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琚嵐正想說他打道回府最好,卻又被贏駟率先反客為主了︰「那不然這樣好了,容管家,你給本少爺準備一間客房,四個暖爐,七盤點心,別忘了再沏一壺熱茶。」
就連容厝也很難抵抗贏駟這一張精致玲瓏的笑臉,趕緊含笑點頭。即使蘇琚嵐面色稍稍不豫,但見贏駟存心扯著**的衣袖要她引咎時,她靜了靜道︰「容管家,那你就先伺候著小尊王吧,我去換身衣服就來。」
見她迤邐離去,那明亮白色漸漸遠了,贏駟放歪頭咕噥道︰「容管家,本少爺還是喜歡看嵐妹妹穿群紗的模樣,就像昨天穿的那件粉色百幅群跟白色披肩。」
容厝似是疑惑道︰「四小姐昨日穿得是白裙吧?」
贏駟做恍然大悟,「啊,是嗎?那我什麼時候見過嵐妹妹這樣穿了?容管家,嵐妹妹不是有這樣的衣衫嗎?」
容厝這倒不清楚了。
贏駟便擺擺手大跨步走向另一邊,回眸催促道︰「容管家還不走?本少爺身體可是很嬌弱的,萬一吹風受涼了,可是會傳染給嵐妹妹的。」
容厝趕緊邁步跟上去。
房內,翹楚剛從衣櫃里捧著又一件淺粉色百幅群出來。
蘇琚嵐轉身看見了,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指著另一件淺綠長群道︰「拿那件出來。」
「是。」翹楚將粉群放回去。
當換上綠裙後,眼見翹楚又要替她披上一件披肩,也被她伸手攔下。翹楚道︰「四小姐,現在外頭下雨有點寒,您還是披著吧。」
「沒事,」蘇琚嵐揮了手,就這樣衣素單薄地走出去。無事不登三寶殿,估計是贏駟這人又揣測到了什麼?
當她來到容厝為贏駟準備的客房時,房內因為暖爐正散發著熱氣,而贏駟已經享受地躺在斜榻上,半干的松軟長發沒束入玉冠里,隨意披落肩頭,在靠枕上盤繞鋪瀉。那一雙瑰麗完美的瞳仁,卻沒來由地,令她覺得天底下不應該有這樣的一雙眼楮。
蘇琚嵐在他榻前的椅子坐下,又接過婢女遞上來的濃濃一碗姜湯。「小尊王,找我有何貴干?」
「沒事就不能竄門子嗎?人說一回生二回熟,嵐妹妹,我們都見過這麼多次了,也該熟透了。可是——」贏駟慵懶地翻身,盯著她,埋怨道︰「你總是對我好凶!」
蘇琚嵐笑笑︰「小尊王,我一沒打你,二沒罵過你,請問哪里凶了?」
贏駟挑眉道︰「你不理我。」
蘇琚嵐淡淡道︰「你這罪名我可擔當不起。你可是小尊王,與我郡主的地位是平起平坐,我若無視你,豈不犯了國罪?」
贏駟哀怨道︰「可是你不喜歡我——」
蘇琚嵐好笑了︰「我喜不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這又犯了哪條法律?」
「始亂終棄的又不是我,嵐妹妹干嘛把怨恨發在我身上?」贏駟這樣貿然提起傲楚殤和她的過往,卻見她無動于衷,微微凝神笑道︰「看來需要本少爺發揮這個聰明睿智的腦袋,想辦法讓嵐妹妹跟楚殤破鏡重圓才行呀。」
「小尊王,破鏡重圓這詞請別亂用。」蘇琚嵐聲音一凜,雖依舊笑著,目光卻冷冷的︰「我跟七皇子無緣無份,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一而再再而提,安得是什麼心?」
「好心!」贏駟大言不慚,「誰不知道本少爺是純真善良,童叟無欺的好人?」
蘇琚嵐看著他那身那間鮮紅花俏的衣衫,漫不經心地笑道︰「想不到小尊王也有幫人做媒的習慣?難怪這身衣服看得眼熟,原來是跟那日來我府邸說親的陳媒婆穿的衣服是顏色一樣。」
贏駟將她話里的諷刺一笑帶過,笑容依在︰「本少爺听說壞人姻緣是要下割喉地獄的,那反過來促成一樁姻緣,應該就能升天了。放心,本少爺最近在阿尼陀佛地積福積壽,不然像昨晚又地震又水災,說不定哪次倒霉遇上了,一腳蹬天了興許能成仙成佛呢。所以呀,好事要多多做,尤其是我跟嵐妹妹什麼關系了,比隻果還熟的關系,肯定會優先幫助嵐妹妹啦。」
「昨晚?」蘇琚嵐想了會,笑道︰「是芸橋的事吧?听說昨夜有兩名雙系宗師在芸橋對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連遠在城外的軒轅學院都驚動了。」
「哦,我還以為嵐妹妹會說不知道這事呢——」贏駟撐臂靠近她一點,笑吟吟道︰「本少爺听那些圍觀的修煉者說,這兩名宗師年紀也不大,一個穿著藍衫渾身發光像鬼魂似的,還有個雖然看不到臉,但憑聲音跟衣著就像嵐妹妹這樣……哎呀,嵐妹妹可沒誤會,千萬、千萬別誤會。我只說那看不清面龐的少女跟你年紀相當,可沒說那就是你!再說了,從現場判斷那兩人一個是風火雙系,一個是水土雙系,而嵐妹妹是火土雙系,哎——」
贏駟側目瞥了她一眼,嘆氣道︰「沒想到民間潛藏如此多的少年高手,這讓本少爺情何以堪?我看吶,這四絕雙殊該換人了……」
蘇琚嵐微微餃了一絲笑意︰「敖鳳國的四絕雙殊?小尊王好似就是這其中一絕?」
贏駟捧心做西施道︰「可本少爺的心如今被深深打擊了!」
蘇琚嵐目光一瞟,也不多理會︰「這世間原來就是高手如雲。」
話音剛落,卻見管家容厝走了進來,不疾不徐道︰「四小姐,七皇子登門拜訪要見您。」
「咿呀,說曹操曹操就到!」贏駟話題轉得飛快,一改前刻滿臉陰霾,「正好正好,本少爺正打算要讓嵐妹妹跟楚殤見面,交交心,談談情,容管家,趕緊把楚殤叫過來!」
容厝卻望向蘇琚嵐。蘇琚嵐淡道︰「沒空,不見。」
容厝領命離去。贏駟頓時高高的揚眉,做出一副佩服之狀︰「嵐妹妹,這招欲擒故縱不錯——」
「小尊王。」她果斷截止他的話,笑了笑,「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是根斷腸草?倘若你再多說一個字,那就慢走不送。」
贏駟無辜地輕哼一聲,正要說什麼,卻見蘇琚嵐陡然沉下的嬌顏,頓時識相地撅嘴,懶洋洋地躺回臥榻上。
迎客廳內,傲楚殤在客位坐下,目光漠然,沉浸在自己的深思中。他昨夜听說母妃身邊的老嬤嬤到蘇王府送禮反被棍罰,便到母妃宮里詢問為什麼還要跟蘇王府沾關系,可誰知母妃竟還要求他親自到蘇王府里見蘇琚嵐?不僅是母妃,就連父皇都命人拿出珍貴的藥材,特地讓他親自送過來。
他知道父皇母妃轉變的態度,是因為如今的蘇琚嵐非同以往,已是王都內炙手可熱的人物。縱使他如何鄙夷蘇琚嵐,如何慶幸擺月兌與她的婚約,但想起那日高台上背對著的紫發身影,他總覺得奇怪,蘇琚嵐不是長這模樣的,那氣度身手明明不是蘇琚嵐,可為什麼這三字頻頻出現在大紅榜,頻頻撞入他的視線?
所以他此刻雖然被逼著來到蘇王府送禮,卻也想親眼見見蘇琚嵐是不是真的變了模樣,為什麼會霍然變成另外一個人?
直到听見從耳室傳來的腳步聲,傲楚殤抬起冰寒的目,卻只看見容厝一人。他問道︰「蘇琚嵐呢?」
容厝看著這位仿若天下為他生的傲氣皇子,盡管氣不打從一出來,依舊回道︰「四小姐有事在忙,沒空見。請七皇子改日再來。」
沒空見?傲楚殤豁地站起,冷冷笑道︰「她居然不見本皇子?你們的四小姐又想玩什麼手段?」
容厝不卑不吭︰「四小姐確實有事要忙,再者,四小姐半年前已跟七皇子解除婚約,沒必要耍任何手段,還請七皇子講話客氣點。」
傲楚殤毫不客氣往前走了一步,氣勢壓人︰「客氣點?昨日她將我母妃身邊伺候的老嬤嬤打得半死不活,母妃宅心仁厚並無怪罪,還讓本皇子親自送些珍貴藥材來。而現在呢?她又避而不見,這到底是誰不客氣了?」
「本王當是誰呢,老遠便听見有人質問本府管家,原來是七皇子你呀?!」早朝歸來的蘇王冷笑地垮過門檻,穿過傲楚殤,一掀寬袍穩穩坐在正席上。
傲楚殤向蘇王作一拱手,算是行禮。他毫不客氣道︰「王爺,本皇子也是就事論事。母妃好心派嬤嬤來探望,沒想到蘇琚嵐竟將嬤嬤打成重傷,如今又避而不見,明顯心虛。王爺,倘若您想堂而皇之的包庇蘇琚嵐,本皇子也無話可說!就此告辭!」
傲楚殤說完,轉身便要走。蘇王大笑一通,眯著眼沉靜地吐出一句,「傲楚殤,雖然本王很厭惡你,但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聰明,想用激將法逼琚嵐出來見你。容管家,你下去告訴琚嵐一聲,就說本王讓她出來見見。」
「老奴遵命。」容厝又轉身朝後院走去。
傲楚殤回到客位坐下,神色安定地望著蘇王,道︰「那就多謝王爺,讓郡主出來給個說法。」
當容管家將蘇王的口諭帶到客房時,贏駟頓時將雙腿架到茶幾上,端起姜茶揚眉一瞥,顯然洋洋得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蘇琚嵐頓了頓,起身笑道︰「行,那我就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