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暮雪瞳飛快接上話,「你真以為我真會讓自己懷孕啊?」
「可是……」慕容興平臉紅了。
「你想說可是你得到的消息,我懷孕了?」暮雪瞳嘴角含笑著,截上他的話。
慕容興平點點頭,「是的。」
「哎。」暮雪瞳嘆了口氣,「希望來的那個人沒來,你倒是來了,你真來帶我離開這里的嗎?」
慕容興平听出她話里的唏噓,愣了愣,再次點頭,「真的。」
「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還是听了別人的?」暮雪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像是早就猜到了一些。
慕容興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被暮雪瞳這樣看著,莫名其妙地就心慌,不敢正視她的眼楮,「是……」
後面的話,他忽然猶豫著說不下去了,不得不說,經歷了這麼多,他還是個相對來說單純的人。
暮雪瞳再一次笑著接上話,「讓我猜猜,是你舅舅讓你來找我的?」
慕容興平抬頭望向她,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
「這個很簡單。」暮雪瞳聳了聳肩膀,「周飛度雖然掌握著大歷三分之一的兵權,這些年,卻一直駐守在邊疆,有兵無財,是他最大的弱點,當然了,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慕容南詔,我也不會讓一個大將在擁有兵權的同時,又掌握著錢財,這純粹就是找死。」
慕容南詔現在已經死了,說這些話雖有些大不敬,暮雪瞳想到他自以為的為了慕容楓好,這樣去自以為是的給他掃清障礙,殊不知,給他惹來的是無窮無盡,還極有生命之憂的麻煩,對他就尊敬不起來。
慕容興平再次看了暮雪瞳一眼,就移開目光,不敢再去看第二眼,聲音也壓得很低,「我來找你,不光是舅舅的意思,還有我自己的意思,雪兒……」
慕容興平鼓起勇氣抬頭看著暮雪瞳,「我是不會嫌棄你的,你……」
暮雪瞳手一揮,直接打斷他,「別,二皇子,您別說這樣的話,我承受不起。」
慕容興平臉色白了白,「雪兒,這段時間你都在東陵,你不知道慕容楓他……」
惡人先告狀是吧,暮雪瞳最不喜歡的還就是這個。
對慕容興平僅存的那麼一點好感,咚的一聲,都隨水飄了,目光清冽的落在他身上,「二皇子,您跑這麼遠的路,除了為了到目前為止連個影都看不到的寶藏,難道就是為了告訴我,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慕容楓他已經變心了,不但娶了其他的女人當側妃,那個女人還懷孕了?」
慕容興平當然不會把慕容楓府上發生的真假側妃一事告訴暮雪瞳,口氣急促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
「不為什麼。」暮雪瞳給自己倒了杯茶,任慕容興平怎麼看,她的臉色都是平淡無波,「就四個子‘我相信他’!」
慕容興平走了,走得時候,那表情絕對的很黯淡,如果不是洞察了他即將有的所作所為,暮雪瞳把他當成朋友一場看的話,還真有些不忍視睹。
哎,都過去了,看樣子啊,有句話說得還真對,這個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間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友誼。
等慕容興平真正走遠後,暮雪瞳才敢伸手去模自己的小月復,這個孩子,她絕對不能讓慕容興平知道,他現在已經起了反心,背後又有一個周飛度在。
他們極有可能拿這個孩子去威脅慕容楓。
至于早知道消息的宋越和紫菊,有她的吩咐在,相信不到迫不得以是不會告訴慕容楓。
也許很多大歷的百姓當知道她留在東陵,其實是為了利用自己是東陵訾清汐女兒的身份,利用所謂的寶藏讓大歷能免遭戰火,也是為了慕容楓能夠順利的坐上那張龍椅。
事實上呢?她並沒有外人想得那麼偉大,她很自私的只是希望慕容楓能夠平安,自己月復中的孩子能夠平安出生。
至于那張龍椅,她從來都沒想給慕容楓爭取過,他要坐就坐,不要坐就讓別人坐。
不得不說,在現代看多了小說和電影,她真的沒覺得那張龍椅有什麼好的,差不多每天都五點鐘就要起床了,有好覺不睡,純粹是自己找虐,
……
慕容興平之所以敢在兩國關系,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弦這時,潛入東陵,還是因發生了訾夜鳶被刺一事,加強了守衛的公主府,也真是有他的原因。
原因其實很簡單,掌握著大歷三分之一兵權的周飛度在成功說動戶部尚書徐從才造反後,已經越獄了。
周飛度能老老實實的在天牢里呆那麼長的時間,也不是偶然的,一方面,他真是老臣了,想讓他背叛慕容南詔,就心里面來說還真是道坎。
另外一方面,他的的確確是在等機會,說句難听的,能被關在這帶個「天」字牢房里的人,那一個個絕對不是泛泛之輩,絕大部分都是得罪了皇家,或者是藐視了皇恩。
讓暮雪瞳說對了,他空有兵權,卻沒有錢財。
有句老話「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見,要多大的財力在背後支撐著他,他才敢真的反了。
在他的猶豫中,迎來了慕容南詔駕崩的消息,說實話,猛一听到這個消息,他心里還是很難過,這大歷的江山,看似是慕容南詔在座,卻是他一手打下來的。
是他骨子里的奴性,讓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折服在慕容南詔膝下,早知道會有親妹妹被害,他被污蔑的一天,說不定,他乘著手里有糧草時早就反了。
天牢里的獄卒早被他的手下收買了,每天好吃好喝伺候著不說,還把每個牢里關押著的犯人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雖都是些朝廷要員,卻沒有一個是掌管錢財的。
直到戶部尚書徐從才入獄,而且就關在他對面,他一眼認出他時,就知道屬于他的機會來了。
讓人去打听他入獄的原因,也找到了成功說服他反的理由。
死亡之前無勇夫,更不要說一個整天就只知道動嘴皮子的文官。
戶部掌管著一個國家的國庫,說難听一點,除了皇帝,就屬他最有錢,周飛度在徐從才點頭答應他反了的當晚,就帶著他一起逃獄了。
現在,他們兩個正躲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是暮尉遲的左丞相府。
隨著暮尉遲的死,整個相府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府,有人說,一棟房子,如果長時間不住,就會有不干淨的東西去寄居。
周飛度征戰沙場這麼多年,手上早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鬼魂,或者是厲鬼索命,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翻牆進去,聞到一股刺鼻的霉塵味倒是真的。
他拂袖在眼前揮了揮,正要繼續朝前,听到有人在喊他,回頭看到趴在牆上不敢下來的徐從才,頓時怒目橫瞪,什麼人啊,連這點牆都不敢朝下跳。
鄙視歸鄙視,看不起歸看不起,還指望他能拿錢出來,周飛度忍著不耐煩,轉身去把他扯了下來。
「喂,喂,你慢點呢,我怕高!」在徐從才連聲的哀嚎中,周飛度眼都沒眨一下,一個揮手,已經拉住徐從才的一條腿,硬是把他給扯了下來。
徐從才摔了個狗吃屎,半響,從地上站起來,扶著受傷的老腰,正要對周飛度抱怨,在瞥到他森冷的側臉,渾身冒出的殺氣騰騰的氣質給唬住了,嘴角動了動,愣是沒敢發出聲音。
周飛度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不代表徐從才不相信,他們這些文官和武官不一樣,有的是很忌諱這些東西的。
他也聞到了霉塵味,扯了扯周飛度的衣袖,緊張地咽了好幾下口水,「周將軍啊,我說,我們非要躲在這個鬼地方干什麼,我告訴你啊,我有一個好地方,絕對是既安全又舒服。」
周飛度扯回衣袖,回頭睨了他一眼,「哦,都什麼時候了,徐大人還能找到那麼好的地方,你倒是說出來給本將軍听听呢。」
被周飛度這麼認真的一問,徐從才的臉上還出現了不好意思,「周將軍,你是常年不在盛京,不知道三個月前我新納娶的那十八姨太,正是出自‘百花苑’,我和那里的老鴇都比較熟,興許……」
周飛度听後,一聲冷笑,「真沒想到啊,連向來都以忠君愛國出名的徐尚書,也已經娶了第十八房嬌妾了!」
徐從才听出他話里的諷刺,剛想開口解釋兩句,周飛度又是一聲冷哼,「老子帶著兄弟們在邊疆吃樹葉啃樹干時,你們這幫蛀蟲卻在逍遙快活,這都什麼世道!」
徐從才嚇得臉都白了,「周將軍,你消消氣呢,我這不也是為了和他們套近乎才這樣的嗎?這是風氣,風氣!」
周飛度又一聲冷哼,似乎不屑再和徐從才這樣的偽君子說話,大步朝前走去。
徐從才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覺得陰森恐怖,打了個哆嗦,忙追了上去。
這暮尉遲的左相府,周飛度還真是第一次來,說大雖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周飛度隨便走著走著,還迷路了。
心情本來就不好,偏偏身後徐從才嘴里還一直在念念有詞的小聲嘀咕,無非是什麼讓鬼神不要找他,他也無心冒犯。
「媽的!」周飛度一跳眉,索性把徐從才抓到身邊,對著眼前的兩條路,對他說,「我走這一條,你走那一條,看看能不能找到廚房,先弄點吃的再說。」
按照道理,都是朝廷大員的房子,就布局上應該大差不差。
可是,這暮尉遲的左相府還真是奇怪,徐從才愣是沒看出個原委,本想說不敢一個人在這樣很久都沒人住過的院子里走動,卻迫于周飛度的婬威,腿肚子打著顫抖,硬著頭皮,只能朝前走去。
周飛度轉過身看了徐從才一眼,似乎嫌他走的慢,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就朝他背上扔去,「還不走快點,你不餓,老子可是餓了。」
周飛度扔出去的石子,哪怕再小,那力度都在,真的很痛,徐從才吃痛驚呼一聲,反手揉著背,只感在心里嘀咕兩聲。
周飛度讓徐從才走另外一條路,的確是看出他在害怕,想嚇唬他一下,誰讓他說已經娶十八房小妾了,太過分了,他帶著兄弟們在陣前拼死殺敵時,他們卻窩在女人的溫柔鄉里,也該給他們這樣的人一點教訓了。
周飛度時不時故意朝徐從才走的地方弄出點小動靜,听著徐從才時不時發出的哀叫聲,心里簡直樂開了花。
這幫自以為清高的文官,就是一幫浪費糧食的垃圾!
正坐在涼亭里休息,忽然听到徐從從發出的一聲無比淒厲的叫聲,就像是真遇到鬼了。
周飛度根本不想理會,索性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背靠在涼亭柱子上,閉著眼楮小憩。
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是空有廉潔之名的徐從才,眼楮依然閉著,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了?真看到鬼了啊?」
「周將軍!」徐從才當真是被嚇得不輕,連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發出聲音,「真的……真的有鬼!」
「鬼你個頭!」周飛度睜開眼,狠狠瞪著他,「我看不是這府里有鬼,是你心里有鬼。」
「周將軍啊,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看到鬼了。」徐從才臉色刷白,哪里還有半分朝廷二品大員的模樣,這樣的他,連市井無賴都稱不上,看周飛度真不相信他,急了,上前就要拉他,「周將軍,你和我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周飛度當然不會被徐從才拉到,不過,看他那驚恐的樣子,估計還真是看到什麼東西了,從涼亭上站了起來,「我倒不信這個邪了,你帶我去看呢。」
徐從才看到的其實並不是什麼鬼,就是幾株隨著人靠近,不斷在變化方正的桃花。
徐從才不懂這是會根據任何一點動靜就會變化出不同陣勢的八卦陣,周飛度卻懂,回頭罵了徐從才一句,「蠢貨!連這都不知道!」就雙腳點地直朝桃花陣重心飛去。
徐從才正要借機逢迎拍馬說他武功多厲害,沒想到,嘴剛張開,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周飛度就被彈了回來。
而且是直接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咳嗽一聲,嘴角就有血滲了出來。
徐從才大驚失色,走過去要攙他,「徐將軍,你沒事吧?」
周飛度甩開徐從才的手,用手中軟劍支撐著從地上站起來,「我沒事。」不在像前面那樣去諷刺徐從才,而是用衣袖隨意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就眯起眼打量著不遠處那看似尋常,其實卻厲害得很的桃花八卦陣。
徐從才從周飛度眯起的眼楮里看到了鋒銳兩個字,剛好一陣冷風吹來,他更是控制不住得打了個冷顫,「周將軍,這……」
周飛度對他就一個字,「滾!」
徐從才撇撇嘴,小聲嘀咕道︰「滾就滾,自己連幾株桃花都進不了,還好意思朝我發火。」
一陣陰森冰冷的風從身後吹來,他本能地一偏頭,一把刀尖雪亮的匕首從他耳邊擦過,割下了一縷頭發。
看著地上的頭發,他嚇得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如果剛才不偏頭的話,那麼被削掉的就是他的耳朵。
這周飛度還真是個殺人不見血的惡魔,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徐從此想了想,撿起落在腳邊的匕首藏在衣袖里做防身武器後,一溜煙的就跑了。
周飛度一直在盯著那幾株在不斷變化陣勢的桃花,即便他精通八卦武學,依然找不到任何的破陣之法。
他朝桃花八卦陣後面看去,不過是一個並不起眼的院子,這院子里到底放的是什麼,讓暮尉遲要費盡心事布置這個很難攻破的桃花八卦陣。
難道……傳了很久的寶藏就藏在這個地方?
這個念頭萌生出來後,周飛度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只要有錢,他馬上就能起兵,不能慕容楓坐上那把龍椅,就能把他給殺了!
……
訾夜鳶醒來的時間,比顧飛預料的要早了好幾天,大概人心里壓著心事,哪怕昏迷也不會安安心心的昏迷。
她睜開眼時就看到趴在她床邊睡覺的顧飛,感覺嗓子很干,伸手去推睡在床邊的人,「顧……顧飛,我口渴。」
听到訾夜鳶的聲音,顧飛一下就睜開眼楮,看到訾夜鳶真的醒了,不可置信地揉著自己的眼楮,「你真的醒了啊?」
在訾夜鳶還沒答應他前,他真的沒有那個勇氣叫她「鳶兒」,更不要說那聲他在心里默默練習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夫人」。
訾夜鳶身體很虛弱,胸口受創,雖沒有危及性命,為了騙過其他人,顧飛下手的地方就是在訾夜鳶離心髒不遠處。
再加上她又是第一次來葵水,雙創之下,臉色白得像一張紙,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看著顧飛殷切的眼楮,只能很勉強的做了個點頭的動作。
顧飛這才想起給她倒水喝,轉身拿一直都在準備著的溫水,小心翼翼地把訾夜鳶攙扶起來,又在她背後墊上枕頭,這才把水送到她嘴邊。
訾夜鳶是皇帝,從吃到穿,哪一樣事不是有奴才伺候著,可是,像顧飛這樣親手喂她喝水,還真是頭一遭。
訾夜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涌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我自己來吧。」她說著就要抬起手去拿水杯,顧飛不放心她,並沒有月兌手,兩只手踫到了一起。
算起來,兩個一明一暗的人已經相處了二十多年,早就習慣了彼此的存在,可是像這樣的親密接觸,還真是頭一回。
訾夜鳶心頭一跳,顧飛則手一抖,那杯子水就像是月兌了韁的野馬,以直線的速度朝床榻上掉去。
不要說顧飛,就算是訾夜鳶的身手,也絕對不會讓這杯水落到身上,偏偏,這水還真就落到被子上,水浸透了薄被弄了訾夜鳶一身。
顧飛生怕踫到訾夜鳶還沒愈合的傷口,身手去擦,這一擦,兩個人都臉紅了。
哎,姚啊遙啊,你能不能不要這里幼稚的,動不動就臉紅心跳的,可是,老姚一拍胸脯說了,倫家就是那麼純潔那怎麼辦呢。
「哎呦!哀家走錯了,你們繼續啊。」太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眼前的一幕,她當然是樂見其成的,笑得嘴都合不攏,收回跨進來的那只腳,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母後!」訾夜鳶出聲叫她,與此同時,顧飛已經紅著臉轉身去給她擠熱毛巾。
听到女兒叫,太後也不能走了,樂呵呵笑著就走了進來,「鳶兒好點了沒有?」
這樣青絲垂肩,不再打扮成男子,也不刻意老氣橫秋的訾夜鳶才是她的女兒,她嫡親的親生女兒。
看著差點失去的女兒,太後心頭那是另有一番滋味啊,看著她,忍不住就哭了。
「母後,我沒事,別哭了。」訾夜鳶出聲安慰她,母親終究不同于父親啊,自己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一塊肉,做父親的能夠狠心那樣對她,做母親的卻舍不得。
太後破涕而笑,把訾夜鳶的手抓在掌心里,輕輕拍著,「好孩子,你沒事就好,以後啊,母後會照顧你的,你就放心在這里養病。」
在太後的絮絮叨叨中,訾夜鳶察覺出了不對,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子,這不是她印象中的東陵皇宮,「母後,我們這是在哪里?」
太後一想到先帝曾經這樣對待過自己的,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對他就恨之入骨,心里很不原因提到他,訾夜鳶問了,也只能告訴她,「這是你父皇還活著時修建在惠山腳下的行宮。」
訾夜鳶想到了什麼,心頭忽然砰砰直跳,「母後,我怎麼會在這里?皇宮里現在怎麼樣了?」
太後被她搖的頭昏眼花。
她一把放開她,用力拍打起床板,「顧飛!顧飛,你給朕過來!」
不過須臾間,她就改了自稱,眉目間多了層疏離冷漠,她又成了東陵高高在上的那個皇帝。
顧飛走了過來,把手里用溫水擠干的毛巾遞給訾夜鳶,眼楮正視著床上人,卻沒開口說話。
「顧飛,你來告訴朕,朕怎麼會在這里?皇宮里怎麼樣了?」訾夜鳶一把甩開顧飛遞來的毛巾,喘著氣,厲聲質問顧飛。
顧飛一直沒有說話,他那張猙獰的臉在看著訾夜鳶時從來都是帶著柔光,唯獨這一次,他眸光犀利地盯著她,半響,才一字一句,「訾夜鳶,你听好了,這里沒有一個自稱‘朕’的人,而皇宮里也早有了一個可以自稱‘朕’的人。」
訾夜鳶像是被這個消息震住了,短暫的沉默後,忽然雙手抓住頭發,像發瘋的野獸一樣,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聲,「啊!為什麼會這樣?」
太後很擔心這樣的訾夜鳶會出什麼事,正要把她摟進懷里安慰,顧飛對她拱手,「屬下有些話想和公主單獨說,請太後娘娘先回避一下。」
這是太後榮升為太後以來,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對她說話,可是,她沒有生氣,還很听話的退了出去,並且還反手帶上了門。
房間里,除了訾夜鳶的嗚嗚聲,再也听不到其他的聲響,氣氛有些詭異。
就在這一片詭異中,顧飛忽然掀開了訾夜鳶的被子。
躲在窗戶外,捅破窗戶紙正在偷看的太後看到這樣一出,老臉頓時就紅了,這也太激情了,她這一輩子啊,男女之事就經過兩次,也承蒙上天眷顧,讓她兩次都懷上了孩子。
于激情,她還真沒體會過,不過,她也算是個開明的老太太,最主要的是,她非常希望看到訾夜鳶走出先帝給她設下的死圈。
眼前蒙上一片水霧,太後很欣慰的,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屋子里,訾夜鳶在一聲本能地尖叫後,就僵住了,她能感覺自己身體的異樣,低頭朝兩條腿看了過去。
顧飛滿臉通紅,「你來葵水了。」
很簡單的五個字,對絕大絕大部分女子都是在平常不過的五個字,卻讓訾夜鳶渾身一顫的同時,眼底迅速泛起一陣淚光。
她曲起雙腿,把頭埋在兩個膝蓋間,嚶嚶哭了起來,身上很痛,她卻早分不清是肚子痛還是胸口痛。
顧飛伸出手想把她摟進懷里,手在即將要踫到她時忽然猶豫了,終究還是沒把她摟在懷里的勇氣。
訾夜鳶忽然一伸手,自己撲進了顧飛的懷里,顧飛後背繃地鐵緊,手也僵在半空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緩的落到訾夜鳶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把訾夜鳶擁在懷里,听著她的哭,感受她的委屈和傷心,顧飛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
等訾夜鳶哭夠了,顧飛胸前的衣襟也沾了一大片,她挺不好意思,「顧飛,謝謝你。」
顧飛笑得靦腆而羞澀,卻沒開口說話,他看朝門外看去,雖然隔著一道門,他並不能看到門外的風景,他卻知道屬于他的幸福或許用不了多長時間了。
「顧飛,你能幫我做最後一件事嗎?」
「什麼事?」顧飛低頭看著訾夜鳶,聲音輕柔,滿目寵溺。
訾夜鳶仰頭看著他,眸光里有讓顧飛似曾相似的冷光一閃而過,他忍不住打了個瑟縮。
「去幫我……」
……
「我靠!」饒是暮雪瞳打算給孩子一個好的胎教,在孩子沒出生前,絕對不再說髒話,看到忘恩負義出現的顧飛,還是忍不住大爆了粗口。
肯定是訾夜鳶那婆娘讓他來殺自己的!
暮雪瞳那點身手,只能在近身時才起作用,隔著一丈遠的距離,她肚子里又有著小蛋蛋,她真是想跳也不敢跳。
于是,她和許多一點身手的女人那樣,不管抓到什麼,對著顧飛就砸過去。
不要說,當年扔飛鏢那課還真是沒白休,她一通亂砸,顧飛左避右閃,當真半天都沒能朝前一步。
眼看手在邊上模了很久,就只模到一個茶杯,暮雪瞳就知道她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這麼大的動靜,計算她這里再怎麼偏,這會兒,訾明月也該听到了吧。
顧飛蒙著面,似乎對自己違背了對暮雪瞳的承諾,有點過意不去,始終都沒開口。
暮雪瞳朝門外看去,听到腳步聲,心里長長舒了一口氣,「顧飛!」她手邊已經已經東西可扔,只能東拉西扯的開始拖延時間。
顧飛沒想到自己以黑紗蒙面,暮雪瞳還能認出他,不由一愣,「你怎麼知道是我?」
「顧大俠。」暮雪瞳扶額嘆了口氣,「麻煩你下次要再喬裝打扮,稍微用點心成不,告訴你一個基本的常識,真想打扮的不讓人認出來,光蒙著個面紗根本就沒用,換件衣服效果也不大,你應該把你的褲子和鞋子一起換了。」
顧飛雖只有兩只眼楮露在外面,暮雪瞳還是能感覺得出他的尷尬。
暮雪瞳再一次勾唇淺笑,「是訾夜鳶讓你來殺我的吧?」
顧飛再次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暮雪瞳口氣平靜,「知道為什麼女人總是會被稱為妒婦嗎?」
不等顧飛作答,她兀自接下去說道︰「因為啊,女人本來就很善于妒忌,訾夜鳶覺得那筆寶藏,她拿不到了,也不想讓別人拿到。」
顧飛真的無話可說了,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頭看向暮雪瞳,「宸王妃,今天是我顧飛對不起你,是我言而不信,不過……」
「不過,今天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殺了我,是吧?」暮雪瞳再一次截上話。
顧飛真的驚訝于她的聰明,拉下臉上的黑紗,雙手抱拳,對著暮雪瞳微微躬了躬身,「宸王妃對不住了。」
「顧……顧飛!」一聲尖銳中夾雜著不可思議的聲音在顧飛背後響起。
顧飛側過臉,看到了瞪大雙眼,像是嚇了一大跳的訾明月。
當訾明月,訾夜鳶,顧飛都還很小的時候,他們三個其實是經常在一起玩的,只是後來,先帝的干預,他們才漸漸疏遠了。
訾明月顯然沒想到顧飛還沒死,時隔那麼多年,她一眼還能認出顧飛,無非是他臉上那跳疤。
那條疤,當先帝親自用匕首給他劃上時,她當時就躲在假山的後面。
那條疤看似落在顧飛的臉上,卻也是烙在了她年幼的心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