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記 第四十五章 五大公子

作者 ︰ 月落山

()許浩然徒然說出三宗六派幾個字來,三人自然都沒有听說過,所以都搖了搖頭。許浩然環視了一下四周,伙計早已退了下去,見左近沒有人,方低聲說︰「這三宗六派是道門中的九個宗派,听說與尋常的道觀、教派大不一樣。因為這幾個道門的人不常在世人面前顯露,所以一般人莫能知曉。」

三人見許浩然說得神秘,都不由得凝神而听。

許浩然似是稍做回憶,微微一頓才說︰「這道門的九大宗派,正陽、月華、天師是為三宗,衍真、玉龍山、淨虛、嚴真閣、玉清和重華乃為六派,傳說近萬年前就已經存在,奇古如此。」

方生石听了不由的心內一驚,說︰「我曾觀《今古通史》,記得上面所載不過六千余年,古之有帝王者更是不過四千年。想來七、八千年前說不得國中還是一片蠻荒曠地,這九大宗派難道竟然比國史還要久遠?」

吳豐子和劉子浚听了方生石的話也微微吃驚。

許浩然則點點頭說︰「應該是這樣吧。」

方生石問說︰「既然這些宗派這般久遠,就算不顯露人前,但這麼多年里總是會留下一些跡象吧,為何史書上怎的也不見一絲半點的記載?而且我想它再怎麼潛藏,好歹也是在國中之地,難道官府也不去理會?

許浩然說︰「我听說過一些話,不過也不知真假。傳說自古以來這九派與歷朝歷代的官府都是訂有法約的,九派之人在凡俗間的行事都有約法,不得有半分的逾矩,比如干涉國政、民事之類的事情。他們只是掌管天地諸方的清和,專管世間所涉神、鬼、妖、魔、邪之事,為此歷任官府均拜九派中的一些首腦人物為**師,超然于世俗官位之上,可居于御賜建造的上清道宮之中。此外,這九派還享受官府的供奉,每年官府都要撥付大筆銀錢財物,那九派所在之地亦為禁屬之地,其周邊千萬頃的土地都算是九派的產業,對外只說是上清宮的物業,所以只皇帝和一些管事的近臣外,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方生石等三人听了均說︰「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許浩然又說︰「其實這些道門宗派里的人我們或許都是見過的,只是不知道罷了。」

吳豐子心一動,插口說︰「昨夜的那四人莫非就是這三宗六派的?」

許浩然點頭說︰「我听了幾句他們的談話,听得‘月華宗’三個字,想來必是了,應該就是三宗里的‘月華宗’。」

方生石若有所思的說︰「我們在那石殿見到的那兩個老道士和地上的一些尸首說不得也是這些人。」

劉子浚也說︰「不過石殿中另外那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怕就不是了。還有我們出來後到村里盤問我們的道士說不定也是。」

眾人這麼一說,也都覺得曾經見到的那些大有本領又有些神秘和古怪的道士似乎都有了出處。

方生石問︰「浩然,既然這些門派這般久遠必然有其奇特之處,那他們和尋常的道教門派有什麼不同?」

許浩然沉思了一下說︰「我們尋常見到的道士以‘道德經’為本經,r 常修行的是修心、修x ng、修身等清淨無為之道,說是要出世,其實是月兌不得凡俗,也修煉些方術,不過最多會點奇門遁甲。我听說這三宗六派則不然,」許浩然說著忽的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還是無人才壓低聲音繼續說︰「他們修行的是‘天人道’,尊奉的是‘三常道’,超然于凡塵之世,在出世和入世之間輪轉,不必執著于行止,他們似乎有一句偈語,叫什麼‘三元入虛,往仙道真’,可能就是他們的修行之本吧。」

方生石等三人听了許浩然的言語如墜入雲霧里一般,根本听不懂許浩然說些什麼。不過方生石听了「三元入虛」一語,心中不由一動,這三元他還是知曉一些的,只是這三元如何能入得虛?

吳豐子晃著腦袋說︰「浩然兄,你說什麼呀,我听得都糊涂了。什麼是三常道?什麼是天人道?又什麼是‘三元入虛,往仙道真’?」

許浩然輕輕搖頭說︰「其實具體是些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曾這麼說過。」

劉子浚白了一眼說︰「那你就說點我們听得明白的,到底如何個不同法。」

許浩然思索了一會,模了模腦袋說︰「我听說呀,入了這三宗六派,就算是出世了,不過這出世呢不是什麼事都不理,不理的只是世間的俗事。這三宗六派出自于凡俗,但行徑超月兌于凡俗,不受凡世的約束,只受三常道的約束。個人也不禁葷腥,不禁婚嫁,與世俗一般無二。」許浩然說到這看了看三人,見三人仍是一臉迷糊相,就知道三人還是听不明白,其實他自己也不怎麼明白,自己也是偷听了一位長者之言,生生憶誦出來。

許浩然有些耐不住了,遂說︰「反正就是可以和一般人一樣,還可以習學高深的本領、法術。他們具體修行些什麼,我也不曉得,也沒見過。不過我想來這三宗六派的弟子修行的應該都是我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極其了不得的本事。」

方生石等三人見許浩然的話不得要領,又有些不耐狀,只好裝懂點著頭說「哦」,似乎明白何意,但其實還是一頭霧水。

三人應了一聲後,覺得沒趣,就不再言語,而許浩然因為自己不知道怎麼才說得明白,所以也覺得沒趣,四人竟一時都靜默了下來。後來就干脆各自倒著酒低飲淺酌起來,想著自己的心事。

靜默里,隔壁處此時忽然傳來悠悠的蕭音,嗚嗚咽咽的,甚是動人心懷,想必是隔壁雅間里有客人叫來女娘唱曲吧。

果然,不一會兒在這蕭聲漸漸低轉之時,一個清亮的女聲緩緩唱起了曲兒來,方生石不由的傾耳以聞。

「清晨市暮卷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y 笑還顰,最斷人腸子……」

方生石雖不怎麼通詩詞,但細細听來,只覺得辭藻纏綿,又有些幽怨、愁苦之意。這詞兒唱完一遍後又往復一回,調門卻愈發的低轉,相思愁苦之意久久徘徊。

眾人听著曲兒、想著心事,不免多喝了幾杯,這「瘦眉酒」入口甘醇,但後勁有力,一曲未完就都有了兩分酒意。

方生石獨自一人來到臨街的窗邊,倚著窗沿,看著底下的街面上的人來人往。此時大街上又比他們剛來時多熱鬧了幾分,因這一片街面大多是頗為豪奢的酒肆、飯館、點心鋪子等,所以在大街上往來的多是一些衣著華服的食客,或是步行、或是騎馬、或是坐轎往來于大街之上,而一些食肆的伙計接來送往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此外,街邊的沿子上還多了不少衣衫襤褸之人,看上去象是乞丐,但又象的北地下來的流民。這些人或跪、或站的向人乞討,也有些因討得食的,或坐、或臥的曬著太陽,全然不顧及他人鄙夷嫌棄的眼s ,倒也有幾分悠然。

方生石正漫無目的的閑看,此時忽然街道左首的遠處浩浩蕩蕩行來了一伙人,甚是引人矚目。

為首的是五個騎馬的年輕公子,這五人均面目清秀,都是錦袍玉冠的,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在這五人正中,有一騎著匹白馬身著白衣的公子看上去更是年輕,年歲大概只和方生石他們年歲相仿。此人最是惹眼,不僅因為居中,而且雖然看上去身形略顯單弱,但面目如畫,極其的俊美,比那許浩然還要俊俏幾分,在眾人之中卓然出群,方生石不由心中暗嘆這世間竟然還有這般俊俏的男子。不過此人神情甚是漠然,只是抿著嘴、目光冷冽,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街道的物事。他身邊的那幾個騎馬的公子討好般的向他搭話,他卻愛理不理的,那幾人也不為意,只騎在馬上左右顧盼,頗有得意之s 。

在這五個年輕公子的身周簇擁著三十來個僕從模樣的人,這些人看去雖是僕役,但衣著的都是些綢緞衫子,也頗為華貴。這一大伙子人在街道正中浩蕩而行,在大街上幾乎算是橫著走,就算街道甚是寬闊但仍把整條大路佔了個七七八八。

說來也奇,這伙子人在大街上橫著走,周邊的路人卻是見怪不怪的,紛紛避讓開來,面露惶恐之s ,惟恐避之不及,似是生怕沾惹上他們。

方生石心中暗奇,轉頭沖吳豐子等三人說︰「你們過來看看,這幫人如此勢派真不知道是些什麼人。」

吳豐子等三人听了方生石的話,也過來湊近窗邊瞧看。

看了一會,劉子浚冷笑說︰「這騎馬的五人在這演州城里誰人不知又誰人不曉?這演州五公子的大名,你們初來演州自然不知道。」

吳豐子說︰「這幫人這樣跋扈,想來來頭必然不小。你倒說說看到底是些什麼人。」

劉子浚說︰「要說這演州城里最有權勢的當屬五大家,分別是高、梁、于、趙、錢五大家,這五大家其中有四大家相互勾結,獨霸演州,誰人敢惹?另有一家更是超然于諸家之外,別說演州了就連道府都忌憚幾分。前面的這幾個小子就是這五家的嫡派子弟,他們有時聚在一起,招搖過市,惹是生非的。若有人不小心惹惱了他們,輕的只是破財免災,不過他們也不在意這點錢財,只為找個樂子;重的就慘了,十有仈ji 就要家破人亡了。如今連官府的官吏、差役見了都遠遠的避開,更何況一般的平頭百姓?只恐避之不及了。」

方生石等三人听劉子浚的話頭說的是演州的強豪,登時就來了興致,紛紛讓他說得更詳盡一些。

劉子浚無法,只得細說道︰「最左邊那個高瘦的,是廣通錢行錢家的長孫錢守業,這錢家家財百萬,可稱是演州第一富庶之家。在這演州城里的生意十之三四都是他們家的;錢守業旁邊的這個面頰處長有一顆小痦子的叫趙純忠,是演州司馬的第四子,這演州的官府里知府管民,司馬治軍,司馬的官位雖低于知府一等,但手握演州府近萬官兵,連知府大人都忌憚幾分;最右邊微胖的這人叫于人杰,是菜刀會的幫主于四海的幼子,這菜刀會是演州第一幫會,有數千幫眾,不僅官府不管的事情他們管,就連一些官府要管的事情他們也敢管;于人杰旁邊的叫梁書懷,是演州府知府的獨子,這就不消說了……」

劉子浚說到這,吳豐子忽的插口問︰「你這人怪了,為何不從左到右順著說下去,倒跳開中間那人,莫非你不認得?」

劉子浚冷笑說︰「這演州城里但凡有點名頭的還有我不知道的?我之所以跳過去,只是因為我想留到最後說。」

吳豐子說︰「哦,莫非這人又有什麼不同之處?」

劉子浚說︰「要說這五人之中,論身份顯貴,其余四人哪里及得上中間這人半點?這人叫高儀,其曾祖父因立有莫大功勛,被封為嘉城候,食邑嘉城一萬五千戶,可延襲十世,是真正的萬戶侯。祖上顯赫也就罷了,最了得的是此人上有一叔父,現今在朝中官拜前將軍,手握軍中大權,麾下更有號稱第一軍的神武軍,朝中的王侯勛貴見了都要讓其幾分,你們想想看這樣的人有誰敢沾惹?」

劉子浚說起軍中掌故,眉目中流露飛揚之意,又有些神往之思。

劉子浚忽微微皺眉說︰「倒有些奇怪,這高家公子平r 不常出來,今r 倒有些特別。」

吳豐子卻冷笑說︰「王侯子弟又如何?他們不要招惹我,不然我倒讓他們好瞧的。」

劉子浚知道是吳豐子吹噓,所以也不理會他。

這群人不緩不急的在大街正中行走,在方生石四人說話間已是過了這「品仙居」,來到了「品仙居」斜對面的一家點心鋪面前。就在這時,在這點心鋪子的門口處卻發生了一樁事情。

原來在這點心鋪子門檻上原本站著三個閑漢模樣的人,那三人正一起閑話,其中有一人一面吃著點心一面說話。在這三人下面的台階下正好有三個流民模樣的人,其中兩個是約莫五十來歲模樣的半老男女,正半閉著眼楮的曬太陽,另外一個是只不過五、六歲大的男孩,那男孩正靠在老婦後背上。那男孩看見門檻上的人吃著點心,不由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打轉,舌忝著嘴唇瞧著那閑漢手中的點心一臉的火熱。

那吃點心的閑漢一時間冷眼瞧見那小男孩的一臉痴樣,不免面露厭s ,待看到前面將經過的那群人,不由的心思一動,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手中的那塊點心竟忽的掉落了下來,那點心是塊圓狀的「玉屑糕」,落下後撞到台階上竟骨碌碌的沿著地面滾動起來,轉眼就滾到街中的人群里。那小孩見點心忽然落下滾落在地,立時大喜過望,連忙趕將過去,此時他的眼楮里只有那掉落的點心,哪里還有其它,就不管不顧的朝滾動的點心追了過去。

正應了一句俗語叫︰無巧不成書。那點心打著轉兒正好滾到騎白馬的俊美公子跟前,那小孩哪里知道?只不管不顧的沖進人群里去拾取。方生石在窗前看見禁不住一聲驚叫「哎呀」,那男孩這般闖過去,說不得就要被馬給踩死。

幸虧那白馬是訓練過的,見有人沖過來,頓時驚得那白馬一聲嘶鳴幾乎直立了起來,馬上的俊美公子也幾乎被顛下馬來。那俊美公子身邊的人原本也沒想到竟然沖進一個小孩,待馬嘶鳴聲起才j ng覺,身邊的僕役連忙牽住馬韁,這才堪堪穩住。而此時那男孩早已將點心揀在手中,這才看了一下四周,早被驚呆了,只愣愣的瞅著眼前的人、馬發呆。

那俊美公子身邊的一個管事模樣的僕役見是一個小孩作祟,登時大怒,一個巴掌朝那小孩煽去,嘴里還罵道︰「哪里來的雜種,竟敢沖撞我們家公子,要是有什麼差池,就是一百條命也不夠你賠的,連帶著我們這些奴才也要受大罪。」

這一巴掌好生用力,「啪」的一聲脆響,那小孩被打得直摔了出去,還未長全的牙齒立時碎掉了一半,半邊臉兒腫得象饅頭,上有一片血紫。那小孩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很是疼痛,口角噙著血的趴在地上哇哇的大哭不已。

那兩個正曬太陽的半老男女適才听到馬的嘶叫聲早醒轉過來,見孩子被打,連忙撲過去護住小孩,再看清來人立時明白都是些惹不起的人,于是跪下討饒不已。那僕役本還想打那小孩幾下出氣,待見那兩乞丐模樣的人護住,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登時上去對那男女一通拳打腳踢。那乞丐模樣的男子看上去雖老些但還有些力氣,在拳腳相加之下,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正好撞到那僕役的胸口,那僕役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一個趔趄,險些滑倒。這下更怒,便招呼旁邊的僕役過來幫手,于是又上來幾個人,數人只一通好打,打得那三個乞丐抱縮成一團,號哭、討饒不已。

騎在馬上的幾個公子只在馬上笑看,倒象是尋常事一般。而那騎白馬的俊美公子驚魂已定,依舊一付冷漠狀,只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看著手下的人大打出手,也沒說什麼,面上看不出一絲的悲喜之s 。諸位公子身邊的那些閑著的僕役則如瞧熱鬧一般,有的還嬉笑不已。

而周圍的人只遠遠的圍觀,多有面露不忍之s 的人,但誰人敢管?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那點心鋪子前說話的閑漢,知道捅出了事,早悄悄拉著一邊的伙伴偷偷的溜了。

在窗口處下看的方生石等四人將下面所發生之事已然盡收眼底,見那對半老的男女因要護住男孩被打得哀慟不已,不由的怒意勃然。又因為先才喝了點酒,此時酒勁漸涌,所以心中早沒有了心思清明時的那點顧忌之意,于是都嚷著要出手整治下面那些人。

不過話雖然如此,四人倒也不至于十分的莽撞,下面烏壓壓的三、四十人,其中那五人又都是大家子弟,許浩然身手雖然不錯,但畢竟人太多,就這樣下去未必管用,別到時候行俠仗義之事沒做成,倒把其余三人的小命給賠了出去。

劉子浚忽的嘻嘻一笑,沖方生石三人說了幾句話,三人听了都不禁暗自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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