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市最為引人注目的一角,不論時代如何進展,然而這片名為‘程家莊’的別墅區域卻一如當初,住著龍虎會老一輩的骨干,棟棟別墅華麗炫目,統一歐式風格,正直夕陽西下,一群老人圍坐榕樹下玩著麻將,整整五桌。
「扛!」
「你又扛,哪來那麼多杠?」程七白了麻子一眼,比起往日和兄弟姐妹們玩樂,這半年卻顯得無精打采。
駱炎行同樣心不在焉,獨坐搖搖椅內,把玩著兒子小時候玩過的玩具,那是一條一米長的塑料蚺蛇,至今他都不願相信那個人真的離大伙而去。
白葉成揉揉老臉,拿著兩罐啤酒坐了過去︰「阿蚺也去了十多年了吧?」
駱炎行苦笑著點頭︰「是啊,以前我和你嫂子總是很忙碌,世界各地四處奔波,小海一個人在家,陪伴他的只有阿蚺,也陪了我五年!」拇指撫模向蛇頭。
「是啊,那個時候大哥還什麼都看不見,一直是阿蚺陪著您!」
「現在阿蚺走了,小海也走了,我總是在想,是不是我生平作孽太多?」仰頭詢問向老天,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為何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白葉成拍拍其肩膀︰「不要想了,還有雨馨需要你們的照顧!」
駱炎行微微搖頭︰「你不懂,小海對我來說有多重要,當初他就像一根無堅不摧的線,緊緊連著我和你嫂子,或許沒有他,我和你嫂子也許走不到今天!」
程七捏緊麻將,轉頭憂傷的望著丈夫,一抹心疼劃過眼底,當初懷著那孩子時,確實發生了很多事,一些至今回憶起來都很幸福的事,頓時沒了玩樂的心態,垂頭捂住嘴無聲哽咽。
麻子和盧冰等人除了嘆息便是嘆息,自孩子們接手幫會以來,這片土地上一直就是歡歌笑語,住這里的,都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手足,老了,還能住在一起慢慢安養晚年,偶爾組織著出去游玩,但自小海逝去後,程家莊仿佛受到了什麼詛咒,再也沒了歡樂。
「還是商量一下,該由誰來頂替小海的位子吧!」東方銘不忍大伙悶悶不樂,轉移話題。
駱炎行贊同的點頭︰「就由龍虎會的兄弟們自行投票選擇吧!」那九人向來形影不離,幫會永遠放置第一位,其實誰來管理,他們都會誓死追隨。
蔡寶兒端著一壺銀耳羹上前為諸位老人一人倒上一杯,揚唇笑道︰「各位叔叔阿姨,這是我新學的一種熬制方法,你們先嘗嘗看,爸媽,你們先來!」
程七和駱炎行同時接過,幸運的是,老天還給他們留了這麼一個好兒媳,程七有些過意不去︰「寶兒啊,你看,我們都放棄了,你還年輕,這樣,爸媽給你介紹個……」
「媽,你明明知道不可能,阿海走了,我的心也隨他去了,以後不要說這種話了,他沒盡到的孝道,兒媳會加倍給您們!」雖然婚禮沒辦成,但結婚證書上,法律上,她是駱雲海的妻子,不想破壞氣氛,上前摟過程七的肩膀跟著坐了過去,撒嬌道︰「婆婆就當多了一個貼心的小棉襖吧,我只想陪著父母和公公婆婆一輩子!」
「寶兒啊,我知道你孝順,可老了怎麼辦?你看我和你爸,現在也沒什麼夢想可追,成天就混吃等死,但我們並不覺得孤獨,因為知道身邊還有一個人會陪著我走到最後,那你呢?」程七愛憐的拍拍那如花小臉。
蔡寶兒聳肩︰「我還有回憶啊,一輩子都回憶不完的回憶,而且阿海一直就活著,活在我的心里,他一直都陪著我呢,老了後,我就帶著他的骨灰像媽你們那樣一起去各地旅游,好了,不要說這個了,嘗嘗愛心銀耳羹!」她不知道為什麼老人們總是希望她再嫁,反正她這輩子都不會去考慮,愛情就是這樣,就算那個人不在身邊,只要愛了,都會覺得幸福快樂。
雲海,現在你是不是正在天上看著我們?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公公婆婆,食指勾勒著那枚婚戒,一輩子!
普陀山碼頭,一如往昔,不論是否節假日,常年人山人海,杜王老遠就看到那個背著旅行包的手下︰「小許,這里!」
小許聞言扭頭四處查看,許久後才定格在那個穿著奇怪的男人身上,詫異道︰「杜大哥,您怎麼穿成這樣?」天吶,太沒品了吧?而且他是怎麼接受得了形象被破壞的?
「一言難盡,沒走漏風聲吧?」
「當然沒有,小的辦事,您放心!」
「你記住,我跟你,不認識,你是她的媽媽表姐的兒子,她叫夏玥婷!你們認識一下。」拉過女孩介紹。
夏玥婷禮貌的彎腰︰「你好!」
「你好,走吧,跟我說說海……阿海哥的情況!」
「他就是頭部受到了重創,但一直沒去醫院檢查過,姐夫說現在這樣挺好,不想花冤枉錢……」
三人邊走邊攀談,小許將對方說過的一切都默默記在了腦中,那定是腦部有積血,沒有異常現象發生,頭不會痛,四肢正常,語言組織也沒問題,只要找到積血所在,按時服藥施針,根據病人的自身狀況,相信用不了幾個月便可恢復。
「有把握嗎?」
小許點頭︰「這類病人比比皆是,接受過不下百個,您放心,只要他沒出現過頭部劇烈疼痛,那定無大礙,當然,我帶了一些醫療設備,待會拍片看看,只要找到積血的位置,慢慢自然就恢復了!」
「慢慢?有沒有一瞬間恢復的?」杜王擰眉。
「這個……有是有,但康復的具體時間我就不好把握了!」
夏家客廳,夏媽媽听說來人是免費為女婿治療,簡直將其當菩薩一樣供奉著,端茶倒水,不亦樂乎︰「孩子,坐坐坐,這孩子,長得真好看!」莫不是看上玥婷了?所以才甘願獻殷勤?
「伯母客氣了,主要是我正在國外修學,目前有一個任務,就是專門觀察因外界原因而導致失憶的患者,外加全程治療跟蹤到康復,恰好听玥婷說起,所以就來了,希望沒有打攪到你們!」
「不打攪,不打攪,夢璐啊,還不快去給人家收拾房間?」這丫頭,傻愣著干嘛?
夏夢璐秀眉微蹙,不停打量著突來者,她確實看得出此人醫術相當了得,那一股氣質也不像只是個泛泛之輩,如此這般,她應該開心才對,為何心里這麼壓抑?看得越久,呼吸就越是不順,好似這個人的到來也代表著暴風雨即將無情的襲來。
好似心里最重要的一塊即將被掏空一樣,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勁,如果說雨馨不曾來過,那麼她想一定是害怕阿海恢復記憶,離她而去,可雨馨都說了,阿海沒有紅顏,阿杜也說他沒有家人,那自己這種強烈的預感是什麼?
「玥婷,我問你,他真的是你的遠方親戚嗎?以前怎麼沒听你說起過?」還是多了個心眼,將妹妹拉至一旁詢問。
夏玥婷點點頭︰「當然,是我媽媽那邊的親戚,還是表親,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你就別多想了,人家是來幫我們的,一分錢不收,你還懷疑人家,可是有醫學證明書的,高級醫生,專攻腦科!」
妹妹如此堅定,令她不得不信,一定是自己神經了,玥婷永遠都不可能做出傷害夏家的事,這一點自信還是有的,這個妹妹看似對夏家有諸多抱怨,但心地善良,別說夏家,就是外人,也不可能︰「哦,那行,替我謝謝他,阿海去沈家門買東西了,待他回來就讓他治吧!」最後擁住妹妹的身子感激道︰「謝謝你玥婷,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你一直在擔心阿海的事,我真的很感動,真的!」
「呵呵!」夏玥婷心虛的干笑兩聲,只可惜這個功勞是杜王的,當然,如果她真有一百萬,定全部拿出給姐夫去看病,可惜她太窮了。
日落西山時,駱雲海才提著大包小包回屋,推開婚房,見妻子正坐靠椅子內發呆,心事重重,取出兜兜里的紅色錦盒上前單膝跪地,大手撫模過愛人的臉頰︰「發生什麼事了?在想什麼?」
夏夢璐抬眸,里面寫滿了復雜︰「今天玥婷的遠方親戚來了,說是醫學院的奇才,來做功課,免費為你醫治,他說可以康復,可不知道怎麼了,我竟然開心不起來,反而心里跟壓了塊大石一樣,阿海,如果你真的恢復記憶了,會忘了我麼?亦或者會不會離我而去呢?」她有一股沖動,趕走那個小許的沖動,可她不能那麼自私,以前是沒錢去看,現在人家不要錢了,她憑什麼剝奪丈夫的過去?
駱雲海忍俊不禁︰「傻瓜,當然不會,你是我的合法老婆,在你心里,我就那麼沒責任心嗎?看看這個,送給你!」將盒子呈上。
你真的會一直陪著我嗎?一起白頭偕老嗎?不管有任何的風吹雨打都不會退縮嗎?一生一世為一人,我做到了,你真的做得到嗎?康復後,會不會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會不會……
慢慢打開錦盒,頓時喜笑顏開,不敢置信的捏起白金打造的項鏈,重點在綴掛著的戒指,那枚曾經一直困然著她的戒指︰「這是要送給我的?」
男人溫柔的點頭,接過後親手戴上了妻子的頸項︰「這是唯一一件屬于我的東西,現在送給你,它就代表著我,一起送給你,老婆!」為什麼他不能給她完全的信任?為什麼他要讓她如此擔憂?都是他的錯。
夏夢璐伸手捂住嘴,無聲落淚,一把抱住此生最愛最愛的人抽泣︰「阿海,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嗚嗚嗚嗚,我再也不會胡思亂想了,再也不會了!」
「小傻瓜,等我康復了,咱就一起努力賺錢,然後先送你去德國留學,我就好好在家里打理客棧,供養你,我想我還是有那個能力的,等哪天我的寶貝學成歸來,我也能跟著沾光,我說過,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很棒的設計師,以後咱們的房子就由你親自設計,等寶貝賺錢了,老公就跟在你後面,打理家務,看孩子,到時候可不許嫌棄老公沒用!我會很傷心的!」大手安撫性的輕拍著女孩的後背。
夏夢璐拼命的搖頭︰「嗚嗚嗚不會,永遠都不會,我也會很努力的學習,然後賺很多很多的錢,給咱們的未來買一棟大房子,呵呵,老公,我真的好幸福,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以前總覺得自己可能嫁不出去,沒想到老天爺把你賜給了我,真的很感激它,我愛你,好愛好愛!」這麼好的老公去哪里找?
駱雲海閉目,用面頰擦拭著愛人的耳朵︰「我也愛你!」
F市,駱家。
‘叮!’
縴縴無名指上的戒指無端滑落,拍打著地板,發出了悅耳的脆響,正在煲湯的蔡寶兒聞聲垂頭,不解的彎腰撿起戒指,以前想摘還需要潤滑液輔助,為何今天無緣無故自己就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