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陣,這時才徹底適應了室內光線,見崇禎臉s 蒼白,顯得頗為消瘦。只是j ng神看起來卻還不錯,並沒有後世小說中的狂躁或抑郁的神情,想來大明王朝的噩夢剛剛開始,還沒有超越崇禎的心理極限。
在風焚打量崇禎的時候,崇禎也在好奇地打量著他,他在風焚剛進門的時候,還以為來了個彪形大漢,現在看清了風焚的臉相,才知他年紀尚小。崇禎自己本是少年天子,見比他還年輕的人成了萬人仰慕的大英雄,著實十分好奇,因此開口就問風焚道︰「你多大了?」
「十---七歲。」風焚遲疑了一下,也許生理年齡還沒有這麼大,可是,說得太小了被人當成小孩也不好。
「十七歲啊,真是年輕,比朕還小,卻已能在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首了,難得啊!」崇禎輕聲贊道,他本來對風焚頗為好奇,內心深處甚至對風焚的神勇心存敬畏,見他卻只是身材健壯一些,臉相卻純粹是個少年,于是不急于問出什麼內容,盡說些鎖事,大異于平時召見朝臣急躁的情形。
「陛下說的也不對,哪有什麼百萬軍隊啊,三、五萬人而已。」風焚笑道︰「我剃了頭發,找了個丫頭的小辮子粘在腦後,嘰哩咕嚕說著蠻子話,就走進去了,沒費半點力氣。」
「听說你受了重傷?」
「出來有點麻煩,受了點傷,不過已經養好了,外傷-----,也有一點,」風焚笑道,除了帽子,露出平頭般長短的頭發︰「還沒長起來。」
崇禎看著他一頭短發,如同沙彌一般,忍不住哈哈一笑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剃個光頭,也算是損失不小了。」
風焚見他高興,又說道︰「其實我不去刺殺,建奴佔了遵化城後,也只能退兵了。」
崇禎不解道︰「這又是何道理?」
風焚道︰「建奴借道蒙古入關,輕騎疾進,講究的是一個快字,讓我軍沒有防備,企圖以奇襲建功。不想阻于遵化城下有十多天,早已失去了奇襲的意義;又加上咱們明朝的軍隊在周邊越來越多,漸成合圍之勢,建奴孤軍深入,擔心退路被斷,勢必心生退意,因此,我去炸小奴,只是讓他們早退幾天而已?」
崇禎奇道︰「這話說的有道理!想不到你不單有勇,而且還有些謀略。」
「這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我大哥說的?」風焚道。
「你不是孤身一人入中原,怎地又有了個大哥?」崇禎一時頗為奇怪。
「哦,那是我結拜義兄,趙率教趙大哥。」風焚答道。
「趙率教是你結義大哥?」崇禎想起趙率教白發蒼蒼的模樣,竟有這樣一個這樣小的義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可是從一品的朝庭大員,你可真是高攀了。」
其實,在崇禎的內心深處,很希望這是一次堂堂正正的勝利,而不是靠刺殺之類的手段退兵,這樣他才會對自己的軍隊有信心,面子就好看了,自己明君和中興的勢頭都得以維持。風焚這樣一說,正合他心中期望,不由得內心大慰,借了這個由頭,大笑幾聲抒發一下歡暢心情。
王承恩站在門口,听到崇禎的笑聲,心中頗為感慨,己巳之變以來,皇上就沒有笑過,今天見了這個風焚,短時間就笑了兩次,顯然是極為開心,看來溫體仁提醒皇上見這個年輕人卻是提對了。
風焚听了崇禎這麼一說,卻生怕崇禎以為自己早已與趙率教早有關聯,等下為袁崇煥開月兌就沒有可信度了,于是趕緊解釋道︰
「我現在想來也覺得孟浪了,不過趙大哥提出結義是在我準備入敵營刺殺小奴之時;當時成功機會太小,所以料定自己活不過當晚,而趙老將軍也過不了第二天城破之時,所以就沒計較那麼多了,沒想到最後我們兩個都活下來了,結義一事就成了笑柄。」
風焚這幾句解釋,無意中就描述當時城破之r ,將士慷慨赴死的慘烈場景,崇禎听了,略有所感,輕聲說道;「你們是一對好兄弟,朕沒有怪你。你很好,不貪功,能將建奴退兵的真正理由在朕面前說了出來。不過就是這樣,你也救了遵化數萬軍民,同樣是奇功一起,朕還是要賞你的。」
他嘆了口氣接著說︰「可惜你等能推測出建奴退兵理由,袁崇煥身為督師,卻是全然不知,木訥得很,朕真是看錯人了。」
風焚嘆道︰「袁督師應該是知道的,只是不肯說而已。」
「袁蠻子為什麼不能說,他不是上了折子自辯嗎?這也算得上一個好理由了。」
風焚道:「袁督師為人鯁介,且頗為自負,對這等只是推測的事情自然是不願作為自辯的理由說出來;更何況,這樣一說,擊退敵軍的大功就從我風焚頭上轉到關寧軍頭上了,這等理由,經他說出來就成了搶功言論,他自是更不屑說出來了。」
崇禎奇道︰「袁崇煥不念你立了大功,倒把你關了起來,你還盡幫他說好話?」
風焚趕緊道︰「袁督師將我關起來,是因為遼東的事和他吵起來了,倒不是因為他想搶什麼功勞。」
風焚這樣解釋,作為袁崇煥曾經的粉絲,他雖然已經改變了觀點了,卻仍不願意落井下石,重復那些指責袁崇煥的話。另外他明白,和皇帝見面這種事,自己以後很難踫到了,關于遼東的戰略問題無認如何要趁著機會提醒一下崇禎,因此,他這個回答,就是想要將話題轉到遼東問題收去。
崇禎一听,果然甚為關心,問道︰「你自遼東來,見解自然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說說看,怎麼吵起來的?」
風焚笑道︰「我以為遼東之事應當先守而後攻,不少于十年之功,若說五年平遼,只怕非但不能成功,反而徒耗錢糧,折損士氣。袁督師大為光火,因此吵了起來。」
崇禎道︰「哦,那你說說為何五年不能平遼?」
風焚道︰「我軍長于守城,拙于野戰,所以袁督師在遼東是憑借堅城巨炮的戰略,督師的戰功也是這樣取得的,可是這種戰略,現在已到極限了。遼東地域廣大,遍地保壘不但耗費巨大,糧草軍資也無法運送。我認為修城堡自古就只是防守之策,城堡最多修到寧遠,鞏固了山海關防線也就夠了,收復還得靠野戰。」
崇禎問道︰「方法不同而己,和五年平遼有什麼關系?」
「要野戰就得練兵,就得要銀子,要糧食,咱們明朝連年災荒,流賊紛起,應當先安內再攘外,待兵強馬壯之時,再回頭一舉平定遼東,所以五年平遼------」
「等等,你說什麼流賊紛起?」崇禎皺起眉頭打斷了風焚的長篇大論。
風焚心想,壞了,這農民起義不是還沒有開始嗎,自己一下子把話說到前頭去了,他定了定神說道︰「草民去年歲末從遼東繞道蒙古入關,途經山、陝兩地,發現那里赤地千里,民生凋敝,許多人月復脹如鼓死在路邊,任憑野狗吞食,各地盜賊蜂起,漸成燎原之勢。草民覺得,這內亂之象已現,請陛下稍減賦稅,賑濟災荒,以養民生,以防民變!」
崇禎臉上青氣一閃,問道︰「你可知我朝治下有多少縣?」
風焚不知他問的是什麼意思,只得老實回答道︰「不知道。」
「一千一百二十六個。可你知道有多少個縣五成以上稅銀?三百四十個!佔了全國四成!你知道有多個縣連一兩銀子都沒交嗎?一百三十四個縣!一百三十四個縣一兩銀子、一文錢都沒給朕交!他們自己早把稅減下來了!還要朕給他們減稅嗎?」崇禎冷笑著說道,言語間有難以壓抑的激憤。
風焚疑惑地問道︰「或許是賦稅太重了,百姓交不起,因此只好拖欠吧。」
「賦稅太重?」崇禎冷笑道︰「你知道我朝田賦是多少嗎?」
風焚心下茫然,勉強答道︰「不知道。」
「朕來告訴你,二千七百萬石,朕的大明朝耕地十一億畝,年產糧十三億石。朕年征二千七百萬兩,那是五十稅一!漢朝三十稅一,征出了個文景之治,朕五十稅一,還欠征過半,怎地就成了橫征暴斂了?!就成民不聊生了?!」
崇禎額上的青筋漲大,臉s 卻蒼白如紙,咆哮道︰「你告訴朕,大明朝的錢哪里去了?不知道吧,朕知道,朕告訴你!在士大夫手里,在藩王勛貴手里,在滑胥刁民手里。你以為朕是昏君嗎?朕會看著百姓餓死嗎?不是啊,朕是眼睜睜地看著大明有難不能防,有災不能賑啊!朕沒錢救啊,朕的官員要錢、河防要錢、遼事要錢,每樣都是燃眉之急,每樣都不能省,朕不--朕和你這傻小子說這些干什麼啊?真是氣糊涂了,你懂什麼家國大事啊,不說這個了,唉——說說你在遼東的事吧,你在遼東那會,建奴那兒不鬧饑荒嗎?」
「遼東也鬧饑荒啊。」風焚定了定神說道︰「女真人沒糧食就去買,去搶啊。」
「是啊,朕的督師也賣了不少軍糧給他們啊,可這也不夠啊。」崇禎發了一通脾氣,心情反而好了點,恢復了帝王儀態。
「那就殺掉一些人。「風焚答道。
「殺人?干什麼?吃嗎?」崇禎淡然道。
「那倒不是,年ch n天,他們會派人核查漢人存糧,少于五斗的就殺頭抄家,將抄出來的糧食分到缺糧的人家,這樣反而會少餓死一些人。」
「這樣啊。」崇禎嘴角抽動,沉吟不語,不知是心中痛恨女真人殘暴,還是羨慕他們的手段簡單有效。
接著又嘆了口氣道︰「先不說這個了,說點有趣的給朕听听?」
風焚道︰「好的,我就說點遼東的事兒吧,那兒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說‘棒打 子瓢舀魚,野雞飛飯鍋’就不說了,因為那個大家都知道;還有大家不知道的,就是‘樹上捉獐子,帳篷內抓魚’。」
崇禎眼楮睜得老大,在他貧乏的想象力里,大概是遼東的鹿太多了,被同伴擠到樹上去了;魚兒太稠了,從河里躍出來,一扭一扭跳進牧民的帳篷,不過這也太荒唐了,崇禎覺得這看似純樸的少年說話滿嘴放炮,和紅夷大炮有得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