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天志 第七章 溫暖,如冰

作者 ︰ 陳曉

()一抹寡淡至極的黑s 如輕煙般飄動,悄無聲息的向無憂谷靠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闖入的黑影吸引了過去,竟沒人發現那細微的變化。

林睿如暗夜中行走的貓兒,輕盈而j ng準的踏出每一步。靈敏的法陣,此時竟也變成了瞎子的眼楮,聾子的耳朵。

這世上本沒有十全之事,即便是再厲害的法陣,也終有空子可鑽。

鴉見識廣博,幾個還不算絕頂的法陣而已,自是難不倒鴉。更何況主持法陣之人的j ng力分散,便更是難以覺察出法陣中輕微的異動了。

林睿按照鴉的指令行走,穿行于法陣間,當真如入無人之境。

就在那人被忽然出現的白光打成齏粉的瞬間,林睿也已經穿過了一個殺陣,達到了貼近無憂谷的邊緣。

柔和的白光悄然出現,一種奇異而久違的溫暖輕而易舉的便沖破了所有阻隔,直達林睿心底。

林睿的呼吸一窒,幾近完美的偽裝出現了一絲波動。不過,只剎那後,林睿的身體便順著本能的驅使,向前踏出。本就極淡的白光迅速消失,無聲的將那道淡淡的黑影吞沒。

林睿猛的閉上眼楮,急促的吸了口氣。

溫熱的空氣涌入,林睿忽然覺得很冷,竟不自覺的佝僂起來,打了個寒戰。

溫暖的氣息包裹著林睿,恍惚間,似乎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但出奇的,林睿竟覺得很冷,冷到身子都變得僵硬。尖銳的痛,無可抑制的在心底蔓延。林睿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胸膛,將那顆飽受蹂躪的心給挖出去。

眸子再次染上了猙獰的血s ,淡淡的血影中,林睿看到了一張美麗而溫柔的笑臉。她慈愛的笑著,如水的目光似乎在看著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林睿眼眸迷離,眼神痛苦而又帶著某種強烈的渴望,雙唇微微顫抖著,卻連半個音節都吐不出。此時的林睿,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顫抖著伸出手,林睿極力的想要抓住著什麼。但明明近在眼前的東西,卻又似乎遠在天邊,無論林睿怎麼努力,始終無法觸及。

林睿粗重的喘息著,徒勞的伸出手。那個人,卻也只是慈愛而疼惜的看著他,並不親近。

忽的,一股y n寒的力量侵入,暖意被瞬間打碎,消失無蹤。

林睿月兌力般雙膝跪地,僵硬的四肢此時卻是酸麻不已。雖是如此,林睿卻一直追尋著那張美麗的容顏,但令人幾乎絕望的是,那副本就朦朧的景象,此時竟完全消失了。

林睿募地瞪大了眼楮,微微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份溫暖,暖得讓人痛徹心扉,但即便現在從中掙月兌了出來,痛苦卻仍然未能減輕。

這也不過是從一層地獄,再跌入到另一層地獄而已,而這次,林睿只能清醒的面對。

屬于林睿母親的力量保護著無憂谷,其中也許還有她的一絲殘念,但是,也僅僅是一絲殘念而已。她本能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兒子,想要親近他,但到底,只是鏡花水月,也只會讓林睿承受更多的苦楚而已。

雙手撐著地面,林睿眼中的狂亂之s 更重。眼前閃過的,是那張美麗容顏破碎的瞬間,一次又一次,林睿也只能不斷的承受著那撕裂靈魂般的痛苦。

年幼的林睿,本能忘記了曾經經受的苦難。只是那記憶早已植根于林睿的生命,從記憶復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一天會洶涌來襲。算是,林睿選擇遺忘的報應?

一只蒼白修長的手,忽的搭在了林睿肩頭。

林睿極快的抬起手,手腕一翻,猛的扣住了鴉的右上臂。林睿使了十成十的力氣,同樣沒有血s 的手,青筋暴露。

林睿緩緩的抬起眼楮,猙獰而冷酷的視線,對上了鴉的眸子。

陷入了絕境的困獸,會把所有接近自己的人都當成敵人,根本不會去管別人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林睿此時便是如此。不過總算林睿還有半分理智,再加上靠近他的人是鴉,林睿這才沒有直接下殺手。

鴉被林睿扯著,只得半弓著身子,微微低垂的目光和林睿相交,暗紅s 的眸子中滿是淡漠。平r 里總帶著三分邪氣的臉,此時卻沒有任何表情,淡然得近乎冷酷。

看著鴉漠然的臉,林睿卻並沒覺得有任何心寒,反倒是冷靜了些,激動的情緒稍有平復。

鴉本就不是有太多感情的人,而且此時此刻,無論是關心還是同情,于林睿而言未必不是又一重傷害。

林睿一直背負了太多,或主動或被動的,林睿無法、也不能向任何人展現出自己軟弱的一面。但是,沒有人的內心會真的強大到無可動搖,總會有些人、有些事足以摧毀一副鐵石心腸,更何況林睿也並非是內心冷酷之人。

就在剛才,感受著母親留下的力量,林睿不出意外的失態了。但他的自尊,不會容許他接受任何人的憐憫。所以,相對的冷漠,才是此時最合適的態度。

手上微微用力,鴉冷淡道︰「起來。」

鴉完全忽視了林睿的窘迫,平靜的聲音听不出半分取笑與不屑之意。

鴉是器靈,他從沒有血脈相連的親人,人類的感情,是鴉身上是不適用的。但是,鴉活了太久,也見過太多。有些事,即便鴉並沒有那種深切的感受,卻也會保持尊重,並不會肆意嘲諷。

狠狠的抓著鴉的手臂,林睿順著鴉的力量起身,盡管站得筆直,但衣袍下的雙腿卻還是微微顫抖著。

輕呼出口氣,林睿沉聲道︰「你沒事吧?」

鴉做了吸引別人注意力的餌兒,于情于理,林睿都該問上一句。當然,林睿這麼問,多少也有點轉移話題,同時調整身體的目的。

鴉並不揭穿林睿,輕笑道︰「沒事。」頓了頓,鴉繼續道︰「我以幻象迷惑了他們,應該不會有人懷疑什麼。」

事無絕對,鴉也不可能斷言,他們的詭計就一定不會有人覺察。

正所謂盡人事,听天命,即便是修真者也不可能免俗。鴉已經做了他們所能做的一切,若林睿的蹤跡還是被泄露了出去,那也沒辦法。

鴉一早就發現了籠罩在無憂谷外面的那道力量,剛剛進入之時,鴉也明顯感覺到了它的敵意,無非是借了林睿的光才沒有再生出什麼亂子而已。至于那爆體而亡的場面,鴉的幻術雖然不如白邪的幻術那般j ng妙,但騙騙那些三流的家伙還是綽綽有余的。

林睿環顧四周,兩側的崖壁早已消失,曾經美麗的峽谷,如今只剩下了滿目瘡痍。

被法寶劃出的,深淺不一的溝壑縱橫,大片大片干涸的黑紫s 血漬分布其上。瘋狂的喊殺聲,似乎猶然在耳。當年那場戰斗的慘烈程度,由此可見一般。

林睿微微垂下目光,面部表情很是僵硬。

身處其間,林睿不可能不回憶起那場可怕的戰斗。一想起來,又實在心痛得厲害,也會越來越控制不住翻滾的殺意。

鴉斜眼瞄著林睿,冷冷道︰「你打算站到什麼時候?」

無憂谷與外界雖然橫亙著一道強大的屏障,但那並不能阻隔任何視線,如今他們能安穩的站在這兒而沒被人發現,是因為鴉以幻術將他們保護了起來。

鴉是不太喜歡這個法子的,若只站在這兒,實在讓人惱火。再者說,總讓林睿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也不是什麼好事。

林睿回過神來,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林睿看向遠處那座塌了一大半的屋舍,眼底深處滿是眷戀。

自恢復記憶後,便一直魂牽夢繞的地方,如今,終究是要回去了。

林睿謹慎的邁動步子,靠了過去。

……

通體青白的殿宇,以一種雄偉、巍峨的姿態踞于一方,帶著某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似乎永遠高不可攀。

宮殿的一角,一間門窗皆被黑布遮蓋的暗室,只有刻于地面的一張丈余的八卦圖發出淡淡的青光。

盤膝坐在旁邊的那人臉上映著一抹青s ,面容只是隱約可見,看不真切。

「吱呀!」

虛掩的房門似被輕風吹動,張開了一條縫隙,外面的燈火清晰可見,卻沒有半點光芒透過門縫擠進來。不大的暗室,好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不過很快,房門便又被關上了。好似有一只輕靈的手,又將那不听話的門板給遮掩了起來。

坐在地上的男子睜開眼楮,視線轉向房間一角。朦朧的黑暗中,似乎有人正站在那兒。

「你來了?」

男子的聲音很溫和,很有磁x ng,其中的淡定與從容更是讓人喜歡。

對方沒有回答,男子也不惱,依舊以相同的語氣道︰「你來找我,為了什麼?」

「噠!噠!」隱藏于黑暗中的人,走了出來。

本來輕微的腳步聲,在這樣一間暗室里,卻听得格外清楚。

那是一個身材偉岸的男子,黑s 的袍子在青光的映襯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顏s 。那張菱角分明的臉,看上去十分y n鶩,眼窩下映出的青s 更為他添了幾分狠利。

「天機仙主,不是可以算盡天機嗎?」

冰冷的語調,說出了調侃的話,卻十分神奇的沒有半分違和感。

男子低笑道︰「天機豈能算盡?」頓了頓,男子聲音轉冷,「說吧。」

黑衣男子輕哼一聲,「我想知道,那兩個孩子是不是回來了。」

男子抬起臉,面無表情的看了對方一眼,便垂下目光,低聲道︰「你知道了什麼?」

「是我在問你。」

男子再次輕笑出聲,道︰「歐陽,我只欠你一份人情,若這次用掉了,下次我可不會再幫你。」

黑衣男子眯起眼楮,眼神微微閃爍,略有遲疑之s 。

「若你一定要我回答你,沒問題。」說著,男子抬起手,地上的八卦圖便微微亮了起來。

沉默了剎那,黑衣男子便道︰「不必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

男子淺笑,放下手,卻頗為冷淡道︰「不送。」

利落的轉身,黑衣男子只向前踏出一步,身形便消失不見。

房門再次吱呀作響,開而復合。

暗室內,再次沉寂了下去。

半晌,男子再次抬起手,八卦圖光芒大作。漆黑的布,同樣阻隔了暗室內的光芒外溢。

……

白玉台,潔淨無瑕,一白衣女子盤膝坐于其上,神s 淡然。

一白衣少年從側門而入,行至近前,單膝跪地道︰「稟尊主,無憂谷來報,有人擅闖,已爆體而亡,暫無異狀。」

「知道了。」女子連眼楮都沒睜,極是淡漠的回了一句。

少年低了低頭,起身退出。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處殿宇中。一男子桀桀怪笑道︰「無憂谷,無憂谷……」滑膩的聲音,一如吐信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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