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謝元亨一下語塞。
這事其實難不倒他,風水師的真正學問不在于什麼龍脈之類的鬼把戲,而在于對地形和地質條件的觀測能力。好的風水師能憑著一雙肉眼看出哪里的地下水、泥石流和白蟻路,能分辯土質的好壞,是否適合建房和下葬。這樣,好的風水師選擇的地方就不會因挖出地下水層或溶洞上面而無法下葬;也不會因墳地選好以後不久就發生滑坡和泥石流,而使死者尸骨不寧;更不會正好挖在山洪的流經之處和白蟻適宜生存的土地上,使y n宅墳毀棺滅。
可是,不看y n宅陽宅,不問吉凶,他就不能展開法事,也就不能借法事之名問主家要公雞、白米、米酒之類的物品,更不好意思以祖師爺定下來的規矩一類的借口問主家要錢。這個宋大人開口直截了當,一下就要用自己的真本領,倒算得上真正了解自己的知己。但知己歸知己,活還是不能白干的。
「給,先拿著這個吧,等下找出來了,另外有賞!」宋應星看著謝元亨滴溜溜亂轉的眼神,明白他心里在想什麼,他拿出一錠五兩的大銀,放在謝元亨的手中。
「謝大人。」謝元亨握緊銀子,高興得眼楮都笑咪了,連忙背著他那祖傳的黃銅大羅盤,到附近察看地形去了。
過了一個時辰,謝元亨就跑回來了,宋應星看著他的臉上沾著一層油汗,卻裝得神定氣閑地走過來了,臉上頗的得s 。于是問道︰「找出來了?」
「找出來了,對面那個山谷里都是黃土。」謝元亨指著不過處的兩座小山間有山谷說道︰「挖了兩鋤下去就是死沉的黃土,粘得鋤頭拔不出來。」
「走,咱們去看看!」宋應星拉著謝元亨就走,走到山谷中看見白s 的沙土層挖了一個小坑,小坑底部果然就是那種深紅s 的磚紅壤,這是造堤的最好土層。
「謝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啊」宋應星感嘆道,從隨從手中拿了一錠十兩大銀遞了過去。
「謝大人!」謝元亨接過銀子,趕緊打拱作揖。
「謝先生不必多禮,以後本我還得向你多多請益才是。」宋應星客氣地還禮。
「不敢,不敢,------,不過---.大人,你那條石灰線劃得的些不妥。」謝元亨見宋應星出手大方,待人客氣,忍不住提醒道。
「那石灰線畫在兩山之間,下有地脈相連,地形應當沒錯吧。」宋應星狐疑地問道,他有點懷疑謝元亨在夸夸其談。
「大人,你看,這兩山之間有白沙,應是古時河道流經之處,其入湖口必有大量淤沙沉積,正是那石灰線所在之處,大堤若再往前移十丈,就落在原來的湖盆的硬地上面了。」謝元亨解釋道。
「快喊人向下挖,看看下面是不是流沙?」宋應星大聲指揮手下民伕。
掘開約四尺厚的泥層,下面果真全是流沙,這種地層上建堤,極易形成管涌,威脅整個大堤。宋應星暗自吃驚,他不再管前面十丈是否還有流沙,轉身對著謝元亨道︰「謝先生留下來幫我吧,月俸二十兩白銀,另加冰炭兩敬!」
「這-----這個------,小民恭敬不如從命了。」謝元亨被天上掉下的元寶砸中了腦袋,支吾了半天才應出聲來。
「不過你得幫我帶幾個人,讓他們跟你學學,不學y n陽,只學如何勘地。」宋應星附加了個條件。
「不成,不成,這個不成的,這是我家傳絕學,向來傳子不傳女的。」謝元亨覺得不能把自已全賣了。
「你一個人根本干不了這麼多活,我們以後還要大力圍湖,整修山塘水渠,幾十年干不完的活,你一輩子都由我們養了。」宋應星繼續誘惑他道。
「不成,不成。」雖然職位很有誘惑力,但是謝元亨多年來秘技自珍的習慣讓他本能地拒絕了。
「我在這里拔一百畝用交稅的水田給你,另外你若將學生教好了,我幫你刻一部書,你的這些學生到時也可以幫你編稿的。」一個聲音從背後響起。
宋應星撇了撇嘴,他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是誰,這個人就知道用出書之類的事來攏絡人心,他一邊這樣想,一邊轉身行禮道︰「屬下參見總兵大人。」
謝元亨趕緊跪到泥地里顫聲道︰「小民參拜見總兵大人。」
「起來,起來,不必多禮。」風焚伸出雙手,將謝元亨輕飄飄的身體從泥地里架了起來,笑道︰「謝先生可否能答應?」
「答應,答應,小民一定悉心辦差。」謝元亨回答道,這時才抬頭看了一眼過來的總兵,除了覺得這個傳說中的「瘋魔」年輕得有些過份之外,並沒有想象中凶神惡煞的模樣。
「那就好,干得好就會有重賞的!」風焚鼓勵他道,接著轉過頭對宋應星說道︰「我剛到工地就听說你找了個風水先生來指導圍湖,被你嚇了一跳,所以特地過來看看。還好,你問的不是風水。」
「是的,**之外,存而不論;屬下向來以為風水不是儒家正統。」
「听見宋大人的話了嗎?你要以後盡說易經八卦、風水五行的話,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尿壺!明白了嗎?」風焚對著謝元亨惡意地笑起來,露出兩排雪亮的牙齒。
「是,小人不敢。」謝元亨雙腿一顫,差點又跪了下去。
「好了,我量你也不會的。至于薪俸和田地就到李飛李大人的帳房里去領,你以後就算是我總兵府上的幕僚了。」風焚用盡量溫和的聲音安撫這個有真材實料的江湖騙子。
「大人此來,可有什麼要吩咐的?」宋應星知道風焚不可能有順風耳听到自己找風水先生而趕來的。
「我這次帶了點東西來,給你看看。李大總管和大匠陳實都是大忙人,沒工夫過來,我就出來跑腿了。你帶上兩個有點眼力的泥水匠跟我來吧,還有謝先生,你也一起來吧。」風焚對著兩人說道。
宋應星和謝元亨帶著兩個泥水匠來到倉房門口,看到門口停著幾輛牛車,每輛牛車後面放著幾只盛谷子用的大木桶。宋應星要兩個泥工抬一個木桶下來,兩個泥工跑到車邊各把一邊,用力一抬,大木桶紋絲不動。
「走開,走開!」風焚挽起衣袖將一只大木桶抱了下來,嘴里嘀咕道︰「命苦啊,朝庭二品大員了,還要做苦力。」
宋應星看著風焚抬下來,一點出沒有拍上司馬屁的自覺x ng,只顧將頭探了出去,往木桶里一瞧,看到里面裝著大半桶灰黑s 的面粉,卻有一點嗆人的石粉味,伸手進去抄了一把,手指一捻,那細膩的黑灰就象石灰一樣紛紛揚揚地飄灑下來。
「大人,這是什麼東西?」宋應星問道。
「這是武研院陳石弄出來新鮮玩意兒,叫作水泥。這東西用水和細砂和起來,再等上幾r ,就會結成一大塊,硬得象石頭一樣,你看哪里用得上?」風焚解釋道。
「呵——!」宋應星倒抽了一口涼氣嘆道︰「居然有這樣神奇的東西?」
「哦,這東西可是大有用處!」一直在旁觀看的謝元亨驚喜地大叫起來。
「你說說,用在哪里最好?」風焚問道。
「用來結墓造墳那是相當不錯!」謝元亨一臉喜s 。
你他媽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風焚勃然大怒,老子費盡心思造出來的東西他要拿去埋死人,你看這人是不是東西?風焚恨不得一腳踹死他。
但這是創業之初,要禮賢下士啊,風焚強妨著沒有發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的微笑,對著謝元亨道︰「想法不錯,還有嗎?」
「大人,這水泥造價幾何?」宋應星搞了個把月的工程,變成了和李飛一樣的守財奴,無論用什麼東西,都先問造價。
造價幾何?這是風焚的心病,也是他拿著劃時代的新產品還要搞市場調查的原因。
水泥是用石灰石加粘土和鋼渣燒制的,本應是價格低廉才對。但是,作為原料的石灰石需要先行磨成粉末才能入爐燒煉,在缺乏動力和機械的年代,這個該死的粉碎過程生生地將豆腐變出了肉價錢。
「這麼說吧,大概一桶稻谷能換兩桶水泥。」風焚說出這句話時,覺得自己象一個剛敲開別人防盜門的保險推銷員。
宋應星象兔子一樣跳離了大木桶,象是在躲避洪水猛獸一般,對著風焚連聲說道︰「這東西——,大人您哪兒拿來的就放回哪里去吧,我們這兒一丁點也用不上!」
「真用不上。」風焚沉著臉盯著宋應星。
宋應星心想︰這家伙不要李飛來送水泥,偏要自己來,原來是拿準備拿官威來壓我的啊。想到這里,他象斗雞一樣回盯著風焚答道︰「真用不上!一點都用不上!」
「你再幫我想一想。」風焚口氣軟了下來。
「要是大戶人家---死了人,用來---造墓穴或許肯買一點用的。」宋應星小心翼翼地說道。
風焚差點就拿著這一桶水泥對著宋應星腦袋上扣過去了。
「大------大人,您沒事吧?」謝雹亨看著風焚臉s 青白,關心地問道。
「沒事,這水泥是試用品,不賣錢的,放你這兒吧。」風焚灰心喪氣地揮了揮手轉身走向坐騎。
風焚就這樣乘興而來,敗興而去。這位偉大的科學先者騎在馬上,只留給眾人一個蒼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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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老命趕回來,還是遲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