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明,前院中那株公孫樹數日來春.意催發,已吐新綠。禪意檀香從內院之中飄來,楚風練完劍,看著走上前來的破嗔。黃眉僧果然說到做到,昨天茶舍一別,楚風就再沒見到他的身形,今日想來也不會出現了。破嗔和楚風同齡,這一段時間倒是這倆人之間交流最多,今日分別,小沙彌明顯有些不舍,說道︰「有空回來看看。」見到楚風應下,這才遞過包袱,「你點點看。」「兩件正常向衣衫。」楚風知道破嗔以為自己要當和尚才給自己一套僧袍之後,很強烈的提出了這個要求。做和尚什麼的,你以為自己是虛竹啊。「數個干餅。」這個是小沙彌的得意之作,用粗布單獨包著,路上充饑的。「金瘡藥。」行走江湖,還想不受傷,簡直就是做夢啊。拈花寺的金瘡藥還挺不錯的,楚風臉上的傷,連疤痕都沒留下。「驅蟲藥。」這個比較麻煩,雲南一地,氣候溫和,春風永臨,諸般毒物也是不絕,撿了驅蛇逐蟲的裝了幾樣。還有幾錠銀子,當然最貴重的還是楚風腰側的滌塵劍了。看著小沙彌有意無意地盯著這柄長劍,楚風有點尷尬,道︰「這個本來是要傳給你的麼?」黃眉僧那個取名很偷懶的師父把這柄劍傳給了他,這種帶了一點傳承意義的物件,有些時候會有些超乎物件本身意義之外的東西。比如掌門鐵指環之類很傳奇的東西。破嗔撓了撓腦袋,說︰「我練金剛指的嘛,又不用劍。」想想又說道,「覺得很漂亮就是了。不過,既然你劍法這麼好,師父把它送給你,這也挺好的啊。」楚風面上微羞,劍術什麼的和他自己真的沒什麼關系,拍拍小和尚肩膀,道︰「我走了,記得代我向你師父道聲謝。」將包袱系好,挎在肩上,對著破嗔拱了拱手。「這個就算了,等你回來自己和師父說吧。」小沙彌憨厚的笑了笑。听到這句話,楚風反而想起一件事兒來,問道︰「黃眉大師不在寺中麼?」「是呢,昨夜凌晨侯府中有人前來,說是侯爺有要事相商。」小沙彌也有點疑惑。「凌晨……侯府……要事相商……」楚風來來回回把這幾個詞念了幾遍,突然笑著說道,「行,那就等我回來再親口向大師道謝。對了,向南便是大理城吧?」「是啊,昨天不是給你指過了麼?」小沙彌有些奇怪,等他看到楚風選的方向,大喊道,「向南,去驛站啊,你往北做什麼?」楚風向小沙彌揮了揮手,沒有說話,心中暗暗說道︰向南,那條通往大理城的路上,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我呢。一夜澄淨,山林間的氣息著實讓人很舒服。楚風邁開步子,望了北面而行。就在楚風背後不遠處,干光豪看著剛剛走過去的青色身影,心頭大喜,暗道︰「這功勞,總還是要落在我頭上了。」北宗秘訣,對于其他兩宗,總有著超乎想象的吸引力。北宗傳人來到東宗,還是孤身一人,落在東宗眼中還不是一塊肥肉,隨便怎麼烹炸了。只是被他撞破好事,干光豪才不得不殺人滅口……「這位兄弟,還要跟多久才啊?」楚風干脆的聲音落在尾行的干光豪耳中,很是讓他吃了一驚。「嘿嘿……」干光豪大咧咧地從掩藏身形的大樹後走了出來,他本來想找個更好的位置下手,不過既然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這麼急著送死,他也樂得成人之美。楚風看著從樹林中走出的干光豪,問道︰「原來是你啊。楚風此行山西,倒是不勞這位東宗師兄一路相送了。」「山西路遠,何不先在無量山多歇息幾日?」干光豪臉上的笑意已經有點掩飾不住了,心頭美滋滋地想道︰「要是我逼問出了北宗秘法,說不得咱們東宗一統無量,那我和葛師妹的好事也就順理成章了,不用再這麼躲躲藏藏的了。」不過這干光豪轉念一想,「咱們東宗一統無量,我這掌門親傳弟子和那並進來的西宗師妹,可又算不得門當戶對了,實在是憂心得很。」「你一定不敢告訴左先生。那天是你和葛光佩一起動手將我打落懸崖,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楚風看著臉色陰晴不定、時喜時憂的干光豪,繼續說道,「想來那天,在你口中應該是我這北宗弟子夜探禁地,被你發覺之後,意圖反抗,這才被你失手打落懸崖的……」干光豪臉上的得意之色迅速斂去,因為驚訝,他的眼楮瞪得越來越大。和師門其他師兄弟不同,他三年前與西宗弟子葛光佩相戀。數年下來,葛光佩只知情郎待她極好,哪曾想西宗「慈」字訣早已被干光豪暗中習得。那日,兩人幽會,卻被楚風撞見。驚怒之下,干光豪也顧不得北宗手底下有什麼秘訣了,夫妻二人聯手,楚風又不曾習得內力,哪里是他們兩人對手,三兩招下來就被打落懸崖。事後,自然是執掌劍湖宮的東宗弟子干光豪去與師父交待此事。干光豪哪里敢和師父說起「相戀」一事,就如楚風所說,只說那北宗弟子夜入禁地,心懷不軌……楚風沒有等他說話,繼續說道︰「至于‘善人渡’,你被黃眉大師一指點倒。肯定也是心有不忿,只覺得我這北宗弟子行了大運,有貴人相助而已。」「所以,只要你師父尋機拖住黃眉大師,你干光豪自可將我擒回無量宗,好好炮制?」楚風繼續說道。他師徒二人前來大理,本也沒有什麼精密計劃,加上干光豪夸下海口,左子穆也不知楚風旬日間習得「北冥神功」,所以定下來這個看似靠譜的計劃。「嘿嘿……你小子想得倒是明白!」干光豪冷笑一聲,長劍出鞘,「想得明白,那又如何,這荒山野嶺,還是要看手上功夫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