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的人看到徐清麗端著托盤進來,早習以為常似的,像是根本沒看到她,幾個人繼續商議著自己的事。
這段時間都這樣,徐清麗也同樣習慣了別人對她的態度,絲毫不理會,手里端著托盤,扭捏著腰肢,自認為婀娜多姿的就朝書案後的那個男子走去。
今天,在書房里和慕容楓議事的都是大歷的重臣,看到這副場景,空氣在片刻的沉寂後,當即有人站起來對慕容楓拱手,道︰「看樣子王爺還有其他的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話的這個人叫禮部尚書張田軍,也是大歷為數不多,真正可以稱得上清官的人。
他這麼晚了,還在慕容楓書房里,除了正的有正事,還是為了親眼看看關于官員私下流傳的,宸王府上暗藏在美人的事,到底屬不屬實。
看到徐清麗,雖然那副模樣和美人搭不上什麼太大的邊,心里還是很失望,不僅是對慕容楓的失望,也是對大歷未來的失望。
他不是反對說一國的儲君,不應該多娶幾房妻妾,關鍵是,他覺得納妾不比娶妻,絕對要分時機,你說,現在大歷真的可謂是前有虎,後有狼。
這個時候,怎麼樣都不該是貪圖美色,享受高位者帶給自己至高無上權利的時候。
慕容楓並沒有生氣,反而起身從桌案後走到張田軍身邊,語調帶著尊敬,卻沒有任何的頓悟錯意,「張尚書,您慢走。」
張田軍狠狠瞪了慕容楓一眼,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後,當真是拂袖而走。
其他幾個官員,看張田軍走後,也一一告辭了,就態度來說,雖比不上張田軍那麼剛烈,臉色卻都不大好,尤其在經過衣衫不整,滿臉黑灰的徐清麗身邊時,那目光,絕對帶著鄙視。
大歷民風一向不如其他兩國開放,妓院是有,那些自詡文人雅士的人是去,權貴高官也去,卻都是遮遮掩掩的,並不像其他兩國那樣,以風流為炫耀的資本。
試問,一個正經人家出身的女子,怎麼隨隨隨便便就會住到其他男子家里。
在那些人「你就是個不正經女子」的目光中,徐清麗終于忍不住了,剛想大吼,我是戶部尚書千金,我才是名正言順的宸王側妃,慕容楓已經走到她身邊。
慕容楓才是她最在乎的人,對旁人的那一點點不滿,隨著慕容楓走到她身邊,都消失殆盡了,臉上浮現的是最真誠,也是在她看來自己最好看的微笑,「王爺,你嘗嘗看,這是妾身給你熬的蓮子粥。」
聲音軟糯的就像是她手里剛熬制出來的蓮子粥。
最後一個退出書房的是兵部侍郎楊金福,他听到徐清麗嗲得讓他直起雞皮疙瘩的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乖乖哩個咚,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非良家女子,看那樣子,不過是說一句話,整個人就像是要掛到慕容楓身上似的。
他畢竟只是個小小的兵部侍郎,人不如張田軍那般正直不說,膽子也沒他大,抱著非禮勿視的念頭,扭過頭,匆匆就出門了。
慕容楓說了句話,不過距離有點遠,外加他神經繃地有點緊,沒听清,不過,就剛才慕容楓絲毫沒有責備徐清麗的態度來看,他很自然地認為,肯定是在說什麼表示感激之類的話。
楊金福匆匆走出宸王府,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冷汗,他之所以這麼緊張,一半因為他的上司因為跟隨的是罪將周飛度,被其他大臣彈劾,也已經下獄了,他怕自己就會是下一個入獄的。
還有一半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多慮了,總覺得他剛才離開書房時,慕容楓看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難道說……他已經知道了周飛度暗地里派人來聯絡他的事。
這大歷皇朝,畢竟姓的還是慕容,讓他聯合著其他人去反這慕容氏的江山,從此以後擔上反賊的罪名,他還是猶豫的。
可是,他又想,如果不反的話,兵部尚書譚曄的現在,會不會就是他的未來。
正要撩起轎簾坐進去,有人走過來喊他,「楊侍郎。」
楊金福回頭朝來人看去,他認得這個人就是禮部尚書張田軍府上的管家,「管家,找我有事?」
那管家笑著朝楊金福身後不遠的地方看去,「楊侍郎說笑了,是小人的主子找你有事。」
楊金福猶豫再三,還是朝管家看的地方走去。
他好不容易爬上兵部侍郎,是不想成為反賊,可是,相比名譽來說,他更不想鋃鐺入獄,更不想連累一家老小。
站在一棵大樹下的張田軍,臉色非常難看,比起剛才他離家宸王府時,似乎又黑上了幾分。
楊金福看著他,忐忑道︰「不知道張尚書喊屬下到這里來,所謂何事?」
雖不屬于同一個部門,畢竟官餃比他大了不少,楊金福對他很恭敬,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那樣。
張田軍睨了他一眼,始終負在背後的手,拿到了前面,楊金福這才看到他手里拿著一桿旱煙槍,吧嗒,吧嗒,他猛抽了兩口,在把楊金福嗆地眼淚鼻涕一把抓,這才慢慢開口,「楊侍郎,老夫就問你一句話,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楊金福覺得自己今天出門真的沒看黃歷,顯示被人莫名其妙的拉到宸王府,現在又被人攔住追問什麼,心里雖不大待見張田軍對他的說話態度,臉上依然浮現著笑意,「尚書大人,你請說,屬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田軍又抽了兩口旱煙,在一陣繚繞的白色煙霧中打量著眼前人,「周飛度可有找過你?」
「這……」楊金福額頭上開始滲出冷汗,口氣也不如剛才那樣爽快,吱吱唔唔半響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意思卻已經在明顯不過。
張田軍手拿著煙槍,怒道︰「楊金福,這就是你剛才說給老夫听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楊金福打了個哆嗦,「張尚書啊……」看似喊了他一聲,卻沒有說其他的話。
「怎麼?」張田軍算是看出來了,如果他不告訴楊金福問周飛度的原因,他是肯定不會開口,哪怕開口了,也不會說實話,抖了抖煙灰,索性把自己心里想的都告訴了楊金福。
連張田軍這樣的忠臣都起了反心,楊金福心里也沒什麼怕的了,就把周飛度找他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末了,不需要張田軍問他,主動把周飛度的藏身之所告訴了他。
反正都說了,就一次性的把話說完,他把徐從才跟周飛度在一起的事,一並告訴了他。
雖說張田軍起了反心,卻不是反慕容氏的皇朝,他只是反慕容楓,反正慕容氏還有一個慕容興平在。
想起自己以前總覺得慕容興平書生氣太過于濃,哪怕有個善于征戰的舅舅在,也不是繼承大統的人選,他就覺得自己錯得離譜。
書生氣再濃,也有可以改變的時候,,卻是好多亡國之君,不約而同的導火索。
遣走楊金福後,楊田軍也沒了抽煙的興致,他仰頭看著夜幕蒼穹,心里默默的念叨著什麼,渾濁的老眼里已經噙滿了淚,先帝啊,老臣對不起你,為了大歷的千秋萬代,只能違背你的遺旨了。
楊田軍不再擁護慕容楓登基,除了看到他在王府里私藏著女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暮雪瞳的身世,不知道是誰放出的消息,現在已經人盡皆知,就連她的人現在還在東陵的消息也被人捅了出來。
讓一個身上留著四分之一東陵皇室血液,八分之一宣治皇室血液的人來當一國之母,絕對很天大的欠妥。
慕容楓對暮雪瞳的態度,雖然沒有人明說,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最貼身的侍衛忽然不見了不說,還有那麼多的折子讓他乘東陵不備,一招治敵,他卻置若罔聞,還不是怕傷到那個女人。
自古女人如禍水,既然他舍不得割舍,那就割舍他自己。
……
事實上,慕容楓在書房里對徐清麗說的是這樣一句話,「該散布出去的消息,你都散布出去了,你現在可以離開本王這里了。」
口氣不算冷硬,大概還是看在她是女子,又曾幫到過他的份上。
徐清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看著慕容楓,「王爺,你……這是要敢我走嗎?」
「徐從才花費那麼心思教你,你應該知道本王這樣的人,最討厭的是什麼?」慕容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徐清麗嘴唇顫抖,唇角慘白,說出她早知道的答案,「像你們這樣久居高位的人,最討厭的是被人算計。」
這是江南的那個私塾先生曾經教過她的話,可惜,情急之下,她給拋擲到了腦後,為了逼慕容楓給她給名分,她讓人放出了慕容楓府上「私藏」著一個女子的消息。
她真的沒想到,她做得那麼隱蔽的事,慕容楓都知道了,這個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在他傾世絕美的外表下,同樣有著一顆全天下最睿智聰穎的心。
「我不走!」徐清麗含淚看著訾容楓,「我本來就是你的側妃,這王府本來就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走!」
「咳……」一陣很輕的咳嗽聲忽然由門外傳來,有人走了進來,「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