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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
剎那間,宛若時間定格,一片雪花飄落,六角形的雪花,就像是六只晶瑩的羽毛拼湊在一起,不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是完全對稱的。♀
一朵雪花有多重?0。1克?0。5克?
還是更重一些?
這世界上有人稱量過雪花的重量嗎?
它能承載什麼?
之前,子柏風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而此時,電光石火之間,子柏風的大腦,竟然開始想這個。
為什麼?人快死了的時候,不應該開始回憶之前所發生過的一切嗎?不應該追憶似水流年嗎?
為什麼我的大腦竟然開始想這個問題了?
難道我的大腦竟然是科學帝?
死了之後,要不要扒出來看看,和別的大腦有什麼不同?
子柏風有些自嘲地想。
然後他就意識到了什麼地方不對。
不是他的大腦是科學帝,而是他的大腦,或者說他的潛意識,早于他發現了什麼地方不對。
一朵雪花有多重?能承載住什麼?
事實上,它能承載住一只蹄子,踏在上面。
一朵雪花,若是有人拉近視角去看的話,就會發現,是由更多細碎的晶體所承載的,這些細碎的晶體拼合在一起,就像是一朵不斷生發的樹,一分為六,一分為六,再一分為六……
最末的枝杈,是那麼的縴細,似乎最微弱的力量,就能讓它碎裂。
踏雪的蹄子,就踏住了這麼一片尚在空中的雪花,但卻好像是踏在了一堵牆上,瞬間就止住了滑落的身體。
它擺動了一下四蹄,就那麼在四朵飄動的雪花上站立了起來。
——它一個踉蹌,飄動的雪花並不是那麼穩的落腳點,但是它立刻適應了,輕輕一躍,宛若精靈,又好像是幻影。
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的,子柏風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或者說,他還沒敢承認發生了什麼。
其他人更是意識不到——那白色的光芒,其實是有什麼東西改變了,其實是踏雪突破了等級的桎梏的光芒,這頭喜歡听人奉承,喜歡自己亂跑,最近還喜歡上了臥底的小驢子,它突破了。
從第四階開神智,進化到了第五層的潤體軀。
而第四層的極致,就是擁有自己的本命法術,悟通了本命法術,就等于進入了第五階。
這小家伙,是子柏風身邊第二個依靠養妖訣的力量達到了第五階的,之前的那個還是青石叔——青石叔借用靈妙訣的力量,擁有了「巡行九天」的本命法術。
而現在,踏雪也悟通了自己的本命法術。
這本命法術,就像是它的名字,簡單直白。
「踏雪」。
踏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閃電一般奔行,不論再輕巧的存在,它都可以踏足其上。
不論是蒼茫宇宙,還是無盡混沌,但凡我所踏足之處,就是大地。
「踏雪!踏雪!」子柏風叫了起來。
劍光已經射至,踏雪擺動著身軀,子柏風和落千山努力調整著重心,不讓自己被甩下來。
宛若電影之中的經典鏡頭重現,踏雪擺動著自己健碩的脖頸,那道劍光貼著它的肌膚,宛若情人的撫模一般輕輕滑過。
「 」一聲,綁著韁繩和嚼頭的皮革崩斷,和掛在下頜的一只銅鈴鐺慢慢離開了踏雪,順著風勢票飛了出去。
「啊……啊!」這小驢子也啊啊叫了起來,從剛剛被子柏風買回來時,馱著子柏風,似乎就成了它的使命。
就像是歌里唱的那樣,它總覺得子柏風是自己的唐僧,而他是子柏風的白龍馬。
只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錦鯉雲舟成了子柏風最喜歡的座駕,不知不覺間就奪去了它首席坐騎的位置。♀
它也只能盡最大努力,去其他地方發揮自己的作用,只希望子柏風不要把目光從他的身上轉開。
這些承接子柏風的養妖訣長大了的小家伙們,某些方面,就像是小孩子,有自己固執和敏感的一面。
而當子柏風需要的時候,它義無反顧地去臥底了。
它曾經在碼頭上拉過李青羊的玉石,甚至拉著玉石去過知正院,曾經載著九嬰的間諜們穿行在西京的大街小巷,踏進過九嬰的大小據點,不知道有多少的消息,子柏風是從它這里得知的,它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卻會听,而且是非常好的听眾。
人如此的目空一切,誰會在乎兩只驢子是否長得像,甚至是否是同一只呢?
只有熟悉它的人,譬如小石頭,才能夠認出它來。
而它身為一只妖怪,在子柏風得到隱靈訣的時候,就已經臥底九嬰了,靠的卻不是隱靈訣,而是他脖子下的那個鈴鐺。
子柏風和小盤兩個人精心制作的,曾經隱藏束縛古秋妖氣的大陣的減縮微小版。
而此時,晉級五階,鈴鐺崩碎,剎那間,妖氣崩裂,宛若熊熊的烈焰在燃燒。
恍惚間,踏雪全身燃起了碧青色的詭異火焰,雙目之中,迸射的妖氣射出兩尺來長,飄動在身側,宛若九幽之下突然飛出來的碧青妖龍!
「 !」突然炸開的妖氣,讓雪花胡亂紛飛,就連地面上的積雪,都被卷了起來。
眾人都愣住了,那十來只角馬在這凶惡妖氣的逼迫之下,瞬間四蹄發軟,跪倒在地。明明只是一只驢子,此時卻比之百獸之王還要囂張。
但是,人吃驚,劍卻不會吃驚。
劍光回轉,疾射踏雪。
「律——」一聲長嘶,踏雪向後蹲了一體,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然後猛然一躍。
輕巧與沉重,力量與柔美,這矛盾的感覺,完美結合在了一起。
它****而出,在飛劍之上輕輕踩了一下。
就像是瞬間把那飛劍凝固在萬頃大地之中,飛劍啞得一聲響,從天空之中跌落,而踏雪卻已經發出了一聲歡快的嘶鳴,躍到了高空之中。
「踏雪!踏雪!」子柏風的聲音也在空中響著。
這只驕傲的小驢子在空中宛若瘋龍一般,在空中呼嘯著奔行,來回折返。
然後,它低下頭來,噴了一口吐沫,不屑地轉過頭去,甩了甩尾巴,留下一堆驢屎。
從這一刻起,無盡的天空,也不過是它腳下的一階小小的台階罷了。
它不是在飛行,它從不屑于飛行。
它是在奔行,在雪花之上,在塵埃之上,在空氣之上。
落腳剎那,空間輕微震動,一朵朵漣漪浮現,然後消失。
被它踩踏的雪花和微塵,在那一瞬間,凝固在空中,在它挪足離開之後,繼續著之前的軌跡。
什麼飛劍,去吃屎吧!
那飛劍凝固了瞬間,動能瞬間消失,從空中跌落下來,倒插入了積雪之中。
「啪」,一堆驢屎落在了飛劍柄上。
「踏雪,你不講衛生!」隱約還傳來了子柏風的呵斥聲。
「 ……啊啊……希律律!」踏雪呼亂叫著辯解。
它的鬃毛在寒風中飄蕩著,青色的妖焰絲毫不加收斂,就那麼囂張跋扈地奔跑過了西京的上空。
妖焰甚至把身後的積雪都染成了青色的,在地上鋪就了一條青色的雪路。
文魚抬頭看去,面色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吃驚,他一抬手,飛劍炸響,把那便便炸飛了出去,但是再想出手,卻已經晚了。
只看到一道青色光芒,直射遠方。
「該死!」他聲音沉沉的,悶悶的,冷冷的。
「子柏風!」
「還有那頭驢!」
蠻牛王府,被滔天的妖氣所驚倒,蠻牛王猛然抬起頭來,他看到那一道妖芒直射皇宮,頓時吃了一驚,連忙隨後趕來。
皇宮大門口,禹將軍抬起頭來,面色冷肅︰「何方小妖,膽敢擅闖顓而皇宮,速速停下,否則……」
「嗨!」青色妖焰在空中停滯,宛若青色妖龍的凶惡妖怪頓時化作了一只耳朵大身體小的小驢子,子柏風和落千山兩個人在驢子背上揮了揮手。
「柏風?」禹將軍喜出望外,然後又震驚道︰「你那是騎的什麼?」
「這是踏雪。」模了模小驢子的耳朵,子柏風笑了,他拍了拍踏雪的脖子,從天空降下去。
禹將軍是子柏風在西京難得的一個可以信任的人,甚至比顓王還值得他信任,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這麼一說,禹將軍頓時皺起眉頭來︰「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子柏風道,「我們剛剛從中山派和九嬰的聯合追殺中逃出來。」
「你可知道,你所指控的是西京的中流砥柱,甚至是整個顓而國的中流砥柱。」
「我當然知道。」子柏風點頭。
禹將軍沉默了,他的心中在進行著激烈的斗爭。
相信子柏風?這太匪夷所思了。
不相信子柏風?但是子柏風為何需要撒謊?他指控中山派又有什麼好處?
而且,身為禁軍統領,他一直以來,也有許多的奇特感覺,感覺有些東西不對勁,卻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你可有證據?」他問子柏風。
「我沒有證據。」子柏風搖頭。
這個少年,他光明磊落,言出法隨,他說話的語氣,卻好像是在說,他的話就是證據。
「我會如實向顓王匯報,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禹將軍猛然搖搖頭,咬了咬牙,道︰「你們既然被追殺,那定然會有痕跡留下,我立刻去派人調查!」
其實,禹將軍已經信了子柏風所說。
這世界上,沒人是傻子,只是人們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在子柏風揭破之前,沒人願意想那最不可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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