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龐柔又搖頭苦笑,「這只是最初西域都護府的所在,後來班超之子班勇的西域長史府就設置在了戊己校尉城的附近,嗯,就在這里。」他的手指劃過了小半個地圖,停在了「柳中城」三個小字之上。
「哦?」我打量了一眼地圖,問道,「距敦煌似乎並不太遠?」
他看著我︰「大概不超過兩千里的路程。」
我不由一個哆嗦︰「多少?」
「兩千里地?!」廳中不少人都驚呼出聲。
「好,或許沒有兩千里,」龐柔聳了聳肩,糾正道,「至少一千八百多里。」
有人倒吸了口氣。
盡管漢制的一里長度略有縮水,但這仍然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我重新將目光轉向地圖,怒瞪雙眼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確定?」
他十分肯定地點頭,又解釋道︰「乍一看似乎並不算遠,但是真正走起來卻要繞行很長一段路,比如這里,」他指著地圖上敦煌西北的一片空白說道,「這里全是遠古老林,大隊人馬根本不可能快速通過,只有北上,大約八百余里路,」他的手指直直向上移動,最後停在「伊吾」兩個字之上,「從伊吾再向西走八百多里地,便是柳中城了。」
我苦悶地捋了捋額角垂下的發髻,看著這張縱橫不過兩尺的地圖發呆︰這張地圖的比例尺實在太高了……
最後我終于抬起頭來,對廳中眾人說道︰「鑒于當前的情況,我覺得有必要加快行軍速度。」
秦陣立刻舉雙手歡呼︰「早該如此了!」
「這幾天是有些慢。」拓拔野也表示贊同。
而那邊劉政和王啟的臉s 忽然變得有些泛白。
「主公,」褚燕則略有擔憂地說道,「我軍輜重頗多,全速行軍的話,恐怕難以照料周全……」
我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我也不求一r 三百里地狂奔了,兩百里就好。」
褚燕微微一嘆,點了點頭。
我皺了皺眉︰還是太快嗎?可是……時間不等人啊!
「另外,」龐柔道,「我想談一下西域諸國之間的關系。」
「好。」我立刻端正姿態,這確實是個重點問題。
「首先,這張地圖的標記並不詳細,也不算準確,還有一些小國沒有標出,」他拍了拍案幾,「總的來說,西域幅員遼闊,國家眾多,但普遍而言,人口和兵力都不算太多,能有三五千軍隊便稱得上強國,因而長公子率兵前往西域,我並不太擔心你的安危。」
我呵呵一笑。
「其次,這當中的幾個大國,如龜茲、疏勒、于寘(音「田」)、鄯善,彼此之間的關系都稱不得友善,尤其是龜茲與疏勒,多年來爭執不斷,听說龜茲已經數次滅掉疏勒了……」
有人撇了撇嘴︰「數次滅掉?」
這種不屑的口氣,自然是秦陣無疑。
龐柔毫無惱意,反而笑吟吟說道︰「西域這里,攻入敵國王宮廢掉國王,這就算滅國了。」
我輕輕吹了聲口哨。
「但龜茲也並非疏勒絕對的死仇,」他接著說道,「龜茲勢大,疏勒也曾長期依附于它,兩國共同出兵對付第三國也是常有之事。」
我揉了揉鼻子︰「國家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恆不變的利益,這個道理我明白。」
「大都護所言極是。」劉政等人紛紛點頭,對我這種通俗的說明非常贊同。
「我忽然有個問題,」我放下了揉鼻子的右手,「我這個西域大都護……具體是要干什麼?」
龐柔一愣,隨即答道︰「自然是督管西域諸國。」
「怎麼樣才算稱職?」我又道。
他沉思了片刻︰「……諸國尊大漢為正統,遣送世子入漢,年年使者來朝?」他自己的語氣也並不確定。
「這對百廢待興的大漢朝有什麼意義嗎?」
他聳了聳肩膀︰「長公子明知故問。」
我又指了指地圖上西南角落上的疏勒問道︰「這個疏勒國……距離敦煌有多遠?」
龐柔搖了搖頭道︰「沒去過,不清楚,或許……」他忖度了半晌,最後吐出來一個數字,「五千里?」
廳中立刻一片沉寂。
「我去你n in i的!」我頓時感到頭痛y 裂,「班超當年……怎麼會在這種鬼地方建功立業啊?!」
對于西域的遼闊,我還是太過低估了。
縱橫超過五千里,如此遼闊的一片土地,我以區區一萬兩千騎兵……如何治理得來?
不少人都在輕聲嘆氣。
「主公憂慮何事?」拓拔野出聲問道。
我閉著雙眼,揉捏著眉頭,答道︰「西域地廣人稀,我們又沒有根基,就算佔領,也沒有太大的價值。」
「不如……我們殺回去?」他遲疑著說道。
我緩緩睜開眼楮︰「殺回去?」
皇甫嵩正率領大隊j ng銳在弘農守株待兔,我怎麼殺回去?
「此言絕不可說,拓跋營長!」太史慈當即否定,「若要起事,將軍何必遣散幽北子弟?此時絕非良機!」
「原也以為不可動此念。」邴原附和道。
我看著他們略顯緊張的神情,微微點頭︰「我們先去西域。」
他們明顯松了口氣。
「……最多兩年的時間,」我做出了時間的限制,「兩年之後,我絕對不會再這麼溫順了。」
秦陣雙拳緊握,用力合擊,指節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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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r ,在龐柔的相送之下,大部隊開始朝著西北進發。
「柔哥,」我望了眼前面蒼茫的大地,回身勸道,「你已經送出二十里地了,便停下來。」
這是我第三次勸他,龐柔自幼體弱多病,能騎馬送我二十里地,我自然明白他的感情。
可是……這二十里路已經用掉了一個半時辰……轉眼又該吃午飯了……
「那便用了午飯再走?」他真的這樣提議。
我只能同意,當即令各營原地休息。
軍中的午飯十分簡單,基本沒有看到火光。
不過作為禮節,我還是取出了一壇烈酒,與龐柔踫碗。
看到龐柔皺著眉頭只喝了一碗就再也喝不下去,我十分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筆來!紙來!」三碗酒下肚,我忽然生出了一股詩意,高聲喝道。
捧著酒壇子的龐淯一臉苦相,只能向陳到努了努嘴。
陳到急忙派人四下找筆墨去了。
「柔哥,」我又灌下了一碗酒,「到玉門關還有多遠?」
「還、還有……」龐柔的舌頭似乎打了個結,「一百八十里地。」
我拍了拍手,龐淯當即上前將空碗填滿,我一飲而盡。
「主公,筆紙到了!」陳到的效率倒是不低,身後三人一字兒排開,手上捧著我需要的東西。
「磨墨!」我端著空碗下令,「我要寫詩!」
龐淯再次給我填滿。
「長公子……」龐柔在一旁勸道,「這、這里……好像沒有……案案案幾?你怎麼寫?」
我微微一笑,將一張白紙平平展開,吩咐兩名士兵各抓一頭,用力將紙面繃直,而後我接過陳到遞來的毛筆,挽起袖子開始筆走龍蛇。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ch n風不度玉門關。
——西域大都護馬超遙望玉門關有感。」
我又喝了一碗酒,再次喝道︰「再來!」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看著兩張墨汁淋灕的白紙,我拋開毛筆,哈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