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諸將,高順向來最是沉穩,情緒幾乎沒有變化,而褚燕年歲已大,又沒有參戰,因而也表現得十分平靜。
「要論戰功……向來是以我秦陣為先吧?」有人立刻毛遂自薦,「各位可有異議?」
高順蹙眉不語,褚燕略帶苦笑,而張遼則明顯不悅地瞥了他一眼。
我笑道︰「我有異議。」
秦陣訝然︰「主公向來公正,今r 莫非要打壓屬下?」
「呸!」我啐了一口,「在攻擊句麗主力部隊時,你的確是以一當百奮勇向前,但是在攻打國內城時,你很不積極啊!而且,最後俘獲國王一家的……可是文遠呵,」我笑著指了指張遼,「你還有什麼意見?」
他呆了三秒,而後嘆氣,向著張遼拱手道︰「主公說的在理,這次戰功,我確實不如張營長。」
秦陣如此直率地認服十分難得,看來初見張遼時兩人的直接對決依然給他心中留下了y n影啊。
「秦營長客氣。」張遼抱拳還禮,又轉向我,「遼所率七營,與此役之中傷亡最重,實不敢自承戰功最重。」
我想了想︰「如果我沒記錯,七營折損了二十四個兄弟?」
「是。」
我輕輕一搓鼻尖︰「也罷,這戰功之首,便寫上公孫賢弟的名字吧。」
站在門口的公孫續大驚失s ,急忙快步上前,一揖到地︰「兄長折煞小弟了!小弟只是听從家父囑托,追隨兄長殺敵破陣罷了,在諸位將軍面前,無論是哪一項,都輪不到小弟的份上呀。何況兄長在此,小弟豈敢貪此功勞?」
我哈哈笑道︰「我是此戰主帥,你如何能貪了我的功勞?」
公孫續一怔,而後笑道︰「是了是了,小弟一急,連這也忘了。」
「令尊隨我出塞至此,召集數千義從,功勞自是不用說的,」我想了想,「這首戰之功,還是換成令尊為好。」
他連連點頭︰「兄長考慮得極是,小弟代家父謝過兄長。」
我對程昱道︰「而後是張、高、秦、拓跋四人,番汗縣長及時傳報軍情,又提供眾多向導,也要錄功列表。」
「明白。」程昱早已開始書寫。
「先生與褚營長坐鎮襄平,主持秋糧征收事宜,保證了後方平穩無憂,這份功勞也要記上。」我又補充道。
他邊寫邊搖頭︰「這……就不必了吧。」
「這是實情,為何不寫?」我微微笑道,「封不封賞,那是朝廷的事情,應該寫的還要寫上。」
「也好。」程昱握筆的手微微一滯,再一次運筆如飛。
褚燕問道︰「關于俘獲而來的四百余句麗王室成員,該如何處置?」
「殺了算了。」秦陣撇嘴。
我斜眼瞪他︰「要殺還用得著費力把他們拉回來嗎?」
「如果這四百余人全部運去洛陽的話,我們人手恐怕會有不足。」褚燕有些為難。
「我們派一千人隨隊,與沿途郡縣做好交接就好。」程昱插話道,「給他們些辛苦費用吧。」
一听要掏錢,我立刻攥緊雙拳,沉聲道︰「就這樣吧,我挑兩個旅長去護送,陳到?」
「還是我?」陳到忍不住喘了口氣。
我笑了笑︰「你推薦兩個人?」
「護送俘虜嘛……」他低吟了片刻,回應道,「程武和張賁如何?」
「你倒也會挑人,這兩人都是干得了細活的人選。」我點了點頭,程武的武力足夠打退一般山賊流匪和截囚人員,張賁的醫術則可以保證句麗國王有命活到洛陽面聖……「仲德先生,你有意見嗎?」
「什麼?」程昱似乎沒有听見。
「我派仲平押送句麗王室一行去洛陽,你有意見嗎?」
「沒有。」程昱吐了口氣,將筆一擱,將戰功文表遞了過來,「主公請過目。」
我粗粗掃了一眼後就退還給他︰「兩天之後,讓仲平帶上南下。」
他雙手接過,掏出印鑒用力蓋下。
「若是沒有他事,諸位便回去休息吧,」我撫掌道,「這個月辛苦大家了。」
眾將紛紛低頭告辭,只有陳到留在最後。
「主公。」他從腰間模出一支銅管,小心翼翼地遞交過來。
我伸手接過︰「這是?」
「這是太尉張公的親筆書信。」
我點了點頭,拔開蓋子,倒出里面的一張薄紙。
張溫的筆跡我可不算陌生,蒼勁豪邁中透出些許的雅致,一般人確實沒有模仿的本事。
「賢佷馬超如晤︰
听聞與盧幽州共復遼東,公孫父子授首,四郡屬國歸漢,老夫心懷甚慰。賢佷天縱之才,前途自不可限制,然則少年人須謹慎,切忌輕狂妄動。老夫愚見,賢佷所任四郡國之二千石,請辭為佳,以避朝野謗論。至于賢佷所部萬余輕騎,遼東凶險邊境,或暫可保留,然實非久策,望賢佷思之。
愚鈍老邁張溫筆。」
「張公讓我任命的四位太守都請辭官職?」我有些錯愕。
陳到一臉茫然︰「並未對屬下明說。」
「是麼?」我屈指彈了彈信紙,笑道,「張公遠在萬里之外,如何知道我有萬余輕騎?」
他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下,老老實實地承認︰「是屬下不小心說漏嘴的。」
「是不小心?」我還是笑。
「若是屬下有心透露出去……」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讓我陳到三族覆滅!」
「起來吧。」我長嘆了一聲,「于公,他是當朝太尉,于私,他還是你舅公,張公對我又格外看重,原本不該瞞他……但是,嗨……」
區區一個太守,私留兵馬是誅滅九族的死罪,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不過……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劉協給了我征北將軍的名號,又讓我平復遼東……但除了讓袁紹掏了五千斤黃銅之外,從頭到尾,都沒有給我撥付過一個銅板的軍餉啊!
五千金,對于一支成編制的部隊來說,或許算得上是一筆巨額資金,但是……若想從無到有建立起一支具備作戰能力的軍隊,實在不能算多。
征募軍士、兵器衣甲、戰馬車輛、物資輜重,哪一項不要大出血?
尤其是戰馬,更是最大的開銷——不然張飛不會看到呂布的幾千匹破馬就忍不住動手搶劫了。
「屬下知道輕重,今後絕不會再亂講半個字!」他依然跪在地上。
我走了過去,伸手將他扶起︰「是我的問題,讓你為難了。」
他低頭道︰「到已決心誓死追隨主公,粉身碎骨尚且不懼,何怕為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休息去吧,你奔波萬里,才是真正的辛苦。」
「是。」他抱拳一禮,向外退去。
快出門時,他又返回廳中,自懷中模出一個粗制的信封,雙手遞上︰「這是主公的家書,夫人再三囑托了的,屬下有罪,幾乎差點忘記。」
我單手接過,笑道︰「看來,我又要回信了。」
「屬下告退。」他微微躬身,緩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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