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僵硬的身子,走過一片尸體,鑽進大路旁的樹林,扶著一棵棵樹走著。我現在只想有口飯吃,其余什麼都不想去想。走了一段路,前方放佛有些人煙。我走近些,見樹林里有一隊士兵。
謝天謝地——是陳軍,我走對了。
「哎?你是周文將軍的士兵嗎?」一個小士兵扛著一根剛砍下來的樹干走過來,打量著我。
「嗯你們是在作甚?」我問道。
「周文將軍令我們伐木造營,前方便是我軍。」小士兵用手指了指沿著大路一直走的方向,「正好我也要回去,順路。」
我遂跟著小士兵,一同朝陳營走去。很快,我便望見了陳軍營寨,看來仍在搭建。
「多謝帶路。」我對小士兵說道。
小兵將肩上的樹干斜在地上,歇了一下︰「中軍營在那邊,傷殘兵營應在後面。」
我遂別了小士兵,徑自往傷殘兵營走去。
營寨中軍士都無j ng打采,走路一瘸一拐的、躺在地上的、正在包扎傷口的、斷胳膊斷腿的我不曉得現在的自己當是怎樣的一副模樣。這當是傷殘兵營了吧,但奇怪的是,竟不見一人管理此營。
我轉了一圈,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旁邊是一個看上去傷勢還不算很嚴重的士兵,年齡差不多和我父親相仿。
「這位兄弟,看你傷得不輕啊!」我剛一坐下,那人便開口問我。
「嗯」我嘆了口氣,「能活下來,最後還能找到這里,都是積了。」
那人點了點頭,好像明白我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我問道︰「這營中的將軍呢?」
「將軍?」那人甚是驚訝,「我們能有個地方住就不錯了!傷兵、殘兵,戰場上多是用不到我們的,除非啊——」
我睜大了眼楮︰傷兵、殘兵難道不該在營里養傷嗎,安能再上戰場?
那人轉頭看著我,小聲里帶著銳氣︰「除非要我們去送死!」
「啊?!」我大驚失s 。那豈不是和等待著被肆意屠殺無二!
「嘿!兄弟,你還真不知道,老弱殘兵,將軍自有其用啊。」那人接著說,「為了讓敵人掉以輕心,將軍們不惜犧牲一些老弱殘兵,讓他們打頭陣。或者啊,就是嫌老弱殘兵是累贅,干脆讓他們和主力軍分開,單沖,這樣也不會影響大軍的士氣。」那人越說越顯得意,我也是听得瞠目結舌。
「或者讓我想想。」那人望著天,少時,接著說道,「如果我是將軍的話,或者可以用老弱殘兵來當替死,轉移或者撤退大軍的時候,令他們去誘敵注意。嗯」
我越听感情越復雜,這人一定是經歷了不少戰爭吧!或者就是個天生的軍事天才?也說不定。我現在不知道是該佩服還是懼怕。
即便沙場上今r 見明r 不見,即便是在這傷殘兵營,我們還是互問了姓名,聊了些身世。多一個熟人或者兄弟,在這殘酷的遠方戰場會讓我好受些。我怕戰場上孤立無援,我怕戰場外徒增憂愁,我怕戰死沙場成為孤魂野鬼
這人名叫呂不遇,原是楚國新陽人。後陳勝吳廣起義,新陽被陳軍大將葛嬰所拔,他便投降起義軍開始西征。據說楚人是最痛恨秦國的,想當初他在新陽抗擊起義軍,也屬無奈吧,我想。
「士兵受傷了,就別想著有軍醫、有藥。將軍們還不夠用呢,誰管我們!」呂不遇接著說道,「死了,也別盼著他們能告知你家人給你收尸,能有人給埋了就不錯了。」
我驚訝得已經——幾乎不用听他再講,就知道士兵比起將軍,該會還有哪些待遇了。
入冬時節的這個夜晚,我穿著破舊的布服,饑腸轆轆地躺在草墊上,難以入睡。
老弱病殘,若是在征兵之時,則不能應招入伍。然充軍之後變成傷殘,則是「自有其用」了哈,我不禁冷笑,好個令敵人輕敵!連同先前的一幕幕,我在想,人是如此之脆弱。那看不見的所謂士氣,竟會令士兵的戰斗力大起大落。還有那看不見的輕敵、大意,竟然也會令自己敗得很慘。這些看不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是什麼在影響著人的戰斗力呢,武藝?還是力量?戰場上的情境復現腦海。
或許是那看不見的所謂勇氣?你越勇,越不怕死,越不易死吧。越不怕死,戰斗之時方能從容迎敵吧。越不怕死,死的時候才越沒有痛苦吧。可是有時士氣下降、輕敵來得又是如此之突然,令人猝不及防,即便你再有匹夫之勇。潰亂、全軍逃竄、投降人之脆弱由此可見,甚至你明知死亡即將來臨,還是無法控制這人x ng的脆弱。哎,戰場上如此多變,讓人不解!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戰場上總不會什麼都那麼理想、遂人意,否則,當是只憑借武力便可定勝負了吧。
我蜷曲著身體,被凍得瑟瑟發抖。我好像是一只月兌離了群體的受傷的鹿,等待著獵人隨時捕獲。
齊伯長、王虎、蘇儀、齊玉,你們都在哪呢