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此狀葉易安愈發小心,悄無聲息的來到小窗前向外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身影,隨後,又有一人從廂房中走出來。浪客中文網
三人的裝束是一身黑,就連臉上都用黑布蒙著,這樣的扮相委實太江湖了,是組團來偷盜劫舍的毛賊?但他們從不同的屋里出來時卻分明沒拿任何財物。
第三人出屋之後先向另兩人搖了搖頭,許是已經確定院中無人的緣故,這廝沒什麼顧忌的開了口,「不對啊,咱們從望江樓一路跟到這里,分明見他進了院子,怎會沒人?」
另兩人亦是疑惑,其中一個似是自言自語道︰「莫非他用術法遁走了?」
聞言,與他站在一起的黑衣蒙面人頓時搖頭,「沒了州衙副都頭的身份,他有多大膽子敢在州城內擅用術法?再說,上次在城外龍王廟圍剿那十二個大亂州城的賊輩時咱們都是親眼見過的,他的修行境界不過靈丹期,我等三人誰也不比他差。全力戒備之下,他縱然敢用術法,其丹力波動豈能盡數逃過我三人的探查?」
「那……」
這三人還在滿頭霧水不知葉易安為什麼憑空消失了時,葉易安卻已從對話中查知了他們的來歷。
當日龍王廟圍剿魔門徒眾乃是三派合力的結果,天機谷、紅楓小築與蘭山精舍俱都參與其中,撇掉天機谷,這三人只能是紅楓小築或者蘭山精舍的出身,只不過此時還難確認罷了。
商量了一會兒未有結果,三人隨即驅動丹力對整個小院做了一番全面探查,意圖感應搜索出最細微的丹力波動。
探查的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但他們這種舉動卻讓葉易安的眼神猛然一縮。
不管他們是出自紅楓小築還是蘭山精舍,都為散修無疑。以如此身份卻敢毫無顧忌的在州城之內驅動丹力而絲毫無懼于丹元鏡,這……說明了什麼?
葉易安靜靜的站在窗後,心中既冰且冷,冰冷之中又有濃烈殺意悄然涌現。
親身搜索與丹力探查俱都無功而返之後,黑衣蒙面的三人盡管疑惑難消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又等了一會兒後,終于商量著先行撤回,明日再動手也不遲。
身體全然籠罩在黑色護盾中的葉易安遠遠跟著三人,借著房舍樹木的遮蔽一路到了州城最大的三江客棧,隨後又伏于房脊之上目睹三人進了客棧最後部一個單獨的院落。
三人推門進入其中一間房屋的同時,葉易安驅動縮地成寸術法直接到了這間房屋的後窗處。
身懷紅雪鏡可遮蔽丹元鏡的標注,復有丹力護盾可遮蔽驅動術法時的丹力波動,在房屋鱗次櫛比的襄州城內,葉易安已然化身為暗夜精靈。
靜靜的立于窗外,透過半開的雕花窗戶向屋內看去,第一眼,葉易安就看到了一個熟人——脾氣很大心眼卻很小的紅楓小築大管事陰無咎。
三個黑衣蒙面人進屋,陰無咎放下手中茶盞沉聲問道︰「伏殺可得手了?」
一門之內一人之下的人物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呼來喝去,隨意驅遣。陰無咎忍葉易安已經很久了,對于一個自視甚高又氣量不大的人,這種忍耐無疑是種煎熬。可惜葉易安前有州衙副都頭的身份,後有五派中實力最強的天機谷支持唱和,此前縱有萬般不願不甘,他也只能忍著,
這次葉易安官職被道門給剝掉,又有天機谷自作孽去攻滅巴王門。廣元觀內新主持散修界事務的清雲道長殺伐果斷,處理天機谷時一並對與其眉來眼去的葉易安下達了追殺令,聞此消息,陰無咎只覺胸中憋屈已久的一口惡氣終于吐了出來。
殺葉易安既能消除胸中一口惡氣,又能徹底斬斷天機谷與州衙的聯系,不給這落水狗任何一絲翻身的希望,何樂而不為?
可惜的是自官職被剝之後,葉易安便一直杳無音訊,遂使追殺令始終落不到實處。功夫不負有心人,現在他終于出現,陰無咎再也忍不住了,他要親赴第一線,親手布置對葉易安的伏殺,第一個知道這毛頭小子伏尸授首的消息。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襄州散修界還遠未到你能做主的時候。亂出風頭是要付出代價的。
陰無咎話音方落的同時,後窗外丹力護盾中的葉易安已自袖里乾坤中掏出****。待那三個黑衣蒙面人開始解釋事情原委時,他已在默誦雲文,手掐指訣,步罡踏斗。
手足口的配合完畢,一張符圖悄然從葉易安袖中飄飛而出,與白符術符圖抵近目標之後方才自燃不同,這張黑符術中的炎火符圖方一離袖隨即無風自燃。
符圖燃盡,隨著一聲輕微的爆鳴聲響,房屋上空毫無征兆的陡然出現一個大如水缸般的烈烈火球。
夜幕使這個碩大的火球份外耀眼奪目,恰如彗星掃過天際,僅僅一瞬之間,火球便挾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向陰無咎四人所在的房屋重轟下去。
瓦片鋪成的屋頂在這樣的黑符術攻擊下脆薄如紙,穿透、轟擊、爆裂,這一道炎火符攻擊一如那次在龍王廟剿滅魔門徒眾般快捷,流暢,聲威奪人。
隨著大火球在屋內徹底爆裂,夜色下三江客棧最後一進院落內仿佛在瞬間同時點燃了一大堆焰火,夜空都為之一亮,流光璀璨,美不勝收。
可惜葉易安卻無法欣賞如斯美景,適才那張符圖自燃的同時,他已開始了再次步罡踏斗的行符。
當滿身狼狽到極點,分明已遭重創的陰無咎勉力從已被徹底抹去的火焰廢墟中馭器騰空而起時,葉易安的第二道炎火符堪堪行符完畢。
目睹又一張符圖幾乎就在自己身前自燃,騰身而上的陰無咎甚至顧不上細看葉易安一眼,老鼠眼差點瞪出眼眶的同時,身周的丹力護盾毫光爆閃,此時此刻,素來最好裝為高人風範的他真是吃女乃的力氣都用上了。
盡管他那丹力護盾放出的毫光色彩已是深碧染白,盡管他的修行境界已經到了靈丹期第三重天,但其僅憑丹力驅動的護盾與法器依然不足以完全抵擋可借天地自然之力為我所用的黑符術。
符圖自燃完畢,又一個連珠大火球虛空顯現,直接轟上了陰無咎的丹力護盾及法器。
護盾瞬間破裂,法器直接被轟飛,剛剛被轟上來的陰無咎轉眼又被轟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
當葉易安一步步走到陰無咎面前時,鼻間清晰的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烤肉氣息。不過靈丹期第三重天的修行境界畢竟不是白給,接連遭遇兩道靈丹期炎火符術攻擊之後,他居然還能吊住一口氣不死。
低頭看看已經沒了人模樣的陰無咎一眼後,葉易安用僅只兩人可听到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說了一句,「瞑目吧,我是葉易安」
說完,他便輕輕的抬起腳來,一寸一寸下落,最終蓋住了陰無咎滿是驚駭、不解與恐懼的雙眼。最終的最終,葉易安腳下發力重重的蹍了下去。
當他抬起腳時,即便陰無咎他媽媽在這里,也全然無法認出兒子了。
收回腳,葉易安馭出法器轉身向房屋廢墟走去。
那三個黑衣蒙面人的修行境界雖比葉易安高些,卻還沒高到陰無咎那等地步,陡然遭遇同為靈丹期修行者的黑符術偷襲,雖然還沒死絕,卻再無絲毫戰力可言,便是站起來都難。
他們恐懼,他們渴望求生,同時他們也有著至死難解的疑惑——符修士的行符絕非一蹴而就,而且必然伴隨著丹力波動,所以這本是根本不可能被用于偷襲的術法。但這廝卻是以黑符術偷襲,而且居然還成功了?!
三人的恐懼與哀求對于經歷過黑獄錘煉的葉易安毫無用處,殺人者人恆殺之,這是命,如果不能逆命,就該認命,這也是葉易安心中的道,如果有一天他為人所殺,臨死之前他或許會嘆息,會遺憾,卻絕不會後悔、抱怨,更不會哀求乞命。
修行界是人間世的鏡像,修行者的世界是另一個江湖,與人間世中的江湖相比,這里爭斗的方式雖有不同,但遵循的法則卻沒什麼兩樣,同樣的鐵血,同樣的冷酷。
出來混,終歸是要還的!
真實的江湖里沒有那麼多意外的傳說!
葉易安很冷靜的面對著三人,很冷靜的馭出法器,然後他依舊很冷靜的控馭圓月彎刀砍下了三顆血淋淋腦袋。
沒有惡心,沒有嘔吐,更沒有什麼殺人後的不適,他僅僅只是不想給這三人第二次伏殺他的機會而已。
然後的然後,當圓月彎刀上的最後一滴鮮血滑落時,葉易安收刀,轉身,走人。
他要趕在廣元上觀的道士們到來之前,去往下一個目標。
再次驅動縮地成寸術法,這一遭葉易安直接遁出了州城,一路來到了鹿門山,當廣元上觀已然在望時,他尋覓了一處僻靜的藏身地邊修煉恢復丹力,邊安靜的等待。
等待的時間挺長,幾乎是整整一夜,其間葉易安曾于離離的樹葉間看到有七八個神通道人從城內馭器返回廣元上觀。
夜晚離山,想必他們是去處理三江客棧的案子吧。作為襄州最大最興隆的客棧,三江客棧自然也佔據著州城最核心的位置,適才的襲殺時間雖短,但兩道炎火符鬧出的動靜著實不小,除此之外還要算上必然會有來看熱鬧的人發現陰無咎四人被殺後引發的動蕩波瀾。
剛剛平靜了兩個月的州城再度于最繁華處發生這樣離奇的凶案,代替清風接手這一塊事務的清雲必定會很惱火吧,剛剛握手言和的州衙與廣元觀又會因為這件明顯不是普通人能干出的惡性凶殺案而生出怎樣的齷齪?
當這些念頭浮現出來時,葉易安淺淺的笑了笑,清雲……等著我,這是命啊!
一夜的等待,終于在天邊微露晨曦的時刻結束了。當隱藏于鹿門山深處的廣元上觀內敲響悠遠出塵的早課鐘聲時,葉易安起身驅動丹力護盾向觀內潛去。
神通道人也是道人,既在道觀之中哪怕只是做做樣子早課晚課的誦經總是免不得的,這個時間正是潛入廣元上觀的最佳時刻。
葉易安繃緊身上的每一條神經,遠遠避開有整齊而清朗誦經聲傳出的經堂,小心翼翼往膳堂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