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疾風。
天空比血都還要殷紅,目眩神迷之中又滲著幾分說不出的淒迷和物s 的恐懼。
過不多久玄幻的天空取而代之的將是黑夜,永遠都讓人聯想到絕壞的事物的黑夜。
又有誰能察覺黑夜其實是無比寂寞的,誰又能猜測別人的心呢?那樣只會令彼此都失望不已。
又有什麼比遭受最為在乎的人誤解更為傷心,更感孤獨?
一個人越是強大,越是令人感到不知根源的恐怖時,他就是最孤獨,最寂寞的。
斜陽透過婆娑的樹影映在張命升因迎面襲來的強勁的風而顯得略微有些扭曲的臉上。
這是一張不怒自威的粗糙的臉,又顯得那麼的滄桑與淒然。
他手里雖然拿著數斤重的大斧,卻絲毫感覺不到倦意,他像一個閃動的鬼魅一樣條地就從這棵樹跳到了那棵樹,幾個起落就已經飛出了幾里路了。輕功之高,任誰看了都難免露出驚駭恐慌的神情來。
勁疾如尖銳的刺的風並不能使張命升放慢速度,風吹得他的青s 長袍簌簌直響,他那粗狂的虯在他的腮邊縱橫飛舞,虯里滲雜的汗水早已消失在了風中。
他明亮而滿是威嚴的眼楮卻驟然像兩汪死水一般地黯淡下來了。
但卻依然那麼堅定如磐石。
他望著前方如幻如現的黑影,嘴角微微有些痙攣般的扭曲。
那黑影時而近時而遠,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比風都要靈活流動,比雲都要飄忽不定。
張命升眼楮里閃出一絲黯淡的光,光里有說不出的沉痛。
他知道他絕對是無法追上這個黑影的了,所以他並不是因為追不上這如鬼如魅的黑影而深感沉痛。
誰又會為這種事情而感到沉痛不已呢?一個高手永遠不會如此。
縱觀武林除了「燕十四步」又有誰的輕功勝得了玄藥莊莊主張命升?
縱觀武林會「燕十四步」的,除了她還會有誰?
張命升的神s 更為黯淡了,他一面不忘竭盡全力地施展輕功,一面低聲沉吟:「我早該想到是她的,除了她,還會有誰?」
他的眼里驟然全是悲痛。
他突然像機器死機停止運轉了一般停在了一棵樹的樹枝上。手里的大斧頭閃動著寒氣逼人的青光。
他失聲朝著那黑影飄去的方向喊道:「我知道是你,你為什麼要走,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好好談談麼?」
這句話就像是掉落了空洞得不知深淵在何處的水井一般,沒有半點回音。
那黑影已漸漸地濃縮成了一個極小的黑點,快要淹沒在他的視線里了。
他竭斯底里地狂吼:「度娘,我知道是你,我知道……」
話音未落,一陣急遽的勁風驟然襲來。
這股勁風來勢之猛之剛竟使周圍幾棵參天大樹的枝葉像飄雪一樣紛紛往下墜。霎時間,眼前像是被隔了一層厚厚的膜一樣,看不到膜後面的東西。隨之發出一陣震耳y 聾的「簌簌簌」的聲音,但轉眼即逝。
張命升魁梧而又扎實的身軀也不由得搖晃了一下,但是卻總不至于像枯枝敗葉一樣墜下地去的。
張命升猛一抬頭,從諸多紛紛落葉之間的極小的縫隙中依稀地看見了一個人影。
人,是種沒有耐心的動物,就算是有,那也是裝出來的罷。
張命升舉起寒光四sh 的大斧頭,作勢略微扭動魁梧的身軀,斜揮大斧頭,一陣分量十足的疾風像是從大斧頭里蔓延擴散開來,寒光一閃,眼前的枝葉哪里還見蹤影?
他的速度之快根本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動作是怎樣的。
在他正對面的樹枝上儼然站著一個身著黑s 長裙的女人。長裙一看就知道是由上等的綢緞縫制而成。
柔若無骨的身子,粉裝玉琢的瓜子臉。
長裙飄飄,柔軟的長裙印出了她身子凹凸有致的縴細的輪廓,這世間只怕也就只有她配穿上這條無比絕倫的黑s 長裙。
黑s 長裙的領口處瓖嵌著兩顆明亮的大珍珠,在斜陽的照sh 下熠熠生光。但卻分不到她一絲的美,這兩顆讓無數女人追求迷戀的大珍珠,在她面前也要相形見拙。
她兩只清澈如水又飽含深情的眸子讓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
她美得讓人無所適從!
她美得讓人難以置信!
這就是名滿天下的「武林第一美人」——度娘。
「燕十四步」實已臻化境。
張命升對這股勁風驟然來襲不以為然。
他望著度娘,良久良久。
這就是他r 思夜想的女人。
他現在就像一塊聞風不動的木頭一樣。
多情的人往往總是這樣,面對越是在乎的人就會越顯得不知所措。
風在極不安分地呼嘯。樹在極不安分地搖擺。
度娘不耐煩地道:「現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怎麼像條柱子似的站著不動。」
他知道她言語中含有譏誚之意,但他那張已經非常落寞的臉卻沒有絲毫感到生氣。
他已經習慣了,但並沒有麻木。
永遠不會麻木。
張命升把雙手和閃爍著青s 的寒光的大斧頭負在身後,道:「你跟我回家去好嗎?我和女兒都很想念你的。」
度娘道:「我早就說過了,我沒有家,但文兒……文兒卻還是我的女兒。」
張命升黯然神傷,道:「我知道你還沒有原諒我,我知道你還在介懷十年前的那件事,我知道……」
度娘打斷道:「你別自以為是,我早就忘了。」
女人如果說忘了,那一定沒有忘,且無時無刻都像烙印一樣記在心里。
張命升顯得有些激動,嘴角牽動胡須微微有些顫動。如果不仔細看,卻也還覺得他是面不改s 的。
他喃喃道:「這都是我的錯,我卻還異想天開希望求得你的原諒,我不配,我連自己的兒子都……」
度娘听到這,臉s 不禁沉下來了。
但很快臉上旋即又恢復了原來的譏誚。
她正s 道:「你何必又再說呢?說多了只會讓我更加恨你罷了。」
張命升道:「但是……但是……」
話音未落,度娘已展動身形。
勁疾的風,渺茫的影。
只是度娘眼角里的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液體又是什麼呢?
張命升失神地望著她疾行的背影,眼里有說不出的寂寞,說不出的孤獨。
他頹然坐倒,「 」的一聲,他手里的大斧頭順勢滑落到了地上。
他自言自語:「那也是我的兒子啊,我也不想的。」
夜已襲來,寒風習習。
慘淡的星光映在玄藥莊門前平坦的地面上。
空無一人,地上卻有一大灘藍s 的濃稠的液體發著淡淡的光。
血,藍s 的血?
又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