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外偏偏就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驛卒打開房門一看,一個高大的身影就來到了門口,驛卒躬身道︰「參見總兵大人。」
「陳大人是住這里嗎?」風焚一邊問一邊走到門口往里面看,他看到陳奇瑜坐在燈光下,臉s 蒼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一言不發。
「陳大人,您這是怎麼了?病了嗎?」風焚見陳奇瑜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頗有些意外。
「風大人,別來無恙。您還是喊我名字的好,這‘大人’兩字听著刺耳。」陳奇瑜坐在椅子上拱了拱手,算是回答了。
「也是,這樣叫起來是有點矯情,不如就叫陳兄好了。」風焚笑著說道.
「風大人怎麼突然想起故人來了?」陳奇瑜哂笑道,他覺得自己不必去討好風焚,因為自己經輸得干干淨淨,不會再害怕失去什麼了;如果說他還有什麼想保住的話,那就是最後一點尊嚴,而尊嚴不可能通過討好別人得來的。
「嘿,前幾天踫到了老夫人,她老人家提起陳兄你了,我就想辦法把你調過來-----。」風焚解釋道。
「我母親在你營中?」陳奇瑜驚惶地站了起來。
「豈止老夫人,令愛令媛,還的尊夫人等都在我營中,等著和陳兄團聚呢。」風焚有點得意地笑起來。
「呯!」陳奇瑜手中的飯碗掉在青磚地上,摔個粉碎,他心里充滿了驚惶和憤怒,原來這個風焚不但只想羞辱自己,連同自己的一家大小全都拉了過來,自己若是再在他面前托大,只怕自己的家人會受盡ling辱,生不如死。
一時之間,陳奇瑜萬念俱灰,他丟下了最後的尊嚴,跪了下去,嗚咽道︰「求大人饒過我一家老小,在下以前冒犯將平軍------。」
風焚迅速將他扶了起來,打斷他的話道︰「陳---陳兄你這是干什麼?你家里人不是好好的嗎?」
風焚馬上就回過味來了,陳奇瑜一定以為自己是要報復他,故意拿家人來要挾他的,于他將陳奇瑜扶到椅子上,語重心長地道︰「陳兄你是什麼都好,就是看人的眼神的點不濟,當年我說流賊必反你不信,硬要說他們會做順民;現在我要讓你家人團聚你也不信,硬說我是來害你的。」
陳奇瑜半信半疑抬起頭,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淚說道︰「大人,難道------?」
「我這不是專門分了一個院子給老夫人住著,還給他配了個丫環;你大兒子在當先生,教我的軍官識字;你兩個女兒都在我辦的女學里當女先生;還有你小兒子,跟著一群小孩兒在上私塾呢。」風焚不敢再讓他誤會,趕緊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出來。
「大人,是真的嗎?」陳奇瑜覺得風焚不象是作偽,強自鎮定著沒流眼淚,可眼圈又紅了。
「當然是真的,你可是個好官啊,愛民如子,對我和盧大人這些犯官當時也手下留情,我作弄你會有什麼好處呢?」風焚看著陳奇瑜,誠懇地解釋道。
「那---,我---,---在下能夠見他們一面嗎?」陳奇瑜問道;按明朝的規矩,被流放的犯官是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的。
「當然能,我不就是接你過來和家人團聚的嗎?你今晚在這里歇了,明天就可以到大冶,見到你家里人了。」風焚笑道。
「今晚上---能動身嗎?」陳奇瑜從直了身體,試探著問道。
「今晚上?」風焚為難地看著陳奇瑜,他看到陳奇瑜眼里閃著激動和希冀的光芒,心腸一軟,說道︰「好吧,吃過飯了就啟程吧。」
「我不餓,不吃飯沒關系的。」陳奇瑜回話道,聲音里有了一些惴惴之意。
「我也沒吃飯呢,------好吧,來人備馬車,將飯菜用食盒裝了,我和陳大人在路上吃。」風焚對著門外喊道。
陳奇瑜欠身想站起來,又坐了下去,對著風焚拱手道︰「風大人,多謝你了。」
「沒事,你別客氣。」風焚坐了下來,說道︰「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那就是如果朝庭當時不罷免你,讓你在留任帶罪立功,你可有把握取勝?」。
「過眼雲煙了,我一直沒有想過。」陳奇瑜悲哀地搖了搖頭,看著風焚道︰「你說得對,在車廂峽,大明朝錯過了剿滅流賊的最好機會!我陳奇瑜是千古罪人啊!哪里還敢想什麼東山再起!」
「若是你還有一天能夠將他們再圍在哪個山谷里,陳兄有什麼想法?」風焚輕笑道。
「我要將這群亡恩負義的賊子殺得一個不留!」陳奇瑜憤憤地道,他不敢對任何人表露對皇帝的怨念,但毫不掩飾對流賊的憤恨。
「我給陳兄這個機會,你干嗎?」風焚試探道。
陳奇瑜眼中閃過亮s ,接著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對風焚道,「敗軍之將,帶罪之身,不復有當年之勇了,求大人安排我一點別的雜役,讓我安穩渡此殘生吧。」
這個陳奇瑜來了以後一直都說著大白話,最後一句推月兌之辭卻用上文言,顯然對這個問題並非強烈反感。等著吧,慢慢來,是個男人都想報仇的,自己不用逼得太急的,風焚心里這樣想著點了點頭,不再多勸,只是說道︰「那你就先到我那兒當個教諭吧,你的家產被抄了,得有個職業糊口。」
「謝大人。」陳奇瑜再次躬身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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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夫人隱約听到了敲門聲,她這幾天直睡得很淺,門只敲了兩下她就完全醒過來了,趕緊睜開眼楮披衣起床,披上外衣一看,天還只有點蒙蒙亮,這個時候誰會來敲門呢?老夫人跌跌撞撞地打開房門,向大門口跑去,接著她看到兒媳也打開房門,踮著小腳快步走了出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扣著布扣,接著小院里的開門聲響成了一片。老夫人奔到門邊,吃力地打門閂,大門外站著幾個人影,其中有一個看起來是那樣熟悉,老夫人有些驚訝地擦了擦眼楮。
老夫人看著這個有些熟悉的人影上前步,跪在自己面前,低聲喊道︰「娘!」
老夫人抖抖索索地蹲去,用手模著眼著跪著的人的臉頰,她模到了一手眼淚。跪著的人抬起頭來,又聲音黯啞地喊了一聲︰「娘!是我!」
「------玉官,-------玉官,你回來了?」老夫人看清了,這是自己的兒子回來了,她覺得心歡喜得象要爆炸一樣,蒼天有眼啊!她將陳奇瑜一抱在懷里,放聲大哭。
「老爺!」陳奇瑜的妻子雖然沒有看清什麼,但她听到了老夫人的喊聲,知道陳奇瑜回來了,抱著丈夫和老太太哭成一片,接著後面喊爹的哭聲響成一片,那是陳奇瑜的兒女們也跑出來,跟在後面抱成一團。最後听到聲音趕出來的丫環僕役圍在旁邊,也跟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不孝孩兒累及娘受苦了。」陳奇瑜哽噎道,他看到自己的兒女們都出來了,扶著母親和夫人慢慢站了起,從兒女們身上看過去,還好,家里人一個都沒有少。
「玉官你受苦了,為娘的倒沒受過苦,風大人一直顧咱們哩,他可是個少有的好人啊,听說你以前還逮他下獄的。」老太太哽咽著說。陳奇瑜轉頭去看風焚,身後空蕩蕩的,風焚和他隨從己經走了。
「娘,我會想法子報恩的,咱們進去說。」陳奇瑜扶著母親走進院子,有些迷惑地想,這個風焚救自己真的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單純的好心?
他又想起了雷雨夜的車廂外,風焚為偷襲流賊而不惜引兵犯上的那一幕,現在形勢足證明,那時的風焚也是在為大明朝不惜身敗名裂的,可惜自己當時一意孤行,將忠諫當作了武人嗜殺的沖動,看來自己的無論是心胸境界還是眼光戰略都不如這個以前自己瞧不上眼的武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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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八月,在風焚剛剛將民政全部鋪開走上正軌的時候,朝庭又地剿賊事務進行了大的調整,朝庭認為洪承疇對于陝甘一地的流賊尚且疲于應付,再領五省兵馬會有些力不從心,于是和撤銷了洪承疇五省兵馬總督的職務,讓他專任三邊總督。命湖廣巡撫盧象升總理直隸、河南、山東、四川、湖廣等處軍務,帶領總兵風焚、祖寬、祖大樂、副將李重鎮所統關遼兵和當地駐軍夾剿,賜尚方劍便宜行事。
盧象升領軍北上,重新坐鎮襄陽,對流竄于河南境內的流賊展開大規模的追剿,風焚帶著練得半生不熟的湖廣兵一起到了湖廣和河南的邊境,在這里他又一次和關寧軍踫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