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嘆息听著甚近,將象在耳邊發出的一般,恍惚里听著似還帶有一絲愁怨之意。兩人循聲瞧去,卻嚇了一跳,原來石桌邊上不知什麼時候坐了一人,他們二人竟然沒有半分的覺察。待看清那人時又不由心頭一熱,原來旁邊那人正是吳家四女中的長女吳玉,正雙手托著腮幫子,雙眉緊鎖,似有著一縷說不盡的愁s ,一雙桃瓣也似的眸子里現迷離之s ,只怔怔的看著遠處。
方生石和吳豐子哪里和年輕女子這般接近過,更何況是讓他們有些意動的年輕女子。兩人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臉有點發紅,又相互對望了一眼,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訕訕的站著。
三人沉默了一會子,還是吳豐子心熱,沉不住氣,小心翼翼的問︰「玉姐,不知道你為何在這里嘆息,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那吳玉身子紋絲不動,卻轉過臉來,目光微有異s ,流轉之下看向他倆,口吐軟語說︰「呀,我的樣子象是在發愁嗎?」
方生石和吳豐子見吳玉看著他們,不由心頭一跳,忙把原本看著吳玉的目光游移開來。而吳豐子听了吳玉的問話,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接,只好僵立著。
還好那吳玉只隔了一下,就又嘆息一聲,繼續說︰「唉,既然你們都能看得出來,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我是有些心事,所以想著想著就越發的苦惱,忍不住就嘆息起來,倒不好攪擾了兩位弟弟,是姐姐的不是了。」
方生石和吳豐子听其說話與r 前截然不同,吳豐子只覺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而方生石卻覺得有些蹊蹺。
吳豐子忙說︰「姐姐說的是哪里的話,都是自家人,姐姐這般說話倒是有些見外了。倒是不知姐姐有什麼為難事,不妨說出來,弟弟我說不定能幫得上一二。」
吳玉說︰「還是弟弟是個有心人,說起來讓我苦惱的事也只是小事,弟弟倒是幫得,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只是我怎好意思開口讓弟弟幫這種忙呢?」
吳豐子慨然說︰「姐姐這話越說越見外了,別說小事,就是赴湯蹈火我也是不怕的。」
吳玉面上微微一喜說︰「弟弟能這般說真是難為你了,別的事倒用不著弟弟,只是想讓你幫我送一封信,不知道可否樂意?」
吳豐子和方生石听了不免一奇,前面說得這麼熱鬧,原來只是送一封信這麼簡單。
吳豐子小心奇問︰「就一封信?」
那吳玉點頭說︰「就一封信,莫非弟弟覺得為難?」
吳豐子忙擺手說︰「這有什麼難的?姐姐只管交給我就是了。不過,這信不知道要送到何處去?」
那吳玉方喜說︰「我因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告訴一人,可是自己卻又不方便見面,所以就想請弟弟幫送一封信。說起來送到的地方也不遠,也不過一會子的工夫,就在城西南大街上的楊府,你只要送到那里,交給里面的楊公子就好。」
听了城東南的楊府,心思靈動的方生石心中已是明白了幾分,那些才子佳人之類的書他雖然極少看,但在劉夫子處偶爾也見過一兩本,偷偷翻看過,再加上r 前听到院中四姐妹的對話,哪里還听不出來?只那吳豐子被吳玉的燦然一笑給迷瞪住了,哪里還能想到這些?
原來這確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兒女家的一點心事。那吳玉已是十七八歲年紀的人了,本就到了待嫁的年紀,雖然有幾分姿s ,但是出身實在一般,心x ng也高,可是那些有些臉面的人家怎會看上這等經營棺材的商戶人家的女兒?而那些尋常人家的子弟她自己又看不上,更不用說那些販夫走卒的子弟,所以自己婚姻大事至今仍是沒著落。半年前,偶然見到了ch n湖書院的楊公子,一顆心便放在那楊公子的身上,數次「偶然」之遇下,得以漸漸接近,可任她言語撩撥、眉目傳情多次,那楊公子除卻客套幾句話,卻似乎不為所動,如此一來便在心中纏綿下一段痴意。數r 前,偶然听說這楊公子即將訂下親事,這吳玉心中既急且愁,極想知道對方對自己是否有意,千思百轉之下,便想了一古法︰修好書信一封,里面含蓄婉約提及自己的心事,且內放自己繡好的錦帕一方以為定情之物。可是書信物件都齊備了,卻一時找不到個傳書的鴻雁來,正想著法子,偏巧這老家就來了親戚,還是兩個模樣有些呆傻的鄉下小子,不由的計上心來,要誆這兩個小子做自己的鴻雁,所以才有了今r 之事。
吳玉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將其遞到吳豐子的手中,因知道吳豐子初來乍到的極不熟悉城里的路徑,所以又將道路細說了個分明。吳豐子一一記下,然後看看離晚飯尚早,就說立馬就把信送去。
吳玉大喜,伸手捏了吳豐子臉蛋一把,順手又在方生石臉上也捏了一把,然後喜滋滋的回房去了。方生石和吳豐子被一只膩滑的手兒在臉上各捏了一把,不由得心神一蕩,一時間魂也飛了,半晌才神魂歸體。
吳豐子拉著方生石要他一同去,方生石奇問︰「這可奇了,是你答應送信的,又不是我,干嘛拉著我和你一起去?」
吳豐子嘿嘿笑說︰「我倆還分什麼你我?我們都是一個村的,打小一塊長大,又一塊念書,如今還一起考試,干什麼不得一起,你說是不是?」
方生石戲耍說︰「那r 在地下石殿中逃走的時候,就不是一起的。」
吳豐子面相尷尬的說︰「就那一回,都是我們不好行不行?我說我都道了多少回歉了,你怎麼還不放過?」
方生石笑說︰「讓我陪你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你可得想好了。」
吳豐子說︰「有什麼好想的?不就幫送一回信嘛,有什麼難?我第一次干這種事情,加上道路不熟,記x ng又不如你,所以才叫上你,順便我們也可以逛一逛街,這樣豈不好?」
方生石左右看了看,就說︰「我們先出去再說。」說完拉著吳豐子偷偷溜出了吳家,又悄悄拐進了巷子,見左右無人,才將自己先前思索的一些關于吳玉的事情告訴了,吳豐子一想甚覺有理,又回想起那r 听到的院落中的對話,心中已信了十成,遂對方生石說︰「我這麼忙活的給人送信,原來是為了成全一對狗男女啊,要是讓我爹知道還不罵死我?」
說完轉身就要回走,可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轉一想,再看了看手中的信,就說︰「不行,我既然應允了人家,不論好歹也該給辦了,不然怎麼交代?總不能回去說你們狗男女的破事我不管吧。」吳豐子搔首弄耳的一時定不下主意,看得一旁的方生石暗暗偷笑。不過最終吳豐子還是覺得應該把信送到,江湖好漢都是講信義的,自己不能壞了規矩。
楊府在西南大街一側,並不難找,路邊問了個把人,只不過一頓飯的工夫,方生石和吳豐子就來到楊府前不遠處。遠遠看去這楊府倒是座不小的宅子,那楊公子的父親原本只是演州府衙的一名典吏,芝麻綠豆大的一個小吏,可其祖父曾當過一任的通判,正六品的官秩,所以家底頗為殷實。吳豐子看了看楊府,似是自言自語的說︰「原來這吳小娘看上的是有錢人家的公子,這也就難怪了。」
方生石見吳豐子看著楊府發愣,就捅了他一下,催促他說︰「快些走吧,送了信好回去吃飯。」吳豐子這才回過神來向楊府走去。
兩人走至離楊府大門七、八丈處,忽然見楊府大門打開一半,然後一個年輕的公子從里面走了出來,身穿一件青s 長衫,不到二十歲年紀的模樣,容貌清俊異常,儼然一個翩翩佳公子。那公子出門後,徑直朝與方生石他們來路相反的另一側走去。
方生石對吳豐子說︰「你說這人是不是那什麼楊公子?」
吳豐子話里有異味的說︰「有點兒象,說不得那吳小娘喜歡的就是這種白臉兒。」
方生石說︰「不然你去問一問?」
吳豐子說︰「對,要問一問。」腳剛邁開兩步,忽然停下說︰「不行,要是不是,豈不鬧笑話?」
方生石奇問︰「你要是不問又怎知道是不是?」
吳豐子說︰「不如先到楊家問一問,反正就算追上去也是要經過楊家的。」
方生石說︰「那隨便你吧。」
兩人來到楊府門前,吳豐子上前叩門,過了好一會門才「吱呀」一聲打開,出現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穿戴甚齊整。
吳豐子忙問︰「老人家,請問這里是楊府嗎?」
老者打量了一下,見是兩個土里土氣的少年,就問︰「是啊,你們找誰?」
吳豐子說︰「我們是找楊公子的。」
老者疑問︰「哪個楊公子?」
吳豐子一愣,這家有多少個楊公子?
還是方生石機敏,忙把楊公子的名諱、表字說了個清楚。
那老者方說︰「原來是找二公子啊,」忽的眉頭一皺,問說︰「你們是誰啊?」
方生石扯了個謊︰「我們是楊公子在ch n湖書院里的同學,有急事要找楊公子。」
老者又打量了方生石和吳豐子一眼,見二人甚是年輕,倒沒有听說過公子有這麼年輕的同學,可這二人雖然看上去土氣,面相倒也老實,遲疑了一下,才說︰「二公子方才剛剛出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方生石和吳豐子听了這話,心想,果然剛才那年輕的公子就是那楊公子,兩人忙向老者道謝,離了楊府門前,向那年輕公子去的方向看去,也只遠遠的看到一個背影,眼看就要消失在大街的人流之中。兩人沒奈何,趕緊向那方向追去,因為那吳玉非要吳豐子親手交到那楊公子手中,不然兩人直接把信給了那老頭就省事不少。
那楊公子看似單弱,但步履甚快,兩人一路快走一直追到了城南中才堪堪追到,而此時那楊公子已經到了的一座頗大的宅邸前,正敲著門。里面立即有個僕人模樣的人開了門,然後那楊公子熟門熟路一般也不和那人說什麼,直接跨步進了去,那僕人模樣的人復又把門關上。
兩人見那楊公子進了屋子,一時也沒法子,只好在宅子外不遠處等候,可是等了近一盞茶的工夫仍不見出來。方生石看看西天的r 頭漸漸落下,暮s 漸起,就對吳豐子說,不如先回去吃飯,吃過飯後再想法子把信送出去,吳豐子猶豫了一下,正要答應,這時忽然門「吱呀」一聲又打開了,從里面走出四個人來,前後各兩人皆並肩而行,前兩個是與那楊公子一般年輕的公子,而後面兩個其中一人正是那楊公子,與其齊肩並行的竟是一個女子,那女子頗為特別,身穿一件海棠紅s 的緊身衣裝,面上罩著一層輕紗,也看不清年歲樣貌,不過看身段倒也不俗。
看到那楊公子和一女子貼肩而行,這一下吳豐子登時來了興頭,對方生石說︰「你猜,那女子是不是那姓楊的姘頭?」令方生石一時無語。
吳豐子又說︰「走,我們跟過去瞧瞧,看看這些人要干什麼?」然後興沖沖的跟在後頭。方生石只好也跟了過去,心中卻好生納罕,這吳豐子怎麼忽然有那麼大的興頭?
這四人一路往東走,路上也不見說話,只沿著街邊悄悄的行路,形跡極是低調,甚至讓人覺得有點鬼祟的感覺。走了一段不短的距離後,眼看就要來到城東南角的貧戶區,鼻子都已經能聞到貧戶區飄傳過來的腌攢的氣味了,這時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坐頗大的宅邸,在宅邸的正門處有一匾額,上題「恩濟院」三個字。方生石和吳豐子並不知道此宅的來路,听著倒有點象是賑濟救助的地方。
那四人走到「恩濟院」大門處,然後四人左右觀察了一下,方生石和吳豐子此時早藏在一街角處,只偷偷的探看。那四人見周邊沒有注意他們的人後,那女子走到大門前,「篤篤篤篤」右邊門扇連敲四下,然後隔了一小會又連敲了左邊門扇四下,不一會,大門開出一半,那四人忙閃身進去了,四人進去後大門復又閉上。
吳豐子對方生石說︰「莫非這四人來這里行善事不成,可看上去卻斷然又不象,嘿嘿,莫非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方生石想了想說︰「看這四人的形跡確實有些蹊蹺,看上去不象做什麼善事。我說瘋子我們也別管他干什麼了,還是先回去吧,你看r 頭都快落下了,家里肯定準備吃飯了。」
吳豐子嘿嘿一笑說︰「怎麼能回去呢?事情都還沒辦完?況且我這幾個月不是看書就是睡覺,實在憋得慌,好不容易遇到點古怪新鮮的事,哪能放過?」
方生石提醒他說︰「你可別忘了桃花嶺的事。」
吳豐子說︰「嚇,這可是演州城,朗朗乾坤之下,哪有什麼鬼怪?處境再不好,最多不就是遇到幾個楊白臉那樣的人?憑我這樣的身手還怕他不成?」吳豐子說完也不管方生石說什麼了,只沿著「恩濟院」的四周尋找出入的路徑來,方生石沒奈何只好隨他了。
兩人尋找了一會,在「恩濟院」的一丈高的院牆邊上看到了一株近兩丈高的梧桐,其中一手兒臂粗細的橫枝正好接近院牆,兩人目光度量了一下,勉強可以借其上得院牆。此時四周剛好沒什麼人,可能正好都回家吃飯了,所以二人不一會的工夫就如同猴子一般爬上樹杈,險險的夠到了院牆。兩人上了院牆後就趴在上面,這處位置甚好,可將院中的情況瞧了個清楚。方生石只見里面是一個闊大的庭院,里面除了破敗的花圃外都是青磚鋪就的空地,足可容上一二百人,不過如今靜悄悄的,不見有一人,再後面又是一重門,想必後面還有一重院落。吳豐子見下面的牆邊有近半人高的蒿草叢,正想要一躍而下,方生石卻一把將其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