我姓晚,名雨目,平公子你直接喊我雨目就行了。」
慕容行平知道她沒有說真話,因為大歷皇朝根本沒有姓晚的,也沒戳穿她,笑著報上自己的字,「既然晚兄不拘泥于小結,日後喚我平岸就可以。」
暮雪瞳了然的笑道︰「好,平岸兄。」
他的手不似她的那幫冰涼,暖暖的感覺讓暮雪瞳忽然想起那個夜晚,那個被她倒霉撲到的人,他的手也很暖。
……
等真正走進畫舫,看清眼前的架勢,暮雪瞳在心里忍不住又爆了粗口,尼瑪,這真能折磨人的老天爺,前面才夸過他,立馬又給她擺了一道。
如果早知道這個平岸帶她來參加的是什麼賦詩大會,打死她也絕對不跟來。
這下怎麼辦呢?
一看就知道,已經落座的幾位,就是走文藝路線的所謂文青,暮雪瞳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慕容興平就在這時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麼,讓她驚訝的同時,也放心的坐了下去。
其實,慕容興平也沒說什麼,無非是看透她的心思,就說了五個字,「放心,有我在。」
莫名其妙的就心安。
有人看了暮雪瞳一眼,呵呵笑著問慕容興平,「平兄,這位是……」
暮雪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覺得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慕容興平倒是很大方,「這位是我的遠方表親,晚目雨。」
暮雪瞳捏緊嗓子,用很中性的聲音和在座各位打招呼,就這樣,算是彼此認識過後,賦詩大會也開始了。
有些事,真的只有自己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比如眼前這賦詩大會,並不是她想象中的一個挨一個的站起來作詩。
一個空酒觴放在桌子上,由上一個人傳到下一個人手里,一側專門有人負責彈琴,等琴聲停下時,那只空酒觴落在誰手上,就是誰站起來作詩。
雖然有慕容行平的安慰在,暮雪瞳看著那只酒觴,還是很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心里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停在我面前。
也許真是應了怕什麼,什麼就來。
悠揚的琴聲停下,那只酒觴不偏不移剛好傳到暮雪瞳手里。
怎麼辦?
她看著手中的空酒觴,既悲又憤,老天爺,你讓我穿越,難道就是為了看我出笑話嗎?
都到這地步了,就算是把觀音,外加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抱怨一遍也沒用了,有小廝替她在空酒觴里斟滿酒,她腦中閃過第一個念頭不是求助慕容興平,而是抄襲。
她知道抄襲可恥,想著現在自己又是混在中的女主,抄襲這條路似乎行不通,她當即決定改成借鑒。
思來想去,正想著拿哪首詩篡改最合適,手上的酒觴忽然被人拿了過去。
那人的手指很溫暖,很無意的踫到她冰涼的肌膚,忽然就有些不自然。
慕容興平似乎沒察覺到,暮雪瞳還低頭臉紅時,他已經舉著酒觴站了起來,「諸位,我表弟初來此地,這杯酒和詩都由在下代替他,也算聊表地主之宜?」
在座的各位自然都是知道慕容興平真正的身份,既然是他的遠房表情,那也是皇親國戚,他們雖說也都是權貴子弟,卻還不敢得罪皇室,一干人,欣然點頭同意。
暮雪瞳知道在自己那個時空,歷史上有個曹植可以七步成詩,卻沒想到一個人可以在一杯酒入喉間,就信手捏來一首絕佳的詩句。
她仰頭看著嘴角溢著恬淡笑意的慕容興平,居然從他深邃的眸光里看到了微微的波動,像是傷感。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子,從他的舉手投足看的出來他的出身肯定非富即貴,為什麼又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慕容行平做出的詩,自然毫無任何瑕疵可挑,畫舫里響起一陣掌聲,就連不懂詩詞平仄押韻的暮雪瞳也只覺得很好听。
在眾人交口稱贊中,暮雪瞳自我斟滿酒觴,對著慕容興平舉起,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平岸兄,小弟敬你。」然後一口飲進。
她很少這麼快的就認定一個朋友,這自稱平岸的人卻是個例外。
慕容行平愣了下,當即明白她的意思,也斟滿自己的酒觴,淡淡笑著,也同樣一口入喉。
……
「主子,宮里傳來消息了。」宋越走進書房,拱手把剛才得到的消息,字無遺漏的重復了一遍。
訾容楓拿書的手微微頓了頓,抬頭朝宋越看去,「慕容興衡從城樓上摔下,慕容彩蝶忽然暴斃?」
「是。」宋越察覺到主子口氣里的凌厲,嚇的低頭看地,不敢和他的視線有任何接觸。
良久,訾容楓的聲音才再次在書房里響起,「宋越,你想到了什麼?」
「主子,屬下……」宋越猶豫了一下,腦子里那個大膽到足讓常人肝膽俱裂的想法,終是沒敢說出來。
「無妨,想到了什麼說來听听。」
宋越再次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訾容楓听後,俊美紫菊的臉上掛上一層千年寒冰,宋越單膝跪地,「主子,屬下有罪。」
「你說的本就是事實,何罪之有。」訾容楓轉移了話題,「左相府可有任何動靜?」
在已經趨于白日化的儲位之爭中,訾容楓根本不關心暮尉遲會站在哪一方,他之所問,是以他對那個丫頭的那麼一點點了解,直覺告訴他,她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接受賜婚。
宋越正想開口,書房外傳來聲音,「啟稟王爺,屬下有事稟告。」
不需要訾容楓開口,宋越身形一閃,已經躲到房梁上,他是訾容楓的暗衛,這麼多年,除了訾容楓,真正見過他原本面目的,大概也就只有暮雪瞳一人,那一次,也是因為時間倉促,只稍微易容了一下,和本來長相還保**分的相似。
他趴在房梁上,看到自己主子的臉色,隨著侍衛提到暮雪瞳現在正和慕容興平一起在吟詩大會,就變得很難看。
他本就對暮雪瞳沒什麼好感,這一下,更是鄙夷了,這個女人,先是把他的主子那個了,現在又和慕容興平走到一起,還真是放……
那個蕩字,在想到她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未來的女主子時,然而止了。
更讓宋越絕倒的事還在後面。
他的主子,听完侍衛的報告,丟下手里的書,就出門了,他放心不下,就跟了上去。
他以為讓性子沉著穩定的主子著急成那樣的事是宮里出的大事,沒想到,他的主子直接朝小侍衛稟告的畫舫而去。
心里五味陳啊,要是那個女人能明白主子對她的一番心就好了。
可惜,沒主子的命令,他不敢冒冒然地做什麼。
……
再說暮雪瞳那里,因為有了慕容興平的袒護,那個彈琴的青年也多了個心眼,明明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酒杯是在暮雪瞳手里,他會格外拉長音調。
暮雪瞳不是個懂得欣賞風雅的人,也覺得此景甚美,酒觴中的酒也越發的甘甜可口。
最後,她只覺得在優美的琴聲中,自己所在的世界好像顛倒了。
她拍了下額頭,想讓自己清醒,結果,酒勁一上來,直接朝桌子上倒去。
頭在即將要踫到硬邦邦的桌面時,被人一把接住,她睜著醉醺醺的眼楮看去,看到是慕容興平,咧開嘴吃吃的笑了下,就閉上眼楮睡著了。
慕容興平斟酌了下,還是把她抱起,在伸手把她抱進懷里時,神情驀地一僵。
有眼力尖的以為他也喝多了,承受不住那麼大的分量,雖然那個男人看起來像女子般嬌小,想伸手幫他。
慕容興平拒絕了,起身,任身後在座的各位如何覺得掃興,都沒多停留片刻。
他走後,那些人就議論開了,大概的意思,圍繞的也是慕容興平身為皇子,為什麼到現在府中不要說皇子妃,就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一個,看他剛才對晚雨目的態度,約莫著是好男風。
眾人意見一致後,對著慕容興平離開的方向一致望去,又一致惋惜,當今聖上本就子嗣稀少,奈何,還出了個好男風的二皇子。
此八卦消息一經傳出後,碎了滿京城一地的芳心。
……
右相孫少辛得到長公主慕容彩蝶暴斃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趕進宮。
他是國舅,又是朝廷重臣,很順利就到了皇後的寢宮,他剛想讓人去通報,就看到孫夢梅貼身的宮女,眼眶通紅的走出來,「右相大人,您可來了,快去勸一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呢?」自己的親妹妹,他很了解,就是一根筋,當年為了暮尉遲,拒進宮當皇後,弄的滿朝皆知,現在唯一的女兒死了,還指不定要弄出多大的紕漏。
宮女擦了擦眼角,在前面帶路,「皇後娘娘在長公主那里。」
孫少辛匆匆趕到彩蝶宮,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正抱著慕容彩蝶的尸體不放,像是瘋了一樣,誰上去,就打誰。
一幫太監和宮女站在一邊,就是沒一個敢上前,孫少辛不由蹙緊眉頭,當著宮女太監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出聲勸慰,「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皇後娘娘節哀。」
孫夢梅听出是自己哥哥的聲音,這才把頭從慕容彩蝶身上抬起來,孫少辛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發髻凌亂,雙目紅腫,妝容猙獰,這哪里還是一國之後,只怕是市井潑婦都比她好看上許多。
「你們都先下去。」他知道這個樣子下的孫夢梅極有可能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宮人都屏退下去。
果然等宮人退盡,孫夢梅不顧皇後禮義,咧開嘴就嚎啕大哭,「哥哥呀,你終于來了,我的彩蝶死的冤枉啊,嗚嗚……」
孫少辛上前,想把她拉起來,她就是死死的摟著斷氣的慕容彩蝶不放。
孫少辛也是個當爹的人,自然理解父母對子女的愛,可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有的時候愛也只是一種利用。
看孫夢梅痴癲的厲害,他揚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的女兒已經死了,你醒一醒吧!」
那一巴掌把孫夢梅本就凌亂的發髻徹底松垮了下來,鳳冠應聲落地,飛濺了一地的珍珠。
在此起彼伏的滴答聲中,孫夢梅像是忽然驚醒了,沒等孫少辛反應,她一把放開慕容彩蝶,踉踉蹌蹌地就朝殿門外跑去。
孫少辛趕過去時已經晚了,他的皇後妹妹直闖了皇帝的寢宮。
皇後敢闖,他卻不敢,想在一邊等,又沒這個膽量,只能先回府找謀士謀算。
……
孫夢梅之所以能那麼容易的闖進「紫宸殿」,不過是因為有人早吩咐下去過。
從他下令賜死自己的女兒,弄斷親生兒子的雙腿,就猜到這個女人會來找他。
伺候他大半輩子的大太監不大放心,也的確皇後現在這模樣,估計和冷宮里那些女人沒什麼兩樣,約莫著是瘋了。
慕容南詔揮手讓他退下,他走出殿門時,猶豫了一下,還是順手把門帶上了。
在這深宮之中,人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孫夢梅看著倚靠在龍床上的男人,直接出口厲聲質問,「慕容南詔,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兒!」
皇帝的寢殿太大,她的聲音帶著回聲,格外詭異。
慕容南詔深深吸了口氣,久病多日,臉色蠟黃,他側過臉看著自己的皇後,嘴角掛上一抹殘忍的弧度,「孫夢梅,朕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與你計較,還不快滾回你的鳳棲宮!」
畢竟是皇帝,哪怕上了年紀,還在病中,那種由內散發出來的威懾,還是讓孫夢梅一滯。
只是片刻,她忽然仰頭笑了起來,以為早流干的眼淚順著眼角翻滾而下,「慕容南詔,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恥的人!」
慕容南詔並沒應聲,眉色一沉,涌起了怒意,他這皇帝雖然當的不風光,還沒人敢當著他的面這樣罵他。
孫夢梅開始得寸進尺,嗓音猛地拔高了許多,人也搖搖晃晃的朝那張碩大的龍床,那個三國中最有權力,也站在最高處的男人走,「慕容南詔,彩蝶已經十八了,你卻遲遲不給她指婚,原來就是為了今天,你還是人嗎?為了一個孽種,居然狠心毀掉你兩個親生的孩子!」
想到死相淒慘的女兒,孫夢梅渾身都在哆嗦,「慕容南詔,你想把皇位給你的那個孽種,你說就是,為什麼要毀了我的女兒?你為什麼啊?」
慕容南詔冷眼看著她,同樣冰冷的話在內殿響起,「孫夢梅,你還想說什麼,朕給你個機會,一並說了。」
慕容彩蝶死了,和暮尉遲這輩子也再無希望了,她還有什麼可怕的,忽然就吃吃的笑了起來,「慕容南詔,這麼多年,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嗎?十七年前,你要我宮中故意走水,不顧皇後該有的胸襟和端莊跪在御書房門口求你不要讓我撫養訾容楓,我都依了你,為什麼?時至今日,你卻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肯放過,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在這深宮中,彩蝶是我唯一的希望!」
慕容南詔冷眼看著她,良久才從齒縫里吐出一句話,「正是因為她是你唯一的希望,朕才要徹底毀了她!」
「為什麼?」孫夢梅瞳孔驀地放大,不可置信地瞪著龍床上的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二十年前,你對清汐做過什麼,你心里有數。」正是因為眼前這個半瘋癲的女人,才讓他痛失心愛之人這麼多年。
「我……」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孫夢梅眸光微閃,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又理直氣壯,「即便我真想動什麼手腳,在你的萬全保護下,我並沒有得手,至于她難產,我只能說這是天意。」
她坦然地看著慕容南詔,並沒說謊。
二十多年前,訾清汐入宮,受盡萬般寵愛,她的確怕過,不是怕她搶走慕容南詔的愛,而是怕犧牲了畢生幸福換來的皇後寶座被人搶了去。
宮中女子的殺人于無形的手段,她怎麼會不知道,只是苦苦找不到機會,除了冊妃大典上見過訾清汐一次,直到她死,後宮中的其他人都不曾再看到過她的面容。
時隔這麼多年,其實,她已經不記得她到底長什麼模樣了,就算是有人說新入宮的新人長的和訾清汐多像,也只是听人說,她真的不記得了。
慕容南詔仰頭看著明黃色帷帳上的九條金線繡成的盤龍,一聲喟嘆,「無所謂了,你欠她的,朕終是幫她討回了,只希望還來得及!」
「慕容南詔!」孫夢梅抬起手扶了扶早不成髻的發髻,嘴角勾起陰測測地冷笑,「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的明白,你娶我,娶周愉兒,不過是為了穩定你的皇帝寶座,可笑的是,我們還在斗的你死我活,你才是背後真正的贏家!」
「如果沒有你們斗的你死我活,朕的楓兒如何能坐穩這龍椅!朕的清汐如何能原諒朕!」慕容南詔慢悠悠地一句話,直接把孫夢梅最後一點僥幸剿滅,她臉色慘白,整個人像是大病了一場,本想上前,腳步虛浮著朝後連退了好幾步。
她惡狠狠地咬牙,「好,很好!」
「孫夢梅,還有一件事,你恐怕到死都不會知道。」慕容南詔面無表情地看著孫夢梅,又道,「暮尉遲為了留在大歷,當年和朕有個約定。」
「什麼約定?」孫夢梅的聲音在顫抖,她反復告訴自己不要再去相信這個男人說的任何一句話,心騙了自己,事關暮尉遲,她還是想听。
「他听從朕的安排假裝傾心于你,而朕答應他,登基後,就讓他順利留在大歷。」慕容南用毫無任何起伏的語調,說出一句最殘忍,把孫夢梅打入十八次地獄的話。
「為什麼?」孫夢梅感覺好冷,像是被人當頭淋了盆冰水,忍不住打了個戰栗,不等慕容南詔作答,又開始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語,「他……也是為了訾清汐那個女人?」
慕容南詔迎上她已經看不出是什麼神色的目光,冷冷道︰「這個等你在地下哪一天看到了他,親口問他比較好。」
孫夢梅忽然冷靜下來,「慕容南詔,既然暮尉遲也只是你的墊腳石,為什麼還放任太後指婚?」
大概覺得孫夢梅已是將死之間人,有些秘密藏在心里也挺難受,慕容南詔難得的回了她,「因為你今天闖入朕的寢宮,就會擔上弒君的罪名,朕會抄了你孫家滿門,朕的一半兵權還在周飛度手上,暮尉遲……朕暫時還要利用他去對付周飛度。」
「你!」孫夢梅再一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豎起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慕容南詔,她想轉身,已經晚了,有個黑影從天而降。
孫夢梅張大嘴,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脖子上已經有血噴涌而出。
她大口喘著氣,豎起手指指著慕容南詔。
慕容南詔冷笑著從床榻上走下來,半蹲到她面前,毫無任何憐惜的捏住她的下頜,「你是不是想問朕中毒是不是真的?」
孫夢梅早說不出話,苟延殘喘地看著慕容南詔,真是回光返照,渙散的瞳孔又猛然收縮,干涸似龜裂的河床的嘴唇里發出呀呀聲。
慕容南詔很用力的把她的頭甩向一邊,「孫夢梅,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朕還可以告訴你兩件事,第一,朕的確中毒了,如果不逼的暮尉遲不得不把他的女兒嫁給楓兒,怎麼能讓他親自去為朕尋解藥;第二,你真的想知道朕為什麼不給你的女兒指婚嗎?」
隨著慕容南詔的用力猛甩,孫夢梅很清楚的听到自己脖子斷裂的聲音,慕容南詔說的第一件事,她已經提不起任何興趣,她始終拖著口氣,就是想在死之前知道自己女兒的事。
慕容南詔看著她的眼楮,迸出怨毒厭惡,還有惡心,「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珠胎暗結的事嗎?自從生下那個野種之後,你再也沒有身孕,你當真沒有懷疑過嗎?你問過那麼多太醫,卻沒得到自己身體里有麝香的事,你難道還沒明白嗎?」
「你……」人之將死,孫夢梅硬生生的從斷了的喉管里,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朕怎麼了?朕命人在你的每餐的膳食里都加麝香,在讓你不孕前,從不真正的釋放在你體內,你難道不知道嗎?真以為朕是瞎子不成,居然膽大包天到讓人把奸夫藏在水桶里帶進宮和你苟合!」
孫夢梅眼楮里的光亮,一點點的暗淡下去,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慕容南詔看著她,用只有自己可聞的聲音低聲喃喃,「這後宮之中,再也沒人生出兒子,也是因為朕!除了她生下的孩子,其他的人,在朕看來都糞便不如!」
話音落下,他驟然轉身,身後的黑衣人不需要他提醒,對著殿門外高呼一聲「有刺客,快護駕!」就揚起匕首,動作利索的抹上自己的脖子。
侍衛們匆匆跑進大殿,就看到兩具倒地的尸體,都是血流如注,唯一不同的是升平皇後瞪大雙眼,臉上掛著毒怨,似死不瞑目,另外一個侍衛,則是雙眼閉,好像……死得其所。
看到皇上安然無恙,領頭的侍衛首領才長長松了口氣,拱手跪地,表情惶恐,「奴才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半坐在龍榻邊的皇帝,臉色很難看,眉宇間籠罩一團黑氣,「你們是該死,但是最該死不是你們,來人!」
不出片刻,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就手捧明黃卷軸的聖旨急匆匆的出了宮。
……
天變的似乎快了點,宮里才傳來一公主死,一皇子傷的消息,又傳來了以溫懿恭淑著稱的升平皇後,行刺了尚在病中的皇上的消息。
皇上盛怒,當即命人抄了皇後娘家——右相孫少辛的家。
在大歷皇朝盛極一時的孫氏家族隨著一道聖旨,就此衰亡了,所有男性不管成年還是年幼一律斬首;女性除了嫁入左相府的孫慶梅幸免,其余不管長幼,一概充為軍妓。
可憐的孫家老母,一听自己七十歲的老嫗還要淪為軍妓,當即一命嗚呼了。
發生了這樣滅門的大事,滿朝文武沒一個敢站出來為孫家求情,隱隱約約,他們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大歷皇朝似乎又要迎來新的戰亂紛爭。
……
消息傳到左相府里時,孫慶梅還在為展媽媽的事傷心不已,這個女乃娘對她來說,當真是比親生母親還親,就這麼死了,而且是因為她,怎麼不難過?怎麼不自責?
「夫人!夫人!」她的貼身大丫鬟珠雲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正要開口,就遭到孫慶梅一個巴掌,沒好氣道︰「跑什麼跑,又有誰死了嗎?」
珠雲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淚就掉了下來,「夫人。」支支吾吾不敢說下去了。
孫慶梅正愁滿肚子火氣沒出發,一把揪住珠雲的頭發,「你這賤人,連你也來欺負我!」
珠雲痛的眼淚流的更凶,卻不敢掙扎,「夫人,孫大人家出事了!」
「什麼?」孫慶梅揪她頭發的手猛然一送,聲音帶著顫抖,「我娘家出什麼事了?」
……
暮尉遲也剛得到消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眉頭從昨天到今天,就沒舒展開過,管家剛要給他上茶,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管家躲閃不及,茶盞里的茶水盡數潑灑到孫慶梅身上。
孫慶梅什麼都顧不上,對著暮尉遲就跪下,拉著他的褲腿,聲音嘶啞的哀求著,「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娘家人。」
暮尉遲伸手去扶她,一個眼神,管家很快退了下去。
孫慶梅就是不肯起來,淒淒慘慘地伏在暮尉遲腿邊嚶嚶痛哭,「老爺,以前都是妾身的錯,從今天起,妾身一定會把瞳兒當成親生女兒,求老爺救救我娘家人!」
暮尉遲收回手,很無奈地喟嘆道︰「夫人吶,不是我不肯救,實在是無能為力。」
少年時是東陵的將軍,現在是大歷的丞相,他很敏銳的嗅覺出,這是個圈套,為的就是把孫少辛一舉打掉。
右丞沒了,下一個或許就會輪到他這個左相。
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男人,果然也是天底下,最陰狠毒辣的人!
孫慶梅也不傻,抬頭,隔著水霧的眼楮看著自己的丈夫,很輕很輕的喊出他的名字,「尉遲。」
暮尉遲一怔,她有多久沒有這樣叫他了,依稀記得還只是在新婚時,她曾經這樣叫過。
他雖然不愛她,可,畢竟是陪伴了自己將近二十年的妻子,還曾給他生下過一個女兒,終究是見不得她這麼難過,再次伸手去扶她,「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這一次,孫慶梅沒再固執,順著他的外力站了起來,「尉遲,長公主忽然暴斃,我姐姐行刺皇上,我孫家滿門抄斬,是那個人一手設計的嗎?」
夫妻多年,親密的次數,雖少的可憐,還是暮尉遲還是會懂她話里的那個人是誰。
他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你會不會有事?」孫慶梅著急地拉上他的手。
暮尉遲已經知道慕容南詔這麼做的原因,事隔這麼多年,他終究還是容不下他,罷了,只要暮雪瞳能夠安好,即使要了他這條老命又如何。
為了雪瞳能安全,有一件事,他現在就要去做。
「我馬上要進宮一趟,夫人……」暮尉遲湊到孫慶梅耳邊,用彼此才能听到的聲音,小聲說了句什麼。
孫慶梅眼楮瞪大眼楮,目不轉楮地看著暮尉遲,「我們的女兒真的在那里?」
暮尉遲點頭,「真的,她也是我的女兒。」
孫慶梅很仔細地看著暮尉遲的眼楮,的確沒看到一絲驚慌躲避,她選擇了相信,沒有去追問現在的暮雪瞳到底是誰的女兒,匆匆的就朝門外跑去。
她現在就要去找自己的親生女兒,誰也阻止不了她。
孫慶梅走後,書房里多出來一個人影,對著暮尉遲恭敬行禮後,欲言又止。
暮尉遲閉上眼楮,滿臉的倦意,「想說什麼就說吧。」
站在他面前的,是當年跟隨他從東陵一起出來的五百精英里唯一存活下來的一個,曾經他想給他一大筆錢,讓他隱姓埋名就那樣過一輩子,他卻執意不肯。
他和他都有同樣的信念。
「將軍,小姐先天不足,早就夭折了,你為什麼……」
暮尉遲朝門外看去,「她畢竟是無辜的,這麼多年,我又很對不起她,終究不忍心看著她沒活路。」
「將軍,你真這麼打算?」那人想到了什麼,又問。
「嗯。」
「陸海,你能再幫我做最後一件事嗎?」
陸海單膝跪地,抱拳道︰「將軍請吩咐。」
「幫我在暗處保護夫人。」暮尉遲淡淡地開口,「等把她送到東光縣後,你就回東陵,出來這麼多年了,你也是時候回去看看家中的親人了。」
……
暮雪瞳並不知道她喝醉了呼呼大睡時,發生了這麼多事。
她更不知道,皇家的兩個兄弟,為了她,差點大打出手。
即便十五年沒見面,慕容興平只一眼,就認出了訾容楓。
訾容楓沒理會他,話都沒說一句,伸手就去接他懷里的暮雪瞳。
事實上,當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畫舫,卻看到慕容興平抱著裝扮成男子的暮雪瞳,眼楮里差點噴出火。
這是他的女人,怎能讓其他的男子這樣抱著,即便是他的兄弟也不可以。
慕容興平已經知道懷中人其實是個女子,看訾容楓二話不說,上來就搶人,本能地就朝邊上閃去。
訾容楓的身手,從來不在人前顯露,這一次,卻是顯山露水的大打出手。
慕容興平的武功其實不差,因為懷中抱著暮雪瞳,外加上許久不練,很快敗下陣來。
手一顫,懷中人很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慕容興平一個分神,訾容楓就把暮雪瞳從他手中搶了過去。
既然美人已經在自己懷中,訾容楓也不想再和慕容興平糾纏下去,轉身就走。
慕容興平怔了下,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不甘心的想再次出手,被訾容楓抱在懷里的暮色雪瞳卻在這時說起夢囈,口齒雖不算清楚,他卻听的清清楚楚,「該死的宸郡王,該死的訾容楓,你讓我怎麼嫁給你,我買你小,偏偏開大,我買你大,你偏偏又開小,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那愛死馬的錢包就這樣被抵債了。我恨死你了!明明都掛著克字,你就不能照顧我一下……」
慕容興平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滿目震驚錯愕,僵佇在原地久久的都沒動一下。
訾容楓滿臉黑線後,開懷的爽朗大笑,「你這丫頭,不就是個錢包嘛,本王買給你就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氣身後的慕容興平,他的口氣佯裝惱怒,「以後不準再拿去賭自己的未婚夫。」
慕容行平沒有再追上去一步,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走。
……
暮雪瞳再次醒來,覺得頭昏沉沉的,整個人一點都不舒服。
有了穿越經驗,她生怕自己再一次穿越了,手掌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打量了下四周,依然是她所熟悉的房間,只是原本的蠟燭都變成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珠光柔和,比起原本的蠟燭,真是既環保又舒適。
她拍著腦袋想了想,記憶只停留在和那個自稱叫平岸的男子去參加賦詩大會,她喝多了,然後……
皺著眉頭,努力想了想,好像被人抱著在空中飛來飛去,其他的,再也記不得了。
正要下床,有人撩起簾子走了進來,是端著托盤的紫菊。
紫菊看她醒了,把托盤放到桌子上後,就走到床邊,「小姐……」她的小臉難得很嚴肅,「你怎麼能醉成這樣呢,幸虧送你回來的人是宸郡主,不然……」
她還在喋喋不休,暮雪瞳捕捉到敏感的信息,不得不打斷她,「你剛才說誰把我送回來的?」
如果她沒听錯的話,紫菊說的就是害她輸的不得不把錦媛坊的外衫,出自京城第一包包店——愛死馬的錢包也抵債的,她的未婚夫,宸郡王——訾容楓。
紫菊睜著天真無邪的眼楮看著暮雪瞳,「小姐是宸郡王把你送回來的。」
怎麼會這樣?
她可不記得和這個克妻的家伙什麼時候認識了。
腦子轉的飛快,難道說是那個叫平岸的人看自己醉了就去通知了訾容楓。
鑒于平岸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貴冑氣息,她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對平岸的好感,在瞬間驟降到零點以下。
紫菊是真的關心暮雪瞳,稍微消停後,又在她耳邊絮叨開了,暮雪瞳有點受不了了,于是,捂著肚子,拉住她的衣袖,討好似的來回搖晃著,「好紫菊,我知道錯了,以後決定不再喝醉了,可是現在我餓了,你看肚子都癟了。」
紫菊哪里舍得餓暮雪瞳,她這麼一討好,小臉上什麼生氣都沒了,忙去拿托盤。
紫菊真的很貼心,知道她酒醉,只是準備了清粥小菜,真的很爽口,她吃到一半時,開始和紫菊閑聊,「那個訾容楓長什麼樣?」
在她的認知中,早把那個克妻的家伙,想象成蒜頭鼻,謝頂,冬瓜身材。
紫菊羞紅著臉,很客觀的把訾容楓的長相描述了一遍。
暮雪瞳根據紫菊的描述,就得出一個結論,妖孽,也就只有妖孽才能長那麼好看吧。
一碗粥喝完,暮雪瞳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畢竟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暮雪瞳,她就有必要問一下,對她酒醉歸來,暮尉遲的態度。
紫菊想了想才把府里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暮雪瞳有些發懵,不是訾容楓送她回來時,暮尉遲進宮了,不在府里,而是夫人孫慶梅收拾了細軟已經離開了丞相府。
「她為什麼要走啊?」她可沒听暮尉遲說會休了她。
紫菊走到門邊左右看了看,關上門,才告訴暮雪瞳,「奴婢也是帶掠影洗澡時听人說的,夫人的姐姐,也就是當今的升平皇後,忽然行刺皇上,皇上龍顏大怒,抄了孫家,夫人大概是傷心過度,這才會離開京城吧。」
最後一句話是紫菊以她一個丫鬟所有的見識的猜測,暮雪瞳並不這麼認為。
她擁有的這具身體的記憶雖不多,和孫慶梅的接觸更是寥寥可數,她還算是有點了解她。
這麼多年和暮尉遲頂著,就是為了得到親生女兒的消息,現在即便孫家出了事,依她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是逃避。
既然不是難以面對的逃避,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很可能暮尉遲已經把他們女兒的消息告訴了她。
她很欣慰暮尉遲並不是心狠絕情的人,或許,他真有什麼苦衷吧,就像他把她許配給訾容楓,為的就是不讓自己去尋解藥。
不好的預感再次襲來,暮雪瞳打了個戰栗,紫菊看到了,以為她冷,又給她加了床被子,「小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掠影?」
「掠影?」暮雪瞳這才想起從醒來就沒看到那只小東西,「它怎麼了?」
……
暮雪瞳自問還算見識過一點大場面,看到眼前一幕,還是渾身一個哆嗦,雞皮疙瘩爬滿了一身。
你見過濫賭的鳥嗎?
你見過被人眾心捧月一樣擁簇著的鳥嗎?
不要奇怪,不要驚訝,眼前就有一只,暮雪瞳趕到下午去的那家賭坊時,只見掠影大俠揚著它高傲的頭顱,倨傲的站在莊家位置上,用它的喙在買大買小。
暮雪瞳扶著牆,用力喘了好幾口氣,平復心里的震驚,才賭桌走去。
掠影大俠正賭的起勁,猝不及防被人抓住翎毛,一把抓了起來,歪著小腦袋就朝來人啄去。
看到來人,小眼楮瞪到最大,嘎的一聲,剛才的英雄氣概立刻熄滅了。
暮雪瞳伸出手指,戳著它的小腦袋就大罵,「你丫的,一只鳥,什麼不能學,偏偏學人濫賭!」
賭場內的一幫賭徒傻眼了,靜若寒蟬,連呼吸聲都听的到。
掠影大俠也還算是個听得進別人意見的好鳥,耷拉著小腦袋,做出一副知錯的表情,暮雪瞳好氣又笑,拎著它就朝賭坊外走去。
走出去兩步,她想到了什麼,又重新折回,把掠影大俠贏來的銀子打好包,塞進衣袖里,這才大步朝賭坊外走去。
一幫賭徒很快回過神,不約而同上前,就把一人一鳥給圍了起來。
有人認出暮雪瞳,「呀,她不就是下午把衣服都輸給馬三的那個人嗎?」
暮雪瞳趕來的匆忙,現在還是男子打扮。
她拂過掠影光滑到連只蒼蠅都會站不穩的羽毛,斜眼瞟著說話者,「怎麼了?你有意見?」
他對暮雪瞳這個人當然沒意見,除了覺得這小白臉長的還真他媽的好看,他是對她懷里的鳥有意見。
明明是只烏鴉,偏偏押什麼開什麼,害得他們很多人,輸的馬上就要月兌衣服了。
他們還沒翻本呢,怎麼能讓它走,堅決不可以。
掠影的賭癮似乎也被他們撩起了,不安分的在暮雪瞳的肩膀上上竄下跳。
暮雪瞳被它鋪展開的翅膀擋住了視線,好不容易平復好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非常粗魯的抓住它,然後……
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只鳥籠。
掠影的小眼楮里露出恐怖驚懼,晚了,一切都晚了,它被人塞進了籠子里,沒等它反應過來,吧嗒一聲,籠門已經被人很不鳥道的上了鎖。
掠影悲哀了,郁悶了,毫無任何辦法,在籠子里又上竄下跳了幾次,發現同情心沒有博得,反而為它博得了一塊黑布。
掠影大俠的在一片漆黑中,哀嚎一聲,很無奈地只能老老實實的趴在鳥籠子里。
見識過暮雪瞳的身手,那些賭徒只能目送她離開。
……
暮雪瞳的生活還比較恣意,閑來無事還能去訓斥訓斥無辜的掠影大俠,把它關關禁閉,渾然不知宮里的腥風血雨,已經朝宮外,朝她蔓延而來。
訾容楓本想把暮雪瞳帶回自己的王府,生怕嚇到她,雖然他自己也覺得,她被嚇到可能性幾乎為零,在成親前還是沒壞了規矩把她帶回去。
送她回了左相府,本想等她醒來,卻得到孫家被抄家的消息,這次覺得事態比他想要嚴重許多,是要進宮一趟了。
他剛到宮門口,就看到了,同樣趕來的慕容興平。
人說骨肉親情,哪怕不是同一個母親,終究是同一個父親,對皇家兄弟來說,親情似乎寡淡的很。
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就各自朝宮里走去。
兩個人到的似乎都有點遲了,暮尉遲已經跪在御前主動請纓去給康平帝慕容南詔尋求解藥。
慕容尉遲就一個要求,此去凶險萬分,希望能看到唯一的女兒可以成家。
康平帝應允了。
剛好訾容楓去皇帝的寢宮,聖旨就當時就宣讀了。
訾容楓謝恩,接過聖旨,並沒有進殿內,他沒去任何一宮,直接朝宮門外走去。
走到偏僻處,忽然有人攔住他的去路,他對來人淡淡扯了扯嘴角,「左相,這是特地在等本王嗎?」
暮尉遲的臉色非常難看,對訾容楓恭敬行禮,「宸郡王,微臣的確是在等你,還請借一步說話。」
……
相比訾容楓,慕容興平進宮的目的就比較簡單,宮里發生了那麼多件大事,他很擔心自己的母親。
周愉兒看到慕容興平很高興,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拉著兒子的手在軟榻上坐上,眉眼飛揚,很是得意洋洋,「平兒,你來了啊,母妃原本也正打算讓人去召你前來。」
慕容興平看母親安然無恙,心里就放心了,生怕她又說什麼儲君之位,想隨便找個借口就想溜走。
知兒莫如母,周愉兒豈會看不出自己兒子在想什麼,原先她一直還在顧忌有個野心勃勃的慕容興衡,現在看來,連老天都在幫她,慕容興衡徹底廢了,就算皇帝再怎麼喜歡訾容楓,相比她有個鎮國大將軍的哥哥,都不算什麼。
生怕自己一個松手,慕容興平就跑了,她緊緊拉著慕容興平的手不松開,再一次語重心長的老話重提,不過這次她也改變了策略,拿眼前發生的事,當成了前車之鑒,「平兒啊,你當真以為皇後敢行刺你父皇嗎?這一切不過是你父皇為了滅掉功高蓋主的孫家而找的一個借口,如果……」
她紅了眼眶,「你不希望你的母親和舅舅也落的皇後和右相的下場,你就听母親一次!」
慕容興平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母妃……」
周愉兒撫模著兒子的臉頰,哭了起來,「好孩子,你如果只是生在尋常人家,母親絕對不會逼你,可是……你生在皇家啊,你真的忍心看你的母親到了晚年,卻落的下場淒慘!」
慕容興平是個孝順的孩子,沉吟了很久,他垂在一邊的手,慢慢的抬起,終于扶上母親的肩膀,「母妃,您不要再傷心難過了,兒子听你的就是了。」
周愉兒喜出望外,拉著兒子的手都在顫抖,她的生性單純的兒子終于開竅了,她一定要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邊關的哥哥。
……
唇亡齒寒,隨著孫家的落敗,朝堂上的大臣人人自危,尤其是曾和孫少辛來往密切的大臣,都擔心會遭受牽連。
暮雪瞳拎著鳥籠子剛走進左相府,就看到有人負手站在院子里,稀薄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徒生了幾分淒涼寂寥。
听到腳步聲,暮尉遲轉過身來,對著暮雪瞳寵溺的笑了笑,「瞳兒回來了。」
暮雪瞳身上還穿著男子的衣服,以為暮尉遲怎麼都會訓斥兩句,沒想到這麼和藹,她反而緊張了。
「爹。」她發自肺腑的喊了聲,「你有沒有用晚飯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他的臉色,果然很難看。
聞言,暮尉遲臉上露出欣慰,「爹不餓,爹有事和你說。」
按照穿越小說慣例,古代人不管是什麼事,都喜歡去書房說,看暮尉遲帶她去了他的院子,她就知道自己又被那些穿越小說給騙了。
暮尉遲的院子,沒有想象中的大,也就是個兩進兩出的院子。
暮尉遲沒讓任何人在邊上伺候,不大的院子里就只有他們父女兩個人。
當然了,到底是不是真的父女,暮雪瞳已經開始懷疑了。
這個曾經名動東陵的少年將軍,當真在人生最得意時真的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嗎?
除非真的是有足夠的理由,不然真的說不通。
暮尉遲打量了她一圈,才慢慢開口,「瞳兒,皇上已經下旨,三天後就是你和宸郡王的大婚之日,聖旨一會兒就到。」
暮雪瞳怔住了,「三天?」
這大歷皇朝的人做事都這麼講究效率嗎?太後的賜婚懿旨才到沒多久,這結婚的聖旨就到了。
「等嫁入了宸郡王府,你一切都要當心,皇家不比自己家,凡是都要自己多當心,另外時間太倉促,爹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東西。」他把手伸進衣袖,模出一樣東西遞給暮雪瞳,「這樣東西,跟了爹大半輩子,現在爹把它給交給你了。」
暮雪瞳低頭看去,她上輩子也不是沒有見和田玉,卻沒看到質地這麼純然的,那樣難以雕琢的軟玉,在現代要雕琢成鑰匙形狀都有困難,不要說在這個什麼都要靠人工的古代。
事實證明,古代人的智慧絕對不容小覷,靜靜躺在暮尉遲掌心的和田玉雕刻成的鑰匙,栩栩如生,像是一把真鑰匙,等待開啟許多未知的東西。
暮雪瞳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笑著搖頭,「爹,既然是跟了你這麼久的東西,女兒怎麼能要。」
暮尉遲看她推辭,二話不說硬塞到她手里,「拿著,或許有一天,你能用到。」
暮雪瞳還要推辭,暮尉遲拍拍她的肩膀,看她的眼神閃過復雜,什麼也沒說,就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暮雪瞳覺得暮尉遲怪怪的,非常的奇怪,剛才那番話看著是一個父親在叮囑即將出嫁的女兒,可是,仔細听起來,更像是……遺言。
遺言兩個字跳到腦海里,暮雪瞳也不顧上什麼了,拔腿就朝他追去。
暮尉遲已經快走到八卦陣前,听到腳步聲,臉倏地下就冰冷,眼底有戾氣掠過,轉身瞬間,手里已經卷起陰冷的掌風,如果不是月光皎潔,讓他看清來人,只怕那一掌下去,會直接要了暮瞳雪的命。
暮雪瞳也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左右看了看,看到幾株光禿禿的桃花樹,總覺得和著富麗堂皇的丞相府格格不入,有點不對,一時也不知道哪里不對。
暮尉遲已經收起掌風,滿目慈愛的看著暮雪瞳,「瞳兒,怎麼了?」
「爹。」暮雪瞳對他擠出一個微笑,「你是要出遠門嗎?」
她不算多聰明,發生的一系列事還是讓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只怕……著急著三天後就把她嫁入王府,暮尉遲是要代替她去尋解藥了。
上輩子沒有真正的父愛,暮雪瞳的心里一暖,一頭撲進暮尉遲懷里,哽咽著喊了誰聲,「爹。」
暮尉遲接住暮雪瞳,渾身繃的很緊,這個女兒,從小到大都沒和他這麼親密過,他一直以為是因為……卻沒想到,他朝身後的書房瞥了眼,眼底柔光乍現,忽然覺得這輩子值了。
「爹,給皇上尋找解藥的事……」暮雪瞳剛開口,暮尉遲就打斷她,看著她的眼神慈祥中帶著寵愛,「瞳兒,你只要安心嫁給宸郡王,其他的事,你都不需要管。」
暮雪瞳著急了,「可是爹……」以他判將的身份如何再去東陵!
暮尉遲再次打斷她,看著她的眼楮,像是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瞳兒,不管爹以前是怎麼想的,記住了,從這刻開始爹只想要你好好的,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抬起手輕輕撫過她的頭發,「好孩子,宸郡王雖說年紀還輕,可是,我相信他會保護好你的。」
暮雪瞳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他同樣克妻的事。
她揚起頭問暮尉遲,「爹,宸郡王他真的也克死了好幾個未婚妻?」
白天在賭場,她已經弄的很清楚,被他克死的那五個女人,和被她克死的五個男人,就倒霉程度,真是有的一拼。
暮尉遲臉色沉了下來,「是紫菊告訴你的?」
暮雪瞳想到紫菊那丫頭的膽小,忙擺手,「不是,是女兒听其他人說的。」
有些事已經成了定數,暮尉遲也不想再去追究,還有三天他就要離開這里了,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他只想每一分每一秒的都待在書房里。
暮雪瞳看暮尉遲的臉色很不好,以為他是累到了,又隨便說了兩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
回到院子,就看到一人一鳥湊在一起說著什麼。
好奇的走了上去,又看到讓她大怒的一幕,再次很粗魯的揪住掠影的毛,張嘴就罵,「你丫的,一只好好的鳥,賭博還賭上癮了!」
掠影很想噶的尖叫一聲,迫于暮雪瞳的婬威,尖嘴抿的鐵緊,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圓圓的小眼珠朝紫菊投去求救的眼光。
紫菊也心虛啊,在懊惱自己怎麼和一只鳥賭起博的同時,怯怯懦懦的低下頭,哪里還敢說話。
訓斥完掠影,讓它站在桌子上反思後,就朝紫菊看去。
紫菊膽戰心驚,只飛快看了暮雪瞳一眼就收回目光,「小姐……」
暮雪瞳看著她,腦海里閃過一個好注意,對她揮揮手,「紫菊,你來呢,我有話要和你說。」
紫菊很緊張的靠了過去,等听完,眼楮瞪到最大,就連嘴巴也能塞進一大個雞蛋,等開口,哪里還有半分緊張,她很詫異,天大的詫異,半響,懦懦的開口,「小姐,這不好吧?」
暮雪瞳眉頭都沒皺一下,「這有什麼不好的,再說了,連這點度量都沒有的男人,還算是好男人嗎?」
……
夜色已深,訾容楓卻還沒休息,從宮里回來,他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里,新來的管家在還沒模清這個新主子的脾氣前,當然不敢隨意打擾,他讓一個年輕貌美的丫鬟去給訾容楓送了晚膳。
他的算盤打的很好啊,那個丫鬟要是惹怒了這個新主子,倒霉的不是他,;如果討主子歡喜了,也少不了他的功勞。
沒想到,新主子卻連門沒都沒開一下,特地打扮一番的丫鬟,把晚膳放到門口就被遣了下去。
書房里,訾容楓正站在書桌前,手里執著毛筆,潑墨揮毫。
宋越在書桌邊站了好久,嘴巴張了又張,始終沒說出一個字,終于,訾容楓落下最後一筆,朝他看來,「有什麼事就直說。」
「主子,你真的答應暮尉遲的要求了?」他是訾容楓的暗侍,沒人看到他,不代表他看不到別人,他一直躲在暗處保護著自己的主子。
訾容楓愣了下,才明白,他所指的是暮尉遲對他提的要。
下午出宮前的一幕,在腦海里閃過。
暮尉遲直言有話和他說後,兩個人就一起朝宮門走去。
慕容南詔最痛恨的就是皇子和官員私自會面,儲君之爭迫在眉睫,他訾容楓偏偏敢膽子這麼大,無疑是在告訴滿朝文武,他訾容楓不懼怕任何人。
暮尉遲斟酌片刻才說︰「宸郡王,老臣有個不情之請。」
他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對這個大歷皇朝其實並沒有建樹的左相,他沒有半分好感,淡淡道︰「左相放心,本王一定會善待令千金。」
暮尉遲沒想到他會猜透自己的心思,不顧自己仍然在宮中,對著他就恭敬下跪,「老臣多謝宸郡王。」
他在暮尉遲的膝蓋即將要跪倒地上時,不早不晚的接住他,眸光深邃,容顏依然是傾國傾城,「左相客氣了,她很快就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豈會讓她受委屈。」
心里暗暗的嘀咕了一句,以那個人的性子,不給他委屈受,那已經很好了。
大步離開時,暮尉遲像是想起了什麼,小跑到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到的聲音說了句什麼。
訾容楓的表情有點怪,暮尉遲卻如釋重負的大步朝朝前走去。
燈光明滅,來回他飄遠的思緒,看著紙上的一行藏頭詩,他回了宋越的話,「她嫁入王府,就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自然會善待她。」
「可是……」听出訾容楓口氣里的寵溺,宋越著急了。
「可是……你是不是想說,她是暮尉遲強塞給本王的?」訾容風放下手里的筆,端起一邊的香茗,輕輕的飲了口。
宋越冷哼一聲,「難道不是嗎?」
想到那個女人對主子做的那令人發指的事,宋越就會想到八個字,「罪惡累累,惡貫滿盈。」
訾容楓也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輕笑出了聲,「她其實是本王求娶的。」
宋越呆住了,他注意到主子用的是求娶兩個字。
他真的想不明白那個女人除了長相還算可以,真是一無是處,至于行為舉止更是可以用粗魯來形容,他的主子怎麼就喜歡上這樣的女人了。
難道說,男人和女人一樣,也會愛上奪走自己第一次的人,關于這個理論到底是不是真的,宋越真的無從考證,因為,他自己現在還純真無邪著呢。
宋越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正想再開口說點什麼,書房的門被人急促敲響,那個很知分寸的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出大事了!」
宋越縱身一躍,已經藏到了暗處。
訾容楓對著門口,道︰「進來說。」
也許是這位新主子的氣場實在是太大,管家推門進來,始終低著頭,聲音更是帶著顫抖,「啟稟王爺……」
過了好一會兒才把下人來報的事說完,管家驚覺背上已經密密麻麻滲出一層冷汗。
說完後,更是低頭看地,不敢抬起半分,也不能怪他緊張成這樣,才入這王府當值,好事沒稟告上一樁,未來王妃的壞事倒是稟告上了。
正等著訾容楓的答話,也好給他指明方向,卻感覺到一陣冷風迎面襲來。
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也不同于一般男子汗氣的味道拂鼻而過,管家壯著膽偷偷抬頭看去,書桌後哪里還有什麼人。
新主子不見了,倒是多出一個穿著黑衣,臉色冷峻森嚴的剛毅男子。
在他的目瞪口呆下,宋越也朝門外走去,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在經過他身邊時,宋越忽然把手朝他伸了過去,把他張大到不能再大的嘴合上後,才緩步朝書房外走去。
一出書房,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好方向,急步飛馳起來。
……
看到眼前一幕,宋越對暮雪瞳這個三天後就會成為他女主子的女人的好感度,由零驟然降到了零下。
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女人。
听到管家所說的,他還將信將疑,直到親眼所見,這才百分之百的確信。
親眼所見,即便已經有了管家的話在前面有了警醒,他依然驚愕當場,嘴巴張大的程度,比起管家似乎還要大上幾分。
一個女人家進酒坊也就算了,關鍵是,她還喝的爛醉如泥;喝的爛醉如泥也算了,關鍵是她還不付錢;不付錢也算了,關鍵是她還在大聲嚷嚷。
嚷嚷的什麼,所有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呃。」那個女人打了個酒嗝,醉眼朦朧的看著掃視所有人,「不就是點酒錢嗎?打電話讓訾容楓來,我都快要嫁給他了,他要是連這點酒錢都付不起,那還做什麼王爺。」
單憑她當著訾容楓的面,直呼他的名字,按照大歷皇律就可以治她個大不敬之罪,更不要說,她還諷刺了當今唯一的一個王爺。
所有的人,听到她嘴里的醉言醉語,心里都打了個咯 ,一半是因為這樣一個和大家閨秀搭不上邊的人居然是當今左相千金;另外一半是她膽子居然大到這樣的地步,還沒過門,就敢這樣諷刺當今王爺。
所有的人,咯 打完,又不約而同地朝同一個方向,讓下頜月兌臼的一幕又發生了,只見被人諷刺的當事人像是根本沒听到,抱起醉眼朦朧,雙手亂舞的女人大步朝酒坊外走去。
眾人的視線,再次不約而同地跟著朝門外移去,宋越走到眾人面前,一個眼風冷冷的掃過,所有的人,感覺到一陣惡寒,打了個激靈,低頭看地,偌大的酒坊,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宋越看差不多了,從袖子里拿出一沓銀票放到掌櫃的手里,「這錢夠了嗎?」
掌櫃的點頭如搗蒜,「夠了,夠了。」
要真知道這個女人就是未來的宸郡王王妃,就是借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把她扣押在這里硬要錢。
自從那次以後,訾容楓對暮雪瞳有多寵愛的版本就不斷的在翻陳出新。
最為離譜的版本莫過于,宸郡王為了討王妃的歡心,親自去好南風的東陵一趟,為王妃尋來能唱小曲的美人小倌一枚。
這條消息,在日後的某一天,不知哪個口風不緊的,就讓暮雪瞳听到了。
她當即勃然大怒,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大罵,「尼瑪,你讓老子坑爹的穿越也就算了,現在又開始破壞我的名聲,你真當綠帽子是這麼好戴的嗎?!」
當然了,訾容風去東陵,那是後話,他也的確去南風館了,也的確和當紅的第一美人密談很久,也把他帶回了大歷。
至于原因,半是為了他的王妃,還有一半嘛,暫時還不能說。
……
紫菊躲在黑暗里,借著不算亮的月光,牢牢的盯著酒坊的大門,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自己的小姐,真的著急了。
她是陪著小姐一起長大的,自然知道她的酒量,不要說一大壇的酒,只怕是小半盅都會爛醉如泥。
因為小姐從來沒喝過酒,她就越發的擔心,消息送到宸郡王那里了,她也看到宸郡王急匆匆的趕來了,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出來。
紫菊覺得心焦,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心里著急,這麼一著急,時間就過的越發的慢。
一拍手,也不管了,抬腳就朝酒坊走去,才走出去一步,就看到有人從酒坊里走了出來。
定楮一看,正是還有三天就會成為自家小姐姑爺的宸郡王。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姑爺,而且是一天之內,第二次看到,仍然被他俊美似神邸的容貌,與生俱來的貴氣震的心跳漏了一拍。
還算是個知分寸的丫頭,雖然臉紅心跳的花痴了幾秒鐘,還是很快就回過神,她看到自家小姐被未來姑爺抱在懷里,手一直在亂舞,嘴里在嘀咕著什麼,逆風,又有點距離,她真的沒听清。
看到暮雪瞳出來,她按照原計劃跑了上前,「小姐……」跑到跟前,狀似這時才看到訾容風,一聲驚呼,「姑爺!」
跟著訾容楓身後的宋越,听到她這聲稱呼,不由地緊了緊眉,有句話說的還真沒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這主子還沒過門,奴才就姑爺姑爺的叫,也不怕人笑話。
事實上,除了他一個外人在義憤填膺,當事人倒覺得這聲姑爺入到耳朵里,很舒服。
訾容楓不開口,他當然不能逾越,心里再怎麼憤憤,也只能跟在身後,而且只能默不作聲。
紫菊也的確具有當最佳女配角的潛能,看到訾容楓對她那聲「姑爺」並沒任何不悅,得寸進尺的又喊了聲,就想伸手去接暮雪瞳。
紫菊怎麼也沒想到原本和她商量著,只是裝醉的小姐,真的喝到爛醉如泥了。
訾容楓打量了下眼前的小丫鬟,這小身板當真能扶起他懷里醉的已經不成人樣的女人嗎?
光目測,他就知道答案是不可能。
他可舍不得讓她受傷,身形一偏,紫菊伸過來的手落了空,「本王送她回去。」聲音雖淡,卻帶著不容人質疑的肯定。
紫菊哪里敢說不,低頭暗暗想著根本想不出的對策時,訾容楓已經大步朝前。
「姑……」她覺悟過來,剛抬頭,眼前哪里還有人,側過臉對著身邊的人拋去個大大的白眼。
毫無疑問,這個莫名其妙就遭人白眼的人,正是非常無辜,也非常郁悶的宋越。
他很想回瞪身邊這膽大包天的丫鬟,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在那雙眼楮里看到懵懂和清澈,他忽然就氣餒了。
好吧,算是好男不和女斗,他收回視線,朝訾容楓所走的方向,也是他一天之內,去了兩趟的地方走去。
衣袖被人拉住,他回頭,看到那張臉,心里就只有一個想法,主子膽大,當丫鬟的果然也不差。
看著紫菊巴掌大的臉上寫著堅決兩個字,他忽然害怕了。
很悲催的,他再次想起了自己主子那次在他看來是悲慘,在他主子看來卻是另有一番感悟的經歷。
紫菊本來是想和他說兩句客套話的,沒想到,他的眼楮忽然瞪的很大,看她的眼神也很驚恐,有點莫名其妙,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沒事……」
那個「吧」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陣冷風迎面吹來,眼前哪里還有人。
紫菊看著施展輕功,用逃一樣的速度逃走的宋越,很不解的撓撓頭,模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嘀咕道︰「我長的有這麼嚇人嗎?」
她長的當然沒有這麼嚇人,甚至可以說是屬于秀色可餐那種,只是因為她的主子給宋越的印象實在是太彪悍,無形當中,把她也給連累了。
……
左相府的守門侍衛看到訾容楓再次抱著自己家的小姐回來,以為看花眼了,揉揉眼楮再看去,沒錯啊,來人的的確確就是宸郡王,而他的懷里抱的也的的確確是自己家的小姐。
皇上的聖旨已經到了,左相府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小姐還有三天就要嫁入宸郡主王府了,看小姐渾身酒氣的樣子,難道說是因為高興的?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楮里看到了憐憫,真是難為小姐了,出生這麼高貴,長的又這麼漂亮,卻是個克夫命,這不,听到有人要娶她的消息,高興的都喝醉了。
宸郡王親臨,自然沒有任何人敢攔他,在守衛恭敬的行禮中,訾容楓緩步走了進去。
他雖然只有下午來過一次,卻像是走在自己的王府里,不需要任何人帶路,輕車熟路就到了暮雪瞳的房間。
推門進去,幾顆夜明珠發出柔和的暖光,窗外漆黑一片,屋里朦朧的像是隔了層茜紗。
訾容楓是個心思多巧銳的人,也許因為關心則亂,在听完管家的來報後,他的確擔心了,但是,走出王府大門他已經清楚了所有的事。
喝醉了,在酒坊里耍酒瘋,這估計是她為了逼他退婚。
退婚!
他把她放到床上,勾起食指輕輕的摩挲過她的側臉輪廓,在心里暗道,你已經把我給強了,這輩子都別再想跑。
紫菊喘著粗氣跑到暮雪瞳的房間里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視覺關系,她看到的不是訾容楓模暮雪瞳的臉,而是……他在親她。
雖說還有三天,小姐和姑爺就會成親,可是,這……畢竟是古代人,又是個常伴小姐在深閨的丫鬟,紫菊的臉皮很薄,刷地下就通紅,這還遠遠不止,她連帶著耳根子,脖子都紅了。
訾容楓感覺到有人,也沒著急著回頭,而是拉過被子替暮雪瞳不緊不慢的蓋上,才回過頭。
紫菊哪里有膽量和訾容楓正視,只是一瞥,就飛快低下頭,訾容楓也不多說什麼,再次看了熟睡中的暮雪瞳一眼,就朝門外走去,在經過紫菊身邊時,和她說了一句話,「好好照顧她。」
紫菊點頭如搗蒜,「姑爺放心,奴婢會的。」
也許是「姑爺」兩個字,听的非常舒服,訾容楓居然賞了紫菊一沓銀票才離開。
……
訾容楓很隨意的走在左相府里,並沒任何一個人上來阻止他。
他看似只是很隨意的散步,其實,目標卻很準確,那就是暮尉遲的書房。
他雖精通易經八卦,還是被眼前幾株桃花擺出的八卦陣驚訝到了,一個丞相的書房而已,再怎麼藏著稀世珍寶,也沒必要布置的這麼周詳密致。
撿起腳邊的一塊小石頭剛想試陣,有人已經從陣外跳出,直接落到他面前。
看清眼前人,他很隨意的把小石頭朝半空拋了拋,瞥了眼前人一眼,慢悠悠地開口,「真沒想到,左相會有如此好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