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炎的武學傳承與修煉資源都不及韓淋,但是他大了三歲,今年已經十八,身體接近成年,故修為上與韓淋相當,都是養氣圓滿,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第四境的淬皮。
在這個世界上,無論習武還是修道,從入門到先天的境界劃分都是相同的,即為健體,舒筋,養氣,淬皮,換血,鍛骨六大境界。
別看韓淋和段炎都是養氣圓滿,實際上,十五歲的養氣圓滿和十八歲圓滿是有很大區別的。
十五歲達到這一階段的韓淋,有望在十七八歲突破淬皮,從此能夠真氣外放,成為一方高手,r 後有機會成就先天,堪稱天才。
而段炎的突破很可能要拖到二十歲以後,終生成就也不過就是普通俠客,先天無望。
從這方面說,韓淋確實是有資本驕傲的。
只是此時此刻,三歲的差距讓他們勢均力敵。
兩個人這時心里都憋了一口氣,一個為了父親重傷,風火鍛被鐵衣坊欺到門上;一個為了當街受辱,面皮從此被揭了個干淨。兩人誰都沒打算停下,場中只听見當當當的兵器交擊聲。
這兩人交手過招,正是燕灕的計劃。
風火鍛的段家父子救了燕灕一命,而遭此風波,燕灕無論從道義上還是良心上,都要幫忙。而無論這一局斗劍如何籌劃,如何收場,風火鍛的武力都是必不可少的籌碼,否則只能任人欺凌。
武學與鑄劍,身為鐵匠學徒的燕灕確實涉獵不多,只在鐵衣坊老當家去世之前,耳濡目染過一些東西。但在異界的夢境中,身為修道人的他,畢生追求大道,且不說百年見識與感悟足以驚世駭俗,單是他年輕時走遍天下,追尋仙道足跡,拜訪過不知多少國術名家、武學大師,對于武學的理解就足以震驚天下。
即使這個世界有神仙,有妖魔,有俠士,有劍仙,但武學的基本道理總是相通的。
眼前這兩個少年的劍術,都是輕靈迅捷的路子。所不同者,韓淋的劍術,輕盈中更加簡潔,注重殺傷效率,威力不小,可能來自軍旅。而段炎的劍術,輕快中夾帶狂熱,仿佛風中火焚,該是出自江湖。
再仔細看,韓淋的力氣因為年齡的原因比段炎略弱,但段炎劍術中不知為何總有一絲殆滯,終不成燎原之勢。
兩人的動作氣力,放在燕灕夢中的世界,都堪稱頂尖高手,而在這個世界則是後生晚輩。不過,也正如燕灕所料,武學技擊就是武學技擊,在沒有發生質變的能力出現之前,道理總是相通的。
戰斗並沒持續太長時間,兩個少年對戰大約二十回合,就听場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
「住手!」
接著,一道雄渾的掌風破空而入,將戰團一拍兩散。強大的氣勁在場中卷起一陣狂風,圍觀的眾人被被狂風掃得衣袂飄擺,須發飛揚,各自後退兩三步,整個場地眨眼間變得空曠。
這是燕灕第一次見到「淬皮」以上的高人出手,著實震撼。
眾人往聲音方向觀看,只見一位白發老翁,帶著幾位鐵匠打扮的中年大漢,穩步來到風火鍛門前。
正是五金堂大當家丁燦。
「劍川城不準私斗,要打架,請上英雄擂。」丁燦沉聲說道。
劍川城是一座特別的城市,並不歸屬任何一個國家,自然也就沒有官府管轄。城中一切事宜由儒道釋三教共治,故而各個方面帶著極度鮮明的江湖s 彩。如果江湖人有恩怨,也不得私自動武,需要公開比武打擂,就是丁燦口中的劍川英雄擂。
「這狗雜種竟敢辱罵于我!」韓淋迫不及待的出口告狀,他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般屈辱。
「出口不遜,真沒教養。」丁燦訓斥的卻是韓淋。
昨天韓五夫人的事情,就是由五金堂,古鉞居,素鋒齋三家做主,逼那潑婦當街磕頭認錯。事情的始末經過,丁燦怎會不清楚?在這位老人家看來,韓淋對燕灕喊打喊殺,動輒辱罵,完全是骨肉相殘,人間慘劇。
韓淋漲紅了臉,沒敢出聲反駁。劍川城奉行三教共治,傳說五金堂與代表佛門的鑄禪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就是韓家老祖韓鐵衣,也要給丁燦三分薄面。他韓淋哪敢放肆。
倒是段炎,不愧是橫江幫的頭目,x ng情沉穩。他退回己方,一言不發,靜等老前輩拿出章程。在劍川城這個講俠義的地方,凡事只要擺在台面上,就必須公允。
果然,丁燦面對鐵衣坊眾人,森然問道︰「你們鐵衣坊找上風火鍛,究竟是比武,還是斗劍?」
「斗劍,當然是斗劍。」韓銅跳出來接道。鐵衣坊與風火鍛當真比武打擂,固然能贏,可風火鍛並不會因此傷筋動骨。何況鐵衣坊出師無名。沒有合適的借口就打擂分生死,贏了也等于輸了,倒時候在劍川城混不下去的肯定是鐵衣坊。
「好,既然是斗劍,那就按規矩來。」丁燦當仁不讓的主持秩序。他在鑄劍師中堪稱德高望重,數十年里主持斗劍已不知多少次了。「你鐵衣坊所用之劍,就是你手中的這柄玄鐵長劍?」
「正是墨鋒斬!」韓銅高聲道。論技術他確實沒信心,可玄鐵就是玄鐵,寒酸的風火鍛不可能拿出超越墨鋒斬的寶劍,或者說,他們不可能有玄鐵這個級別的材料。「在您老人家眼中,韓銅這口墨鋒斬確實不算什麼。但是——量他小小風火鍛,也拿不出此等神兵。」
「嗯。」丁燦略略點頭。
在他心里,當然希望一身俠氣的風火鍛能贏得這場斗劍。可是正如韓銅所說,玄鐵就是玄鐵,名副其實的上品鑄料。即使工藝有缺陷,也不是那麼容易打敗的。他既然主持比試,就必須做到公平,絕不偏私。「那麼,風火鍛由哪一位鑄劍師出戰,要用哪一口劍比試?」
瞬間,一切又回到原點。
段炎緊握劍柄,身後的幾位鑄劍師也緊咬牙關,一時無人答話。
「段黑虎呢?」丁燦問道。
段炎恨聲答道︰「我爹昨夜被人暗算,現在仍舊昏迷不醒。」
「哼!」丁燦沖著鐵衣坊一聲冷哼。他這等老江湖,如何不明白其中貓膩?心道如果不是他聞訊趕來,換個人主持斗劍,只怕風火鍛今天真要除名了。
「既然風火鍛大當家受了傷,斗劍之事理當延後。」
按理來說,延期不是非常合乎規矩。但丁燦身為鑄劍師的老前輩,此時開下金口,總是有一份情面在的。
可剛剛被罵的狗血噴頭的鐵衣坊如何肯依?
韓銅也顧不得五金堂的情面,高聲道︰「丁老當家,斗劍斗劍,終究比的是劍,鑄劍師是否受傷並不重要。難道緩上三五r ,風火鍛就能鑄造一口超越墨鋒斬的神兵?」
「哼——」丁燦被這番搶白,折了顏面,心情當然不爽,可作為主持人,也不能不應,只能道,「鐵衣坊堅持一戰,風火鍛有何說辭?」
就在段炎騎虎難下的時候,一旁的燕灕再度開口。
「風火鍛由晚輩與少當家出戰。」這句話客客氣氣,卻帶著一股自信,讓風火鍛眾人j ng神一震。
「你這狗雜種,不過是我鐵衣坊一個沒拿過鐵錘的學徒,憑什麼代表風火鍛出戰。」韓銅吼道。他倒不怕會輸,只是燕灕的嘴巴太過尖利,就算他們贏了也可能顏面掃地。
燕灕淡淡道︰「昨r ,我已經跟鐵衣坊結下生死大仇,又受段當家救命之恩,此時出戰有何不妥?」
「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理所應當。」丁燦直接肯定了燕灕的資格,轉向段炎道,「少當家如何說法?」
這個時候,段炎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縮回去?他當下點頭道︰「正是我與燕兄代表風火鍛。」
實際上,風火鍛與鐵衣坊兩家距離很近,都在同一條街上。原本的燕灕身份低微,與段家父子並不相識。由于段黑虎救了燕灕之後遭受暗算,段炎對于燕灕多少有些芥蒂。而在此時此刻,燕灕在段家最困難的時候挺身應戰,段炎心中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只覺得這個人沒救錯,果然講義氣,有俠骨!
至于斗劍取勝,段炎從來就沒報希望。
「好,少年義氣,不枉劍川俠骨!」丁燦又贊了一句,「但斗劍非是兒戲,你們有何信心勝過上品玄鐵之劍?」
這一問,可謂仁至義盡。
按丁燦的想法,如果兩個少年有些江湖閱歷,就該趁著這個台階下去,說自己年青,閱歷有限,水平不足之類的場面話。如此,即使斗劍失敗,也不用承擔最壞的結果。最後一句「上品玄鐵之劍」更是暗貶鐵衣坊的作品——上品的是玄鐵,不是劍。
怎知燕灕就像完全沒听懂一樣,毫不客氣的說道︰「一口廢鐵,勝之何難?我只恐勝之不武!鐵衣坊就是韓銅與韓淋為代表嗎?」
「正是!」沒用丁燦回答,韓銅就跳了出來,「狗雜種,別逞口舌之能,有種你就拿出神兵來!按照先前的說法,輸的一方,摘下招牌,滾出劍川城!」
「一言為定,請老前輩作證!輸的一方,摘下招牌,滾出劍川城。」燕灕也把話說死,不留絲毫余地。唯有最後一句話是,眼神中透出一絲寒光。
丁燦看到燕灕的眼神,心頭凜然——說不得,這少年怕有些真材實料,當下問道︰「風火鍛要用哪一口寶劍應戰?」
「對付廢鐵何須寶劍?」燕灕說著,向風火鍛門內的劍架上一指,「就用這一口。」
「這口劍……」主持過無數次斗劍的丁燦愣住了。
不但是丁燦這位老劍師,連同韓淋,韓銅,段炎,風火鍛的諸位鑄劍師,甚至是附近圍觀的游俠、百姓,全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