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薩斯醒來時,發現自己居然躺在火麒麟寬闊的背上,青紅s 的火苗柔柔地灼燒著他的身體,奇怪的是雖然火焰加身卻連他的一絲毛發都沒有燒掉。
舉目四顧,之前暗青s 的岩石已然被火紅的熔岩取代,雖然感覺不到,想必此刻的凌雲窟已然如同熔爐,阿爾薩斯瞬間了然,這火麒麟竟然是在保護他!
阿爾薩斯剛想伸手拍拍火麒麟的脖頸,誰知,甫一用力,就感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塊骨頭、每一條經脈,都如寸斷一般,劇痛難當,顯然是受創不輕。就連丹田中原本不弱的真氣,此刻也是賊去樓空,那不容于世的一劍雖然只是在j ng神空間中揮出,卻已然抽干了他所有的j ng氣神,著實可怕!
勉強抬手咽下一顆血菩提,努力溝通真氣恢復著身體的傷勢,眼前的光線越來越亮,甚至面上已有絲絲的涼風迎面吹來,這火麒麟顯然是想將自己送出洞外,驀地,天光大亮,一人一獸已然奪洞而出!
火麒麟打了個響鼻,俯身將阿爾薩斯放到了地上,血菩提藥效極為神奇,藥力雖真氣循環全身之後,傷勢已然好了許多,恢復j ng神的阿爾薩斯拍了拍火麒麟碩大的頭顱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這山洞里很無聊吧?」
阿爾薩斯與火麒麟的友好度已經高達八十多點,僅差一線便能達到收服寵獸的標準,阿爾薩斯很希望這頭通靈的奇獸能夠跟自己一同出洞,非是他心存奴役火麒麟的邪念,只是不願這心思單純的奇獸在那孤寂的地心深處獨活下去。
然而火麒麟沉默片刻,卻是搖了搖頭,伸出舌頭溫馴地舌忝了舌忝阿爾薩斯的手心,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回洞里,顯然是不願就此隨阿爾薩斯離去。
眼見火麒麟越行越遠,阿爾薩斯只是微微一嘆,獸類有時比人更單純,只要對其善待以誠,它們也會用善意來回報,可惜一人一獸終究緣淺,此時已是分別之時。
阿爾薩斯長身而立,俯首遠眺,肆虐蒼生的大洪水已然散去,大地業已滿目蒼夷,阿爾薩斯目力所及之處,全是擱淺的房屋碎片,零零星星的數具已然開始腐爛的尸體掛在樹杈之上。
「浪兒,你在哪……」
樂山一帶突遭大水,洪水肆虐之下受災範圍難以估量,岷江流域僅剩一昌平鎮,因坐落地勢遠較一般村鎮更高,且又四面環山,這才才得以幸免。
故此,不少原居于樂山一帶僥幸生還的災民,惟有舍棄洪水肆虐後難以收拾的家園,紛紛逃往昌平鎮,一時之間,大大小小的災民盡充斥于鎮內之大街小巷,形同一列一列向前進發的乞丐,蔚為……奇觀?
不!
這滿目蒼夷的慘狀怎可能算是賞心悅目的奇觀?
這原是神州子民代代受洪水為患的苦況與悲哀!
天意如刀,凜涼的北風呼呼地摧殘著災後的大地,它就像一批人生死的判官,不管迎風而來是老是少,是大俠是走夫,它都照吹無誤。垂頭喪氣的災民們,在不得溫飽之余,更是飽受苦寒,單薄的身體在北風中不住地顫抖、瑟縮。
他們當中有些人,已經數天沒有東西下肚,更有些人染上了疫癥,面對饑餓和疾病,大人們也還能夠勉強忍受,可是……
「噗」的一聲,在蟻行著的災民當中又有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昏倒在地上。
「啊!琴兒,你……怎樣了?你……別嚇爺爺啊!」
災民之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急忙抱起昏過了的女孩,一探她的鼻息,但覺她已氣若游絲,慌惶向周遭的災民高聲求救︰「來人啊!我孫女兒染上了疫癥,又很久沒有東西吃了,請你們救救她!請你們做做好心……嗚……」
老人嚷到這里,已然泣不成聲,力歇聲嘶。不少災民亦駐足圍觀,可也只能黯然地面面相覷,他們自己染了疫癥的家人也「無藥可救」,天要人死,這根本愛莫能助!
就在眾人手足無措地等候這可憐的女孩就此離世之際,一條高大的人影從人群間搶身而上,毫不猶豫,一掌便抵在女孩背門。
源源真氣立即自其掌心直向女孩體內貫注,可惜女孩已病入膏肓,她只是微睜細小的眼楮,看了看那個正使盡全身真氣y 救自己的人,感激地笑了笑,接著回望自己正傷痛y 絕的爺爺,喘息著道︰「爺爺……別……哭……」
話聲剛歇,女孩突然渾身一陣絕望的抽搐,眼見已是回天乏術,阿爾薩斯目眥盡裂,殘存的聖靈真氣悉數勃發,指尖更是一挑,一枚鮮艷如血的果子被他塞入了女孩的喉嚨。
血菩提不愧是稀世靈根,在聖靈真氣的輔助下,瞬間藥力便席卷了女孩周身氣血,女孩胸口一顫,猛地咳出一口黝黑腥臭的淤血,竟是已經回過氣來。
那白發老者淚眼婆娑,朝阿爾薩斯連磕了幾個頭,嘴上連道︰「謝謝先生……謝謝先生……」
阿爾薩斯剛及扶住老者的身子,周遭圍觀的難民登時嘩啦啦地跪倒一片,以頭搶地的「吭吭」聲不絕于耳。
「先生也救救我兒子吧,他也染了疫癥。」
「先生救救我們吧……」
「救救我們……」
阿爾薩斯茫然四顧,大街上面黃肌瘦的難民們正目光狂熱地看著他,仿佛在拜著一尊救苦救難的佛,仿佛阿爾薩斯就是他們的希望。他終于知道,原來世人並非全只因江湖仇殺而死,原來世人也會餓死、病死,尤其是小孩子,如果不是適才自己出手及時,想必那可愛的小女孩已然尸冷多時。
可惜人力有窮盡,縱使阿爾薩斯劍道如神,這真氣未復的傷重之軀,又能干得了什麼?驀地,阿爾薩斯鋼牙一咬,「我救……」
話未說完,後街上已然傳來一陣陣混亂的驚叫,不少身體j ng壯的漢子手持竹棍,驅趕著向他們靠攏的難民,就像是拉起了幫派一樣。
「是‘雲門’來了!是‘雲門’來我們鎮上了!」
本來圍著阿爾薩斯磕頭如搗蒜的人群一听說「雲門來了」,早已失去神彩的目光俱是一亮,蜂擁著朝後街聚了過去,仿佛遇到了真正的救世主一般。
阿爾薩斯鼻息微動,心下微微詫異,這「雲門」或許真是這幫難民的救世主,大災之後竟然施粥救人,無論用心到底為何,這善行卻是半點兒也無可否認。
眼見災民越聚越多,一道不大的人影排眾躍出,被幾個高大的漢子架在肩上,阿爾薩斯眼神一亮,只見那少年背負雙劍,臉龐黝黑卻略帶堅毅,竟然是斷浪!
斷浪高聲道︰「大家都不要亂,大英雄‘步驚雲’著咱雲門來昌平救災,斷然不會苛待了一人,現在都給我自覺排好隊,老幼在先,婦女在中,輕壯最後,誰也不準仗勢插隊!若是誰敢趁火打劫,我雲門必然扒了他的皮!」
說著,兩個漢子竹竿一挑,那竹竿上竟然真的挑了幾張人皮,本來喧鬧且擁擠不堪的人群登時一滯,在一眾j ng壯漢子的推搡下,畏畏縮縮地站成了方隊,半聲不敢言語。
未幾,施粥開始,斷浪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神情激動無比,登時將飯勺一擱,著一維持秩序的門眾繼續施粥,自己卻從粥攤之後繞了出來。
果然,街尾正站著他心中所思之人!
「師父……」
斷浪三步並作兩步走,突地跪伏于地泣不成聲,阿爾薩斯嘆了口氣,想要責備他的話也只能暫時咽回了喉嚨,抬手將斷浪扶了起來。
「浪兒,這‘雲門’是怎麼回事?」阿爾薩斯皺眉問道。
他心知斷家幾代以來一直沒落,斷家人無時不刻地不想東山再起,斷浪甫一出生就背負了振興斷家的使命,所以才會瘋也似地磨練自己。對于此,阿爾薩斯並無異議,憑自己努力獲取身份、地位,那是熱血男兒應該走的正道,但要是斷浪借萬民受難之機拉攏人脈建立勢力,這是阿爾薩斯所不容的事!
「師傅明鑒,這正是徒兒所為,但卻並無私心!」對于阿爾薩斯,斷浪心里極是敬畏,總是知無不言。
原來當r 自把那群孩子暫時安頓在山峰之後,聶風便與斷浪立即折返狹道,希望能救回步驚雲,可惜仍是沒來得及,最後兩人只見步驚雲渾身泵血,隨浪而逝。
當時聶風與斷浪幾y 瘋狂,洪水剛及平復下來,他倆就找遍了樂山每個有人幸存的角落,步驚雲始終蹤影杳然,唯一的結論,就是他真的死了!
兩人心灰意冷之下,茫然地隨著災民一直向前走,這批逃難的災民少說也有數萬人,還不計那些堅決留于樂山,矢志重建家園的人在內,一路上餓殍千里,不少孩子婦孺都在遷徙中倒了下去。
斷浪和聶風第一次感覺到錢是如此重要,兩人空有一身武功,卻並不可以憑之充饑,也不能夠根冶瘟疫,災民要的,是糧食和藥,而這兩樣,卻是江湖中人最為不屑的「利」輕易便能辦到的事情!
下定了決心,兩人分頭行事,由斷浪拉起「雲門」大旗,維護災後秩序,而聶風則進行了一筆無比違心的交易,為災民換來了足夠救難的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