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演武場,在天幕剛起一抹魚肚白時,便已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遠遠的,隱隱有鐘聲回蕩在這蒼穹天地中。
在王城上空飛舞縈繞著無數道各色光芒,越接近演武場,這些光芒就越是密集。都是各種修煉者駕馭召喚獸或依靠自身修為飛動,因召喚獸體型毛發和自身力量而又有各種不同顏色,看上去五彩繽紛,極是漂亮。但見這些彩光如彩石落雨,紛紛涌向看台,景色蔚為壯觀。
伴隨著呼嘯聲,副院長帶著七名少年選手,駕馭著一只金色鳳凰落到了專屬百年軒轅的看台之上。一落到地上,蘇琚嵐跟隨副院長入座,她被安排在副院長最近的位置上,與其他人毫無言語交流。
欽闢從她袖口一舉躍到她的肩上,東張西望,這副袖珍版的小小身軀讓坐在蘇琚嵐身後的其他人略微怔了下。蕭宸伸手撞了下蘇飛玉,指著欽闢問道︰「琚嵐妹妹什麼時候養了這樣奇怪的魔獸?」
蘇飛玉擺手道︰「你問我,我問誰?」料想到蘇飛玉對蘇琚嵐也是越來越不懂了。
遠遠的,演武場上人頭聳動,怕是有數萬人之中。副院長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座白叟居多的看台,望著陸凝冰,心里暗忖道︰紫薇閣到底是藏了什麼秘密?到底又是誰闖入紫薇閣帶走了這個秘密?
蘇琚嵐正靜靜坐著,意識到副院長沒有昨日那樣聒噪地追問,便扭頭看著他,發現他正聚精會神地往前前方,便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望見了陸凝冰。陸凝冰依舊白裙聯袂,那副面容與氣度,真正詮釋了何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蘇琚嵐看著陸凝冰,不知道是否陸凝冰意識到她的目光,她竟也緩緩抬眼望來,朝蘇琚嵐微微笑了一聲。蘇琚嵐瞬間感覺到身體有一股未名氣息激發起來,她心中一震,驀然醒悟過來︰「好厲害的女子,好敏銳的靈覺,好熟悉的……」
她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為何,她感覺到有一股奇異的感覺,覺得看台那位女子異常熟悉,似曾相識,忽然她心中大震,錯愕地站起身盯住陸凝冰。
「小丫頭,干什麼呢?」副院長突然意識到身邊有人猛然站起身,頓時望向蘇琚嵐。那端的陸凝冰顯然也預料不到蘇琚嵐突然用那種怪異的眼神瞅住自己,頓了頓,但溫和地朝她笑了笑。
蘇琚嵐為什麼覺得看台上那個白衣女子跟郝師旋很像,明明是兩張容貌不同的人,可為什麼神似到了極點?
副院長站起身將她壓回座位上,低聲問道︰「小丫頭,不是說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嗎?你直勾勾盯著人家雲琉宗的傳人干嗎?」
听見「雲琉宗」三字,蘇琚嵐頓了頓,發現那端的白衣女子已轉移目光望回斗台上,她扭頭問向副院長︰「師傅,我孤陋寡聞,您可不可以告訴我這雲琉宗的傳人是什麼?」
副院長愉悅地挑了眉,別看蘇琚嵐各種修為是節節高,可諸多理論常識卻少得驚人。
副院長終于有機會短話常說,嘮嘮叨叨的教導她了︰「雲琉宗,那就是大陸最古老的門派之一,高手如雲,就拿眼前這位傳人陸凝冰來說,她只比你大四歲,但她的九階修為在四國大陸已經是鼎鼎有名的!」
「九階修為?!」蘇琚嵐暗自皺眉,確實以她目前的八階修為是難以匹敵的。
副院長續聲又道︰「三百年來雲琉宗出現過一位大神宗,憑陸凝冰的資質,有望步上她祖師的後塵,成為大陸第二位神宗。」
蘇琚嵐僵怔住︰「師傅,你說雲琉宗出現位一位大神宗,名字叫什麼?」
副院長恨鐵不成鋼的瞪住她︰「你這常識真讓人著急!還能是誰?三百年來,四國大陸不也只出現一位大神宗,學院池塘那里矗立的雕像那麼大,你這眼珠子往哪擱了?」
「……郝、師、旋?!」蘇琚嵐緩緩道。難道陸凝冰讓她覺得很熟悉,原來雲琉宗是郝師旋創建的門派,而她是郝師旋的傳人。她無言的笑了笑,面對副院長依舊嘮嗑的話,淡淡坐直了身子。但她眼底多了一泓亮光,像漆黑深水的倒影,在動蕩中變換著猙獰形狀。
「請永固國選手秦晉、殷悅國選手胡砂,準備!」響亮的聲音回蕩在整座演武場上空。
被念到名字,胡砂頓時從座位上跳起來,還將雙拳掰得咯吱響,陰測測冷笑︰「總算輪到永固國那群家伙了,本姑娘看你們不爽很久了,嘿嘿……」旁邊同伴見到她那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登時寒顫,默默為永固國即將上場的那位選手哀悼。
胡砂知道自己暫時不能與蘇琚嵐接觸,但蘇琚嵐前幾日癲狂失常讓她擔憂不已,她鍥而不舍不恥下問,才模糊搞清楚事情來源——完全是婁半松跟黃欽思這兩個小人狼狽為奸引起的!既然是這樣,她胡砂絕對是個護短的人,恨屋及烏,她是斷然不會放過永固國跟燕赤國的選手!
胡砂一轉身,奸笑依在,左手拋棄尺八洞簫︰「起!」隨著她話聲一落,那直細長的洞簫體型驟然變大,移到她腳下,托起胡砂修長的身子,在淡淡白光中向斗台飛去。這手炫技,再加上胡砂獨具異國的貌美,登時掌聲雷動,引得喝彩不斷。
胡砂飛到斗台上,隔著秦晉有一丈來遠就拱手。
對方見狀,也客客氣氣的拱手。
兩句客套話頓時堆疊一塊去,「請胡姑娘賜教。」「秦晉你完了!」
秦晉頓時抬起緊皺的眉頭,這時台上一聲鐘鼎聲響,胡砂顯然年少氣盛,鐘聲才歇,立即用手往前一指,剎那間尺八洞簫白光閃動,疾若閃電,數十條水龍沖向秦晉。
秦晉沒料到胡砂說打就打,眼看浩瀚水術眨眼間就沖了過來,連忙退了兩步,雙手一震,身前防御土牆頓起。
水龍跟土牆在台中央撞到一起,只听「砰」的一聲,胡砂跟秦晉身子都是一抖,但又立刻站穩。
斗台周圍頓時呼啦啦齊聲叫道︰「好!」
「不好,我還沒廢了你這兔崽子!」
胡砂 里啪啦罵得秦晉直犯暈,他還未反應到自己是做了什麼事惹毛了這位姑女乃女乃,便見胡砂手中拿著一管長簫,像蜜糖那樣的手在空中飛舞著,光著雙腳,那身水藍色綴滿珠寶的裙紗像只藍色蝴蝶翩翩起舞。然後每次吹響尺八洞簫,就有水藍色光芒閃動,幻化出無數的水龍攻向秦晉,來勢洶洶,趨勢太猛,令秦晉頻頻捏起防訣守護全身,一直處于挨打的狀態,被打敗看來只是時間問題。
正當胡砂覺得即將獲勝,興奮到了極點時,秦晉絕非草包終于捕捉到一絲機會,翻身退遠,向天空長嘯一聲,「黃金戰斧!」地面頓時凸顯兩把巨大的斧頭圖形,然後砰的幾乎是同時發出聲響,兩把巨大的鋼鐵石斧騰飛起來,霍然劈開圍繞在身邊的水龍。
胡砂頓時面色微變,吹動尺八洞簫,秦晉頭頂像下起了傾盆大雨,不過雨點都變成了閃爍著鋒銳刀芒的刺劍而已。
秦晉揮舞著雙斧護住全身,兩把巨斧又突然拆分成四把、八把,抵抗著頭頂的刺劍雨,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吃力,自己體內的精神氣在剛才防御中已經用掉了一半,再這樣抵抗下去早晚會輸掉比賽。所以他聚精會神觀察胡砂的作戰方式,發現她似乎只能「音攻」這個缺點!
秦晉頓時將八把黃金戰斧扭頭沖向胡砂,胡砂見狀,連忙回轉音律防御自己。
剎那間,秦晉頓時沖過來偷襲她,胡砂連忙揮臂掃出一道芒光,秦晉看似偷襲不成功地避開,但他已經欺身近到胡砂身邊,近身纏住胡砂,拋舍宗法攻擊,直接全是近距離的肉搏,使得胡砂根本來不及使用吹響音律發動攻擊。
殷悅國看台上,顏弘皙微微嘆息,越看越是眉頭蹙緊︰「音攻弱點那麼明顯,她還敢輕敵?」站在顏弘皙身後的馮義跟宋堯,默默點頭。一旦胡砂招數曝露太多,被人看穿抓住弱點,那優勢反而會轉為劣勢。
胡砂似乎也明白了秦晉的意圖,一邊布下禁制防御,一邊往後飛退著。秦晉見自己的戰術被人識破,立刻收回了黃金戰斧,雙手捏訣召起兩股流竄的泥石流,攔住了胡砂的退路,給她的後退增添了許多麻煩。
胡砂厲聲罵道︰「該死,你這個家伙不僅面目可憎還難纏?」她的精神氣也消耗得飛快,再這樣抵抗下去遲早會玩完,雖然是一場比賽對她的生命絕對沒有問題,但是胡砂是個很愛面子的人,她絕對不甘心沒替蘇琚嵐撈回本就這樣敗下去!
胡砂竭力爆出一股刺眼強烈的芒光,將秦晉震開。然後橫起洞簫在唇邊,簫聲頓起,時高時低,在斗台上響起美妙的音樂,仿佛是九天之上飄來的仙樂,又像是合乎自然之道的天籟之音。
這股如夢如幻的簫音讓秦晉深感不妙,簫音驟然高昂起伏,斗台頭頂天空不知何時陰雲密布,濃黑的陰雲中不停閃現著光芒。
大部分人被這股氣勢不斷的壓抑著,余剩那些高修為者則像欣賞樂章那般,面不改色的贊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論修為,人比人真的可以氣死人的。
隨著簫音音律的加快,陰雲發出一道道銀光的霹靂,炸在了秦晉身邊四周里,一炸,那斗台便凹一個黑漆漆散發焦味的大洞。音律又突然變慢,陰雲中便伐出一道道暗青色霹靂,一會兒就掃平了秦晉召喚出來的黃金戰斧。
秦晉看著陰雲的威勢,心里知道不好對付,先用精神氣護住全身,然後再布下幾層禁制。
軒轅看台上,蘇琚嵐看見陰雲里發出的暗青色霹靂,微微怔住。難怪當初身為樂師傳人的胡砂逃婚,居然需要顏弘皙如此尊位的皇太子親自捕捉,這種音律攻擊能夠做到引用大自然力量的程度,著實令人嘆為觀止,心里不得不佩服。這也難怪殷悅國的掌權者會如此忌憚樂師這族的力量!
她淡淡掃了顏弘皙一眼,緩緩閉眼感應胡砂這種音律攻擊的力量。
胡砂的音律攻擊與普通水土風火的宗術攻擊相比,都是蘊含著某種自然之道,本質極為相似,但音律攻擊似乎更順應了某種趨勢,所以能夠引導自然界甚至是頭頂蒼穹的陰雲雷電攻擊。但具體談及是什麼趨勢,蘇琚嵐知道自己現在的音律水平還理解不到。
陰雲隨著音律的變化,放出不同顏色的閃電,對秦晉進行著各種攻擊。
片刻之後,當蘇琚嵐緩緩睜開眼時,斗台上已是銷煙散盡的分出勝負。秦晉不省人事的昏倒在地上,胡砂抬頭挺胸的面對眾人,又是拱手,又是抱拳,那怎叫一個得意且飛揚?
胡砂掉頭朝殷悅國看台跑去,但暗地里朝蘇琚嵐投來的那一瞥護短的目光,讓蘇琚嵐心中暖暖地,情不自禁抿起嘴角。
「小丫頭,眼楮又往哪里放?該輪到你上場了!」副院長突然伸手在蘇琚嵐面前晃了晃,慶幸發現蘇琚嵐眼里的暴戾降了幾分。
蘇琚嵐霍然抬頭,望著那名隸屬殷悅國的少年選手飛上斗台。她便應了聲「哦」,平靜地站起身,緩步走下看台。
那名少年看的眼熟,多看幾眼就認出是狩獵那天順便獵了山雞等先被嘲笑後又因數量而咸魚翻身的少年,星目劍眉,長得倒是一副好人樣。
鐘鼎聲響過後,兩人緩緩抱拳行了一禮。那名少年漲紅著臉,上下打量蘇琚嵐,幾乎是哭喪著臉說道︰「待會打時千萬別受傷,我輸了會舉手投降,你也別死撐呀,千萬別死撐。」
蘇琚嵐狐疑地挑眉,這樣哭喪的表情跟這樣的話語極其不搭!她問道︰「……比賽損傷,在所難免吧?」
少年繼續哭喪著臉道︰「我要是打到女人,我就會被人打成豬頭,比賽也不例外!」少年面色漲紅,說得台下驟然發出一陣哄笑。這少年頓時哭喪著臉朝殷悅國看台望去,「我好可憐呀……胡砂,不帶你這樣威脅人的?」
那端,胡砂叉腰踩凳,動作粗魯卻很是豪氣,卷著袖子立馬月兌口而出︰「玉荇,打女人的男人都不能算人!你要敢打女人,你就給我試試看?!」
接收到胡砂話里的威脅,這名玉荇少年甚是苦惱地哀嚎道︰「皇太子,我好可憐呀……」關鍵時刻,總要將顏弘皙這尊大神請出來。
顏弘皙聞言,挑眉淡淡笑道,笑得那叫一個瀲灩如水︰「準你隨便打。」即便是玉荇想打,也不一定能踫到蘇琚嵐的衣角。
胡砂頓時橫眉冷對顏弘皙,磨牙霍霍,看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多半想動手揍人了。
就連蘇琚嵐也忍不住掩嘴笑出聲,她朝這位苦著臉的少年道︰「沒事,那就請你放馬過來吧。」
玉荇一愣,仔細看了看蘇琚嵐,但又有了皇太子口諭做靠山,他頓時斂起滿臉愁容,點了點頭,然後眼神陡然中射出一股狂熱的色彩,右手在身前劃過,「錚」的一聲,一柄散發著幽冷藍光被冰雪藍焰包圍的劍祭了起身。他全身藍光大盛,那股咄咄逼人的劍氣撲面而來,讓蘇琚嵐滿袖注風。
此刻斗台上面,方超周圍三丈之地,皆因這位名喚玉荇的少年,而使得台面都結起了薄薄的冰,靠得近的蘇琚嵐跟裁判員等兩人都感覺到刺骨寒風撲面而來。但玉荇卻似乎對此無動于衷,只是握著冰雪藍焰跳動的長劍,凝目認真望住她。這副神情,與剛才那童叟無欺的可憐模樣很難掛鉤起來。
玉荇聲吼如狼道︰「郡主,請多多指教了。」
蘇琚嵐望了望台下那片激動而灼熱的模樣,略微皺眉,轉臉望著玉荇道︰「嗯,幸會幸會。」
「噗……」似乎有無數人被這兩句對話給嗆得噴茶了。
話音剛落,她手背上漸漸燃起耀眼璀璨的紫芒,有條光狀物從她緊握的手心里延伸到地面,漸漸變成一條拖地的紫色光鞭,有股熾熱烈焰又迅速蔓延到鞭上,讓這把散發了紅色光芒,幾乎是被燃燒的火焰包圍的紫色光鞭,釋放出盛大的氣勢。
玉荇和他的藍劍前刻讓整座斗台陷入冰寒中,此刻的蘇琚嵐則像團火,人人听見斗台面上那些冰都 啪綻裂,熾熱的高溫令空氣中飄起了騰騰水蒸氣,兩個人的臉看上去都有些模糊。
一冷一熱,兩種截然不同的屬性。
與生俱來的天敵。
玉荇祭起藍劍,蓄力片刻,一劍劈出。雖然只是看似簡單的一劍,但劍里有乾坤,這一招是玉荇運用了剛剛領悟不久的擬物化劍氣,威力自然增加了不少。
蘇琚嵐面前頓時煙塵滾滾,玉荇劈出的這道劍幻化出巨大劍芒,芒光中有萬千猛獸的影子咆哮而出,如同洪流一般,沖向蘇琚嵐而來!
這個憨厚苦臉的少年,一人,一把劍,卻變幻出一個堪稱軍隊的力量!
台下,哄笑聲慢慢平伏了下來,人們驚愕的看著這莫名出現的萬千猛獸,被那股咆哮聲吼得雙耳嗡嗡顫動。
蘇琚嵐露出訝色,驚異于他的擬物化形的手法猶如鬼斧神工……只是,也僅至于訝異而已。
惶惶一鞭兩式,兩道紫色芒光破開玉荇的萬獸奔流,半晌,紫芒鞭子碎成星星碎雨,就地幻化出無數穿著紫色鎧甲的戰士,以排山倒海之勢向這股萬獸奔流壓過去,簡直就是另一支紫色的大軍。
四周看台群眾皆是愣了愣,再度大開眼界,驚呼道︰「這哪兒是什麼爭斗,簡直是兩軍對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